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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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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幾分鐘,才拉開艙門。

裏頭柔和的燈光迎面射來,我看到穆弦的臉已經恢覆平靜,甚至還浮現微笑,整個人顯得俊秀而溫和。耳邊的人聲在門開的一瞬間變得嘈雜,又突然安靜下來。我循著穆弦的視線向前望去,頓時一僵。

艙內洞深而狹窄,兩排上下床鋪順次延伸,一眼望去,全是年輕男人坐在床頭、立在床邊。有的只穿軍用背心,有的幹脆裸著上身,結實的臂膀、古銅色的胸肌、甚至黑茸茸的長腿隨處可見。而我鼻翼間聞到混亂難聞的氣息,煙草味、男人的汗味,甚至腳臭味,全都彌漫在空氣中。

我在短暫的尷尬後,忽然就明白了。

之前隱隱聽莫普提起過,太空堡壘上男女飛行員一向混居。那個獸人給我們安排的住宿,自然也在飛行員宿舍。

穆弦剛剛神色有異,就是想到了這個吧?

我突然感到一點點心疼。那感覺一閃而逝,但非常清晰。

以前他屢屢表現出獨占欲,我只會覺得無奈且無所謂。而現在的情況——跟十多位雄性荷爾蒙旺盛的男人睡在一個房間,這要在從前,絕對是令他陰沈震怒乃至冷冷發飆的事。

可今天,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他只是失神的凝視著我,沈默的矗立在房門前,然後神色如常的應對一切。

我當然知道他是大局為重。但他此刻的冷靜和自制,反而讓我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真切的感受到他對我的強烈欲望,隱忍而深沈的下身。

我忽然就感到了心疼,陌生而柔軟的心疼。微酸微痛,可好像又有一點甜。我側眸看著他,他的容顏英秀而安靜,在燈光下漂亮得像溫潤的玉。那柔和的玉色,仿佛令我的心中也浮起一絲暖意。我怔然片刻,側轉目光,跟他一樣平靜的看著前方。

看到我們倆,男人們明顯也楞住了,互相交換個眼神,有人淡笑著說:“你們是那支部隊的?沒見過啊。”

這時穆弦已經拉著我往裏走,找到一個空的床鋪,掃了一眼,卻沒有讓我坐下,而是微笑看向提問那人:“我是叢恩上尉,這是我的搭檔諾伊少尉。我們是柯頓上校的人。”

那人“哦”了一聲,另一個更強壯黝黑的男人說:“聽說今天有人跟帝國軍交火,幾乎全軍覆沒,是你們嗎?”

穆弦答道:“很不幸,就是我們。”

眾人一楞,都笑了。先前那人又問:“柯頓上校還是我的同鄉呢。”穆弦看他一眼:“你也是維曼星球的人?你們的末兒酒難喝得像尿。”

男人們一靜,驟然爆發出哄堂大笑,那個維曼星的男人也點頭笑:“是很難喝,我也從來不喝。”另一個人走過來拍了拍穆弦的肩膀:“嘿,我喜歡這哥們兒。”我看到那人的手掌粗糙、指甲蓋還很黑,穆弦卻似全無反應,臉上一直掛著微笑。

這時,我感覺到更多的目光停在我身上。那個維曼星人問:“諾伊少尉真是漂亮,你們是一對?”

我略有點緊張,但覺得不能把表現得太拘謹,就擡頭沖他們笑笑。男人們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忽然我的腰上一緊,就感覺到穆弦的熱氣噴在我臉上——他把我摟進懷裏,臉親昵的蹭了蹭,淡道:“她是我的。”頓了頓說:“我是獸族。”

眾人明顯一怔,其中一人說:“那可真是可惜了。”這話有點挑釁,穆弦看他一眼,沒出聲。

男人們沒有再管我們,徑自交談起來,也有人上床躺下,戴上眼罩耳塞睡覺。穆弦回頭掃一眼床鋪,那就是個單人床。他低聲道:“上去。”我脫了鞋爬上去,他的眉頭蹙起,也坐了上來。

床邊有簾子還有燈,倒算是個封閉空間。他沈默片刻,平躺下來。他本就高大,我頓時被擠到角落裏,身子忽然一輕,被他抱了起來,放在身上。

我們幾乎面對面全身緊貼著,他的臉色還是冷冷的,目不轉睛看著我。

“趴著睡……不太舒服。”我有些不自在。

他頓了頓答道:“我不能讓你躺在這張床上。”

