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到了學生放寒假的時候, 公交車上面的人不少，別說坐的地方了，就連站著的地方都很擠。

楊小瓊努力擠到了一個欄桿的位置, 她個子不高, 要是硬要抓頭頂上面的把手勉強也能抓到，只是車子搖搖晃晃的時候她不大能站穩, 往常她坐公交車的時候，韓奕晨就做她的扶手, 可如今……還是這種豎著的欄桿最方便了。

車子開了一會兒便停下了, 楊小瓊根本看不清楚到了哪裏, 因為天氣冷，窗子上面都糊了一層白霜，只聽見車內響起一個機械的女聲。

“世貿中心到了……”

這一站算是個大站, 好多人都擠到下車口的地方想要下車，待車門一開，一幫子人呼呼啦啦地就往下擠，這可把站在下車口不遠處的楊小瓊給擠了個底朝天。

身邊時不時有人擠過去, 她小小的身影在不停地被各種人撞來撞去。一波人剛下完，本來以為會松快一點的，可剛上車的人們瞬間又把縫隙給填滿了。

楊小瓊死死地抓著欄桿不放, 突然背後有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帽子。

“到這邊來，不然你會被擠死。”韓奕晨好言好語地示意她身邊的人讓一讓，直接把她拉了過來，圈到了一個角落, 雖然周圍還是很擠，但他兩只手努力撐在她的周圍，盡量把她跟其他乘客隔絕開。

“謝謝你。”楊小瓊和他靠得很近，聞到了他衣服上面好聞的清香，感覺一切都是那麽熟悉。

韓奕晨仰著頭在努力透過窗戶看外面的風景，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

一個這樣傷害自己的女生，他還是控制自己去想著她，護著她，即使她剛剛才說過那樣絕情的話。

楊小瓊低頭看了看表，火車發車的時間是七點十分，現在是六點二十，應該還有五六站就到了，時間剛剛好，只是她晚上來不及吃飯，此時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幾聲。

兩個人也不說話，就這樣你看看這邊，我看看那邊，因為韓奕晨要高出一頭，所以兩個人的視線也沒有交錯。

公交車轉彎的時候突然一個急剎車，車裏面所有的人都失去重心往前晃了一下，楊小瓊直接就跌進了韓奕晨的懷裏，她身邊也沒有把手可以穩定自己，只好抱緊他的腰。

大家站穩了之後，開始三三兩兩地罵這司機不會開車什麽的。

韓奕晨在被她抱住的一剎那，身體僵掉了，她把手抽走之後，他還感覺意猶未盡的。

“怎麽回事，感覺車子被人從後面撞了一下！”

“不清楚，看看司機怎麽解釋。”

果然，車內馬上響起了司機的播報：“由於雪天路滑，剛才前面一輛車飄了，看起來是發生了連撞，乘客們有沒有受傷的……”

楊小瓊和韓奕晨跳下車，見不遠處有幾個人在理論些什麽，路也都被堵住了，各種喇叭聲響個不停，看起來這公交車是沒法坐了。

韓奕晨認出了這個地方，距離火車站大概還有兩站，路堵成這樣也不能打車了，兩個人只好用腳走過去了。

已經六點四十了，楊小瓊感覺必須要使勁跑才能趕上火車，如果錯過了這一趟，今天就回不去家了。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小跑著，過了兩條街，又過了一個天橋，終於看見了火車站幾個閃著光的大字。

剛過了安檢，楊小瓊眼尖，看到上面的大屏幕顯示：“K145 正在檢票中。”瞅了一眼時間，已經七點零三分了，發車之前三分鐘就要關閉檢票了。

兩個人調整了一下呼吸，一口氣跑到了二樓，候車室裏面已經沒什麽人了，檢票口的阿姨沖他們招手，示意他們動作快一點。

檢過票之後，兩人匆匆忙忙地從一個站臺跑了下去，火車的拉鳴聲已經響起，他們找了個最近的車廂，直接就跳了上去。

好險啊，差點就錯過了火車。

楊小瓊扶著胸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真倒黴，咱倆這個速度都能參加長跑比賽了。”

韓奕晨連續咳了一陣，火車上暖氣開得還算足，他把脖子上面的黑色圍巾解下來，楊小瓊這才發現他這會兒臉色不太好，嘴唇還有點泛紫。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韓奕晨見她一臉關心的樣子，回答的語氣有些置氣：“我沒事，謝謝你關心。”

火車開動了起來，窗外黑漆漆的，只有遠處的大樓亮著光，楊小瓊掏出手機給家裏發了條短信，說自己已經坐上火車，一個多小時之後就到了，讓爸媽不要擔心。

沒一會兒，列車員走進車廂，吆喝著要檢票，請大家都把車票準備好，積極配合工作。

韓奕晨閉著眼睛靠在座背上面，楊小瓊戳了戳他：“檢票了，你的票呢？”

列車員走過來的時候，楊小瓊把兩個人的票交到他的手裏，可列車員快速瞄了一眼，詫異地問：“你們要去三河鎮？”

楊小瓊點了點頭。

列車員斬釘截鐵：“這車是到滿市的，你們兩個孩子是不是上錯車了！”

