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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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底氣，從來不是靠一個朕字自稱。”戚追伸手拿過放在果盤裏的蘋果，往半空中一扔，在蘋果落下的時候穩穩地接住，然後再扔，玩得起勁。
戚連眼角抽搐地看著戚追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在他的書房裏玩耍，心裏更加萎頓了。
他們一夥兒兄弟，就輸給了這麽個家夥，光是想想都覺得不甘心啊，就是因為這份不甘心，他才會鋌而走險。
其實他很清楚，從宮中內應傳遞出來的消息，戚追並不像個在冷宮長大的人，手腕能力都不錯，他就知道刺殺失敗的可能會很高，對方不可能不防備他和還活著的七弟，可他依舊沒有停止自己的計劃，因為不甘。
他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你費勁了心思，為此付出莫大的代價，結果最後勝利的果實被一個路過的隨手撿走了，你也會不甘的，若是一開始他沒有加入奪嫡，或許還不會這麽難受。
這就是賭徒心理。
投入少的時候還能脫身，一旦投入多了，根本就無法放棄，停不下來，一直到粉身碎骨傾盡所有為止。
“事實上，就算沒有我，最終登上皇位的也不可能是六哥你或者是七哥，你們最後為什麽會瘋？因為有仇？確實是因為有仇，無論誰登上皇位都不可能放過其他兄弟，為了自己和身後妻子孩子的命，你們也會繼續爭奪下去。”似乎覺得有些無聊，戚追將蘋果放了下來，好心解釋道，“你會允許七哥繼位嗎？在你讓人給七哥下藥，讓他斷子絕孫之後？七哥上位怕不是要將你挫骨揚灰吧？”
“我就不一樣了，我跟你還有七哥都沒有仇，也不至於去打壓你們，畢竟……你們都這樣了，也不值得我防備著。”戚追身體後仰靠在椅子上哼笑，那笑容在戚連看來卻刺眼惡劣極了。
“目的，你今天過來的目的。”戚連看不下去了，不想再和戚追聊下去，直接詢問戚追的目的。
“我也不是什麽魔鬼吧，畢竟是兄弟，我也不想一登基就弄死兄弟，沒那個必要，但是……六哥拿什麽來換？刺殺皇帝誒，這麽嚴重，放在別人身上足以誅九族的罪名，你憑什麽要我放過你一家子？”
簡而言之，戚追盯上了戚連手中的人脈，尤其是宮中的。
戚連是嫡子，宮中的人脈龐大而藏得深，這些人手都好用得很，戚追也不想換人，能收了當然會方便很多，他現在可缺人了，也不想秦一鳴的能力用在掃蕩宮中的宮女太監上，哪有那個時間！
有現成的幹嘛不用？要物盡其用啊！
而且他也是真的沒有將戚連放在眼裏，根本不懼放過他會放虎歸山。
戚連再次沈默，想到身體不好的嫡子，最終還是妥協了。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一大家子一起上路的準備，可想到身體不好的嫡子和剛三歲的女兒，他終究是心軟了，他自己做了這麽多錯事，落得什麽下場都是應該的，可是他的孩子們還小，還什麽都不懂。
他自己有孩子，並且身體還不好，雖然下藥給老七，但他從來沒對孩子下手，這也是戚追願意放他一馬的另一個原因。
最終戚追帶著想要的東西走了，第二天一早，戚連畏罪自殺的消息就傳進了皇宮，配合著戚連計劃的母後皇太後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直接兩眼一翻跟著去了。
“你說他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大概是怕主子秋後算賬？六殿下太小看主子了。”秦一鳴想了想，覺得戚連主要還是為了後院女眷和孩子。
昨天晚上他將自己手裏的人脈都交到了戚追手上，戚追自然不會再對他動手，可心裏也會一直防備著，只有他死了，才能將戚追心頭的一根刺拔了，也會優待他的妻兒。
但要秦一鳴說，戚連真的是想多了，戚追心眼沒那麽小。
這大概就是教育的區別吧。
“事實上，我的這兩位還活著的皇兄……啊，現在是一位了，我這位六哥和七哥，可都不怎麽聰明，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還都不適合繼承皇位，但其實並不是沒有辦法。”戚追停下批改奏折的手，喝了口茶說道，“他和七哥一起，剛剛好。七哥不可能有孩子，而他毀容不可能上位，那很簡單啊，讓七哥登基，將來的繼承人過繼他的孩子，這樣兩家都能有保障，可惜兩人互相不信任，不願意放下過節。”