我明白了,這宿舍不知多少人睡過,他才抱著我睡。

我忽然想起他剛剛沈默站在門口的樣子,心頭一軟,點了點頭,趴在他胸口不動了,聽著他沈穩的心跳,緊繃了一天的身體,不由自主放松下來。他也沒再說話,只是手無聲的覆上我的長發,輕輕撫摸著。我的感覺有點奇怪,癢癢的軟軟的,但……挺舒服。

“我說上尉,還有幾張空床。現在可還在打仗,就這麽迫不及待?也考慮考慮我們的感受好不好?”有人在簾子外頭問,隨即傳來零落的笑聲。

“抱歉。”穆弦沈穩的聲音響起,“習慣了。”

“動作小點,別吵到老子。”上鋪的人吼了一句。

“不會。”穆弦淡淡答道。他們的意思很明顯,我臉上一熱,看向穆弦,誰知他也看著我,眉頭緊蹙,眸色暗沈。

我心裏咯噔一下,倒不覺得他會對我如何,畢竟這裏這麽“臟”……但我們每次擁抱時,他多半會有反應。現在這樣的姿勢壓在他身上,他又得硬一晚上吧。

大腿內側皮膚忽的一癢,那裏的皮膚仿佛已經回憶起,穆弦的硬物抵住的感覺。我身子微僵,做好準備……就是突然多出個會膨脹會微微顫動的東西的準備。誰知過了一會兒,那裏還是很平靜。我有點意外,暗暗放松,忽然感覺到一股微熱的氣流,從全身皮膚浸入。

這感覺似曾相識,那天他咬我一口時,就是這種感覺——那是他的精神力場。我驚訝的擡頭看著他:難道怕有人暗算我們?

他也看著我,眉頭微蹙,嘴唇微抿,暗白的臉顯得嚴肅而冷峻。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全身都被那種溫熱感包圍,他的眉頭這才松開了,只是眼神依舊暗沈。

“怎麽了?”我壓低聲音,警惕的問。

“隔絕了。”他盯著我,“精神力場裏,只有你跟我。”他將我摟緊,緩緩說:“只有我的氣味、我的溫度……你可以睡了。”

我心頭一震,有點哭笑不得,又有點酸酸的感動。趴在他胸口,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我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只是趴在一個骨頭很硬的男人身上睡覺,絕不是舒服的事。我的睡眠完全斷斷續續,過一陣子就警覺的醒來。可每次都能看到他冷著臉、睜著眼、神色陰郁的樣子。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全身肌肉都緊繃著。

他察覺我醒來,並不說話,只是沈默凝視著我。我也迷迷糊糊望著他。有的時候他會吻我,我也分不清當時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了。只是迷夢間總有濕熱溫軟的感覺,纏繞在唇舌間。

醒的時候我發覺自己還趴在他胸口,擡頭看向他,卻見他垂眸看著我,眸色溫和而……疲憊。我想起他幾乎一晚上沒睡,維持著精神立場。

他抱著我坐了起來,低頭看著我:“該走了。”

我點點頭,他拉開了簾子。外頭的男人們少了一半,其他人看我們一眼,穆弦跟他們打了招呼。

“嘿,沒聽到動靜啊,還累成這樣。”有人笑著打趣。

穆弦沒答話,牽著我走到門外。窗外已經有幾十架戰機散布在堡壘周圍,他沈默的看了一會兒,眼神重新變得銳利沈靜。

☆、29發表

我們的飛機,就像深夜海面中的一個不起眼的浪花,航行在宇宙中,航行在龐大的雇傭軍艦隊裏。

穆弦沈默低頭看著面前的星系雷達圖,模樣淡定,大概在思考脫身之策。只是,離他說的時間期限越來越近了。

我擡眸望向不遠處,在太空堡壘正下方,還有一艘中型黑色戰艦靜靜航行著,看起來低調又漂亮。我註意它很久了。

“那艘戰艦是什麽?”我忍不住問。

他淡淡瞥一眼:“易浦城的指揮艦。”然後繼續盯著雷達。

我沒想到雇傭兵指揮官會有這麽雋永大氣的名字,下意識喃喃重覆:“易浦城?”

