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保險。

盡管如此，她還是努力回憶起他對她有多好。她盡量不對他反感，不去想他如果要把她當成一件物品那樣對待會有多容易。她努力不讓自己想起，他擁有了他想要的一切，只除了她並沒有被真的嚇倒，她並沒有對形勢的本來面目感到滿意，也不願意假裝滿意。

這些想法並沒有真的起作用。但也並沒有使扮演一件物品變得更讓她感到困難。這場表演——她必須表現得像一個卑微地微笑著的奴隸——這會讓其他食死徒更加對他恐懼：他到底做過什麽，他到底有什麽樣的能力，才能馴服一個莉莉·波特這樣的女人？

這些念頭在她的腦海裏閃過時，西弗勒斯為她打開了前門。她邁出腳步，看到了他們馬車前面的那些生物。

“西弗勒斯——這些是——是夜騏？”

在她身後，他關上門，上了鎖，沒有任何回答。他的臉已經變成了一貫的假面，脊背僵硬，動作古板。他走下臺階來到馬車門前，甚至吝嗇於看她一眼。

她跟著他下樓梯，差點絆倒了。笨蛋，她想著，只要一只腳踏出大門，你就要呆頭呆腦得像個一年級學生一樣。變成那個被損壞了的女孩，伊萬斯。變成所有人都以為你是的那樣。變成他現在需要你成為的樣子，他也會變成你需要他成為的樣子，等到——

她沒有讓自己想完這些念頭。

馬車的門在他身後關上，一系列反竊聽的防禦也已經設下，這時他的脊背稍稍松懈下來。“是的，”他低聲說，“它們是夜騏。我想你還記得他們是哪種生物，哪些人能看到他們。”

“那不是我見過的唯一死亡，”莉莉快速說道。太快了。哈利和詹姆的名字甚至不需要大聲念出來，就又一次懸浮在他們之間，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就像他們呼出的白氣一樣。“我們曾經在打一場戰爭。”

他一邊的眉毛扯動著，微弱的聲音幾乎無法聽清。“曾經？”

她點頭，承認了這一點，“正在。”之後，維持沈默似乎更令人舒服。

車窗外，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飄下，就像撒落在甜點上的糖粉。街道安靜而整齊，但是隨著馬車的行進，逐漸遠離城鎮——什麽城鎮？她突然意識到，我們住在哪裏？科克沃斯？我的世界已經變得如此狹小——戰爭的跡象開始顯而易見。一排原本完整的磚房中，有一幢已經化為了一堆燒焦的瓦礫，就像一顆牙齒脫落留下的傷口。一所廢棄的公立學校降下半旗，旗幟也裂成了碎條，另一根旗桿上飄動著一團骷髏與蛇的煙霧，發出了綠瑩瑩的光。那不再是學校了。或者是另一種學校。莉莉沒有問是哪一種。

到達鄉村之後，速度似乎加快了，窗外的風光在疾馳下變成一團凝固的殘影。無論是否身處戰爭中，黑夜在這個時節總是極早地降臨，莉莉知道，所以她慶幸於逐漸低垂的夜色。要進入敵人的領地，夜幕降臨時分似乎更為適宜。

在昏沈的黑暗中，一座模糊而廣闊的宅邸漸漸浮現出來，甚至比賜給西弗勒斯的房子還要廣闊——至少五倍，也許還要大得多，當他們沿著漫長而曲折的道路走向大門時，她甚至不能斷定了。以前她無法理解，馬爾福家怎麽可能需要那麽多的仆人。現在看著這座莊園，她懷疑他們怎麽可能把這一切都打掃幹凈。

她看著西弗勒斯，他也回頭看著她。他的臉龐深處閃過了某些東西，似乎是要說些什麽，但最終他封緘了嘴唇，假面再次降下。莉莉深深地吸了口氣，預備好了她的假面，她的角色：一個溫和而漂亮的造物，沒有欲望，沒有希望。一片無人涉足的空洞雪地，美麗而空洞。

一個奴仆前來應門迎接。不知為何，莉莉沒料到是個男人，但毫無疑問麻瓜種裏也有男人，他們的魔杖也會被奪走。他衣著考究，足夠英俊，只是他不能直視他們。他蓬松的長卷發垂下來，遮住了一只眼睛，然而他沒有去拂開。他示意要給西弗勒斯引路，並主動提出要取下鬥篷，就現狀而言，他的恭敬成了錯誤。

“讓她拿著，”西弗勒斯說，從那男人旁邊擦身而過，絲毫沒有放慢他長驅直入的步伐。就在門喀嚓一聲合上時，他的鬥篷解開了，立刻就落到她手中。“留意上面的雪，”他說，把她留在了門口。