“他們要是這樣搭配一下，我那位好父皇估計寧願七哥登基也不會讓我天降皇位，為未來的皇帝是六哥的兒子，太後也會坐鎮後宮幫著七哥的。所以說，想要獲得成功，心也最好大一點。”
“唔？選秀？”翻開下一份奏折，戚追目光一凝，生無可戀的表情都生動了很多，“對啊，我需要個妻子，需要個孩子，今年成親，明年下崽兒，十六年後崽兒跟我現在一樣大，可以繼承皇位，到時候我不就解脫了？”
“三十七歲卸下身上的擔子去逍遙快活……我突然覺得日子有盼頭了！”這麽說著，戚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秦一鳴：“……”
他家殿下到底為什麽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呢？到底哪裏不對？他確定仙長大人教導的東西都非常正經，絕對沒有帶壞他家殿下的意思，可他家殿下這是自學成才了嗎？
你看看朝堂上還站著的大臣啊，戶部尚書都六十多了，人家還不是每日兢兢業業上朝鞠躬盡瘁的，殿下您才十六歲，就心心念念都是吃喝玩樂……
想到這段時間的忙碌，秦一鳴最終還是將快到嘴邊的吐槽給咽了回去。
他們在偏殿處理奏折，看上去好像很悠閑的模樣，但是繼位大典剛結束，又發生了刺殺事件，現在戚連還死了，一大堆事情等著他處理，也難怪戚追又想跑了。
最可怕的是，戚追還不止要處理政務，009依舊每天給他布置任務，只是任務比從前少了一些而已。
不過殿下十六歲了，確實該選秀了，正常皇子這時候都已經賜婚或者成親了，只有他們家殿下沒人管，到現在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
因為戚追確實太忙了，009勉強同意秦一鳴繼續幫他幹活，就是這樣兩人也無法從政務中解脫出來。
一個國家每日要處理的政務實在是太多了，就算大臣內閣那邊能解決一些，大部分還是需要戚追過目批閱，而戚追又不是那種隨便看一眼就直接批準的，大部分他都會好好看看，這也是學習的過程，因此花費的時間肯定要多一點。
“說起來，寫這個奏折的禮部官員莫不是個傻子吧？我那位好父皇才剛死，六哥的母後也剛去世，還有三年守孝呢，沒腦子嗎？這時候提選秀？選個麻煩回來？真不怕被罵死啊。”戚追遺憾地將那份奏折打了回去，並且對上奏的這位禮部官員非常感興趣。
這真是個人才！
雖然他沒將天歷帝放在心上，也沒將他當爹看，可還是得做點事情給外人看的，要不然日後會很麻煩，他可是要當盛世明君的人，有這不孝的汙點，日後史書還不知道怎麽編排呢！
“人還是太少了啊。”好不容易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戚追嘆了口氣對還在奮筆疾書的秦一鳴說。
“主子，明年就有恩科了，到時候會有不少人才吧？”
恩科啊，他記得上輩子恩科殿試，當時他跟在戚追身邊，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死了，戚追看不到他。
那次恩科的探花郎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有些眼熟，後來才知道那居然是當年代替他身份，以仆人之子逃過一劫的小少爺。
秦家算是被戚追的外家牽連才出事的，戚追登基以後就給謝家翻案了，連帶著秦家這樣的小官也跟著一起翻了案，當年抄家的一些東西都彌補了回去，小少爺自己在秦家沒了以後被秦家的好友收為徒，精心教導，還在恩科中摘下了探花，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可惜後來小少爺外放去了，秦一鳴也沒關心，自然不知道他後來怎麽樣了，只聽說他對忠心耿耿又救了自己的奶娘一家很好，給對方養老了。
小少爺和秦家不過是秦一鳴無意中看了一眼的，對他來說當時跟在戚追身邊，守著他的主子更加重要。
現在提到恩科秦一鳴就忍不住想到小少爺一家，不過他是不可能因為和奶娘的那點血緣關系就給小少爺什麽優待的，上輩子小少爺能成為探花，這輩子再怎麽樣也不會太差，用不著他管，他也不關心。
感知到秦一鳴的想法，009有些看不下去了。
【宿主，你的身世有問題，雖然系統不希望宿主被外物所影響，但是也不希望宿主被人蒙騙利用。】
【……啊？】秦一鳴手中的筆一頓，目光中帶著茫然。
什麽什麽？仙長大人在說什麽？
從前009沒有告訴秦一鳴所有真相，只提到過奶娘一家，詢問秦一鳴要不要看看，那時候秦一鳴剛重生沒幾年，009顧忌到他上輩子的那些遭遇，因此壓了下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戚追被養得很好，性格人品目前看都沒有問題，那麽重來了一次的秦一鳴呢？對他有沒有影響？當然是有的，戚追感覺自己被愛包圍著，009又怎麽可能會漏了秦一鳴這個真正的宿主。
