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小鮫人聞言揚唇一笑，從水中站了出來，漂亮的魚尾消散露出了白皙的雙腿，藍色的長發如逐漸變化成黑色，如蛇一般貼在他的皮膚上。

實在是活色生香。

偏他坦坦蕩蕩，讓洛鄰君這等常年游走花粉中的人風流公子哥，竟覺得再看下去倒有幾分唐突了。

偏頭轉開視線，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剛要遞給他，瞧見人已經撿起一旁的衣服穿起來了，洛鄰君這才發現原來一旁的樹枝上掛著兩件衣服。

只是那衣服已經很舊了，破破爛爛的，跟個麻袋似的套在這漂亮的小人身上。

洛鄰君帶著一位容顏出眾的青年回到家中的事，一會就傳了個遍，雲歸坐在客廳裏別別扭扭的聽著門外幾個小丫鬟指指點點。

“公子帶回來的客人長的真是俊俏，就是那衣服是怎麽回事？看著跟個小乞丐似得。”

“是啊，是啊，比以前見過的那些好看多了，不過就咱們公子的新鮮勁，也不知道能待多久？”

“頂多兩個月，咱們公子的性子你就不是不了解，哎……”

雲歸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盯著自己腳尖，鞋子上還有一個破洞，沒辦法他走了太久了，要是沒有遇見洛鄰君，可能還得繼續走。

這一世的的雲客太不一樣了。

他追尋了雲客很多世，即便他們性格身份不同，可有些東西是像相似的，比如說他們骨子裏的溫柔和謙遜。

可洛鄰君一點也不像他，甚至不像他們，他是一個全新的雲客，這讓雲歸心底熟悉的那些安全感消失了，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亂糟糟想了不知道多久的時候，身後終於傳來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雲歸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想靠近還是遠離：“沒事。”

洛鄰君像是沒註意到似的：“我讓人給你裝備了房間，先帶你過去看看？”

“嗯。”

雲歸跟著他後面走，避開他的視線，腳步小心翼翼的去踩他的影子，似乎這樣就能更貼緊這個人一切，更有勇氣一些。

洛鄰君瞧見了，心裏覺得有趣，面上還是一派淡然。

屋子很大，側間主臥和小客廳用珠串和帷幔隔開，淡淡的檀香冉冉升起，風聲卷起緋色的帷幔，透著一股綺麗脂粉的味道。

雲歸從沒住過這麽好了房子，不免多打量了兩眼，洛鄰君見他感興趣道：

“你先住著，有什麽不滿意的告訴我。”

雲歸問：“你不住這嗎？”

洛鄰君點頭：“當然，我有自己的房間。”

雲歸在看著房子心裏便沒有那麽高興了，可是他不敢說，這樣的雲客太陌生了，他只好點點頭，情緒低落的哦了一聲。

他的情緒一點也不難猜，全都展現在面上，洛鄰君伸手撥弄著他的頭發，安慰道：

“我給你裝備了衣服，你先換衣服，我在門外等你，一起吃飯，對了，你吃的和我們是一樣吧？”

他的手指柔軟又溫暖，雲歸覺得這個動作格外親昵，不自覺的咪了咪眼：

“嗯，是一樣的。”

洛鄰君瞧著小鮫人跟之前養過的小貓似的，這麽好順毛，差點就要笑出來，不過還是忍著笑意道：

“那好，我在門外等你。”

門外陽光熾烈，洛鄰君伸手隔著指縫咪了咪眼，餘光瞧見自己的影子，不由想到小鮫人方才的動作。

終於沒忍住，笑了起來。

看來今天沒有搶到雀靈兒的座上賓，倒是收獲了意外的驚喜。

雲歸換完衣服，總覺的這衣服有些怪怪的，一出來就問道：

“是不是很奇怪？”

他穿的是這位屋子上一位主人的衣服，那個女子容貌不算精致，眉宇卻有幾分英氣逼人，她自己大抵也知道自己的魅力點，常常喜好一身男裝扮相，洛鄰君寵幸她時為他量身定做了很多套衣服。

只是還沒來得及穿，人就把洛鄰君惹惱了，管家瞧著衣服一次也沒穿過，丟了可惜了，才一直留著。

如今一看，洛鄰君倒覺得，若是真讓那位穿，倒是糟蹋了。

鮫人容顏本就得天獨厚，女子再有英氣到底不似男子輪廓眉眼淩厲，雲歸這般倒是讓他有幾分驚艷了。

洛鄰君眸色漸深，走過去拉著人道：

“不怪，很好看。”

小鮫人頓時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沿途路過好些個人，神色各異的看著他，雲歸問道：

“他們是誰？”

洛鄰君順著視線一瞧，不著痕跡的丟了情誼綿綿的媚眼過去：

“他們和你一樣，是我的客人。”

“客人嗎？”