穆弦擡頭看我一眼,挺冷的樣子:“忽略他。”

“……哦。”

事實上我對這個臭名昭著的指揮官也沒什麽好感。不過我沒想到,提到易浦城,穆弦竟然沒有表現出敵意或者怒意。他首先關註的點,居然是要我忽略他,一如對待我身邊的其他男性。

這只說明一點——易浦城或許是穆弦的勁敵,但穆弦依然維持一貫的倨傲姿態,根本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裏。

我忽然有預感,這易浦城勞師動眾來入侵,最終很可能還是一敗塗地。有句話不是說:“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嗎?”

只是,穆弦那顆冷冰強大的心,到底是怎麽煉成的?他好像對於身邊的一切,都抱著一種隱隱的漠視態度,除了……

除了我。他對我是那樣強勢、執拗……沈默的熱烈。

獸族的基因,真是一種神奇的存在。

**

又航行了一陣,雇傭兵通訊頻道裏忽然傳來沈穩的男中音:“註意,註意,前方發現身份不明的艦隊。全體分散隱蔽,分散隱蔽。”

話音剛落,就見我們身旁許多艘戰機,成隊列往不同方向一個漂亮的側翻,在空中劃出銀色的弧線,偏離了航線。

穆弦微微一笑,調整駕駛儀,我們的飛機也平平穩穩的跟著右前方的隊列,滑翔出去。我頓時明白過來——他一直在等這個。

“身份不明的艦隊”一定是他昨天安排的,這樣我們就能渾水摸魚溜走,負責監視的人倉促之間也無從追蹤。

果然,跟著隊列往右側航行了一會兒,背後的太空堡壘越來越遠。我們的飛機速度忽然減慢,調轉機頭,悄無聲息的與前方隊列分道揚鑣。穆弦沈聲道:“過來,準備加速。”

我摟著他的腰,閉上眼,居然聽到他低笑著柔聲問:“坐我的飛機就這麽可怕?”

我訕訕的剛要回答,就感覺到一股大力襲來,我們同時往後一撞,飛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飈了出去。艙外繁星頓時幻化成一道道白色激流,嗖嗖往後射。

我頭暈目弦,趕緊把頭埋進他懷裏。我看不到他的臉,可直覺告訴我,他一定還在微笑。

但我完全沒想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著,也許是“暈機”太厲害了吧。醒的時候, 發覺還是以相同姿勢埋在穆弦懷裏。他不知何時居然騰出一只手,摟住了我的腰。我訕訕直起身子,他還是老樣子,容顏沈靜直視前方。

我擡頭看向艙外,立刻吃了一驚——因為有三艘暗灰色戰機,跟我們保持同一航向,高速向前行駛。

“那是我的人。”穆弦柔和的聲音響起。

我一楞,松了口氣,太好了。難道我們已經安全離開雇傭軍的地盤嗎?

然而這個美好的猜測很快被粉碎了。因為頭盔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指揮官,第三小隊傳來消息——二十艘敵機朝這個方向開過來了。預計十分鐘後與我們正面遭遇。前方有一個雇傭軍的臨時空間站,我建議去那裏避一避。”

“同意。”

我看著右前方,只見一面蒼茫的星雲後,隱約可見一個黑色的圓柱形建築,懸浮在空中。

之後,穆弦跟他們又有些短暫的交談,我大概聽明白了——昨天遇險後,穆弦就跟艦隊取得聯系。艦隊已經秘密派出十來個分隊搜尋我們。今天穆弦帶我跑掉後,終於在這片區域,與這個第四小隊相遇。大概再航行一個小時,就能離開年華柱的磁場輻射範圍,啟動超光速跳躍,瞬間抵達荒蕪之地的基地。那樣我們就徹底安全了。

只是雇傭軍也不是吃素的,我們逃跑後不久,就有敵機追了上來——當時我正趴在穆弦胸口睡得全無知覺。

穆弦並不想正面交火陷入對方大軍的泥潭,所以一直率這個小隊繞行躲避,我們現在已經航行到一個很偏僻的角落。這一次差點被正面攆上,所以穆弦決定到空間站一避。

航行到近處,那小型空間站看起來就像個棱角突兀的黑色大圓桶,緩緩旋轉著。空間站外還停靠著兩艘飛機。

攻占空間站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小隊長阿道普上尉是個約摸二十八九的高大俊朗的黑人,看起來非常沈穩精幹。他謊稱我們是雇傭軍,靠近對方戰機。然後在對方查驗證件時,制服了所有人。

