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辰時，海面還有幾分薄霧，壓著海風過來有幾分涼意，屋裏只有小王爺一個人，此刻安靜的趴在窗前，陽光落在他沾著幾分稚氣的臉上，還能看到金燦燦的絨毛。

他也是個奇人，眉眼一收瞧見的便是歲月靜好世事無爭，唇角一勾你看見的又是紙醉金迷風花雪月。

瞧見他進來頭也不回，只是懶洋洋的擺擺手，蘇丹道：

“公子不是要觀看風景，怎麽在屋裏？”

小王爺呵呵冷笑：“你還好意思問本公子？本公子邀請的是雲歸公子，你倒是折騰出這麽多人來。”

蘇丹當然知道這是羅錦的主意，聞言也不接茬，只是道：

“長風呢？”

“出去給本公子泡茶去了。”

蘇丹瞧他面色淒涼，竟有些可憐兮兮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這位到底是真是假，他幹脆不去接茬，將手中兩盤糕點遞過去，聲音倒是不自覺溫柔了下來，哄著似的：

“公子，嘗嘗？”

小王爺拈起一顆酸梅塞進嘴裏，鼓著臉頰點評道：

“還不錯。”

蘇丹知曉他對衣食住行挑剔的很，說不錯便是滿意了，便走過去順著視線往窗外看，遠遠能瞧見離萬枯山更近了，目光遠眺還能看見花朵展開，艷如鮮血，蘇丹介紹道：

“公子，前面便是萬枯山了，當年龍神禦水前往，所到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無數人類家園被毀流離失所，事後便是蓬蓮帶領人類重新站了起來，據說他帶領人們打造鐵石，而後用這鐵石在這座海中建造起了這座山，然後一人獨闖半神居住的侚伽山，九死一生才從上面取得萬枯草，種在了這座鐵山上，萬枯草息鐵而生，食水不死，離開了水便會枯萎，蓬蓮耗盡了一生在山上挖掘了一條神奇的水道，水流可逆流而上，於是洪水才逐漸消退，或許是被蓬蓮精神所感動，萬枯草在他死時竟然齊齊開起花來，如今多年過去，也依舊可以看到那裏紅艷如火。”

小王爺只是遠遠瞧上一眼，癟癟嘴：

“當年為了鮫人之亂，半神一族費心費力，現在全讓這個蓬蓮占了便宜了。”

蘇丹聞言一怔：

“公子慎言。”

蓬蓮的故事是真正被列在大荒正史上的一筆豐功偉績，沒有一個人敢去挑戰他的權威，小王爺這話若是被旁人聽見了，少不得惹上是非。

小王爺倒是一臉無所謂：

“哎，你啊，還是太年輕，一個人無論力量多麽強大，都不可能拯救整個人類。”

蘇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強大精神寄托，無論是不是謊言，況且這還是在蓬蓮，公子身份尊貴，說話還需註意一點。”

他說話行事向來安分守己，多的一句也不說，小王爺和他相處多日也只瞧出這人貼心細致，卻半點不摻私心。

此時被這言論弄的一楞，隨即控制不住的咯咯笑了起來：

“得你這番私心，本公子這趟出行倒是不知是虧是賺了。”

蘇丹跟著笑了笑，並不多言，小王爺放蕩紈絝，卻並不是個傻子，蘇丹方才這幾句話，圈出了外人，又將自己圈進了自己人的範疇，在小王爺的眼中恐怕是認為蘇丹已經十分值得信任了吧。

比起雲歸的皮相，他更在意的是蘇丹的忠誠。

蘇丹心道今日這事的善後應當是穩妥了，他不希望因為任何人惹的縱劍門上下幾位師兄弟難堪，只是看著小王爺笑容洋溢，心中莫名有些煩悶。

小王爺心中郁結一掃而過，起身瀟灑一揮衣袖：

“算了，先出去吧，憑什麽本公子包下的船自己卻要窩在這裏。”

……

“舊夢，傳說生在九溪，伴隨神仙草而生，可以讓人回憶起前塵往事。”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你會相信的。”

……

大船乘風破浪，已經飄到了海面中心的位置，俯瞰下去如同一片樹葉在茫茫海中，周圍只有風聲卷著浪潮翻湧的聲音。

因著小王爺的品位船頭掛著帷幔飄飛，長長的托在海面上多了極為綺麗的味道，近處觀看萬枯山極為震撼。

只見漫天火紅，細細觀望才能瞧見一朵朵花瓣擁簇在了一起，那花朵的模樣絕不是凡間的品種，花瓣大小如圓盤，且薄如蟬翼，深紅的色澤透著一種勾人心魂的色彩。

而更神奇的是一道藍色河道拔地而起，海水倒湧，像是一條白色的綢緞，飛流直上千尺。

眾人聚在甲板上處理食材，烤的烤煮的煮，一片腥氣，小王爺瞧著自己本該風花雪月的場所被糟蹋成這樣一臉不忍直視。

長風將考好的魚片遞給他：

“公子。”

