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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誰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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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謝沖書要談的事很敏感,謝承洲就將地點訂在了自己的莊園內。

謝沖書被管家恭敬地帶到了湖邊,一旁矗立著一座小樓,謝承洲站在湖心的木橋上,正低頭觀賞水上成片盛放的白色睡蓮。

大多的睡蓮品種都是白天開花,很少聽說過有晚上開花的,謝沖書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印象中他小時候也常來湖邊玩耍,過去這裏有種這麽多花草嗎?

這趟過來,他發現莊園的角角落落似乎都煥然一新,變了另一番模樣,仿佛是個保守、低調的貴婦突然換上了新衣,洋溢著愛情的青春活力。

他想起那次打完壁球後,謝承洲提起過自己考慮結婚的事,這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也許這座莊園在自己母親之後真的要迎來新的女主人了。

謝沖書不禁為他感到高興。

謝承洲回頭看他,“來了?”

謝沖書站到他身旁,腳下的睡蓮花色潔白,有的還泛著淡雪青色,如同是莫奈手中的畫筆創造的一方奇妙世界,水光花影,斑駁搖曳。

它們一定會備受未來新主人的青睞,他十分肯定地想。

謝沖書掏出那條項鏈,將裏面的照片顯露出來遞給謝承洲看。

湖邊燈影璀璨,男人視力很好,一眼就認出了照片裏年輕時的亡妻,而在認出另一個主角時,他心裏是頗為震撼的。

他瞳孔微縮,想到了某種可能,隱秘的喜悅從陰暗的地底噴薄而出,眼角餘光將旁邊繼子憂心忡忡的臉一覽無餘,他在黑暗中刻意壓下嘴角的一抹冷笑,換上了疑惑的虛假表情。

“東西哪裏來的?”

“在J城鄉下的老宅裏。”謝沖書如實交代,將外伯祖母當年看到的事全部告訴了謝承洲。

他這次來找繼父是因為覺得,當初自己年幼,心智不成熟,對於一個孩童來說,很多可疑的事會因為自己懵懂不感興趣而被刻意忽略。

可謝叔叔不同,他好歹與母親在同一個屋檐下居住了那麽多年,無意中興許知道點什麽,如今這張照片的存在,希望能幫他想起一些當年沒有在意的隱秘。

謝承洲嘆了口氣,聲音在夏夜的風裏擴散開來,帶著未消的悶熱感和山雨欲來的不安,“我認識這個男人。”

他的話在謝沖書心裏不亞於拋下一顆原子彈,瞬間心湖泛濫,洪水滔天。

謝沖書嘴唇微微顫抖,聲音破碎不成句,“他……他是……”

謝承洲沒有立刻回答,他遙望廣闊的湖面,良久才說:“你應該知道他的。”

“他是誰?”謝沖書沒想到線索會這麽唾手可得,恐懼在這一刻瘋狂滋長,將他綁縛在原地不能動彈,連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麽。

謝承洲轉過來面向他,“他是孟宏昭,孟辰安的父親,你不知道嗎?”

“誰的父親?”謝沖書覺得自己的耳朵有問題,竟然出現了幻聽。

可面前的繼父卻露出憐憫的神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殘忍地重覆道:“他是孟辰安的父親。”

轟隆一聲巨響在頭頂低垂的天幕上叫囂,驟然刮起一陣強風,將周邊景觀樹的枝葉吹得嘩啦作響。

花瓣草葉被大風卷著飄零到謝沖書腳下,他突然覺得冷極了,恍惚中才想起,其實盛夏已經悄然過去,早在幾天前,便已經是秋天了。

冷汗從額角順著臉頰往下淌,謝沖書抹了把臉,不管不顧地將項鏈一把從謝承洲手裏奪過來,他神經質地擦了擦下方的吊墜,努力將眼睛睜大,當初第一眼見到照片上男人的那種怪異的熟悉感總算有了合理的解釋。

相似的眉眼,就連酒窩的位置都如出一轍,他謝沖書是當局者迷,竟然沒能認出來這張和孟辰安神似的臉。

謝承洲知道他和孟辰安的關系,似乎很擔心他此時的狀態,又說:“單單一張老照片說明不了什麽問題。你媽媽從來沒有和我提過這些,你的生父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

“孟宏昭在出事前,年輕有為,在S市的上流人士中名聲很好,加上外貌出眾,很受富家千金們的青睞。當年孟氏的老董事長最喜歡的也是這個兒子,將他當接班人看待,所以孟宏昭的婚姻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娶的是他老戰友的女兒,也就是孟辰安的母親。”

“當年孟宏昭結婚的時候,我還只有七八歲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在他出事前,S市從來沒傳出過什麽花邊新聞,倒是一直傳聞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十分恩愛。”

謝沖書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一定是誤會……一定是誤會……我……我和辰安……絕不可能……絕不可能是……”

他哭哭笑笑,狀若癲狂地跑了,連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和謝承洲說。

直到繼子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謝承洲看夠了睡蓮,轉身靠在木橋欄桿上遠望靜謐的小樓,他突然發出一聲大笑,過去幾個月的憋屈和求而不得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報覆性的宣洩,他從所未有地感到如此暢快。

笑夠了,謝承洲打了個電話,對方也是他的屬下,經常會為他辦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很得他的信任。

“盡快找到這個人,調查清楚這些年來她的生活狀況和人際關系。然後,你就對她這樣說……”