當時我坐在穆弦的飛機裏,只看到阿道普讓對方的人上了他的飛機。過了一會兒,他就在通訊頻道告訴穆弦:“可以進空間站了。” 可見他行事的效率。

我們把飛機停靠在空間站外頭,阿道普一共有六個人,他帶三個人留在外面,偽裝成雇傭兵,應付一會兒即將到來的敵機。

“難度不大。”他對穆弦說,“其他搜尋小隊已經撤離,沒有驚動雇傭軍。他們以為您只有一艘飛機,不會對我們起疑。”

剩下兩個飛行員保護著我和穆弦進入空間站暫作躲避。但這個時候,出了點意外。

這種臨時空間站一般有五層,最下方兩層用來住人,上面三層是武器室和機艙。士兵搜尋了下兩層,發現一個人也沒有。誰知等我們進入第四層武器艙,打算尋找點能源燃料時,卻意外的撞見六個雇傭兵扛著槍,靠在墻壁上打盹。

當時武器艙燈光很暗,那些雇傭兵反應很快,抓起槍就瞄準我們,一個個神色沈厲。而我們這邊只有四個人,我沒有戰鬥力,等於是以三敵六。

我緊張極了,對方的人數是我們的兩倍。這麽近的距離,穆弦再牛也沒有三頭六臂,混亂槍戰肯定占不了便宜。保護我們的兩個飛行員神色也很凝重,我看到他們把槍端得筆直,胸口起伏得厲害。

而穆弦冷著臉盯著對方,倒不顯得慌,就是寒氣滲人。

雙方瞬間僵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覺得全身都僵直了。

然而我萬萬沒想到,估計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到,穆弦忽然淡淡開口了,是他一貫的冷得快要掉冰渣的聲音,只是言辭簡潔有力:“少尉,下了他們的槍;中尉,檢查其他樓層;通知阿道普,關閉底層渦輪器,在空間站周圍安設炸彈。”然後冷冷瞥一眼那些士兵:“我不殺俘虜,別給我惹麻煩。”說完根本不看那些雇傭兵驚懼或茫然的表情,轉頭看向我:“走吧。”

我有些發懵,直至走到外頭通道,我才感覺到明顯的後怕,遲疑的問:“你……”

他瞥我一眼:“怎麽了?”

我還沒開口,軍銜為少尉的年輕飛行員已經小跑出來,語氣透著種異樣的敬畏:“指揮官,他們已經繳械了,沒有反抗。其他樓層沒人。”

穆弦淡淡點頭:“阿道普那邊一完事,立刻動身。”少尉堅定的點點頭,跑步離開。

穆弦帶著我下到底層,那裏有幾張床,還有張沙發,看起來還算幹凈。穆弦蹙了蹙眉,還是屈服了,跟我一起在沙發坐下,這才轉頭看向我:“剛才你想問什麽?”

“你那麽說,就不怕他們攻擊嗎?”

穆弦微微一笑:“阿道普小隊都是我艦隊中的精銳,這些雇傭兵不是對手。”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可想了一下,覺得不對啊——阿道普是精銳沒錯,可當時他們都在空間站外,穆弦就帶了兩個兵,怎麽就那麽有恃無恐呢?丟下句讓人繳械,還敢轉身就走?

我忽然就想起曾經在書上看到的軍事典故。大意是說毛~主~席當年與敵軍作戰時,也曾有過被困某處的經歷。可他不知怎麽豪氣頓生,背著手就往敵軍戰壕前走了圈。那些士兵看著他慢悠悠晃過去,硬是被他強大氣場壓制,一槍也沒敢開。

我不由得瞄一眼穆弦那白皙冷漠的側臉,他似乎有些疲憊,頭靠在沙發上,似乎在沈思。

他到底是生了急智對方玩心理戰,還真的就是倨傲到完全不把幾個士兵放在眼裏?