雖然因為戚追的身份，這次009在宿主以外的人身上投入了很多關註，但對009來說，秦一鳴也非常重要的，那段在何歡宮的日子給了戚追一個美好忙碌的童年，也治愈了秦一鳴上輩子的心。
他的接受能力增強了很多，這時候知道真相也不會心理防線直接崩塌。
009喜歡善良美好的靈魂，可它也不覺得為自己報仇是錯的，如果奶娘一家子永遠不出現，它甚至不想告訴秦一鳴這件事，就讓他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就好。
看秦一鳴茫然的模樣，009更加痛心疾首了。
即使知道讓自己頂罪的小少爺活得很好，秦一鳴也沒有嫉妒怨恨，只是將他們當做陌生人，可這不是他們踩著秦一鳴的血淚活得有滋有味的理由。
【你並不是奶娘的兒子，小少爺秦寧才是，你才是真正的秦家小少爺。】
秦一鳴渾身一震。
【你出生的時候秦夫人難產去世，秦大人外放在外地，秦夫人自己帶著兩個孩子在家中，因為不得嫡母喜歡秦家老太太對秦夫人的院子並不上心，秦夫人死後你就由奶娘照顧，秦大人在你出世兩個月後才趕回來。這個時間差，奶娘貪心一起，將秦寧與你調了包。】
【你被送出了秦家，奶娘慈母心腸，求了秦大人給你一個良籍，不用進秦家伺候人，只不過是怕你會被認出來而已，所以才從來不許你出現在秦家的，秦大人念著她照顧好了名義上的小少爺，允了這件事。】
後來事情就簡單了。
過了這麽多年，秦一鳴已經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情了，只記得他娘對小少爺非常忠心，將小少爺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寵著，反倒是對他這個親兒子沒多少關註，這也是難免的事情，他娘是小少爺的奶娘，夫人又去世了，他娘要專心照顧小少爺，根本沒時間照顧他。
【奶娘是一時惡從心起，將你和秦寧調換，想要自己唯一的兒子能享受少爺的生活，不用當一個下人，有一個好的未來，沒想到你五歲的時候秦家被抄家了，眼看著秦寧要被帶走，她提出你代替小少爺，你的兩位兄長感激她忠心，同意了這件事。】
如果只是這樣，五年時間而已，009不至於這麽生氣，可是離開了秦家，恢覆了自己身份的秦寧，再次以秦一鳴的身份，獲得了秦大人好友的幫助，如果他不是以秦一鳴的身份，只是下人的兒子，秦大人的好友怎麽可能收他為徒精心教導他？
而現在，秦家即將隨著謝家一起平反，秦寧又將頂替秦一鳴的身份，將秦家所有家產收入囊中。
秦寧的親娘，名義上的奶娘呢？這些年和秦寧說是主仆卻和親母子沒什麽不同，包括秦大人好友都因為她忠心護主而對她另眼相看，頗有幾分好感，平日裏多有照顧奶娘一家子。
秦寧以探花之名中進士，還專門提到了從小護著自己的奶娘一家，娶了妻直接將奶娘當做老太太尊著，一起帶去了任上。
他們一家吸著秦一鳴的血，將他利用殆盡。
尤其上輩子後來戚追查到了秦一鳴和奶娘的關系，只以為奶娘是秦一鳴的娘，對她一家子還有些寬容，就算是最後戚追最瘋狂的時候，他都沒有對秦寧一家子下手，只是遠遠地將人調開了。
這些事情，一直跟在戚追身邊的秦一鳴當然知道，只不過他那時候沒辦法告訴戚追不用對秦寧一家子另眼相看而已，他根本沒有將那一家子當做親人。
畢竟在他眼中，在他幾乎代替秦寧去死的時候，他欠了奶娘的生恩養恩就都還完了。
可現在009告訴他，奶娘根本不是他親娘，他親娘是秦夫人，他才是真正的秦家小少爺，秦寧是奶娘的兒子，需要的時候就偷用他的身份，遇到危險的時候就將他推出來，隨後再次偷用他的身份，偏偏這樣還能獲得他親哥的感激。
一下子接收了這麽多爆炸的消息，秦一鳴整個人都懵了。
他從未恨過奶娘將自己推出來頂罪，可是現在……活了兩輩子，這輩子009還教了他那麽多東西，可是乍一得知這麽多事情，秦一鳴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秦一鳴的異樣戚追和離枝都看在了眼裏，有些意外又有些關心，“小秦子，怎麽了？仙長大人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雖然之前教戚追東西的時候009也潛入戚追的意識和他交流了，但除了學習時刻，其他時候009從來不會主動和戚追交流，有什麽事情都通過秦一鳴，所以戚追真的沒辦法詢問。
這是009為了穩固秦一鳴的宿主地位，要是什麽事情都能跳過秦一鳴，那它不就變成戚追的統了嘛！
