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你該給他們自由了！◎

夜半。

微鹹的海風吹動,巴伐利亞帶著兩個身強力健的年輕人，擡著一副奇怪的擔架走在黑夜裏。

盧莉夫人提著油燈走在前面，一行人都穿著遮風的外袍,光從身形有些難以分辨，方便緹娜和利維坦混入其中。

“你們來了。”仿佛融入黑夜，一身漆黑的亡靈法師站在他們對面不遠處，目光落在他們身後的那副擔架上。

他沈默了片刻開口，“你們應該沒想過隨便用一具屍體就能騙過我吧？”

“當然不會。”盧莉夫人嘆了口氣,“我們很清楚你能做到的事,你可以自己來驗證,法爾丁。”

那個渾身包裹在寬大黑色長袍裏的少年緩緩擡起頭,他有相當顯眼的黑暗法師特征——一頭仿佛能融入夜色黑發,連眼睛都像又大又圓的黑珍珠。

他還是個沒有完全長開的少年,臉上帶著未褪的稚氣，但額頭碎發間隱約露出的灼傷後的痕跡,暗示著他恐怕不是一般的少年。

他有些遲疑：“是嗎？那你們為什麽忽然改了想法。”

“因為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盧莉夫人垂下眼,“克羅寧家族幫忙守護海珊瑚的邊界,我們是想給收留了我們的海珊瑚幫點忙的，但再這樣下去，我們反而會給他們添麻煩。”

“現在我們除了應付你召喚的亡靈以外，根本做不了其他事。”

巴伐利亞冷哼一聲,把手裏的擔架往地上一摔，顯然還有點脾氣：“如果不要的話,那就來和我打一場！”

法爾丁垂下眼：“……把它丟過來。”

巴伐利亞臭著臉，示意身後的人讓開,自己上去踹了擔架一腳,那幅擔架就直接朝著法爾丁劃了過去。

人群裏的緹娜忍不住抖了抖眉毛。

巴伐利亞看起來不打算多留,面無表情轉身就走，法爾丁忽然出聲叫住了他：“請等一下，巴伐利亞先生。”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蓋著白步的擔架前面，垂眼打量著眼前神態安詳的傳聞中的塞勒斯遺體。

“他真的是塞勒斯嗎？他似乎比傳聞中多了個頭。”

“你知道的也只是傳聞。”盧莉夫人輕輕搖頭，“我們對外宣稱塞勒斯的頭被丟回了冥界，其實只是為了避免那些亡靈法師再打他的主意。”

“實際上，我們丟失的，只是塞勒斯揮劍的左手而已。”

法爾丁註視著巴伐利亞：“巴伐利亞先生，是這樣嗎？”

巴伐利亞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將來不會後悔，那就把他帶走吧。”

“我們堅守保護塞勒斯遺體的心願至今，但無論如何還是不希望給其他人惹上麻煩，尤其是給予了我們容身之所的海珊瑚。”

法爾丁下意識道歉：“抱歉。”

他沈默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不，這時候似乎不應該道歉。”

“他的身體確實傳來讓人忌憚的能量，我相信他就是傳聞中的塞勒斯。”

他站起來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就此離開的。”

他最後回看了一眼，“我想以後或許不會再相見了，再見，盧莉夫人，再見，巴伐利亞先生，一直以來受你們照顧了。”

他使用了個簡單的屍體操控術，倒在地上的塞勒斯慢慢站了起來，他試著操縱了下對方，沒有察覺到任何阻礙，因此也稍微放下了心。

不過一切似乎太過順利了，法爾丁總覺得心底有些不安。

盧莉夫人看起來快要哭出來了，巴伐利亞依然沒有回頭。

巴伐利亞先生不會說謊，所謂的不安應該只是錯覺吧……無論如何，即使是誘餌，他也沒有辦法拒絕。

法爾丁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帶著塞勒斯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巴伐利亞”回過頭看了眼他離開的方向，變回利維坦的模樣，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我說吧？只要是不會說謊的‘巴伐利亞先生’說的話，他哪怕覺得異常也會相信的。”

幫忙擡棺材的“年輕小夥子”之一露出了見鬼的表情：“這難道是我的問題嗎？”

“哈哈，怎麽會呢！”盧莉夫人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多少有些落寞，“哎，那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緹娜把兜帽摘下，從口袋裏取出“偵查之眼”：“那就讓我們看看吧。”

眾人好奇地圍過來，觀察著偵查之眼內的畫面。

那顆偵查之眼被塞勒斯帶在身上，正忠實地記錄著自己看到的一切。

確認離開海珊瑚邊界一定距離之後，塞勒斯終於停下了機械的腳步，他擡起眼問：“你打算去哪裏。”

法爾丁瞬間後背一涼，他以一種不符合一般法師身手的矯健動作，原地翻過閃避拉開距離之後，像某種野生動物一樣壓低身體握緊了身後的匕首。

潔白的骷髏從地底鉆了出來，像最忠誠的護衛守衛在他身前。

塞勒斯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只是看著他詢問：“你想要我的身體，是為了什麽？”

法爾丁如臨大敵：“你是真正的塞勒斯？不可能，他明明已經……”

塞勒斯沒有為自己爭辯，他只是往前邁了一步，潔白骷髏眼眶裏幽藍的靈魂之火都搖晃著熄滅了不少。

法爾丁沈默了下來，他瞇起眼：“不，看來你就是真正的塞勒斯。”

“克羅寧家族守護的不是塞勒斯的遺體，而是真正的塞勒斯嗎？”