盡管第二種推測有點荒謬,但我覺得以他的性格,還真可能是第二個原因。

底艙靜悄悄的,燈光也暗得像霧,周圍的軍用器材線條簡單、色澤冷硬,看起來幽靜而陌生。穆弦的手忽然就摸上了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挑起來,漆黑的眼眸沈默的盯著我。

過去的二十多個小時,我們一直處於戰鬥、潛伏、逃亡的狀態,大多數時候,我們都依偎著,是情勢所致,好像也順利成章,我更不會有什麽情緒起伏。可此刻他的再一次靠近,卻令我感到了一種焦灼的緊張。

他並沒有馬上吻我,而是低頭凝視著。眼神說不上溫柔,只是幽深而專註。而在這封閉的、只有我倆的空間裏,我的腦子裏忽然變得空空的。

我低頭避開他的視線,誰知他也低頭,繼續湊過來盯著我。也許這只是他自然而然的舉動,但顯得有些孩子氣,我有點想笑。

他看著我,眼神慢慢有了變化。明明還是一片清冷的暗黑色,卻令我感覺到微微發燙的溫度。

“一會兒你坐阿道普的飛機,莫普會去接你。我直接跳躍到艦隊駐地。”他近在咫尺盯著我,聲音很輕,“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

我有些訝異,但隨即理解。他居然主動提出讓我坐別的男性的飛機,可見軍情相當緊急,他也不得不妥協。我點點頭:“好的。”

他盯著我不再說話。房間裏柔和的燈光,映在清俊暗白如浮雕般的臉頰上,修長烏黑的眉毛,如同兩道墨色暈開。他的眼睛澄澈得像夜空下的湖水,幽深而專註。我看著他的臉一點點接近,看著他暗紅的唇微微張開,我下意識閉上了眼。

溫熱的唇覆了上來,熟悉的氣息、熱烈的糾纏。我又感覺到那電流從他舌尖觸發,蔓延我的臉頰我的全身;我又變得全身微僵不太自在。

可又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

那是我的心跳,咚、咚、咚!清晰而急促,像是有一支無形的手,在我心口輕輕抓緊,又放下;抓緊,又放下。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也感覺到輕微的戰栗暈眩的感覺。我的胸口仿佛被塞進了雜草,有點癢,有點燥。那種輕微的躁動感驅使著我伸出原本僵硬的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

我沒有睜眼,但清楚感覺到他的懷抱驟然收緊,他的吻變得更加深入有力。而我順從著他,唇舌無聲的糾纏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他松開了我,頭埋在我肩膀上,什麽也沒說。這時我才發現,我倆不知何時在沙發躺下了,他整個壓在我身上。

剛剛結束的吻就好像一個夢,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接受”了他的吻,臉上滾燙滾燙。他不說話,正合我意。

我平覆了一陣,他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沒動。我微微側眸一看,卻見俊美如畫的臉龐安靜的對著我,修長的眼線微闔,氣息均勻悠長——竟然已經睡著了。

我想起他昨天耗了一晚上的精神力,一直就有倦色。但沒想到他會趴在我身上入睡。回想起以前,我倆中間,他的確一直是睡得比較沈那個。

也許是睡著的緣故,他的臉上再無平日那冷傲氣質,清秀生動的眉目透著異樣的乖巧安靜。我看了他一會兒,就擡頭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30

飛機平穩航行,沒有一絲顛簸。我靠著艙壁發呆。

前方駕駛位上,阿道普與另一名少尉背影筆直。

穆弦駕駛的飛機就在正前方。暗灰色的戰機沈穩而安靜,保持固定的距離,為我們導航。

剛剛阿道普成功應付了搜尋的雇傭兵,我們從空間站脫身,已經安全航行了有1個小時左右。不過據說還可能遇到零散敵機。

頭盔中不斷傳來他們和穆弦對話的聲音。

“指揮官,跳躍坐標已經設置好。”

“好。”

“指揮官,右側航道調校15度。”

“執行調校。”

“前方發現敵機信號,重覆,前方發現敵機信號,全體隱蔽、隱蔽!”阿道普冷靜的聲音突兀響起,我心裏咯噔一下——又遇到敵機了,剛想擡頭望艙外張望,忽的機身驟然翻轉,我只感到天旋地轉,後背被狠狠拋向艙壁。我悶哼一聲,飛機已如蒼鷹般斜斜往下方墜落。

過了好一陣,飛機才平穩下來,我松了口氣,一頭冷汗。飛行員們也在通訊頻道中交談起來。

“他們走了吧,真是險啊。”

“應該不會再遇到了。再過幾分鐘就到安全區域,我可迫不及待要跳躍走了。”

他們很快安靜下來,我還有點驚魂未定。

“華遙。”就在這時,一個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一怔,是穆弦。

“在。”我答道。

他似乎停頓了一下,才說:“剛才有沒有害怕?”

