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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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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陳柏青罪無可恕一百遍,但季永恩是可以無條件縱容一萬次的,看著人姑娘把好好一支吉他折磨到荒腔走板,光多少也替陳柏青可惜,就這麽把琴借給季永恩荼毒,他待她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忍不住指導,“餵,不是那麽彈的。”吉他操在手,一曲久石讓的《天空之城》,琳琳瑯瑯,在指尖流瀉出來。

永恩驚,“你會彈吉他?”

光故意,“十八歲的傻小子練出來騙傻女生用的。”

永恩,“你是說你十八歲的時候,幹過彈吉他騙女生的事兒?”

光少心裏堵的慌,他明明是說,十八歲傻小子才彈著吉他騙女生的伎倆,二十八的陳柏青現在才做臉紅不臉紅?不過實在不好那麽明顯,謝韶光板著臉,“我是說,十八歲傻小子賣力彈吉他哄女生,你都快二十八的女生,賣力學吉他是為讓誰高興?”

永恩,“還不行咱自個兒哄自個兒高興了?”繼續練習和弦,可惜她那被一向被保護的很好的手指頭不給力,雖說永恩還算是個皮實粗糙的姑娘,耐力也不錯,終究因為十指連心,沒一會兒,啊哦一嗓子,指尖被琴弦劃出血。

光少悶不吭聲給永恩拿膠布,臉上的表情沒有鼓勵,倒像是,你看,你看,鬧出人命了吧的架勢,要多不樂意,就有多不樂意。

永恩徹底被掃興,撅嘴,嘀咕,“好嘛好嘛,不練了。”

光少才肯緩和一點,“哪兒弄來的吉他啊,做過保養沒有?趕緊還回去……”

永恩看上去就更掃興,答應,“哦。”

光想,她一定不愛我了。

翌日,光少去找蕓涓,問她,有首歌,他想改成小提琴演奏的,不知有沒有問題?手機放那首《我們結婚吧》給蕓涓聽。

蕓涓,“求婚用啊?真是無可救藥地浪漫。”

光表情上真看不出有求婚的興奮,浪漫和喜悅,不過反正他那張臉向來七情不上面,再說臉皮兒也薄,人問什麽,你答什麽便是,蕓涓答應,“我和樂團的老師商量商量,回頭把譜給你傳過去。”

蕓涓的信用值和效率性向來爆表,很快樂譜傳給阿光,阿光再拎著琴找地兒背著永恩練幾日,顧不上吃顧不上喝,還想出奇制勝別被人輕易發現,精神壓力不小,兼之這些日子為永恩和逸華姐的事情,他也心情欠佳,水靈靈的少爺難免憔悴,滿袖塵埃推不去的落拓之色。

雖說頭暈腦脹,喉嚨發幹發痛,光少還是決定,得跟永恩說清楚,真的不能再拖了。周末,光少攛掇永恩撫琴為樂,奏那曲《我們結婚吧》來聽,自從那日陳柏青教會永恩唱這首歌,光倒是聽永恩彈過一次。

永恩識趣,說,“你又不喜歡流行歌曲,既然你有興致,不如來首《土耳其進行曲》吧。”

光拿出他的小提琴,“不用,我剛練會,和你一起。”

“不是吧?你練流行歌曲?”永恩驚疑,“受什麽刺激了?”

光少執著弓,也不廢話,眼神示意,開始啰。

永恩,“來真的?等我找譜兒,要不得非得彈錯音不可。”

找譜兒,這大概就是預示著一個不靠譜的開始,可邪火沖心的光少並無覺悟,死盯盯就琢磨心眼裏這一個主意。邊等永恩找到樂譜,還邊來了段The beatles 的 《Please please me》試個手,歡快的節奏把永恩的情緒調動起來,也跟上亂彈一小節。兩人首次合作,起碼開頭來說,還是非常和諧的。永恩因此信心倍增,開始《我們結婚吧》。

順利,順利,順利地旋律激越,直到副歌部分,“現在就要聽你的回答,你願意嗎?”按照光少的預演,這裏有個停頓,是專門給男生說請你嫁給我,而女生答應I do的。他看著永恩。

可季永恩壓根沒接收到他的電波,全神貫註於樂譜,嘴裏念念有詞,“這裏是要停幾拍?”

