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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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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拐,不是天堂,向右拐,卻是地獄。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話,那麽他一定是偏心的,有些人生來還未學會邁步時便被寵愛著,有些卻匍匐在命運腳下舉步維艱爬也要前行。Amanda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前一種那般的幸運兒,可他知道自己斷然不是其中之一,乃至於有時候他常常在想,或許自己就是後一種人。

在醫院時他其實醒的比其他人看到的要早,在被檢查弄疼時候醒過來,Amanda並沒有睜開眼,他感覺到幸村按住自己肩膀的手用著力氣又怕弄疼自己小心控制著,他聽到神之子一般驕傲的少年焦急顫抖著的聲線詢問著自己的傷情,他在走出只剩自己一個人的病房來到辦公室門口,他聽到那一句“我愛她。”

那一瞬間有一種微妙的情緒如同在電視裏看過的櫻花前線一般細小地爆裂開來,然後席卷成一片粉色橫掃過心底。她知道自己是被在意著,被珍惜著,被捧在手裏放在心裏,這種感覺在Amanda十七年的人生中是不曾有過的,一時間變成了無所適從的驚喜。

所以Amanda逃走了,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帶著處理之後變得麻木的傷,一路踏著路燈下自己忽長忽短的影子,直到被攔下的時候才擡起頭,只一眼便能感覺出面前的人來者不善的氣息,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可顯然面前的人也是十足的行動派,一步逼上來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是不能接受的大,瞬間疼痛攥緊了神經。

“放開!”

這段路是每次Amanda回家的必經之路,以前從醫院和公寓來回兩點一線往返很多次也算熟悉,只是這一段是人煙稀少的巷子,不黑但是很長,如果沒有人經過的話會很難脫身,Amanda皺起眉思量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別喊得這麽大聲,好像我們在欺負你一樣,Amanda Elsley。”

很久沒有人叫出自己的全名了,Amanda一驚,回過頭望見站在自己身後堪稱熟人的貝克和他身後更加魁梧的兩個男人後,泛起了些許不可置信。

“你們……”

“嘛,雖然我們的確是來欺負你的,哼哼。”

“你們不能這樣,我已經離開那裏了,你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Amanda忽然發瘋一般掙紮起來,有什麽不好的記憶在腦海中漸漸覆蘇,壓制的力道,無助的處境,面前的人逐漸猙獰的笑,那是糾纏他長久的噩夢,仿佛就要在眼前覆蘇一般。

夜色暗沈沈地壓下來,壓下來,沒有出路,無處可逃。

手冢國光並不是第一次來綜合醫院了,相反為了手臂的事他來過很多次了,算起來整整有三年,除過定時來覆查之外還有一些意外情況,比如上次和跡部的比賽,再比如這次。領獎之後是慶功宴,原本要陪手冢去醫院的大石也被他攔下了,全國大賽的優勝不容易,他不想打斷這種喜悅,被緊急處理過的手臂也不太疼痛了,手冢就隨行先去了慶功宴,然後在差不多的時候才離開,獨自去了醫院。

在井上醫生那裏看診的時候,手冢註意到燈箱上還有另外的片子,原本不關自己的事但他還是稍微註意了一下,都說久病成醫他還是能夠看懂一些的,尤其是那還和自己有些許相似之處。

“這次算是有驚無險,看來去德國你恢覆的不錯,即使是多度使用也沒有造成機械性損傷,紅腫的問題休息兩天就可以消退了,加上外敷記得。”檢查過後井上如實叮囑著,擡起頭正好看到手冢的視線落在燈箱上另外兩張不屬於他的X光片上,眉頭一皺,“不過這種事只此一次,你要是不想變成這樣就給我註意起來。”

手冢一楞,點點頭,“我明白了,不過這是……”

“過度使用造成的永久性損傷,你可以看出來吧,這裏,還有這裏,不止是肌肉的問題了,骨骼也輕微變形。”井上一邊職業性地分析著,又忽而帶上幾分憤然和嘆息,“原本不至於如此的,都是這人太不知輕重了,手冢,哪怕是成為職業運動員,你也記住沒有什麽比身體更重要,明白?”

“是,我不會大意的。”

“那就好。”

“這……是職業損傷吧,是運動員嗎?”難得的,手冢多問了一句。

“唉,是啊,好好的前途就這樣被毀了。”

手冢沈默了一下,起身,“那我告辭了。”

“嗯。”

走出門去,手冢國光穿好外套,擡頭便碰見了意料之外的人,那是白天還和自己比賽過的真田玄一郎,兩人相視都楞了一下,手冢點點頭還是打了個招呼,“真田。”

“手冢。”

兩人相視,卻沒有什麽可說的,他們的關系仿佛只有在球場上才被聯系起來,私下裏的的確確是一點私交都沒有的,所以即使是看出真田有些略微區別於平時鎮定的情緒也沒有說什麽,錯開方向擡步便離開了。走出醫院,他擡頭望著夏夜晴朗所以浩瀚明亮的星空,略一思忖,邁開步子往左走去,原本應該乘右邊地鐵的他決定徒步走一走,所以錯過了另一邊匆匆而去的人的身影。

