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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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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

雖然暫時分隔兩地, 但想想光輝未來,薄耘能忍。不忍也不行,小不忍則亂大謀。於是,他一覺醒來, 心態修補好, 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 退了房,去公司繼續搞事業。

好歹他是載德唯一指定太子, 雖然大夥兒覺得薄總對太子似乎是苛刻了億點,但要解釋還是能解釋通:就這一個孩子, 望子成龍嘛,也算是一種雞娃嘛。

無論是員工還是合作方, 哪怕得了薄首陽的示意讓他們別對薄耘客氣,但不可能當真啊!咱又不傻,你們兩父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兒, 總歸回家關起門來還是親的,咱可不是……

何況薄耘認真起來確實有才幹魄力,不是廢物或紈絝。總的來說, 他的事業路算是順的。

可和薄耘相比, 傅見微的心境就很淒涼悲觀了。

齊佳書對鮑檜說的那番話,他不信,卻又忍不住懷疑。

他不敢問薄耘。

如果沒發生過,薄耘會不會灰心?會不會憤怒地想:我這麽努力,對他這麽好,他卻懷疑我?!

如果真的發生過……又能怎麽樣呢?將偽裝從此撕破, 連自欺欺人的遮羞布都沒有了, 完完全全地做薄耘的情人(之一)?

這麽一想, 不如不問。

有段時間,傅見微甚至為自己不是女人而懊惱痛苦,但他後來意識到,這並不是問題的根本癥結。就像橫在祝英臺和梁山伯之間的其實從來都不是馬文才,而是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的門第觀念。

“你以為憤怒就能改變跟英臺的命運?”

“要怨就怨你們生錯了地方……人人都這麽虛偽、迂腐和勢利。”

“要怨就怨你們有太多想法,年少無知到了以為你們不喜歡就可以改變周圍的人,以為靠你們兩個就可以改變這個時代!”*

手機仍舊播放著楊采妮版電影《梁祝》,傅見微沒有再看,他坐在地毯上,抱著膝蓋,低著頭,哭得渾身發抖,卻沒有聲音。

他是前不久的偶然間才知道這部電影,數不清自己反覆觀看了多少遍。

忽然,有人敲門。

過了十來秒,傅見微才反應過來,他扶著沙發緩緩起身,胡亂地用手背擦了把臉上的淚。

這棟公寓一樓入口有嚴格的門禁安保,他潛意識裏能上來直接敲門的不是危險分子,而且這會兒腦子裏正發懵,貓眼都沒看,直接開了門,對上來者的臉,頓時楞住了。

過了很久,或許沒有很久,傅見微竭盡全力地發出嘶啞的聲音:“……薄叔叔。”

薄首陽擡著下巴,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垂眸看臉色煞白、瑟瑟發抖的傅見微,一點同情都沒有。

這副裝可憐的惡心樣子只有薄耘那蠢貨才會心疼。

就算是真的,也是傅見微自作自受,活該。

傅見微不敢多看薄首陽的眼睛,低著頭,僵站著。

薄首陽等了十來秒,不耐煩地說:“你不嫌丟臉的事,我嫌。但你如果一定要站在門口說給別人聽,倒也可以。”

傅見微這才反應過來,忙側身讓他進來,下意識地打開鞋櫃,拿出一雙拖鞋,可轉身便看到薄首陽的皮鞋已經踩上了潔白的羊毛地毯。

他猶豫了下,默默把拖鞋放回櫃子裏。

茶幾上的手機播放到電影結尾,吸引了薄首陽的目光。

傅見微忙過去拿起手機,關了電影,聽到薄首陽很輕蔑的一聲冷笑。

“看懂這部電影了嗎?”薄首陽問。

傅見微沈默著,沒說話。

他不打算問薄首陽是否都知道了、怎麽知道的,他沒有資格問,也沒有必要問,這並不重要。

過了會兒,薄首陽再度開口:“這套房子,包括你從薄耘那得到的所有一切物質、資源、錢,都是我的。薄耘是不是跟你說,這是他賣了他那點股或虛擬幣賺的?自欺欺人的笑話!他本金從哪來的?不還是我給他的?我都可以想象出來他跟你說了多少自命不凡的話,可他如果真有骨氣,他就該完全不靠家裏。他沒有。他養你的每一塊錢,都是從他家裏拿的。他進載德,跟我玩兒臥薪嘗膽,到頭來不還是為了我的財產?傅見微,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扮豬吃老虎,薄耘現在被你迷了心眼,他看不清楚,我清楚得很。我是沒把家醜外揚,否認,其他人也會很清楚。”