光喚她,情意殷殷,“永恩?”

季永恩總算擡頭回應,一雙明眸清澈澄凈,無絲毫暧昧期待,道,“等會兒別太快,我怕跟不上。”

於是……可惜一片清歌,都付與黃昏。謝韶光火大,把他鐘愛的琴往地上一丟,沖永恩吼,“你怎麽每次都這樣?”

永恩嚇傻了,他摔琴誒,可她到底做錯什麽?楞怔幾秒,永恩囁囁,“啥事兒啊,值當你發這麽大脾氣?”

光吼更大聲,“你覺得你我之間,還能有什麽事兒值得我發脾氣?”

永恩逆反,跳起來,“我就是不知道啊,你又沒告訴我。從來不把話說明白,都讓人猜的。你憑啥總要求我每次都猜對?你憑啥因為我猜不對就沖我吼跟我兇?跟別人你都能體諒都能包容,就跟我能耐跟我厲害。”不提那個“別人”也就罷了,提起來就是新仇舊恨悲從中來,剛領悟到的那點他開始喜歡她立馬顯得不夠看,而她一場多年來的無望單戀也立馬顯得絕望悲愴且重於泰山。眼淚在永恩眼眶裏轉,她才不要在他面前哭,這時候應該摔門而去才對,可季小姐還是把腳底下光少爺的琴撿起來先放沙發上,才摔的門。很沒氣勢沒出息,偏珍惜他的一切已經成為習慣,永恩對這樣的自己也無能為力。

她給他撿琴這個動作,讓光崩潰。她最狠了,狠的不牽強不做作,渾然天成,用她的善良凸顯他的混帳,光眼窩濕潤,想制止,“永恩……”永恩沒理他,跑走。深秋,降溫了,居處剛送上暖,屋子裏大家都穿的單薄。永恩脾氣一上來,依舊那樣,不管不顧就往外沖。光抓著自己和永恩的衣服,忙去追人。

永恩也沒跑遠,不遠胡同口,對著不知誰家一堵院墻,又哭又罵。

光“對不起。”把衣服給她披上,“來,這大晚上,外面又黑又冷的,咱回家。”

永恩梗著脖子,別想那麽容易把她哄回去。

外面冷風一吹,光少是頭更暈,嗓子更痛,鼻子還不通氣,揉額角,伏低做小,“你不要那麽愛生氣好不好?都跟你道歉過了。”

永恩,“不接受。”

嗯,肯應他一句就說明狀況不是太糟,光湊近點永恩,一時間口袋裏也沒摸到紙巾,衣袖擦永恩臉上的淚,“對不起,別氣我了,我有錯,一定改,成不?”

永恩還是,“不接受。”

光佯作沒耐心,“那就算了。”院門沒鎖,總得回去關上,真的往回走。

她氣沒消呢他還敢走?永恩彎腰,抓起腳上兔子頭的拖鞋,對光少丟過去。

“哇。”被砸中的光大人摸後腦,垂頭看地上那只鞋,再看看永恩赤著薄薄的,白生生的腳,無奈,不冷嗎?撿拖鞋。

永恩純粹挑釁,“怎麽樣,很準吧?我小時候擲鐵餅冠軍。”

光少再走回永恩身邊,“你到底想怎麽樣啊?”

永恩又要哭了,夜風瑟瑟裏,委屈,“你一點道歉的誠意都沒有,還問我想怎麽樣?”

光,“我還沒誠意?那你說,怎樣才算有誠意?”