只是沒想到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選擇,便導致了日後全然不同的曲折,手冢想不到,幸村亦是想不到。坐上了往Amanda公寓開去的出租車,幸村的眸子註視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沈默著壓抑心底不好的預感,鳶紫色的眸子沈下去,如同廣袤的夜空壓下來,無處可逃。

出租車開的很快,即使是東京這樣的城市錯過了上下班的高峰期,原本就不到半個小時步行距離的地方也只需要不過幾分鐘,下了車幸村匆忙往白天去過的方向趕過去。靠近市中心的公寓不可能很大,只是鱗次櫛比,幸村穿行在人群中,幾經沖撞才到達目的地,站在樓下的門外查找門牌,手指點在上面按了下去。

沒有回應。

幸村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來,雙腿交叉著,手肘放在膝蓋上,側過頭望見不遠處的街道車水馬龍,這樣的都市很難有光亮觸不到的地方了,整夜的都是霓虹。他忽而想起神奈川的海,從前他並不很愛去,後來在神奈川住院的時候,身體尚可以自由行動時他便不自覺喜歡上了去海邊,那時候未蔔的前途就好像茫茫的海面一邊,望不見邊際,可是每到日落時天際線那邊的一輪紅日卻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然後一點點隱沒,直到再無一絲光亮,黑夜之下的海有著更加讓人戰栗的魅力。

幸村到現在都忘不了,整片海都是暖色波瀾的樣子,那般的溫暖仿佛能傳達過來,不止如此,還有的,是漫漫的希望。

即使是落下去,明天依舊會升起來的太陽,本身就象征著最大的希望,給予幸村不可思議的勇氣和力量。如果可以,他很想帶著Amanda去看一次神奈川的海和落日,如果可以,他很想親口告訴Amanda一些話,如果可以,他……

手機響起的時候,幸村的思緒還沒有完全回過來,所以當聽到電話那邊真田用和平時很不一樣的聲線說出的話時,他居然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辦法把那些詞句串聯起來,搞不清楚是什麽意思。

“幸村”。“回醫院”。“Amanda出事”。“被救”。“手冢”。“強、暴”。“昏迷”。

誰來告訴他這些詞語到底怎麽連成句子,這些句子到底是什麽意思,幸村放下手機擡頭望見浩瀚的星空,第一次有了想要質問上蒼的沖動。在病情最嚴重的時候他沒有過,在前途最茫然的時候他沒有過,而在這時,他真的很想質問,為什麽要這樣殘忍,難道Amanda的痛苦還不夠多麽,難道他們之間的磨難還不夠多麽,難道……上天從來不曾憐憫過眾生麽?

醫院裏,聽到電話那邊原本聽得到的呼吸聲漸漸變無,即使幸村一直都沒有說話,真田還是默默按掉了電話,然後看一眼坐在自己身邊形容有些狼狽的手冢國光,沈聲開口,“謝謝你。”

“不,任誰都應該這樣做,這樣的事……”手冢說了一半便壓下了聲線,低下頭用剛剛護士給的消毒濕巾擦拭蹭破皮的小傷口,好久之後才開口,“那些人我聯系了祖父,現在應該暫時被拘留在警署,等到Amanda醒了我們再看怎麽處理。”

“嗯。”真田咬著牙,“是誰?”

“是……”手冢的話被匆忙的聲音截斷,兩人一同望著從走廊那邊跑過來的幸村,汗水粘濕了他的劉海,神之子不覆平日裏的優雅和風度,眼神裏是掩不住的焦急,還不等到面前他便出聲,“怎麽樣了,Amanda,到底怎麽回事?”

“冷靜點,幸村。”

“你讓我冷靜,怎麽可能?”吼完真田一聲幸村才覺得自己失態,視線落在一邊的手冢身上,後者推一推眼鏡開口,“幸村,你先冷靜,Amanda還在急救室,那些人被我送去了警署。”

“哪些人?”

“要害Amanda的人,為首的你們也認得,”手冢國光鏡片後的眼睛閃過銳利的光,“是青少年選拔隊美國那邊的教練,理查德貝克。”

氣氛一時間凝固了一下,雖然不知道這其中真正的關系,可猜測卻是各樣的,不管是誰都覺得這其中必定有一些隱情是他們不知曉的。這會兒幸村才覺得一陣強烈的疲憊從骨子裏滲出來,他退一步跌坐在走廊的等候座椅上,撐著頭將臉埋進手掌之間,不再出聲。

“去洗把臉吧,幸村。”真田開口道,得到的也只是對方無聲地答覆,手冢和真田對視一眼也坐回去,他註視著那刺目的紅色,在褲兜裏的指甲深深鑲嵌在了掌心,不自知疼。

他,手冢國光,發誓不會放過那些惡人,不僅僅為了這樣的事,更是為了Amanda。

他不會放過傷害Amanda的人的,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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