而且戚追也以為之前的教學時間是傳說中的灌頂，實際上仙長是沒辦法和他交流的。
“仙長……仙長說了我的身世，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主子有什麽吩咐嗎？”秦一鳴整理了一下表情，恭敬地詢問。
“你的身世？”戚追早就知道秦一鳴的身世，知道他是下人之子，主家出事給主家的小少爺頂罪，這才進了宮的。
秦一鳴從來沒掩飾過，戚追當時問起來的時候就說了。
戚追本人對頂替了秦一鳴身份的小少爺沒什麽好感，而他更加厭惡的卻是秦一鳴的親娘，他覺得對方不配作為一個母親。
被009教導長大的戚追並沒有太多的主仆意識，也不會覺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了，他和戚連說自己生而高貴，那不是身份帶來的高貴。
每個人都生而高貴，值得尊重，是獨立的人。
這就是他從009這些年的教導中學會的……所以能幹活的人不管身份，他都喜歡！
秦一鳴簡單將009告訴他的身世說了一遍，說完他就發現戚追和離枝的臉都黑了。
“小秦子，你放心，主子肯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不會讓那惡心的人繼續利用你的身份，踩著你過好日子的！”離枝顯然是被奶娘的做法給震驚惡心到了，同情秦一鳴的遭遇，輕聲安慰道。
秦一鳴是她看著長大的，和她弟弟也沒區別，現在秦一鳴被人欺負了，離枝自己都想替他報覆回去，不過這裏還有主子呢，主子可不會看著他們被人欺負。
“離枝說的對，這等混淆主家血脈的下人，確實不能放過，否則的話別人有樣學樣，萬一哪一天來了個膽大包天的，混淆皇家血脈怎麽辦，這種事情從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何況還是對方應得的。”戚追直接將普通小官家下人混淆血脈給拉到了可能混淆皇家血脈的高度，那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仙長大人說，對方離開秦家以後又以你的身份去你爹好友家被收養教導，現在已經是個年少有為的舉人，等著明年恩科下場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處理的。”戚追瞇了瞇眼，心中算計，很快露出笑容，只不過那笑容和私下裏和秦一鳴離枝他們相處時不同，涼颼颼的看得人心裏發慌。
“是，多謝主子。”
“謝什麽，你是我的人，被人這麽欺負了，我要是不幫你收拾了，那日後可還有人敢跟著我幹活？剩下的奏折我自己來就好，你下去休息吧，明日放你沐休一天，好好休息，後天再過來。”
秦一鳴現在腦子確實有些亂糟糟的，也沒有辜負戚追的好意，起身行了一個禮就離開了，等他離開後，戚追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
“主子想怎麽做？”離枝微笑，絲毫不懼戚追冷漠的臉，“小秦子就是心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居然就亂了，那一家子……哼！從前看在小秦子自己都不想計較不在意，加上如果不是對方這番操作，小秦子也不會進宮的份上，也沒準備對那些人做什麽，可現在看來還是得動動手。”
在秦一鳴眼中，離枝就是一個普通的，性格很好的，看著他長大的宮女而已，但實際上，能被戚追母妃選為照顧戚追長大的人之一，這怎麽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女人。
心機手腕，離枝都不缺，只不過從前在何歡宮一直沒地方施展而已，如果不是她和李嬤嬤將何歡宮護得嚴嚴實實，戚追和小秦子怎麽可能安安靜靜在何歡宮長大。
整個何歡宮，最單純天真的就只有秦一鳴！
只有他一個人是真的有點憨，就算被009教了那麽多東西都沒能改變太多本性，其他三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李嬤嬤是典型的深宮老嬤，離枝也正朝著那方向狂奔，只有秦一鳴因為一直跟在戚追身邊，又沒有學太多厚黑學等，顯得和其他三人格格不入。
當然，更加格格不入的是寄存在秦一鳴身上的009，這是個度過無數人生，還像只警惕兔子一樣無害的家夥。
“明年不是恩科了嗎？我等著秦寧來京城，看看踩著小秦子，他到底能走到什麽地步。“
離枝：“……“