永恩被問住,怎麽才算有誠意?她也不知道,因為不知道而被憋個臉紅脖子粗,更氣,更傷心,“你非得看著我哭出來才高興是不是?”暴怒之下,對著身邊那堵墻一腳踢過去,她沒穿鞋,血肉之軀,怎麽可能拼得過水泥瓦礫?頓時,痛得眼冒金星,嗷嗷直叫,下一秒,她落在光少懷裏。

光查看永恩的腳,慘了,大拇指腳趾甲嚴重受到傷害。那種你看你看出人命了吧的表情就又祭出來,“季永恩,你能不能別一發脾氣就喪失理智,是我惹你,冤有頭債有主,你要踹也踹我,跟墻置什麽氣?又不是墻惹你。”

她已經氣成這個樣子,他還有閑心跟她講道理?季永恩一邊痛得直抽抽,一邊眼淚長流,哽咽,“是你說的,要踹踹你。”不等光再窮逼嘚嘚,劈頭蓋臉,拳頭對著他就過去。當然,她還是舍不得對付他的臉,最多就是落力捶他肩膀胸口。

光少生受一二,把永恩抱更緊,用他的溫度暖著她,哄, “好了好了,不氣了,嗯?”等永恩哭個夠,力道弱下來些,他把拖鞋小小心心再套她腳上,抱她起來,“回家,趕緊上點藥。”

這腳上的藥也上了,臉也用熱毛巾擦過了,永恩喝著光少調制的熱可可,還有點抽抽搭搭的,心裏不痛快。

光坐她邊上,“要怎麽才肯不生氣?再打一頓?好啊,給你打。”

還打?每次捶他都沒什麽作用,自己下不了狠手,不下狠手人家又不痛不癢,想起來就慪,永恩狠叨叨,“跪下,你下跪我就不生氣。”也就那麽一說,再大的不痛快,呆會兒不也就好了?她哪次氣他能維持過十個鐘頭的?

真的是不靠譜到出奇,他的劇本明明寫求愛來的,咋演變成求饒呢?光大人是鐵沒轍鐵沒轍的,“我真下跪你別後悔。”

男兒膝下有黃金,何況謝韶光眼高於頂,他會下跪才怪。永恩徑自嘴硬,“後悔的是孫子。”話音甫落,眼見阿光從沙發上挪地上,他,真的給跪了~~永恩目瞪口呆,抱著抱枕,簡直不知該給啥反應。

光對著傻掉的永恩,“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是誠心的。”他豎起食指中指,溫柔堅定,“我發誓……”他想借著求饒的機會求愛,發誓愛她到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可被嚇傻的季永恩吃不住,丟掉抱枕,滑下沙發,也給跪了,又被光大人料中,她後悔的很“孫子”,無措,“大哥,可不能這樣,我還沒結婚沒養娃,你別折我的壽跟福啊。”

光少那豎起熱與愛的指頭,慢慢冷掉,彎曲,他真的是毫無辦法了,近乎哀懇,握住永恩的手,“求你了,別亂扯,你安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很明顯,不好。永恩反握住阿光的手,擱在她臉頰,眼中秋波盈盈,一張臉湊到光少眼皮底下,鼻尖就快挨著鼻尖的距離,光心跳加速,他意念裏只有那朵嫣紅的唇……

季永恩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嘆,“光,你眼睛都銹了,手也好熱。”她額頭抵他額頭,試“新大陸”的溫度,結論,“天啊,你在發燒嗎?發燒的人不安靜點兒你還讓我安靜……”

非,常,暈。求愛最後演變成求饒,那朵紅唇明明近在咫尺都沒能親到。光被瘸了一只腳的季永恩按去床上。他不得不叮囑,“小心你的腳。”

“緊張我的腳你倒是別生病嘛,”季永恩特特曲解他,“跟你鬧點脾氣就生病給我看,逼著我身殘志堅。”