天際又打了數道雷,轟隆炸響,將男人後續的話都沖擊得支離破碎。

是不是親兄弟有什麽關系呢?懷疑的種子一旦播下,那麽裂痕就永遠存在。

不管真相究竟是什麽模樣。

***

外面暴雨如註,電閃雷鳴。

孟辰安正在觀察頭頂的吊燈,剛才一道驚雷炸響,屋裏的燈就閃爍個不停,他有點擔心大樓裏的線路,希望這種惡劣氣候不要造成供電問題。

這個點謝沖書還沒回來,他很不安,外面能見度低,這種天氣開車和劃船沒什麽分別。

對方一直沒回他的消息,他想打電話過去問,又擔心謝沖書要是正在暴雨中開車,會受影響。

到了晚上十一點,在他的不安即將到達頂峰的時候,謝沖書總算回來了。

對方臉色蒼白得可怕,孟辰安以為是他路上遇到了什麽事,心臟一下被提起,他驅動輪椅到謝沖書面前,急切地想要拉住他的手,然而剛碰到對方冰冷的指尖,謝沖書突然倒退了一步,驚慌失措地躲了過去。

孟辰安一楞,更擔心了,“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謝沖書繞過孟辰安故意裝作去廚房找水喝的模樣,撒謊道:“沒有,路上雨太大,差點撞到一只流浪狗,嚇壞了。很晚了,怎麽還不睡?”

孟辰安在他身後抱怨道:“這種天氣你沒回來,我怎麽睡得著。”

謝沖書握著水杯一口都喝不下去,身體裏裝滿了苦水,在答案未明朗前,他都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孟辰安。

當初他多麽想登堂入室,而今就有多想逃離這間屋子。

從莊園離開後,他開著車漫無目的地轉悠了好久,他不想回到這裏,又知道孟辰安一定在擔心自己,可是他連回覆對方短消息的勇氣都沒有,只想無限期地逃避下去。

恐懼無時無刻不在滋擾著他。

如果放任,無法盡快得到確切的真相,他將很快承受不住自己妄想出來的後果,飽受道德倫理的自我折磨而精神崩潰。

謝沖書沖了個澡在浴室裏躊躇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走出去。

孟辰安正靠在床頭看一本法語原版書,小夜燈在旁邊亮著,畫面溫馨得讓人想哭。

謝沖書吸了吸鼻子站在離床三四米遠的地方不動。

孟辰安擡頭朝他笑笑,將書扔在旁邊,“怎麽了?還驚魂未定呢?快過來。”

謝沖書像個被引線提著的傀儡木偶,僵硬地慢慢靠近那張他和孟辰安滾過很多次的大床。

他當初是多麽的喜歡這張床,上面充斥著心上人的味道,每每讓他沈醉其中,在欲,海的浪尖起起伏伏。

但現在這張床驟然變成一只可怕的怪物,桀桀怪笑著朝自己露出滿嘴的獠牙和腥臭的涎水。

他被拉住手,不由自主地在對方身旁躺下。

孟辰安環上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說話:“膽小鬼,我給你壓壓驚好不好?”說著謝沖書就感到一只纖長溫熱的手順著他睡衣的下擺游魚似的滑了進來。

懷裏的人放軟了身體,像是一汪春水化在他謝沖書的季節裏。

孟辰安微微一笑,秾麗的五官如同世上最烈的藥。

謝沖書被欲,望的浪潮淹沒,他情難自禁地箍住對方纖細的腰肢,一個翻身將人壓倒在身、下。

他的吻像是在點火,在兩人身上燎起熊熊烈焰。

然而當他的唇貼合上孟辰安頰邊的梨渦時,謝沖書如遭雷劈地頓住了。

“嗯?”孟辰安不疑有他,以為對方又在想什麽折磨自己的鬼主意,他今晚忽然起了好勝心,也想要磨一磨對方,便環上謝沖書頸項,輕輕在他喉結上咬了一口。

經過幾次覆健,雖然還不能站立行走,但能稍微動一動了,他碾磨男朋友的喉結還不夠,大腿微屈又朝裏蹭了蹭謝沖書的腰側,催促他快一點。

然而預想中的狂風驟雨沒有降臨,謝沖書一反常態地推開他滾下床,然後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洗手間。

很快裏面傳來一陣痛苦的幹嘔聲。

孟辰安不安地坐起來,又聽到裏面水龍頭嘩嘩的出水聲持續了好久。

五六分鐘後,謝沖書踉蹌著走出來,一手撐在墻上抹了把滿臉的水珠,因為剛吐過,他臉色比剛才還要可怕。

“怎麽了?”

謝沖書擺擺手,朝臥室外走,“沒事,可能是晚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吐掉就沒事了,我去找點藥吃,你先睡,不用等我。”

房門閉合,孟辰安揪住被子豎起耳朵聽了好久,直到聽到外頭傳來燒水的聲音,才吐出一口濁氣躺了下來。

水開後,謝沖書也沒有起身去倒,他知道原因,為此更加痛苦,剛才他差點再次和孟辰安發生關系,有可能又是一場抹滅不掉的罪惡。

他在餐廳呆坐了很久,然後回到了臥室。

孟辰安已經困倦地睡著了,床上還扔著那本看了一小半的法文書,攤開的一頁因為剛才的錯亂,紙張皺巴巴地折著,在整潔的書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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