主子您這是想在他取得功名之際再將他一身功名給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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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連眼角抽搐地看著戚追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在他的書房裏玩耍，心裏更加萎頓了。
他們一夥兒兄弟，就輸給了這麽個家夥，光是想想都覺得不甘心啊，就是因為這份不甘心，他才會鋌而走險。
其實他很清楚，從宮中內應傳遞出來的消息，戚追並不像個在冷宮長大的人，手腕能力都不錯，他就知道刺殺失敗的可能會很高，對方不可能不防備他和還活著的七弟，可他依舊沒有停止自己的計劃，因為不甘。
他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你費勁了心思，為此付出莫大的代價，結果最後勝利的果實被一個路過的隨手撿走了，你也會不甘的，若是一開始他沒有加入奪嫡，或許還不會這麽難受。
這就是賭徒心理。
投入少的時候還能脫身，一旦投入多了，根本就無法放棄，停不下來，一直到粉身碎骨傾盡所有為止。
“事實上，就算沒有我，最終登上皇位的也不可能是六哥你或者是七哥，你們最後為什麽會瘋？因為有仇？確實是因為有仇，無論誰登上皇位都不可能放過其他兄弟，為了自己和身後妻子孩子的命，你們也會繼續爭奪下去。”似乎覺得有些無聊，戚追將蘋果放了下來，好心解釋道，“你會允許七哥繼位嗎？在你讓人給七哥下藥，讓他斷子絕孫之後？七哥上位怕不是要將你挫骨揚灰吧？”
“我就不一樣了，我跟你還有七哥都沒有仇，也不至於去打壓你們，畢竟……你們都這樣了，也不值得我防備著。”戚追身體後仰靠在椅子上哼笑，那笑容在戚連看來卻刺眼惡劣極了。
“目的，你今天過來的目的。”戚連看不下去了，不想再和戚追聊下去，直接詢問戚追的目的。
“我也不是什麽魔鬼吧，畢竟是兄弟，我也不想一登基就弄死兄弟，沒那個必要，但是……六哥拿什麽來換？刺殺皇帝誒，這麽嚴重，放在別人身上足以誅九族的罪名，你憑什麽要我放過你一家子？”
簡而言之，戚追盯上了戚連手中的人脈，尤其是宮中的。
戚連是嫡子，宮中的人脈龐大而藏得深，這些人手都好用得很，戚追也不想換人，能收了當然會方便很多，他現在可缺人了，也不想秦一鳴的能力用在掃蕩宮中的宮女太監上，哪有那個時間！
有現成的幹嘛不用？要物盡其用啊！
而且他也是真的沒有將戚連放在眼裏，根本不懼放過他會放虎歸山。
戚連再次沈默，想到身體不好的嫡子，最終還是妥協了。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一大家子一起上路的準備，可想到身體不好的嫡子和剛三歲的女兒，他終究是心軟了，他自己做了這麽多錯事，落得什麽下場都是應該的，可是他的孩子們還小，還什麽都不懂。
他自己有孩子，並且身體還不好，雖然下藥給老七，但他從來沒對孩子下手，這也是戚追願意放他一馬的另一個原因。
最終戚追帶著想要的東西走了，第二天一早，戚連畏罪自殺的消息就傳進了皇宮，配合著戚連計劃的母後皇太後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直接兩眼一翻跟著去了。
“你說他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大概是怕主子秋後算賬？六殿下太小看主子了。”秦一鳴想了想，覺得戚連主要還是為了後院女眷和孩子。
昨天晚上他將自己手裏的人脈都交到了戚追手上，戚追自然不會再對他動手，可心裏也會一直防備著，只有他死了，才能將戚追心頭的一根刺拔了，也會優待他的妻兒。
但要秦一鳴說，戚連真的是想多了，戚追心眼沒那麽小。
這大概就是教育的區別吧。
“事實上，我的這兩位還活著的皇兄……啊，現在是一位了，我這位六哥和七哥，可都不怎麽聰明，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還都不適合繼承皇位，但其實並不是沒有辦法。”戚追停下批改奏折的手，喝了口茶說道，“他和七哥一起，剛剛好。七哥不可能有孩子，而他毀容不可能上位，那很簡單啊，讓七哥登基，將來的繼承人過繼他的孩子，這樣兩家都能有保障，可惜兩人互相不信任，不願意放下過節。”
“他們要是這樣搭配一下，我那位好父皇估計寧願七哥登基也不會讓我天降皇位，為未來的皇帝是六哥的兒子，太後也會坐鎮後宮幫著七哥的。所以說，想要獲得成功，心也最好大一點。”
