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被秦蒼綁在木椅子上，捆得像個粽子一樣，頭上還帶著黑布套的上班族大叔，有種莫名的既視感，好像當初我與秦蒼的第一次見面，也是這副五花大綁的場景…冷汗。

剛才秦蒼在綁緊這人之後就轉身出門，趁著夜色去處理胡同裏的屍體了。

眼下，我的任務就是做好審訊準備，為接下來的審訊過程做前期鋪墊工作。因為個人興趣，關於心理學的書我大學時期也看過那麽幾本，雖然不算精通，但也大致知道一些人在危急情況下的心理變化。

我想象著自己若是被綁在哪裏，頭上戴著黑布套，什麽都看不到，只能靠聽覺來探索周圍……我會害怕什麽呢？

我起身，開始在屋內走動，保持一定頻率的步伐，鞋跟與地板發出的碰撞聲，不緊不慢，不慌不忙。我走到廚房，將水池的下水口堵上，然後水龍頭擰松一點，讓水滴保持緩慢的進程往下滴落。

水池裏緩緩蓄起一小灘積水。

滴答，滴答，滴答……

我扭過頭，看到那男人被綁在木椅上的手臂明顯肌肉繃緊起來。

他在緊張，他看不到周圍，他在猜測自己所在的環境是什麽樣子的，他在害怕受到傷害。

我沒有出聲，而是繼續保持著穩定的步伐，繞著他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他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大。

在他焦躁不安到極致，胸口呼吸起伏越來越大，即將暴躁的時候，我突然停住腳步，然後拖拽了一條木頭凳子到他身前——木頭凳腿與地板瓷磚的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我看到他明顯抖了抖，原本鼓起的胸口也癟了回去，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很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要打磨幹凈他心底深處的反抗思想，讓他老老實實地認輸服罪，交代事實。

說實話，這種能夠隨意掌控別人心理的狀態，真的很容易讓人上癮，有一種迷幻劑一般的滿足感和操控欲，讓人想要更進一步的摧毀他的心理防線。

可是，我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小聲的告訴我，這是不對的。

如果我用自己的能力來對壞蛋施暴，哪怕是精神上的暴力，這又與壞蛋有什麽區別呢？

濃濃地負罪感又從心底最深處的陰暗角落裏蔓延上來，如同纖細枝條的藤蔓般伸出觸須，攀爬上我的心房。

我強壓下心底的不適，告訴自己，這是為了生存。

我坐到凳子上，不動聲色地對他開口道：“你派人來監視我們，自然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想必也知道，我比我的同伴蒼鷹好說話多了，至少我不會動不動就廢人手腳。所以，趁著蒼鷹還沒回來，你可以先跟我說說，你能用什麽信息來換你的命。”

那人腦袋還被蒙在黑頭套裏，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僅憑他的肢體語言，我就能猜出他此時的模樣。

他的肌肉放松下來，似乎是因為聽到了秦蒼暫時不在屋裏的消息，而感覺到輕松一些。與此同時，他的心理低估了我，他覺得我沒有威脅。

沒錯，我一直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如果監視我的人只是遠遠觀望，必然會得出這個結論。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緩慢地拍了拍手掌，道：“你放松了，你覺得你現在還有救，你在期待著什麽？誰會來救你呢？”

那人悶聲不吭，一個音節都不願意發出。

我繼續道：“你想想你是怎麽被我們抓到的？守株待兔！你再想想咱們現在的場景與剛才何其相像，你剛才聽到蒼鷹出門了吧，你以為他憑什麽能把你就這樣隨意的丟給我問話？別傻了，咱們兩個都是誘餌。你覺得來救你的會有多少人？你覺得蒼鷹是為了什麽出門？”

我一連串問題丟下去，終於在他深黑的湖面上砸出了一朵水花，漣漪向外擴散，他的氣息再次不均勻起來。

我腳踩在地板上勻速緩慢的踏擊，這種聲音會傳達給他一個信息：我十分有自信。

我道：“別傻了。凡是執行者這種動手的人，不管來多少個，秦蒼肯定一個都不會放過，反倒是你這樣的腦力勞動者，沒有親自拿過武器的手，倒是有幾分活下去的可能，人在這世界上，有信念是件好事情，但若是連命都沒有了，又有誰知道你曾經為了組織欣然赴死過呢？所以，活下來，難道不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嗎？”

我這些話，僅僅是針對他這個人來說的，他四五十歲，身上的西服原本也是好面料，但多處有磨損開線痕跡，證明他曾經過得很好，但後來家境並不好，所以才會一件衣服穿這麽長時間，與此同時，他仍穿著這件舊西裝，而不願意隨便買兩件幾十塊錢的T恤衫湊合了事，也變相證明了他有仍舊想過上流社會的生活的願望。

年齡這麽大，還一事無成，至今只是組織裏一個小小的聯絡人，經濟條件差，有野心。這樣的人，你跟他談什麽夢想都是廢話，直接談利益才是最好的談話方式。

“如果你答應，那麽就不必死，而我還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改頭換面重新過上富裕的生活，而你只需要小小的透露一點點對你來說無關緊要的情報，這樣劃算的買賣，你可想好了？”我像一個惡魔，看透他的弱點，用語言在一點點引誘他內心深處的欲望。

“我們又不是殺人狂，沒必要為了洩憤而多添一具屍體，增加我們暴露的風險。所以你現在並非沒有選擇，只看你願不願意相信我。”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他沙啞的嗓子顫抖著說：“如果我說了組織的情報，你們真的肯放過我？還給我一筆錢？”

“當然，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證蒼鷹不殺你，但只要你肯說，我就會盡最大努力來勸他放過你。我的話他至少會聽八成，成功率很高的，而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選，不是嗎？”

若是我打一百分的包票保他性命，別說受過反偵察訓練的他了，就連我自己都不信，而如實說，誠懇的態度反倒更容易取得他的信任。

果然，半晌後，黑色頭套下，他低啞的嗓音傳來道：“好，那我說……你想問什麽？你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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