我心頭微微一軟,剛剛的顛簸突如其來,他居然想到了我。

我想他應該是通過加密頻道在跟我講話,所以現在只有我們倆的聲音。

“沒事。”我頓了頓,“你別擔心。”

“嗯。”他的聲音中似乎有了絲笑意,“你的身體左邊,儲物櫃側面有一根金屬柱。”

我是坐在後艙對著門的座位上,扭動一看,還真有根黑漆漆的柱子。

“需要我做什麽?”我以為他什麽安排。

“你可以抱住。”

我一怔,只覺臉頰微微發熱,答道:“……好。”

“當成我。”他這句話幾乎低不可聞,就像在我耳邊,嘴唇微動輕喃著。

我的臉更熱了,看一眼前艙,阿道普他們還是坐得筆直,並沒有看過來。我居然有點偷偷摸摸的感覺,伸手把柱子抱住,低聲答道:“……我抱住了。”

“嗯。”他沒有再說話,頭盔中安靜下來。我想他一定是關閉了秘密通訊頻道。

就在這時,有人“噗”的笑了一聲,是那種拼命憋也沒憋住的笑。

我目瞪口呆。

緊接著又有幾個人笑了,聲音都很低。但聽在我耳中,簡直如同警報一般嗚嗚嗚呼嘯而過。我想不可能吧,一定是他們在公用通訊頻道講話,恰好講到了好笑的事。

“穆弦。”我喊道。

耳邊的笑聲、呼吸聲頓時戛然而止。過了幾秒種,他低柔平靜的聲音響起:“在。”這之間的停頓,讓我相信,他一定是聽到我喊他,又切換到加密頻道。

我小心翼翼的問:“剛才我們是在加密頻道通話對吧?”

穆弦沒出聲,可我卻悲催的聽到了別人隱約的笑聲,然後穆弦雲淡風輕的聲音才響起:“不是。你的頭盔裏只有公用頻道。”

驟然之間,男人們爆發出大笑,似乎再無之前的忍耐和顧忌。我羞愧得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他真是旁若無人啊!

過了一會兒,笑聲才停下,有人含笑說:“指揮官請原諒,我們只是很感動。真神會保佑你們幸福一生!”

穆弦低低“嗯”了一聲,隱有笑意。我郁悶的抱著柱子,臉如火燒。

這時,我聽到阿道普的聲音響起:“指揮官,我以前暈機也相當厲害。是否可以由我向華小姐說明一些簡便易行的改善方法?”

“好。謝謝。”穆弦答道。

這時我就看到阿道普站了起來,走到我對面的座椅坐下,摘下了頭盔,我見狀也摘了下來。

他看著我,黝黑的面容浮現明亮笑意,牙齒雪白整齊:“華小姐,世界上像指揮官那樣、不需要任何訓練就能通過飛行測試的人是很少的,更多的是我們這種正常人。而他的天分,也導致他不能告訴你減緩痛苦的方法。”

我心想太對了,穆弦就是個怪胎。

“你試試將呼吸的頻率放緩,膝蓋屈起……”阿道普緩慢而清晰的說了幾點措施,我一一照做,他溫和的誇獎道:“非常好。如果還有下一次顛簸,你可以嘗試看有沒有改善。”

我對他的印象好極了,笑道:“謝謝你阿道普。”他微笑:“能夠護送你回基地是我的榮幸。相信指揮官也會帶領艦隊獲得戰爭的勝利。”

我聽到“戰爭”這個詞眼,心頭一震。

“戰況如何了?我能知道嗎?”

阿道普微微一怔,笑道:“當然,您的權限級別跟指揮官是一樣的。”

哎?上次我逃跑不遂,穆弦不是暫停了我的所有權限嗎?又調回來了?我不由得有些高興。

只聽阿道普繼續說道:“根據偵察結果,雇傭軍這次出動大約三艘太空堡壘、三十多艘戰艦,戰鬥機不計其數。目前主要在年華柱周圍十光年範圍內活動。”

我雖然不懂這些數字的概念,但他的神色凝重,應該不好對付。

“但要命的是,整整三十個小時,我們與要塞守軍和白朗指揮官失去了聯絡。”他英武的眉宇間浮現憂色,“已經可以判斷,要塞軍出了問題。否則雇傭軍也不可能堂而皇之越過要塞,抵達年華柱附近。”