有那麽一會兒，她很慶幸於這些年在他們的家裏，在食死徒面前假扮的戲碼。她很清楚怎樣清理毛料上的雪才能不留下水跡，他喜歡怎樣把鬥篷掛起以防出現褶皺，以及怎樣檢查兜帽裏面還有下擺處是否受潮。她甚至沒有停頓片刻去憤怒於自己竟然知道這些。如果這場戰爭發生在上周——甚至如果是去年——她可能會想拿出魔杖，或者一個眼神就能出賣自己，但是三年的時間已經足以讓服侍成為一種肌肉記憶，超越任何習慣，拿回魔杖的短短幾周並沒有改變這種直覺反應。

“我要把它掛在哪裏？”她問那男仆。

他轉過身，仍舊沒有直視她的眼睛。“這邊走。”

盡管馬爾福莊園有著廣闊的空間，留給仆人的過道依然擁擠而悶熱。在衣帽間裏，她把自己的鬥篷掛在西弗勒斯的邊上，輕撫了一下衣服的口袋讓自己放心，魔杖還在那兒。它還在。它安全地被隱形鬥篷包裹其中。

“走吧，”他看著她的腳下說，“晚餐就快開始了，主人們需要他們的隨從。”在他轉身的瞬間，他擡頭瞥了一眼，頭發僅僅從原本的位置滑開了片刻，而莉莉幾乎要驚跳起來：他缺了一只眼睛。而且是最近發生的——那個窟窿凹凸不平，幾乎還未幹透，沒有大量出血，但最近一定流了很多，昏暗的火把映出了濕潤的暗光。

此刻，莉莉·波特再一次確信自己正身處戰爭。

他默默領著她來到餐廳，她在一排深色高背木椅的其中一只後面站定，等待著，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穿了最舒適的靴子。其他人也在沈默中慢慢走了進來，但他們看起來並沒有這麽幸運。其中一個女人過於單薄瘦削，甚至站在離壁爐最近的椅子旁都在顫抖。另一個男人眼眶青腫。還有一個人的雙臂布滿了各種不同愈合狀態的傷口。一個人被嚴重燒傷了，她被殘害得失去了頭發。

其中大多是女人。這些私人奴仆屬於那些位高權重的男人們，那些顛覆了英國和半個歐洲的魔法部與麻瓜政權的男人們。毫無疑問大多是女人。有些人看起來甚至有點眼熟。當他們註意到她時，目光變得躲躲閃閃的，而她回以直視的目光，茫然的，溫和的，茫然。新鮮的雪。柔軟而空洞。

將領們的喧嘩和哄笑宣示著他們的到來，莉莉意識到至今還沒有仆人說過一句話。麥克尼爾，年長的那個——他的兒子死了在戰爭中，莉莉還記得——他是個大塊頭男人，正在用低沈洪亮的笑聲回應較年輕的萊斯特蘭奇的笑話。拉巴斯坦？對，拉巴斯坦，接著是他的哥哥羅道夫斯。這些面孔漸漸被她回憶起來，從隱秘掃過的一瞥中，從深埋的關於鳳凰社任務的記憶碎片中閃現出來，但只剩下了名字。賽爾溫正與亞克斯利、麥克尼爾和一個灰白頭發的女人進行深入的討論。一群她從未見過的留著胡須的男人，正說著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穆爾塞伯和諾特在他們中間點著頭。看上去已經十分年老的羅齊爾和他的兒子一道，以及另一個男人——實際上，是男孩，他那樣年輕，一定是孫輩。在他身後，深色皮膚的男人和女人發出清脆的高聲大笑，還有落在最後的——盧修斯和西弗勒斯。她不敢直接去看他，於是讓自己的眼神從他身上滑過，這時其他人都在桌子旁坐下了。沒有雷古勒斯，她註意到，腦中的警鈴微弱地響起。他應該被邀請的。這些都是高貴的純種家族，布萊克家族和馬爾福家族同樣高貴。也許他在黑魔王的召喚下離開了。也許他因為尋找魂器而離開。也許他已經死了。

但是沒有時間去擔心這些。玻璃杯裏需要斟滿酒水，餐盤需要端上桌——從左邊端上，要一直從左邊——空了的餐具需要盡快撤下帶到廚房。這些事有意義。這些事起作用。肌肉記憶在幫助她。然而這種等級的服務禮儀是相當有挑戰性的，她差一點就犯了幾個錯誤——餐盤從左邊端上，要一直從左邊——還好她有一個熟練而精確的參照，在她的左邊，一個黑發濃眉的年輕女孩正在服侍老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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