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見他氣惱的的樣子，他其實並不太理解為什麽自己和羅錦在一起會遭人反對，因為他生活的那些年男風並不少見，洛鄰君時期雖說男子相戀有些上不得臺面，但是倒也不是沒有，所以那時他和洛鄰君在一起並沒有瞧見過反對的眼神，即便是流紹的那些話，他在意的也只是洛鄰君對他是否真心。

所以即便之前羅錦說要和自己在一起離開，可以坦白面對所有，他都並沒有覺得這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現在卻有些糊塗了！

這是一件很讓人不齒的事嗎？

傅禦書見他似乎聽進去了，又道：

“雲歸公子，這般繼續下去，你會毀了他的，況且雲歸公子你這般優秀的人，將來定然會有一番好前程，何必困在這偏居一隅，白白浪費這大好時光呢？”

雲歸其實並不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自毀前程的話，而是想到了他說的將來呢？

他沒有所謂的將來了，即便在轟轟烈烈也只是當下，可羅錦呢？

他該怎麽辦？

他想起洛鄰君在自己昏迷後那佝僂垮塌的靈魂，他害他苦了一世，連死都帶著遺憾和不甘。

人類的生命只有那麽短暫的百年光陰，他卻放棄了所有的喜悅快樂，將自己困在方寸之間，獨取一瓢苦澀。

那羅錦呢？

他好不容重新再來一世，又要重覆前世的惡果了嗎？

自己是不是除了傷痛從來不曾帶給過他們其他東西，從雲客的客死他鄉，洛鄰君的餘生悔恨，似乎每一次遇見都是一場悲劇的開始。

而現在他還會帶著羅錦這樣的痛苦嗎？

他一時間對自己存在的意義感到了茫然，他這一世世的追尋是否本就是個錯誤！

而此時門外傳來羅錦聲音，即便有意克制依舊掩不去的急切：

“師傅，徒兒有事稟報。”

傅禦書沒想到羅錦會這麽快回來，看著門外的人影和一動不動的雲歸，他還是開口讓人進來。

羅錦一進門就瞧見坐在一旁的雲歸，低垂著頭一言不發，連午時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都黯淡無光。

他強忍著直接走過去的沖動，看向對傅禦書道：

“師傅找雲歸有什麽事嗎？他一直待在院子裏，很多事情都是不清楚。”

傅禦書自然看出他眼中的袒護，但是見他沒有直接講出來，想來也是不想事情無法收場，便也順著話頭道：

“沒什麽事，只是想著雲歸公子來縱劍門很久了，也沒有說過話，所以找他過來聊聊。”

羅錦道：“既然這樣，不知道師傅聊完了嗎，我這邊有些事想要和雲歸商量。”

傅禦書點點頭：“嗯，沒什麽事了。”隨即又道：“對了，說起來，錦兒你也太不像話了，雲歸公子來咱們縱劍門這麽久了，你也不給他尋個住處，老是住你那恐怕也不合適吧，我看不如重新給雲歸公子尋個住處吧，也方便一些。”

羅錦聞言已經明白，傅禦書肯定是已經知道了，只是以他的性子沒有當場爆發反而給自己這樣的臺階下，也是用心良苦，想讓自己回頭吧，只是……

羅錦心中幾分思量，最終卻道：

“不必了，師傅。”

傅禦書還在說那邊地方比較好，聽這話口中話語一頓，片刻若無其事的接道：

“有必要的，你不是說你有個傾心的女子嗎，將來不是還要娶妻嗎，妻兒在側總是不方便的，況且雲歸公子恐怕也不習慣。”

他話語說的平淡，眼睛卻冷冷的看著羅錦，像是警告，可羅錦卻坦坦蕩蕩。

而後突然跪地沈聲道：

“對不起，師傅，我說的人就是雲歸。”

話音剛落，一個杯子便被扔了過來，冰冷的杯沿撞在羅錦的眼角上，溫和的茶水撒了一地。

“混賬！”

羅錦被砸的眼睛頓時一陣刺痛，眨眼間眼淚就流了下來，半瞇著眼瞧見地面上四分五裂的彩色碎片，苦中作樂的想師傅這是氣急了吧，連師娘送的杯子都扔了。

只是瞧著猛然起身沖過來的雲歸心卻無悔，他拉著雲歸的手示意沒事，依舊倔強的挺著脊梁沈聲道：

“師傅，對不起，但羅錦不悔。”

傅禦書真的沒想到這個混賬東西真的敢說出來，一時間火冒三丈，瞧見這兩人緊握的雙手還坦坦蕩蕩的說著不後悔，指著鼻子罵道：

“畜生！這是說的什麽話！！不後悔！你拿什麽不後悔！！我同意了嗎，縱劍門的規矩同意了嗎！衛國的悠悠民眾同意了嗎！你這話說出去就是被人不齒鄙夷的主，你腰都直不起來，你不後悔！你憑什麽不後悔！我養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你就是這麽報答縱劍門的！”

被人指著鼻子罵，羅錦記憶以來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那個牛鼻子指著自己罵他懦弱，廢物，那時他不在意，因為那是個他不在意的瘋子。

可這一次確實他敬重的師傅，待他如親生父子的師傅，他沒法不難過，心裏像是開了一條涓涓河道，順著心口往嗓眼裏賭。

他梗著嗓子，咬牙道：“師傅，我和雲歸已經成親了，我愛他，此生都不會負他，而縱劍門，對不起，師傅，我讓你失望了，等蘇丹羅奏能獨當一面了，我會離開，不會讓這樣的言論染指縱劍門。”

傅禦書養他多年，從兒時見到他的那時便知道，這孩子眉眼柔和，骨子裏卻倔強堅韌，如今見他這般坦坦蕩蕩的跪在這裏，依舊如此。

心中卻由最初的驕傲變成憤怒的心酸，他知道，羅錦這麽說，就是真的會這麽做，他甚至為了這個雲歸，要離開縱劍門，連他的家，他的親人都不要了。

“畜生，我養了你這麽一個白眼狼，早知道今日，當時我就不應該救你，才不至於現在出了你這麽個畜生。”

羅錦知道傅禦書現在心中難受，對他口中的惡言，坦然接受。

傅禦書罵了一會瞧見一旁一直不曾言語的雲歸，惡聲道：

“你不後悔？你也要問問你身旁的人後不後悔，願不願意跟你走！”

雲歸早就說過要一起離開，可此刻聞言卻身子一顫，他像是個犯錯的孩子惴惴不安的竟不敢看他，將頭越埋越低。

傅禦書看了冷笑：“原來不過是你一廂情願？”

羅錦不明白雲歸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反應，他一直都知道雲歸其實心裏有事。

特別是那天從洛鄰君家中回來後，眼裏時常會隱現不安，情緒緊張，常常夜半醒來瞧見雲歸緊緊抱著自己的樣子，而且他變的更粘著自己。

起先他以為是洛鄰君那天說了什麽刺激到他了，於是他不斷的試圖給他安定，給他安全感。

可是有時候他能感覺到，他說愛他吻他的時候他明明那麽高興，可眼底卻總是覆雜難辨。

他有時候會想：是因為他不夠信任我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