我點點頭,這點不難推測。

他又說:“往要塞派出的偵察機都沒有回來,應該是被雇傭軍攔截了。如果能得到要塞內部的消息,情況就能明朗得多了。”他又放松了語氣:“不過你不必擔心,有指揮官在,雇傭軍不會如願以償。”

我點點頭,看向前方艙外。他的飛機平平穩穩,還在相同的地方。

又航行了一個小時,我們到了一片開闊的星域。年華柱已經遙不可見,漆黑夜空、雪白星辰幹凈而溫柔,隱約可見黑色巨石帶,如同深夜裏最純粹的一片墨色,漂浮在星空盡頭。

引擎預熱需要20分鐘,大家安靜的等待著。我聽著空寂寂的通訊頻道,居然感覺出一絲離別的悵然。

我想眾目睽睽之下,即使是處於禮貌,我也應該向他告別。怎麽措辭呢?祝他大獲全勝?讓他保重身體?

“等等。”阿道普的聲音忽然響起,“指揮官,我接收到一段求救信號,離我們的位置很近。比較模糊……清晰了!識別碼解讀中……”

他的聲音驟然變得激動:“是露娜少校!是她!她的信號正迅速接近,就在巨石帶後!”

眾人悚然一靜,我也吃了一驚——我知道露娜是白朗的妻子,兩人一同鎮守著要塞。她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穆弦冰冷的聲音響起:“阿道普,你繼續執行跳躍。其他人關閉跳躍引擎。”

我心頭一震——穆弦要先把我送回去,自己去救露娜?可這不會是陷阱吧?

不可能,阿道普說過,他是利用系統隨機制定我們的返程路線,被追蹤的可能性極小。不可能有人設好陷阱在這裏等著。

“滴滴滴滴——”機艙雷達響起發現不明飛行物的預警聲,我聽到穆弦簡短有力的聲音響起:“露娜、露娜!”

短暫的茲茲嘈雜聲後,一個熟悉而略顯斷續的聲音傳來:“指揮官!是我!你也在這片星域?要塞被控制了,重覆,要塞被控制了!副長卓午叛變了,他殺了白朗!卓午投靠了雇傭軍,控制了指揮部。”

她的聲音焦急而痛苦,可穆弦回答的聲音卻顯得異常冷靜:“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白朗一直秘密準備了幾艘緊急逃生船,應付突發情況。我們逃出來三艘船。現在有八艘雇傭軍戰機在追擊我們!”露娜答道。

如果露娜真的是從要塞逃出來的,那她掌握的情報,就對戰局有非常關鍵的作用。

“你的最高安全代碼。”穆弦忽然說。露娜迅速報了一串數字。

我想這一定是他們之間某種確認情報的方式。

穆弦說:“我們來救你。”

話音剛落,我就看到艙外原本跟我們平行的三艘戰機,同時一個漂亮的側翻,於空中劃出淡淡的暗銀色弧線,迅速消失在視野裏。

我心頭一震。

我們來救你——很平實的一句話,穆弦的嗓音甚至略帶清冷。

可我卻莫名的覺得這句話很熱血。

一種平靜的、略帶倨傲的熱血。

我的腦海裏突然就浮現穆弦的側臉,白皙俊秀、冷漠而安靜。

我們的飛機在跳躍引擎預熱的同時,繼續向前航行,離穆弦離去的方向越來越遠。

這時阿道普忽然擡手,從艙頂上拉下來一塊屏幕。藍光一閃,畫面從模糊到清晰。我知道戰機上一般都裝有高倍攝像頭,看來他是要打算查看後方的戰鬥情況。

駕駛儀上,超光速跳躍的倒計時還在繼續。

**

夜色茫茫,也許是心境不同,此時那漂浮的黑色巨石帶,看上去就像猙獰的怪獸,匍匐在星際。

數艘暗灰色戰機赫然從巨石帶後冒出來,火光密集,混戰一片。穆弦帶領的三艘戰機幾乎是筆直的猛紮過去,在極近的地方驟然分開,占據了戰場高處三個位置,開始朝下方疾射。

我不懂打仗,可看著他們漂亮的變幻隊形,就覺得很好。我一直牢牢盯著中間那艘飛機,它們的樣子都長得一樣,只怕一不留神,就認不出哪一艘是穆弦了。

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徒勞的。因為他實在太好被辨認出來了——他的飛行軌道最為簡潔清晰,他的飛行速度最快,他在很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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