他疑惑地擰起眉頭，最後看向塞勒斯，“你是打算殺了我的嗎？”

塞勒斯沒有立刻否認：“這要依據你的回答，你想要死亡嗎？”

“不。”法爾丁的回答沒有猶豫，“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從沒想過這樣輕易去死。”

“是嗎。”塞勒斯點了點頭，“那麽，為了珍惜生命，還是請你把攻擊克羅寧家族的前因後果告訴我吧。”

“據我所知，他們救了你，你之前也和他們相處相當不錯。”

法爾丁抿緊了唇，他目光輕輕飄向身後，塞勒斯註視著他：“你逃不掉的。”

“我沒什麽好說的。”法爾丁皺緊眉頭，“對亡靈法師來說，你的力量是無法拒絕的誘惑，我做這樣的事也很正常。”

“我沒什麽好辯解的，信任和恩情，我只是覺得這些沒有絕對的力量重要而已。”

“這樣嗎。”塞勒斯緩緩拔出了劍。

“哎。”他身後傳來一聲嘆息，利維坦懶洋洋揮著翅膀懸浮在半空，“我就猜到了，你這家夥問話完全不行啊。”

“這樣只會讓他更加嘴硬而已。”

塞勒斯顯得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

“緹娜讓我過來的，讓你不要沖動，克羅寧家族的人也在等你回去呢。”利維坦看都沒看法爾丁一眼，笑著說，“他們打算放過那個小鬼了，無論他有什麽原因，都不打算計較了。”

“說著什麽‘他只是個盡心盡力活下來的孩子，也許走錯了路，但我還是不希望他死去’，哎，還真是仁慈的人類。”

法爾丁露出了些許難堪的神色，他咬緊了唇。

利維坦輕輕朝塞勒斯擠了擠眼：“走吧。”

“你和克羅寧的約定，還有千萬年才會結束，回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不。”法爾丁站了起來，他腳下驟然浮現不詳氣息的陣法，神情顯得有些痛苦，但目光毫不動搖，“那裏不是你該回去的地方，亡靈。”

“你真正該回去的地方是冥界！”

短暫被塞勒斯壓制的骷髏們發出靈魂的尖嘯，氣勢飛速上漲，兇狠地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召喚門忽然從塞勒斯身後顯現，無數只骷髏手從冥界伸出，抓向塞勒斯的身體，要把他再次拖回暗無天日的冥界。

塞勒斯神色不動，安然站在召喚大門之前。

他在無數亡靈的尖嘯和阻礙裏拔出長劍，他慣用揮劍的左手還沒有回來，但即使只用右手，這也不是一般亡靈可以抵擋的力量。

他閉上眼睛，身形消失不見，下一瞬間，刀刃從陰影中伸出，虛幻的召喚大門都被斬斷，鏡花水月一般晃動著消失。

“唔啊！”法爾丁痛苦地滾落在地。

“哇，真是毫不留情啊。”利維坦露出看熱鬧的神情。

“我已經手下留情了。”塞勒斯在法爾丁面前站定，“我很好奇，你對我的怨恨從何而來。”

“你似乎不是為了過往……那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原因有什麽重要的。”法爾丁倔強地怒視著他，“我只是想要把該死的亡靈送回冥界而已，不需要什麽特別的原因。”

“其實也很好猜吧。”利維坦笑起來，他勉為其難給了點提示，“為了克羅寧家族的那群笨蛋，對吧？”

“不許你說他們……”法爾丁像是被惹怒了，他似乎想要爬起來，但亡靈魔法失敗的反噬陣痛還沒有過去。

塞勒斯有些困惑地看向利維坦：“你已經知道了嗎？可是，我還不能理解……”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利維坦嬉笑著攤開手，“他一開始根本沒打算拼命，但在我提到你和克羅寧家族千萬年的約定之後，他才忽然下定決心，對你出手。”

“所以他是為了什麽，再明顯不過了吧？”

法爾丁沈默片刻，他擡起頭：“沒錯。”

“我要救他們。”

“沒有盡頭的守候約定，只是被高尚包裹的枷鎖而已，就是因為你的存在，才讓克羅寧家族被困在千百年前的約定裏。”

他用短刀支撐著自己站起來，“他們現在是‘信義’的克羅寧家族，但一旦有一天他們沒能守住，或是後代裏出現一個叛徒，千百年來的堅守都會煙消雲散。”

“沒人會記得他們從來都不虧欠你什麽。”

“我不可能和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我不屬於這裏，亡靈法師留下來只會給他們帶來麻煩。”法爾丁毫不退讓地直視塞勒斯的眼睛，“但我至少能帶走你。”

“——帶走束縛克羅寧家族百年的愧疚源泉。我不管你是失控的亡靈還是含恨的英雄，塞勒斯，你該給他們自由了！”

作者有話說：

法爾丁：你這個塞勒斯保真嗎？他怎麽多了個頭啊？

緹娜：我能給你假塞勒斯嗎？買一送一頭大優惠怎麽了？

今天家裏突然來人，晚了一丟丟，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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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不說，迷宮後幾層這不就來人了麽，緹娜策劃請開始你的表演】

【哈哈哈哈，保真。不過現在人家本人要身體去做店員了，拜拜了你們。話說還缺左手誒，難不成之後緹娜得召喚一個別的骷髏，要個左手再把工具髏扔回去？好慘一髏】

【扔回冥界確實是好方法】

【哈哈，給個屍體附送本人，開心嗎】

【叮叮叮，您的營養液已到貨，請更新查收！都不知道自己還有營養液，大大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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