光意欲辯解,體溫計塞進他嘴裏,跟著是感冒藥,還有胖大海泡的開水,一杯又一杯。遺憾嗎?計劃好的示愛鬧到這步田地?有點兒,但所幸,那個嘰嘰喳喳貧嘴嘮叨的季永恩總算全部回來了。

燒的迷迷糊糊的夜半,醒來,光看到季永恩上半身,都趴到枕頭長城上。她握著他的一只手,所有的擔心焦慮,在這樣的時刻,不加掩飾,對他全部開放。笑意浮在阿光嘴角,姑娘,都快越界,自覺“獻身”了哦。他輕輕側轉躺好,對著永恩的方向,這樣,他的臉,離她很近。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她因為擔憂他而微鎖的眉心,理順她披垂下來的發絲,羽毛樣的力道,撫她的唇,她暖而柔軟的呼吸,在他指尖,光的心,也跟著又暖又軟,無著力之地。她,應該還是愛我的,光想,只要她還愛著我,我的世界,就還是彩色的。

光大人的感冒,不過幾日便痊愈。接下來倒下的是季永恩。下班回來,弄好晚飯,沒吃幾口就撂了筷子。光尋思姑娘別是又挑嘴了,這幾天他生病,跟他著急上火,胃口差挑個嘴也應該,尋思晚上給她焗個意面或蛋奶酥,布丁啊什麽的。飯後拾掇利索,永恩洗個澡,說想早點睡,光才覺得不太對,怎麽這麽不起勁兒啊?問永恩,“哪裏不舒服嗎?”

永恩軟弱無力的樣子,“頭痛,嗓子也痛。”

光才想起來,哎喲,千萬別也感冒了,照顧他幾天,被傳染了?的確如此,不但被傳染,且來勢洶洶,感冒退熱藥和胖大海茶對永恩來說不起作用,半夜,燒到快四十度,光當機立斷,去醫院。

永恩燒的很難受,根本不想動,在被窩裏不肯出去,她面孔和唇因高熱染上病態嫣紅,看上去倒更是艷麗莫名。這要平時,不定勾引的阿光多意馬心猿,心動情動,這會兒也顧不得了,威脅,“要麽你自己換衣服,要麽我給你換。”

永恩沒辦法,“我自己,我自己。”可她還帶耍賴的,靠阿光懷裏胳膊環住他腰,“數到十。”就那麽窩在他身上,昏昏便欲睡去。

要不是她在生病,這辰光真是旖旎綺麗,光也舍不得,所以他老老實實,慢慢悠悠數到十。再叫永恩,“起來了。”把她拖去浴室換下睡衣,然後自己趕緊收拾點應用之物,水壺,餅幹,水果啊什麽。永恩從浴室出來,睏得神智模糊,毛衣開衫的扣子都扣錯了。光幫她扣好,頭發理理,再把大衣圍巾手套鞋子幫她穿戴妥當,屋門院門鎖定,背起永恩,“再堅持堅持,“我們去醫院。”

永恩胳膊繞著她脖子,火熱的呼吸和唇就在他耳邊,有些些撒嬌,“我不喜歡醫院,我也怕打針。阿光,能不去醫院嗎?”

光,“燒的這麽厲害,怎麽可以不去醫院呢?”

永恩,“那我在醫院,你會陪著我嗎?”

“當然了,傻瓜,你生病,我怎麽可能不陪你呢?”