“啊？”

列車員掏出口袋裏面的小本子，翻了翻，恍然大悟：“呃……剛才確實有輛去三河鎮方向的火車，跟這趟火車時間差不多，不過那輛車應該在另一個站臺啊！”

楊小瓊回憶了一下剛才跑上火車的過程，因為聽見火車拉鳴了，他們兩個當時就朝最近的站臺飛奔下去了，她記得那個拐彎的地方也沒有寫具體哪到哪的火車，所以他們兩個人就先入為主了。

列車員的眼光帶著些無奈：“你們是第一次坐火車嗎，上車之前沒看一下火車外面掛著的標牌麽……”

時間太趕了，他倆上火車之前根本沒時間看。

列車員見他們兩個看著很小的樣子，叮囑他們兩個不要亂跑，一會兒跟列車長報告完之後再過來幫忙處理這件事情，說完就繼續檢票去了。

旁邊坐著的幾個熱心大媽聽到對話之後，湊到兩個人身邊：“哎呀，這大晚上的，小姑娘坐錯車了，多危險啊，要不下一站趕快下去吧，看看能不能再坐上回去的火車……哎，你們兩個是同學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大媽們轉向韓奕晨：“你可不能欺負人家小姑娘啊，你是個男孩子，這時候可要好好保護女生……”

大媽們看了看時間，又說：“馬上就要到雲鎮了，你們趕緊收拾收拾東西，下車吧！”

大媽們嘰嘰喳喳的，說得楊小瓊心裏面有點慌，她望向韓奕晨，在等待他的答覆。

韓奕晨揉了揉太陽穴，努力提起精神頭：“天這麽晚了，萬一我們下去沒有回家的火車怎麽辦，還是等列車員回來，我們問清楚後再說吧。”

楊小瓊點了點頭，拿出手機看了看，只有一格電了，趕緊給媽媽撥了個電話，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李平梅擔心的不行，也覺得一個小姑娘大晚上的回不來家很危險啊。

楊小瓊為了讓媽媽放寬心，便說出自己這會兒跟韓奕晨在一塊，李平梅提出要跟韓奕晨說幾句話，不然實在是不放心。

楊小瓊把電話遞給韓奕晨：“喏，我媽要跟你說話。”

韓奕晨挑了挑眉，還是乖乖地接過了電話，不知道那邊在說什麽，反正韓奕晨就是一直點著頭，時不時地說著阿姨你放心，那表情很認真，一副遵從領導指示的樣子，讓楊小瓊覺得心裏面的氣稍微消了一點，而且有他在身邊，確實蠻安心的。

過了一會兒，列車長招呼他倆過去，了解了一番情況之後，列車長提出要不然兩個人就跟著火車一起到滿市好了，晚上在臥鋪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跟著火車坐回去，路過三河鎮的時候讓家長到車站接一下。

因為到學期末了，兩個人身上的錢都剩的不多了，楊小瓊兜裏還有二十塊，韓奕晨有一百塊，硬要下車的話，兩個小孩子不知道會遇到什麽突發情況，反而在火車上會比較安全，況且列車長也不允許兩個孩子下車。

兩人點頭答應，列車長讓兩人坐在最前面的位置，說到了晚上有人帶他們去臥鋪休息，千萬別自己亂跑。

楊小瓊不禁覺得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列車長見她餓得不行，還給了她一塊面包，也沒收她錢。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火車到了終點站滿市，除了他們兩個人，所有乘客都下車了，氣氛變得安靜起來，等了一會兒之後，有個乘務員把兩人帶到了臥鋪。

韓奕晨感覺走路的時候身子輕飄飄的，穿了厚厚的羽絨服還是很冷，楊小瓊註意到他的神色，上前一步用手去摸他的腦門，果然燙得不行。

“你發燒了啊……”

“嗯。”

“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韓奕晨把被子鋪好，脫下鞋子翻上了床，他覺得腦袋好沈，好想趕快睡一覺，身子卻止不住地哆嗦。

楊小瓊去旁邊搜集了兩條被子回來，全都給他蓋上了，他臉頰顯現出詭異的紅色，看起來是燒得不輕，沒過一會兒他好像就睡著了，跟他說話也沒有回應。

楊小瓊穿過了好幾節車廂，都沒有看到列車員的身影，倒是有幾個在打掃垃圾的阿姨，看見她之後，驚訝的不行，得知她是坐錯車了，一問還在一中上學，掃地阿姨更驚訝了，用看智障的眼神瞅著她，心裏感嘆，現在的孩子讀書都讀傻了，連個火車都坐不明白。

掃地阿姨說列車員們都在最後一節車廂睡著呢，然後去服務臺翻出了盒退燒藥給她。

楊小瓊還借了一塊手巾，用涼水打濕之後敷在了韓奕晨的額頭上面，他被冰手巾刺激了一下，緩緩地掙開了眼睛，在看到楊小瓊臉的一瞬間，本能地把她拉進自己懷裏，嘴裏喃喃地說：“小蘋果，我不允許你喜歡別的男生，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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