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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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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美賢在回老家的前一天去看守所看望了徐衍一次。

僅一月沒見,徐衍就像是換了個人,面頰凹陷,胡子拉碴,滄桑到讓她陌生。

兩人拿起電話。

“媽。”

徐衍低頭,似乎不太敢和她對視。

崔美賢隔著玻璃撫摸上徐衍的面頰,“過得……還成嗎?”

“嗯。”

她註意到他脖子上的青紫,想來也知道這裏一定是不好的。

崔美賢心酸道:“媽明天就要回老家待一段時間了,等、等你這邊開審我再過來。”

徐衍總算肯擡頭。

崔美賢沒有把家裏的事情告訴他,還怕他難過,特意安撫道:“兒子你放心,你姐夫說會給你找最好的律師,我們都相信你,你姐夫一定會想辦法證明你的清白的。”

徐衍不吭聲。

喉結動了動,說:“我姐呢?”

崔美賢原本是不想在徐衍面前提及徐喬的。

老實說徐衍對徐喬的感情也讓她覺感到難堪,這些個日日夜夜裏,崔美賢無時不是愧對地下頭的丈夫。一直以來她把徐喬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怎麽也想不到長久信任的孩子會生出不該有的僭越。

她認為徐衍無辜是一方面;覺得可恥也是一方面。

“你姐夫準備帶著你姐移民,最近就在辦手續。”崔美賢不死心地勸說,“徐衍啊,不管案子結果如何,媽都希望你不要去破壞……”

話音未落,那只大手突然扣向玻璃,重重一聲,嚇得崔美賢一個抖索,神色變得恐懼。

徐衍已經站起來了,剃成平頭下的眉眼冷厲尖銳,眼神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戾氣,讓崔美賢不禁畏懼了一瞬。

“你說什麽?”

“徐衍……”

“不能讓他把徐喬帶走,不能!”

崔美賢說不出話。

“好了,時間到了。”

警察過來抓他,徐衍不肯放下手機,死死地和那雙手對抗著。沙啞的嘶吼從話筒裏傳來,帶著一股執拗的,絕望的力量——

“聽到沒有!媽!不能讓他帶走徐喬!”

“徐喬會死的——!!”

警察強行架著他離開。

崔美賢怔怔看著被拉走的兒子,僵坐在原地遲遲未動。

徐衍重新被帶回牢房。

看守所的環境不怎麽好,關押在這裏的人都是還沒有被判決的嫌疑犯,一個房間關著十幾個人,亂七八糟什麽人也有。

徐衍直接被丟了進去。

坐在通鋪上的幾個男人安靜看著他的好戲。

“呦,徐衍和媽媽撒嬌回來啦?”

左臂紋滿關公的男人朝他而來,語氣戲謔,順便在他旁邊吐了一口口水。

徐衍面無表情擡起頭,“滾。”

他的雙眼裏燃燒著一團冷色的火,頓時震懾住紋身男。

徐衍從地上爬起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言不發側躺在上面,絲毫不在意後面的罵聲。

傅瑾舟是要逃。

若是讓他得逞,那麽就沒人知道他的罪行,也沒人再救徐喬。

他會背負著罪名在牢裏度過一生,徐喬呢?她會被殺父仇人困在一個陌生的國度,也許會死,也許會成為禁臠,不管是哪種結局,所面臨的都是悲慘。

要出去……

他一定要出去……

徐衍的手摸向枕頭下方,目光一點點變得冰冷而堅定。

**

淩晨1點。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劃破夜色。

燈光一盞接一盞亮起,原本熟睡的犯人驚醒,扒拉著欄桿好奇地張望著外面的情況。

看守所的負責人步履匆忙,神色肅穆:“怎麽回事?”

獄警道:“103的徐衍,他用牙刷自殺。”

負責人步伐稍頓:“牙刷?”

獄警:“他偷藏了一把牙刷,將柄頭磨尖,紮破了自己的脖子。”說到這兒,語氣虛弱不少,“這是我們疏忽,一直以來都沒有註意。”

看守所雖然亂七八糟的人很多,但到底都沒有定罪,各個還算是乖巧,就算遇到刺兒頭,也不會在獄警眼皮子底下用這種方式尋死,畢竟這世上想活得更多一些。

加上一個牢房住的人太多,誰都沒註意到那把小小的牙刷的存在,就這樣才著了他的道。

看守所醫療水平有限,徐衍當夜被緊急送往就近醫院治療。

那頭被打磨尖銳的柄頭距離他的頸動脈僅有2毫米,稍有差池,神仙難救。

由於康覆要些時日,徐衍被暫時看管在一間單人病房。

他從昏迷中轉醒時,天也已經亮了。

脖子纏著厚厚的繃帶,一只手被銬在床上,徐衍口幹舌燥,過度的血液流失和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蒙。

負責人站在床邊,神情較為不滿。

“徐衍,你的行為很有問題。”

“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逃脫法律的制裁吧?我奉勸你老實點!”