“光,你會一直陪著我嗎?”永恩聲音裏混著睡意迷蒙,語氣孩子似的。

“會,我發誓,”光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永恩,“阿光,我喜歡你。”

阿光的腳步,停了一停,淚,毫無預兆,沖到眼眶裏,往事前塵,隨著永恩這句病弱的告白,紛至沓來,無可斷絕。光不敢說話,多吐半個字,都會哭出聲,可這會兒,真不是抱著她哭的時候。他想起永恩的文案,切膚之痛般感觸,的的確確,多少過往,此刻要訴諸於口時,才發現又太過閃耀,無法表達,世上緘默者,都把相思守。謝韶光在夜半的寂靜長巷裏,背著永恩一直朝前走,腳底下,冰凍的路面,發出輕微的碎響,墻根幾株草葉上,閃著白霜,他的頭頂,天空黑不見底,無星,無月,也無風,一味冷的紮紮實實,可他和她的呼吸卻是熱的,在寒夜裏,化成一片白霧。

那句示愛,對病中的季永恩來說,大抵就如醉酒後的無意真言,隨後都不記得,震撼是光大人的,永恩那兒連絲漣漪都沒能漾起,她說完就在阿光背上昏沈沈進入半睡眠狀態,被阿光抱進車裏,到醫院才勉強醒過來。掛急診,料不到人還不少。入冬後,流感肆虐,老人孩子大半夜的免不了來此報到。醫生給永恩開了針藥,要他們先吊上水,退熱再說。急診幾張有限的床位,已被人占用。想到大半夜在觀察室坐還幾個鐘頭,光問醫生,“能不能住院?”住院就有床位了,總可以讓永恩躺下睡一陣子。可醫生冷淡回應,“沒床位。”光拿電話,就準備找人。

永恩沒讓,“算了,就是感冒嘛,你看人家六七十的老人家,不也在觀察室嗎?咱不用那麽特殊。”

光蹙眉頭,“可你這麽虛弱,總得躺下好好休息才可以。”

永恩,“我沒虛弱,你著急,才覺得我虛弱。”她很努力地直挺挺站住,“我站著打針都可以,何況還能坐著。”

光只好作罷,非得找人走門路弄到一間病房,她未必開心。就這樣,等了好半天,永恩吊上藥水,靠著椅背,沒一會兒,頭歪到阿光肩頭,繼續昏睡。光把她攬到懷裏,讓她好好休息,下巴蹭著她額角,心裏滿滿的酸楚,這種情緒,在人多噪雜的夜半急診,洶湧泛濫,就覺得他家這丫頭受了好多好多苦,苦得他眼角滴下淚來。

旁邊有個嬸子問阿光,“你媳婦兒啊。”

光並不喜歡與人搭訕,很敷衍地頷首稱是。

那嬸子又問,“啥病啊?”

光克制一下自己,正色,“哦,感冒。”

那嬸子樂,“孩子,就一感冒,沒事兒的,幾天就好。你看你至於嘛,還哭上了,我以為是啥老嚴重的病呢。”

光氣的,真想吼一嗓子滾邊兒去,可也不能,事實上,是沒啥大病,可他心疼的厲害,沒著沒落。

幾支藥水吊到快天亮才結束,光把永恩帶回家扶她回床上倒著,他再分別電話給孫總和林以真請自己和永恩的假,就忙著洗鍋熬粥。文少電話來問要不要一起吃早茶,才得知妹妹病了,夥同朋友們來看看,也沒搗亂,送來水果蔬菜,還幫阿光整理家務。

退熱藥的作用,永恩出好幾身汗,換過幾次衣服,洗了兩個澡。晚上,退下去的熱度又回來點,是不如頭天晚上熱的那麽嚴重,可光還是很擔心。

反而永恩安慰他,“退熱嘛,都是逐步退,沒那麽快。”

光也說,“是啊,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話是這樣,還不夠他折騰的。沒幾分鐘,就探過身越過枕頭長城,去試永恩額頭的溫度。發熱本來就很耗體力令人睏倦,永恩幾次快睡著,又都被阿光弄醒,埋怨,“都說我沒事的,你別瞎緊張了,再說你也累一個晚上了,趕緊休息。”

光就覺得,這還不如半夜在急診室坐著打吊針方便呢,想想,說到底,還是這枕頭長城礙事,索性,把倆長枕頭給扔地上。

永恩睡意去幾分,“你幹嗎?”

