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她想起了科克沃斯，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蜘蛛尾巷，是磨坊給房屋留下的擦不凈的汙垢。她去那兒的次數不多——有一次，是西弗勒斯生病了；有幾次是在某個夏季夜深人靜之時練習魔咒；還有一次，是她十七歲的夏天，從霍格沃茨特快到站下車的一周之後，她一言不發地將行李箱裏找到的書還給他。他當著她的面摔上房門，而這裏的門，很像那一扇。

在鐵軌對面一座低矮的磚房前，小天狼星對著房門手勢覆雜地揮動魔杖。他來回掃視街道，開始敲門：先是兩下，停頓後，又是三下，再停頓後，又敲了兩下。

門上開出一條小縫，露出一雙瞇起的棕色眼睛。“你是？”

他的臉仍是雷古勒斯的模樣，但笑容是小天狼星式的俏皮與得意。“一個朋友，”他說。

那聲音尖銳地答道，“我們很久沒收到過這樣的回覆了。”

這是某種接頭暗號，莉莉明白。她記得這個。

小天狼星說，“鳳凰本性如此。”

那雙眼睛輕掠過他的肩膀，終於看到了莉莉變形後的臉。“那這位呢？”

他沒料到這個。“她？別擔心。相信我，你會很高興見到她的。”

那雙眼睛中的疑慮沒有打消，但門後的女人卻還是拉開插栓，讓他們進去。

這裏一定曾是倉庫或工廠；整棟建築分為兩層，完全沒有魔法的痕跡，沒被伸展，也沒有值得一提之處，剝落的墻漆露出灰蒙蒙的磚塊。大廚房的頂上安置著臨時床鋪，補給品和日用品都被堆在目力所及的遠處。

身後的女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彌合起被小天狼星解除的結界。她個頭矮小，方臉，紅發，正皺著眉頭。“新來的嗎？我們沒提前準備，現在還有房間，但不會太久。她要住多久？”

“事實上，我要帶她一起去。”

“你要出發去哪兒？”

“辦事。”他的魔杖掠過自己的臉，變形消失了，原本的模樣重新回來，現在他臉上的微笑與容貌更加匹配。“我說真的，莫麗，我們真的有了可以為之戰鬥的事情，不單是堅守陣地，但是不能告訴你細節。我們來這是想拿飛天掃帚。”

莫麗。這名字從她那漆黑難測的過往之湖下鳴起一聲鑼響。但是姓已經改了，她知道的，她可以抓牢這一點——

“莫麗·韋斯萊？”莉莉問。

那雙銳利的棕色眼睛瞇起，再次猜忌地看向她。“你在哪兒聽到的這個名字？”

“我不知道。”這是事實；1979到1981年間的歲月已經開始浮出，漫長而模糊地透過水面看去，莫麗的臉變得不同了。現在的她比從前更加堅毅，似乎莉莉在鳳凰社會議上（記憶中坐在她旁邊的是一片空洞，一只虛無的手覆上她的膝頭）曾認識的那個溫柔的女人，只是面前這女人的泥模。

小天狼星靠近她。“別動，”他說著，魔杖掠過她，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莫麗·韋斯萊喘了口氣，手中的魔杖幾乎要掉下去。“莉莉？莉莉·波特？”

她聳了聳肩，挑起唇角笑著，說著所能道出的事實。“別人是這麽叫的。”

“我還以為——噢，梅林的胡子，我們不確定，我還以為你中了詛咒，或者什麽更糟的——在斯內普那可惡家夥的控制下過了這麽久——”她摟住莉莉的脖子，好像她們是老朋友似的。

莉莉的身體變得僵硬，但還是任由她摟著。她很容易地就準備好要嚴守他們的目標；可她還沒準備好去見那些印象模糊的朋友，他們記得她是妻子與母親，而她自己卻記不得。越過莫麗的肩頭，她對著小天狼星挑起一邊眉毛：她知道嗎？

小天狼星的腦袋輕得難以察覺地搖晃了一下，臉上露出僵硬的微笑，眼中的愉快消散了。

莫麗對著她的肩頭絮絮叨叨，終於退開說道，“你真是一點也沒變。看著也很健康，幸好他沒讓你挨餓。到這來的女孩得有一半都像剛從饑荒中活下來似的。”莫麗轉過頭瞪著小天狼星。“順便說一句，就是因為這樣我這才消耗得那麽多那麽快，把這話帶給你弟弟。要麽讓他的朋友們來餵飯，要麽就讓我耗盡補給。他們餓過肚子，我不會給他們定量的。我寧願自己挨餓。”她的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可為什麽你會在這兒，你們兩個？”