“唔？選秀？”翻開下一份奏折，戚追目光一凝，生無可戀的表情都生動了很多，“對啊，我需要個妻子，需要個孩子，今年成親，明年下崽兒，十六年後崽兒跟我現在一樣大，可以繼承皇位，到時候我不就解脫了？”
“三十七歲卸下身上的擔子去逍遙快活……我突然覺得日子有盼頭了！”這麽說著，戚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秦一鳴：“……”
他家殿下到底為什麽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呢？到底哪裏不對？他確定仙長大人教導的東西都非常正經，絕對沒有帶壞他家殿下的意思，可他家殿下這是自學成才了嗎？
你看看朝堂上還站著的大臣啊，戶部尚書都六十多了，人家還不是每日兢兢業業上朝鞠躬盡瘁的，殿下您才十六歲，就心心念念都是吃喝玩樂……
想到這段時間的忙碌，秦一鳴最終還是將快到嘴邊的吐槽給咽了回去。
他們在偏殿處理奏折，看上去好像很悠閑的模樣，但是繼位大典剛結束，又發生了刺殺事件，現在戚連還死了，一大堆事情等著他處理，也難怪戚追又想跑了。
最可怕的是，戚追還不止要處理政務，009依舊每天給他布置任務，只是任務比從前少了一些而已。
不過殿下十六歲了，確實該選秀了，正常皇子這時候都已經賜婚或者成親了，只有他們家殿下沒人管，到現在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
因為戚追確實太忙了，009勉強同意秦一鳴繼續幫他幹活，就是這樣兩人也無法從政務中解脫出來。
一個國家每日要處理的政務實在是太多了，就算大臣內閣那邊能解決一些，大部分還是需要戚追過目批閱，而戚追又不是那種隨便看一眼就直接批準的，大部分他都會好好看看，這也是學習的過程，因此花費的時間肯定要多一點。
“說起來，寫這個奏折的禮部官員莫不是個傻子吧？我那位好父皇才剛死，六哥的母後也剛去世，還有三年守孝呢，沒腦子嗎？這時候提選秀？選個麻煩回來？真不怕被罵死啊。”戚追遺憾地將那份奏折打了回去，並且對上奏的這位禮部官員非常感興趣。
這真是個人才！
雖然他沒將天歷帝放在心上，也沒將他當爹看，可還是得做點事情給外人看的，要不然日後會很麻煩，他可是要當盛世明君的人，有這不孝的汙點，日後史書還不知道怎麽編排呢！
“人還是太少了啊。”好不容易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戚追嘆了口氣對還在奮筆疾書的秦一鳴說。
“主子，明年就有恩科了，到時候會有不少人才吧？”
恩科啊，他記得上輩子恩科殿試，當時他跟在戚追身邊，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死了，戚追看不到他。
那次恩科的探花郎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有些眼熟，後來才知道那居然是當年代替他身份，以仆人之子逃過一劫的小少爺。
秦家算是被戚追的外家牽連才出事的，戚追登基以後就給謝家翻案了，連帶著秦家這樣的小官也跟著一起翻了案，當年抄家的一些東西都彌補了回去，小少爺自己在秦家沒了以後被秦家的好友收為徒，精心教導，還在恩科中摘下了探花，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可惜後來小少爺外放去了，秦一鳴也沒關心，自然不知道他後來怎麽樣了，只聽說他對忠心耿耿又救了自己的奶娘一家很好，給對方養老了。
小少爺和秦家不過是秦一鳴無意中看了一眼的，對他來說當時跟在戚追身邊，守著他的主子更加重要。
現在提到恩科秦一鳴就忍不住想到小少爺一家，不過他是不可能因為和奶娘的那點血緣關系就給小少爺什麽優待的，上輩子小少爺能成為探花，這輩子再怎麽樣也不會太差，用不著他管，他也不關心。
感知到秦一鳴的想法，009有些看不下去了。
【宿主，你的身世有問題，雖然系統不希望宿主被外物所影響，但是也不希望宿主被人蒙騙利用。】
【……啊？】秦一鳴手中的筆一頓，目光中帶著茫然。
什麽什麽？仙長大人在說什麽？
從前009沒有告訴秦一鳴所有真相，只提到過奶娘一家，詢問秦一鳴要不要看看，那時候秦一鳴剛重生沒幾年，009顧忌到他上輩子的那些遭遇，因此壓了下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戚追被養得很好，性格人品目前看都沒有問題，那麽重來了一次的秦一鳴呢？對他有沒有影響？當然是有的，戚追感覺自己被愛包圍著，009又怎麽可能會漏了秦一鳴這個真正的宿主。