洛鄰君家大業大，只是他整天當個甩手掌櫃基本不問世事，好在家中老管家忠心耿耿，加上他氣運確實強，才沒讓他把衛國第一首富的名頭丟了。

雲歸來到了府上之後，這人更是連賬本都懶得看了，整天和雲歸在一起游山玩水，找樂子。

這天雲歸跟著他來到街上，瞧著人比往日還要多了些，雲歸手裏抱著一袋糖炒栗子，隨著人群流動。

“洛鄰君，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洛鄰君單手剝掉一個栗子，丟進嘴裏道嚼了嚼，栗子香甜，可是不太好剝開：

“今日是乞巧節，咱們自然是跟著湊熱鬧啊。”

“給。”雲歸見他有些不耐煩，剝了幾顆遞到他手裏：“我剝到袋子裏，等會一起給你。”

洛鄰君一楞，瞧他說完就認真的剝起栗子來，心裏一時間不知什麽滋味，半響露出一個笑容，倒是沒白養這麽久。

“說起來，咱們小雲歸有沒有什麽喜歡的，看上了那件，我買給你。”

他們身處鬧市，周圍兩邊的小販喧鬧不止，洛鄰君以往和那些美人出門向來最瀟灑的都是掏錢付賬的那一刻，此刻瞧著雲歸一個勁的剝栗子，想著得給些甜頭才好。

沒想到雲歸看都往攤子上看問道：“為什麽？”

洛鄰君道：“自然是因為你今日乖巧，討人喜歡了!”

雲歸聞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他，還是有些不明白兩者之間的關系。

小鮫人如今已不像剛來時那樣，對著自己小心翼翼，如今對自己暧昧親昵的動作也大大方方的接受，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坦蕩的很。

倒讓洛鄰君失了最開始那點趣味。

甚至覺得這小鮫人要麽就是完全不懂世事，要麽就是紅塵老手了，無論自己怎麽撩撥都安然不動。

雲歸見他興致缺缺的樣子問道：“你怎麽了？”

洛鄰君心中無趣，又不願失了風度，翩然一笑，攬著人肩膀繼續往前走：“沒事，咱們先去轉轉，晚些時候更好玩。”

月夜琴鼓奏 花街燈如晝。

街頭嬉鬧紛紛，煙火漫天盛開。

洛鄰君拍了拍他肩上的硝煙灰塵，拉著人往一旁買面具的攤位走去，從懷裏掏出一定錠銀子：

“老伯，兩個面具，不用找了。”

說著從架上拿了兩幅面具下來，一個掛在自己臉上，一個往雲歸臉上掛，雲歸站在那任憑他往自己臉上掛了個豬頭面具道：

“咱們要幹嘛？”

洛鄰君瞧著那臉頰紅通通的豬頭面具壓在雲歸的臉上，覺得好笑的緊，心裏那些不滿也淡了，拉著人往河邊走：

“帶你去玩。”

護城河水波蕩蕩，千盞荷燈明明滅滅，於星輝交相輝映，洛鄰君沒有拉著人放河燈，倒是用了一錠金子換了一艘小船，先一步跳了上去。

轉身朝雲歸伸出手：

“來，帶你劃船去。”

鳳陽城乞巧節這天有個習俗，這天經過河裏的船只，若是在船上掛著一盞河燈，渡過整條護城河的便是有情人。

洛鄰君挺沒道德的從河裏撈了一盞河燈，那少女的心事就這麽被掛在船頭，跟著一起撐著船篙往前劃去。

岸上人們不知道船夫的面具後面是誰，朝他們招手，想要渡船，洛鄰君覺得有趣便將船劃了過去，年輕的少年少女羞澀的挽著手坐上船，船只隨著重量微微一晃。

雲歸一時間有些站不穩，洛鄰君一伸手將人撈在懷裏，然後安頓著坐好，沖船上的情侶笑道：

“坐好了。”

那天晚上他們來來回回渡了好幾對情侶，護城河也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最後一次的時候抱著琴的少女興致高昂的彈唱了一曲。

引歌長嘯浮雲劍試天下

白衣染霜華

當年醉花蔭下紅顏剎那

……

青絲成白發

流年偷換憑此情想起

驛邊橋頭低眉耳語

碧落黃泉紅塵落盡難尋

回首百年去

……

姍姍雁字去又回荼蘼花開無由醉

只是欠了誰一滴朱砂淚

唱到最後竟是淚水漣漣，身旁的男子將其輕輕攬入懷中，便是靜默無言了。

下船時，兩人要付錢，洛鄰君笑道：

“剛才那首曲子，便算是這次的費用了，不過渡過護城河，便是白頭偕老一雙人了，下次可別在唱這般悲情的歌了。”

那女子眼角還有幾位未褪去的淚痕，聞言微微一笑，平淡的眉眼透出幾分奪目的光彩：

“謝謝兩位公子了。”

告別兩人，洛鄰君劃著小船,對雲歸道：

“這一趟咱們不帶人了。”

雲歸坐在小凳子上，仰著頭看他：

“為什麽？”他還挺想掙點銀子的。

洛鄰君道：“都說乞巧節這天度過一次護城河就會白頭到老，咱們今天走了這麽多回來，豈不是要生生世世牽絆在一起了。”

雲歸聞言挺高興的看著他：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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