“就像小天狼星說的，”莉莉領會到。“辦事。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會讓所有人都陷入危險的。”

“當然，當然了。不過——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對斯內普施了奪魂咒？”

莉莉微笑著，一根手指觸到嘴唇，向莫麗與小天狼星暗示這是秘密。“他很容易控制。”

“太好了，”莫麗突然狠狠地說。“太好了。你知道他做的壞事比任何人都多。殺戮咒都算是輕饒了他。”

這種對話是危險的；盡管她也許同意對西弗勒斯個人品格提出的所有批評，但有些想法跳入她的腦海——她無疑不想讓他死。他的死無濟於事。

小天狼星插嘴道。“雖然我們很想留下來嘗嘗你燒菜的手藝，莫麗，但是要到達目的地的話我們還得繼續趕路。飛天掃帚？”

“當然，當然了。”她匆匆走開。

透過二樓的欄桿，一張小小的長著雀斑的臉向下看著她，嘴巴裏出神地含著一根手指。

“我都忘了，我很抱歉，我本來以為她會記得，”小天狼星在她耳邊喃喃低語，但莉莉擡起一只手示意他停下。

“你好，”莉莉對欄桿邊的男孩打著招呼。“你叫什麽名字？”

“他是羅恩，”男孩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仍然是個孩子的聲音，充滿活力，充滿好奇，在他的弟弟上方露出一張臉。“我是弗雷德！”

又出現一張臉，與第二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拳打在另一個的肩膀上。“不，我才是弗雷德！”

“孩子們！”莫麗警告的喊聲從倉庫深處傳來。

“她先打招呼的！”第一個弗雷德叫道。

莉莉本想證實他們的說法，但她無法將目光從最小的孩子身上移開，那個凝視她的孩子。他看起來大概有三歲，也許比實際年齡顯得瘦些，但正在迅速成長。他與馬爾福家的男孩是一樣的年紀。一樣的年紀——

“別理他們，”莫麗說，拖著兩把飛天掃帚回來了。“他們知道要藏起來，所以不會太吵鬧。比爾很會管教他們。”

在內心深處，她伸向了什麽東西，任何東西；臂彎裏重量的記憶，嬰兒床上的啼哭，只要是能幫她彌合內心失落裂痕的一切。她什麽也抓不住，一切都像水一般從指間漏走，但她註視著男孩，忽然意識到還有另一個女人在她體內，另一個莉莉張開的雙眼在流淚，正透過她的眼睛看著這個男孩。房間在眼前變得模糊。是眼淚，她意識到，從她內心那漆黑深沈的遺忘之源中滲出，從那記憶之地滲出。

莉莉甚至沒有多想就將一切冰封了。

莉莉吞咽了一次，兩次，她沒有看著莫麗，可是口中幹澀。“他們多大了？”

莫麗的表情化為憐憫，這表情雖然討厭但總比冷漠要好，她看著莉莉臉上的神色，望了望小天狼星，接著目光又回到莉莉，她現在甚至感覺不出自己的神情。“噢，我可憐的，太抱歉了，我都沒想到——孩子們！現在回你們的房間去，趕緊的，我們要討論大人的事情。”

“我們是大人了，羅恩還是個小孩兒！”但兩個弗雷德還是一塊離開了，身後拖著那最小的孩子。莉莉看著最小的孩子從眼前消失，內心再次平息沈睡下來。

片刻的沈默中，只有零星的腳步向後退去回到臨時床鋪的聲響。“雙胞胎今年就要六歲了，羅恩快滿四歲。”莫麗的嗓音低沈，甜美，如香脂般溫厚，但莉莉討厭這聲音。“羅恩和哈利本來會——”

“我知道，”莉莉說，無法再忍受一句憐憫的話語。她的聲音比自己本意中繃得更緊。她將註意力集中在莫麗身上，擠出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微笑。“謝謝你。”

幾分鐘之後，他們用幻滅咒隱身，騎上飛天掃帚，在寂靜中一起升入上午時分的天空，將小小的磚房與所有的孩子留在身後。

“你看著那些孩子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要把他們差不多全綁來呢，”小天狼星語氣輕松地說。

“考慮了一下。不過我覺得我可能是個爛媽媽。”此時此刻，對著一個在她旁邊飛行的隱形人，伴隨著吹亂頭發的風，她會更容易說出這些話。

“你不是，”小天狼星說。

“好媽媽不會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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