雖然因為戚追的身份，這次009在宿主以外的人身上投入了很多關註，但對009來說，秦一鳴也非常重要的，那段在何歡宮的日子給了戚追一個美好忙碌的童年，也治愈了秦一鳴上輩子的心。
他的接受能力增強了很多，這時候知道真相也不會心理防線直接崩塌。
009喜歡善良美好的靈魂，可它也不覺得為自己報仇是錯的，如果奶娘一家子永遠不出現，它甚至不想告訴秦一鳴這件事，就讓他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就好。
看秦一鳴茫然的模樣，009更加痛心疾首了。
即使知道讓自己頂罪的小少爺活得很好，秦一鳴也沒有嫉妒怨恨，只是將他們當做陌生人，可這不是他們踩著秦一鳴的血淚活得有滋有味的理由。
【你並不是奶娘的兒子，小少爺秦寧才是，你才是真正的秦家小少爺。】
秦一鳴渾身一震。
【你出生的時候秦夫人難產去世，秦大人外放在外地，秦夫人自己帶著兩個孩子在家中，因為不得嫡母喜歡秦家老太太對秦夫人的院子並不上心，秦夫人死後你就由奶娘照顧，秦大人在你出世兩個月後才趕回來。這個時間差，奶娘貪心一起，將秦寧與你調了包。】
【你被送出了秦家，奶娘慈母心腸，求了秦大人給你一個良籍，不用進秦家伺候人，只不過是怕你會被認出來而已，所以才從來不許你出現在秦家的，秦大人念著她照顧好了名義上的小少爺，允了這件事。】
後來事情就簡單了。
過了這麽多年，秦一鳴已經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情了，只記得他娘對小少爺非常忠心，將小少爺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寵著，反倒是對他這個親兒子沒多少關註，這也是難免的事情，他娘是小少爺的奶娘，夫人又去世了，他娘要專心照顧小少爺，根本沒時間照顧他。
【奶娘是一時惡從心起，將你和秦寧調換，想要自己唯一的兒子能享受少爺的生活，不用當一個下人，有一個好的未來，沒想到你五歲的時候秦家被抄家了，眼看著秦寧要被帶走，她提出你代替小少爺，你的兩位兄長感激她忠心，同意了這件事。】
如果只是這樣，五年時間而已，009不至於這麽生氣，可是離開了秦家，恢覆了自己身份的秦寧，再次以秦一鳴的身份，獲得了秦大人好友的幫助，如果他不是以秦一鳴的身份，只是下人的兒子，秦大人的好友怎麽可能收他為徒精心教導他？
而現在，秦家即將隨著謝家一起平反，秦寧又將頂替秦一鳴的身份，將秦家所有家產收入囊中。
秦寧的親娘，名義上的奶娘呢？這些年和秦寧說是主仆卻和親母子沒什麽不同，包括秦大人好友都因為她忠心護主而對她另眼相看，頗有幾分好感，平日裏多有照顧奶娘一家子。
秦寧以探花之名中進士，還專門提到了從小護著自己的奶娘一家，娶了妻直接將奶娘當做老太太尊著，一起帶去了任上。
他們一家吸著秦一鳴的血，將他利用殆盡。
尤其上輩子後來戚追查到了秦一鳴和奶娘的關系，只以為奶娘是秦一鳴的娘，對她一家子還有些寬容，就算是最後戚追最瘋狂的時候，他都沒有對秦寧一家子下手，只是遠遠地將人調開了。
這些事情，一直跟在戚追身邊的秦一鳴當然知道，只不過他那時候沒辦法告訴戚追不用對秦寧一家子另眼相看而已，他根本沒有將那一家子當做親人。
畢竟在他眼中，在他幾乎代替秦寧去死的時候，他欠了奶娘的生恩養恩就都還完了。
可現在009告訴他，奶娘根本不是他親娘，他親娘是秦夫人，他才是真正的秦家小少爺，秦寧是奶娘的兒子，需要的時候就偷用他的身份，遇到危險的時候就將他推出來，隨後再次偷用他的身份，偏偏這樣還能獲得他親哥的感激。
一下子接收了這麽多爆炸的消息，秦一鳴整個人都懵了。
他從未恨過奶娘將自己推出來頂罪，可是現在……活了兩輩子，這輩子009還教了他那麽多東西，可是乍一得知這麽多事情，秦一鳴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秦一鳴的異樣戚追和離枝都看在了眼裏，有些意外又有些關心，“小秦子，怎麽了？仙長大人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雖然之前教戚追東西的時候009也潛入戚追的意識和他交流了，但除了學習時刻，其他時候009從來不會主動和戚追交流，有什麽事情都通過秦一鳴，所以戚追真的沒辦法詢問。
這是009為了穩固秦一鳴的宿主地位，要是什麽事情都能跳過秦一鳴，那它不就變成戚追的統了嘛！
而且戚追也以為之前的教學時間是傳說中的灌頂，實際上仙長是沒辦法和他交流的。