傅見微啞著嗓子,努力地向他剖白:“不是……我、我真的不是為了錢……薄叔叔,我真的只是……只是喜歡耘哥。我可以發誓,或者寫承諾書……我再也不要耘哥給我的任何物質……我、我就快畢業了,現在也可以找兼職,我……我以後賺的錢都給耘哥……薄叔叔,我真的只是喜歡耘哥……”

薄首陽嗤笑了一聲:“我來不是為了聽你說廢話。”

“我不是……”

薄首陽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覺得你有恃無恐。你爸媽死得早,只有一個叔叔,可你跟你叔叔家關系差,不在乎我會不會拿他家的前程威脅你,說不定還會暗自高興借刀殺人了。而我又肯定不會對你動用暴力手段。確實,你還不值得我冒那種風險。所以,你不怕我。”

“我沒有這麽想……”

“可是如果我把你勾引薄耘的事告訴傅家村的村支書、你小學和初中的校長、老師,你真的可以完全不在乎嗎?你能確定我完全沒辦法拍到你和薄耘上床的視頻嗎?我的手機裏現在就有他們所有人的聯系方式,我可以把薄耘的臉擋住,然後把視頻發給他們。就算沒有視頻,我可以把你的‘事跡’寫下來發給他們。讓他們看看,他們一片好心培養大的你,究竟是什麽東西。讓他們看,我好心收留你,供你讀書,你是怎麽‘回報’我的:你這個變態,勾引我兒子跟你上床。”

傅見微突然想起了被迫離開村裏的那個同性戀,村民的嫌棄與唾罵,一幕幕,仿如昨日。

薄首陽像蛇盯著獵物那樣,盯著抖得更厲害了、臉色更加慘敗的傅見微,得意地微笑了起來,緩緩地說:“傅見微,你不要以為我做不出來、不敢和薄耘撕破臉。我是父他是子,只有他怕我,沒有我怕他。而且,現在是他先違反約定。我唯一錯在我當初信了他,還想留點父子感情。現在我清醒了,他不見得會記我的好,我對他失望透頂。我現在是只有他這一個孩子,但假如他要反口咬我,我又何必還在乎他呢?我的年紀和條件可以再要一個或更多新的、聽話的孩子。

傅見微,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或者不要,看你自己。”

傅見微一直沒有說話,薄首陽等了幾分鐘,沒了耐心,冷道:“我多跟你這白眼狼待一秒都惡心,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說完,就要走。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的傅見微忽然出聲,很急促地、狗急跳墻似的說:“齊佳書也喜歡耘哥。”

薄首陽笑出了聲,轉過身看著傅見微。

傅見微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蔑視。

“我知道。”薄首陽說,“我不希望薄耘搞同性戀,但如果他非要這麽做,齊佳書我可以接受。你知道為什麽吧?”他不等傅見微回答,“因為齊佳書是人,而你是養不熟的狗。”

傅見微反倒笑了起來,他終於擡起了頭,直視著薄首陽,憋著眼淚,哽咽著問:“其實是因為齊佳書是天齊資本的繼承人,而我只是民工的兒子,是嗎?”

薄首陽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

“這不公平。”傅見微說。

薄首陽用一種“我覺得你很可笑”的冷漠的眼神看著傅見微,反問:“我為什麽要跟你一個民工的兒子講公平?”

“因為這不是舊社會。”傅見微說,“我的祖輩是農民,你的也是。”

薄首陽忽然朝他走過來,停在他面前,不足一腳的距離。傅見微撐住了,與他對視。

半晌,薄首陽一字一頓地告訴他:“現在不是了。”

傅見微腦子裏嗡嗡的,他猛地提高了聲音:“你和齊佳書的祖輩只是趕上了時代的風口——”

“你要怪就怪你的祖輩愚昧、懶惰、基因低劣,別人都趕上的風口他們就是趕不上!”薄首陽厲聲道。

他不願再和這個下等人多說,轉身走了。

傅見微在原地站了很久,一動不動,像一尊沒有生氣的木雕。

終於,他動了,去關了敞開著的門,靠在門上,打開手機,想告訴薄耘這件事。薄耘讓他無論什麽事情都要說。可字打好了,遲遲按不下發送鍵。

突然,一條消息跳了出來,傅見微看到備註,怔了怔,點進去看。

是一位姓張的老師,曾去傅家村支教,當過傅見微的班主任。就是她牽頭幫傅見微申請學校的雜物間住,幫忙打掃、裝飾那個小小的房間。

她只比他大八歲,卻像他的媽媽一樣關心他。她總是誇他,向他說起外面的世界,鼓勵他走出去,改變人生。

張老師:小傅,在嗎?

小傅:在的,老師。

張老師:唉,我剛看到一個新聞,離N城不遠[鏈接]你在外一定要註意安全!

小傅:嗯,我知道的,謝謝老師關心。您最近好嗎?