負責人對著徐衍劈頭蓋臉放了一堆狠話,臨走還不忘對看守的叮囑一番,徐衍閉上眼,半句都沒有聽進去。

因為他知道,他算是成功了。

這間醫院臨近看守所,僻遠且設備老舊。

他曾和導師四下學習過一段時間,也恰巧來過這裏兩天,對醫院的一切和周圍設施都了若指掌。

徐衍看向門口。

目前共有兩人看守他,一人負責裏面,一人負責外面,還有一輛警車二十四小時在門外待命。

留給徐衍的時間並不多。

他的眸光毫不閃爍地看著微微裂開的天花板,脖子上傳來的疼痛時刻刺激著他讓他清醒。

一直過兩日,他的身體情況有所好轉。

等天完全暗下來,徐衍對著旁邊正在吃飯的看守說:“我要上廁所。”

對方剛拆開筷子,聞聲皺眉,表情煩躁。

對方從床下面拿出了尿壺。

徐衍看也不看,“我要去廁所上大的。”

前兩天徐衍都沒有提過需求,小解也是在他們眼皮子下面進行的。

看守看了眼桌上熱騰騰的麻辣燙,想到他要是在簾子後面解決生理需求,自個兒還要端屎擦尿的,一下子什麽胃口也沒有了。

看守警惕地掃向徐衍。

寬大的病號服讓他的身形看起來更加單薄,皮膚雪青,似乎風一吹就倒。

到底是松動了。

看守解開徐衍捆在床上的一只手,雙手重新拷起,架著下床。

徐衍步伐虛浮,明明只是簡單的動作,做下來卻是喘息連連,本就沒有血色的臉頰看起來更像是一張浸泡過白紙。

“去吧,不準關門。”

看守徹底放下戒備,把他推了進去。

醫院的衛生間很簡單,一個馬桶,一個淋浴,還有一張靠墻的洗手臺。防止意外,架子上的毛巾和牙刷等物都被收了起來。

看守又回到了椅子上。

門敞開,從他那個方向能瞥到這邊的動靜。

徐衍解開褲子慢吞吞坐下去。

看守收回眼神,低頭開始吃飯。

徐衍找準時機,提起褲子一頭栽倒在地。

發出的動靜不算重,但還是讓看守嚇了一跳。他急忙向徐衍跑來,“徐衍?”

看守拍了拍他的臉。

徐衍哼了聲,“……頭暈。”

“能起來不?”

看守怕他出事,聲音也著急不少。

他閉著眼虛虛地點了下頭,看守見此想要將他攙扶起來,然而在他雙手接觸向徐衍的瞬間,剛才還暈厥無力的青年忽然掀身而起撞倒對方,戴著手銬的雙手如鐐銬般徑直將男人鎖喉。

原本羸弱的青年在此刻爆發出巨大的力氣,肱二頭肌因用力而迅速擴張,徐衍拿捏住的是人體最脆弱的命脈,被他牢牢鎖住的看守雙腿猛踢,眼眶沾滿紅血絲,仰頭看向他的眼神帶著詫異和濃濃的失望。

徐衍沒有動殺心,卻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狠心過。

等看守因缺氧完全失去行動力後,他立馬松了力度。

徐衍的身體還沒有恢覆,這番折騰讓他力氣全失,脖子上的傷口也錚錚地疼。

徐衍在看守身上摸出鑰匙,解開手銬又把他的衣服扒到了自己身上,包括幾百塊錢的現金還有身份證件,就連那張警員證和槍都一同塞到了自己兜裏。

換裝結束後,徐衍把神志不清的看守拖回到床上,並且用手銬重新把他銬上。做完這一切,他來到門前壓開一條縫隙。

另一人就坐在對面。

一邊吃飯一邊四處張望。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住院部走廊時不時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零碎的交談。偶爾會有探望的家屬或者換藥的護士經過。

徐衍找準時機,等護士攙扶著一個病人從面前經過時,立馬閃現而出。

他低頭行走,動作幹脆敏捷,一時間並沒有讓門前的看守註意。可是很快,對方敏銳的直覺就讓他反應過來,在註意到那毛躁的寸頭後,登時暗叫不好。

他刷得下起身趕往病房,果不其然,綁在上面的竟是自己人,至於徐衍早已不見了蹤影!

“徐衍跑了,馬上讓醫院封閉出口。”

他拿出傳呼機通知下去,替受傷的夥伴按了護士站響鈴,也顧不上他的情況,急忙出去追人。

第二天沈嘉明帶著那根無名骸骨趕回江城,才得知徐衍逃了。

他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合眼,這個消息讓他的太陽穴又脹又痛。

隊裏的人也不敢觸沈嘉明黴頭,說:“這小子跑不了太遠,最遲明天就能拿下。”

沈嘉明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思緒沈澱一瞬:“傅家那邊派人盯著了嗎?”

這兩天隊裏忙成一團,還真沒想到這茬。

“你的意思是,徐衍會直接去找傅瑾舟?”

沈嘉明說:“案情存疑,徐衍很可能無罪,反倒是傅瑾舟和傅家那邊疑點重重。”他頓了下,“假設傅瑾舟真是兇手,想要讓徐衍頂罪,那麽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倘若徐衍去找傅瑾舟,他很可能會把他引到老巢……”

想到這兒,沈嘉明頭皮開始發麻。

若推測無誤,那徐衍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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