“仙長……仙長說了我的身世，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主子有什麽吩咐嗎？”秦一鳴整理了一下表情，恭敬地詢問。
“你的身世？”戚追早就知道秦一鳴的身世，知道他是下人之子，主家出事給主家的小少爺頂罪，這才進了宮的。
秦一鳴從來沒掩飾過，戚追當時問起來的時候就說了。
戚追本人對頂替了秦一鳴身份的小少爺沒什麽好感，而他更加厭惡的卻是秦一鳴的親娘，他覺得對方不配作為一個母親。
被009教導長大的戚追並沒有太多的主仆意識，也不會覺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了，他和戚連說自己生而高貴，那不是身份帶來的高貴。
每個人都生而高貴，值得尊重，是獨立的人。
這就是他從009這些年的教導中學會的……所以能幹活的人不管身份，他都喜歡！
秦一鳴簡單將009告訴他的身世說了一遍，說完他就發現戚追和離枝的臉都黑了。
“小秦子，你放心，主子肯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不會讓那惡心的人繼續利用你的身份，踩著你過好日子的！”離枝顯然是被奶娘的做法給震驚惡心到了，同情秦一鳴的遭遇，輕聲安慰道。
秦一鳴是她看著長大的，和她弟弟也沒區別，現在秦一鳴被人欺負了，離枝自己都想替他報覆回去，不過這裏還有主子呢，主子可不會看著他們被人欺負。
“離枝說的對，這等混淆主家血脈的下人，確實不能放過，否則的話別人有樣學樣，萬一哪一天來了個膽大包天的，混淆皇家血脈怎麽辦，這種事情從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何況還是對方應得的。”戚追直接將普通小官家下人混淆血脈給拉到了可能混淆皇家血脈的高度，那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仙長大人說，對方離開秦家以後又以你的身份去你爹好友家被收養教導，現在已經是個年少有為的舉人，等著明年恩科下場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處理的。”戚追瞇了瞇眼，心中算計，很快露出笑容，只不過那笑容和私下裏和秦一鳴離枝他們相處時不同，涼颼颼的看得人心裏發慌。
“是，多謝主子。”
“謝什麽，你是我的人，被人這麽欺負了，我要是不幫你收拾了，那日後可還有人敢跟著我幹活？剩下的奏折我自己來就好，你下去休息吧，明日放你沐休一天，好好休息，後天再過來。”
秦一鳴現在腦子確實有些亂糟糟的，也沒有辜負戚追的好意，起身行了一個禮就離開了，等他離開後，戚追臉上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
“主子想怎麽做？”離枝微笑，絲毫不懼戚追冷漠的臉，“小秦子就是心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居然就亂了，那一家子……哼！從前看在小秦子自己都不想計較不在意，加上如果不是對方這番操作，小秦子也不會進宮的份上，也沒準備對那些人做什麽，可現在看來還是得動動手。”
在秦一鳴眼中，離枝就是一個普通的，性格很好的，看著他長大的宮女而已，但實際上，能被戚追母妃選為照顧戚追長大的人之一，這怎麽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女人。
心機手腕，離枝都不缺，只不過從前在何歡宮一直沒地方施展而已，如果不是她和李嬤嬤將何歡宮護得嚴嚴實實，戚追和小秦子怎麽可能安安靜靜在何歡宮長大。
整個何歡宮，最單純天真的就只有秦一鳴！
只有他一個人是真的有點憨，就算被009教了那麽多東西都沒能改變太多本性，其他三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李嬤嬤是典型的深宮老嬤，離枝也正朝著那方向狂奔，只有秦一鳴因為一直跟在戚追身邊，又沒有學太多厚黑學等，顯得和其他三人格格不入。
當然，更加格格不入的是寄存在秦一鳴身上的009，這是個度過無數人生，還像只警惕兔子一樣無害的家夥。
“明年不是恩科了嗎？我等著秦寧來京城，看看踩著小秦子，他到底能走到什麽地步。“
離枝：“……“
主子您這是想在他取得功名之際再將他一身功名給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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