小王爺接過的瞬間，聞到了一股奇妙的香味，心道，這什麽調料。

變故就在此時發生，往來的一艘船只裏無數黑影像是利箭一般從船艙竄了出來，劍鋒淩厲，朝著船上眾人飛馳而來。

羅錦一把拉過身邊兩人將他推向身後，迎了上去，餘光一掃竟然沒有看見雲歸，心裏不免有些著急，只是此刻情況倒也容不得他慌張。

船上除了洛唯城，江末還有小王爺都是會武功的，小王爺已經第一時間躲在了長風的身後，羅錦幾人對視一眼將其他幾人護在中間，這些黑衣人人數眾多，明顯也是打算速戰速決，攻勢又狠又準，羅錦覺得奇怪的是，這些人劍勢淩厲，卻似乎並無殺機。

思及此羅錦掌風一掃，切開一人劍刃對眾人說：

“留活口。”

“明白。”

縱劍門以劍法霸道犀利聞名，此刻因為在船上不免有些畏手畏腳，生怕一劍下去直接將船體損傷了，那黑衣人見此身法更加靈動鬼魅起來，招式刁鉆。

幾人都並無殺人之心，功法都有些收著，對付這些本就武功不弱的黑衣人一時間倒是奈何不得。

不過羅錦蘇丹和方盡洲本就是縱劍門一等一的好手，便是他功法再過刁鉆，對著這幾人的重重防線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況且便是小王爺也沒想到長風的武功也不弱，護著小王爺旁人根本近不了身，那黑衣人見勢不妙，打了個手勢，急著要撤退。

羅錦見勢連忙去阻攔，只是這些黑衣人很明顯是有組織有計劃的，地面砰然一聲驚雷，白煙彌漫，進退有序，轉眼間就快退出戰局，羅錦急忙後退生怕黑衣人趁亂劫走其他人。

餘光瞧見帷幔飛舞，伸手扯下灌入純精內力，那剛才透著綺麗的帷幔此刻猶如靈蛇一口咬下煙霧眾人，將其撈了回來。

那黑衣人見此不慌不亂，手中寒光一閃就要斬斷帷幔，方盡洲見此連忙過來接應，即將扣下人時那黑衣人突然只攻不守，白亮的刀刃殺氣彌漫，漫天劍影鋪天蓋地的砸了下來。

可方盡洲卻更快，掌風掃開劍勢，一招密雨驚雷切切實實打在了敵人肩上，攜帶著強大的勁氣轟在那人身上，那人踉蹌著步步後退最後竟是撞上船弦嘭的一聲掉下了海裏。

羅錦手中帷幔一卷卻來不及了，海面炸起一陣血色水花，平靜下來時已經沒了人影，而那艘船只也遠遠開到了遠處。

等幾人追上去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船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方盡洲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大師兄，要是剛才……”

羅錦道：“方才情事緊急，為求自保不免心急了些，加上咱們門中心法向來霸道，不是你的錯。”

“各位沒事吧？”

幾人搖搖頭，方才他們幾個一直被保護在中間，倒是沒受到什麽傷害，不知誰說了一句：

“雲歸呢？”

幾人這才發現雲歸不知何時不見了，羅錦想著之前雲歸的神色此刻會不會是在海裏，如今鮫人和人類隔閡未消，船上還有位明顯不是一類人的小王爺。

既擔心雲歸出事，又怕被人發現雲歸的鮫人身份，正想著就瞧見雲歸從船艙裏走了出來。

幾人連忙問道：

“你方才去哪裏了？半天都沒看到人。”

雲歸也不說話，幾步走向羅錦身後，羅錦還能聞道他身上海水的腥氣，暗暗壓下心裏的慌亂道：

“我們先回去吧，還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二次的刺殺，在這裏不太安全。”

說著讓方盡洲先帶著洛唯城和江末去休息，兩人此刻臉色都不是很好，想來是方才被嚇到了。

江末拉著顧長生的衣袖，神色戚戚，顧長生一看便朝眾人示意道：

“我和江末先去休息。”

“好，你們先回房，煙冉，你跟著一起。”

等安排好眾人，羅錦握了握雲歸的手，想問的話來回幾次，最終嘆了口氣：

“怎麽樣，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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