張老師:我都好。你要把自己照顧好,好好學習,不要分心,將來不管是回國,還是留在那邊,老師們都為你高興和驕傲。

張老師:王老師上個月有事兒回了趟傅家村,跟我說校長退休了,但閑不住,常往學校跑,偶爾代幾堂課,最喜歡跟學生說你的事兒,讓他們拿你做榜樣。

傅見微的眼前模糊起來,他忙擦了擦眼淚,飛快地打字:校長怎麽忽然退休了?

校長不用智能手機,他一般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打電話問候,對方總是只說都好,讓他好好學習,將來學成歸國,為國家做貢獻。

張老師:生了場病,治是治好了,但到底那麽大的年紀,去醫院折騰一趟,身體和精力都大不如前,他家裏人就不讓他繼續操心那麽多事兒了。

小傅:我都不知道。我一會兒打給校長問問。

張老師:那他肯定要怪王老師多嘴,王老師就要怪我了,哈哈。不過他肯定很高興很欣慰。

……

結束和張老師的聊天後,傅見微打了個電話給校長。

校長果然先念叨了一陣“我就知道小王是個嘴碎的,當年那群女仔仔裏就數她嘴最多,第二名就是小張”,然後大聲說:“哎呀,不要你操這種閑心!我好得很!你把你的心思放在讀書上!沒事兒別打電話給我,最多大年初一打一個,一整年的問候都算進去了!跨國電話費多貴啊,夠你多吃幾頓飯了!憨娃!你怎麽現在大手大腳起來了?可別在外面好的不學,盡學壞的啊!”

每回傅見微打給他,他都是這麽說。

“有什麽話,等你畢業回來了再說!還有,你支書叔也好,所有人都好得很,你沒事兒誰的電話都少打!”心疼話費,校長的語速比平時快很多,只想趕緊掛電話,“沒事了吧?沒事不說了!我忙呢!”

“……嗯,那不打擾您了。”傅見微只能這麽說。

他話音剛落,校長就火急火燎地掛了電話。

傅見微:“……”

他坐在沙發上,垂著頭,出了很久的神,然後把本來要發給薄耘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掉了。

JW:耘哥,在嗎?

薄耘過了很久才回他:剛在開會。又想我了?[親親]

JW: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耘哥:說唄。

JW:我累了,耘哥,要不,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三秒後,薄耘撥了個語音通話過來。

傅見微猶豫了一小會兒才接:“耘——”

“我在公司,就不開視頻了。”薄耘的聲音挺平靜的。

“哦……哦。”

薄耘的聲音溫柔了一些:“我看最近找個什麽借口脫身,過去陪你幾天。你現在先別胡思亂想。吃飯了嗎?”

“不是……不是亂想。”傅見微閉上眼睛,反覆地深呼吸,“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你吃飯了嗎?”薄耘問。

“……我、我聽到齊佳書說了。”傅見微只好拿出這個借口。

“他說什麽?”聽到這個晦氣的名字,薄耘頓時皺起了眉頭。

傅見微說:“他說,他和你在一起了。”

薄耘反倒松了一口氣:“這個啊?這我能解釋。我是為了拿他當幌子,都是假的。還有,就高考完那個照片,十有八|九是他找人搞的咱們,我肯定不能跟他客氣啊。現在反正告訴你這事兒了,我跟你說,笑死我了,你知道我怎麽整他的嗎?有回他裝醉,讓他室友大半夜的打電話叫我去酒吧接他,我心想他有病啊!本來不想去的,但又一想,我就去了。你猜我幹什麽去了。算了,你肯定猜不著。我把他送醫院洗胃去了哈哈哈哈!他急了,說沒事兒,我說那哪能沒事兒啊,你哮喘啊,這會死人的啊。我讓醫生趕緊給他洗,洗幹凈點!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姓齊的臉都綠了!後來洗完他還在那兒羅裏吧嗦,我說你是不是還沒洗幹凈,要不回去再洗一遍?他馬上不敢說話了哈哈哈哈……”

傅見微一直沒出聲。

薄耘的笑聲漸漸停下,沈默一陣,繼續說:“劉家劍搞了個男的,跟姓齊的掛相,我就故意刺激劉家劍,你知道這家夥最愛跟我比,特麽每回都比不贏,但就是不甘心。我就非說他喜歡齊佳書,但搶不過我,所以搞替身,可把他氣得,他就去搞齊佳書。然後我假裝生氣,扭頭給了齊佳書一個大嘴巴子,笑死,姓齊的都懵了,哈哈哈哈……”

“我們分手吧,耘哥。”傅見微說。

作者有話說:

薄耘黑化level+1+1+1+1+1+1……

薄耘:蒼天棄我,我寧成魔!!!(好像走錯片場了)

*徐克導演電影《梁祝》中祝英臺她娘的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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