“幹我想幹的。”光把兩床被子打開抖抖拼成一床。

永恩嚇得全醒,往床畔躲,差點掉下床之際,光把她給抓回來,他一只手扣住她腰,稍用力,她整個人在他懷裏。他呼吸的節奏近在面前,永恩眼裏盡是他溫和平順的表情以及英俊的面部線條,她上身不得不盡量往後仰,畢竟,這很像真正意義上的同床共枕,他們之間彼此沒示過愛,談過情,真走到有夫妻之實那一步算不得靈欲一致,只能說是混水摸欲。可終究敵不過光大人的力氣,她的頭被迫枕在他臂彎,額頭抵在他胸口,本來就有點熱的體溫,此刻更熱,永恩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燒到四十度了,聽光用他柔得能讓人化成一汪春//水般的聲音,嘆息著道,“放心啊,不會欺侮你的。只是這樣我心裏會踏實些。好了,睡吧。”

睡?怎麽睡?永恩肌肉緊張,腦子裏兵荒馬亂,一動不敢動。這樣的親密,就算是做夢,都不敢亂做。不是做,是坐,她真不能保證,在他的懷抱裏,自己是不是能如柳下惠,坐懷不亂。永恩心思,蠢蠢欲動中,如果親他一下,會怎麽樣?能獲得一個熱吻?還是他會把她推開,義正辭嚴,說她每次都弄不懂他亂來,褻瀆他們之間的友情?

阿光似乎讀得懂永恩的心思,他的大手掌,拍著她的背,撫過她的發絲,很具安撫性,“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睡前故事?這待遇不賴,好久沒享受過,永恩頭埋在阿光胸口,慌不疊點點。主要也是這時分,講點什麽比沈默著好,她很怕自己的遐思綺念,在沈默中膨脹,爆發。所以,她真的很需要一個故事來救救她。謝韶光不是喬景琛,總不至於給她掰扯出個情//色電影吧。當然不會,光少講《東周列國志》,一開始,就是周幽王聞謠輕殺,杜大夫化厲鳴冤。永恩以為就自己的緊張程度而言,起碼她得聽到荊軻刺秦才能去會周公,並不,很快就犯睏,阿光的臂彎,比她想象中更舒適,更美好,更有安全感,她睡著了。

光睡不著,雖然他很累,可心裏有根弦,是繃緊的。一來,永恩還沒退熱。二來,他終於,把她抱在懷抱,他的腿,卷住她的,她三十八度的體溫,穿透衣服的布料,熨燙住他的胸膛。光稍微松開她一點,很輕柔的力道,扳她的頭,她火熱的鼻息,隨即與他相繞,仿佛她呼吸的每一口氣,都與他共享。她的發,落他滿手,細密,順滑,芬芳。能這樣肆無忌憚,抱著她,擁有她,欣賞她的機會,在之前他們相處的日子裏,並不多。

光細細審視著永恩,眉如春山,閉著的雙眼,睫影若扇,小巧的鼻子。似乎在夢裏還跟他鬧著脾氣耍小性兒,嘴微微撅著,顏色嫣紅。光的手,順著永恩的臉龐,耳朵,描繪著,她潤白的耳珠,纖細的頸,她玲瓏的鎖骨,停住,不能再往下了……於此同時,他雙眼始終也沒離開她的睡顏。終究,按捺不住,光的吻,蝶翅般舞動的力道,碰她的眉心,眼皮,鼻尖,臉頰,還有她的唇,她的觸感,柔軟,甜蜜,似乎齒頰留香。竟如此美好,阿光壓抑著焦灼與身體上的緊繃疼痛,不敢繼續深入,她還病著,讓他感覺她好嬌弱,怕一不小心,就要碰碎了似的,光舍不得折騰她。再者,他保證過不欺侮她,讓她放心,她才肯那麽信任,把自己交給他的,總不能食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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