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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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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恩叫的士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丟進床上放肆大哭,一邊哭一邊覺著超囧的,屁大點兒事哪值得這麽個嚎法,可又壓抑不住自己的挫敗委屈和憤怒,謝韶光當真欺人太甚,同時又驚又恨,她在意他怎麽可以如此不放她在眼裏竟已經在意到這種程度。人總是在長大後才能了悟,不是誰非得愛誰不可的,但這個道理講給例如永恩這等滿懷憧憬的懷春少女聽,大抵也只落得“扯淡”二字而已。

虧得是晚上鐘點工不不在,不管永恩嚎的再如何驚天動地,都是她一人負擔。發洩完畢,季小姐洗澡更衣,自己抱著冰袋敷眼睛,等季家高堂參加晚會回來,她得和爸媽談談。既然謝韶光如此確定她是枚被安排回來搞破壞的棋子,她就該把這事兒問清楚。

夜半,遠山夫婦相攜而歸,想是玩的還頗為開心,談性仍濃,見女兒未睡,告知,他們見過唐意彼,還和阿彼一起聊到永恩。雖是隔輩,但不覺之間溝通上有障礙,彼此欣賞,相談甚歡。遠山夫婦對阿彼的評價,“好孩子,難得真誠,雖個性強了點,但大方明快又善良,何況有想法有內涵……”言下之意,遠山夫婦對唐意彼是極其欣賞。

好朋友得到家人讚譽,永恩心情恢覆許多,給爸媽熱好牛奶端出來,說,“阿彼可是我在學校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

遠山先生拍拍閨女腦瓜,“我女兒認識朋友的眼光一流,記住,挑男朋友的眼光也要這麽好。”

老爸無意一句,點中永恩要害,那個謝韶光倒並非不是好人,奈何絕不是良人,令人糾結欲死,只好嘿嘿傻笑兩聲,轉個話題,“方逸文的媽媽也出席晚會了嗎?”話說,方夫人和阿彼都在場,氣氛也能維持到很好,令賓主盡歡,倒是不容易的。

依雲女士呼方夫人的英文名字,“rachel去了LA,大小姐逸華身體不太好,她去陪著過聖誕。”這位媽媽完全了解女兒何故有此一問,給永恩一個“你放心”的笑容,“你誠伯有交代,晚會我們陪著方逸文主持的,你們那群小朋友玩瘋了,絕對盡興。”

季先生插話,英文裏夾著中文,“你發現沒有,謝董家的公子不是很起勁兒。”

季太太判斷力精準,“聽說那孩子十足散仙一個,性子冷淡,每天的基本睡眠十個鐘頭,能陪著撐到半夜已經很給面子了,沒當場睡著算人孩子教養好,還要求人家很起勁兒不是強人所難嗎?”

季先生恍然大悟,“哦。”又有八卦,操著不太標準的中文竟用詞古雅,“逸華小姐到底玉體違和?還是不幸流產?”

季太本著多年混跡人事的經驗,態度審慎,不該說的絕不說,聳肩,笑容裏寫著無可奉告。

季太的無可奉告,在季先生這裏基本等於他猜對了,不再追究,才發現他家閨女好半天默不吭聲,仔細觀察,“平時你話最多,今天怎麽這麽安靜?嗨嗨嗨……”他沖永恩張開雙臂,“寶貝兒你眼圈紅的,哭過了?”

被老爸一問,永恩的委屈再難遏制,卷土重來,倒老爸肩頭,哭,抽抽噎噎,“我才聽說,你們突然帶我回來讀書,根本不是工作需要,而是為了要把我故意安排給方逸文做內定的太子妃,才讓我進方幟,和方逸文培養感情的啦。爸,媽,這是不是真的?”

文縐縐的季先生竟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的厲害,季太一邊拍先生背遞紙巾,一邊把永恩拽到自己跟前站好,嚴肅,“你聽哪個講的?我們怎麽會有這麽糊塗的安排?”

哪個講的?永恩當然不會供出謝韶光的名字,胡扯,“很多人都這麽說,講不清道不明的,煩死了。”

咳半天的季先生緩過勁兒來,給閨女講道理,“有什麽好煩呢?人生下來,少不得會被人說,我們做事也不用事事向人解釋。”

看爸媽神色,似乎沒那種古怪的安排,不過永恩還是必須落實,繼續抽抽搭搭的,“你們確實沒其他想法對不對?我和方逸文可是同學哦,他有女朋友的,何況我還是他女朋友的好朋友,萬一你們有什麽其他意思很尷尬的,我在學校可怎麽做人嘛。”

季太保證,“永恩啊,你必須相信,媽和爸絕對沒有刻意安排你做方逸文女朋友的想法,你安心讀書,不要胡思亂想。”頓了頓,忽又問,“不過,你怎麽看方逸文?你喜歡他嗎?”

永恩還沒給什麽反應,季先生先被夫人嚇死了,象咬到舌頭似的,呲牙咧嘴,“喜歡?上帝啊,哪種喜歡?”他很用力強調,“他們不合適,是不可以互相喜歡的。”

老爸的反應讓永恩特別安心,看老爸那德行,根本就不能接受方逸文做他女婿的樣子嘛,不哭了,安慰老爸,“別緊張別緊張,我不喜歡方逸文,他很暴躁,不體貼,情商又差,脾氣壞的要命,幼稚,自以為是,只有阿彼那種硬骨頭才受得了他,我不會喜歡他的啦。”

看永恩對方二少的評價實在不咋地,遠山夫婦同時松口氣,跟女兒一席談話下來,倒似比參加party還累,精神頓時萎靡,抱抱女兒,“好了,我們都別胡思亂想了,去睡吧,晚安。”

是夜,永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的是,的確,方逸文幼稚又暴躁,跟他談戀愛會很辛苦,可是,似乎比跟南極冰好點吧?那家夥總冷冰冰什麽都不起勁兒似的,想點燃他的熱情,不是更辛苦?她幹嗎非死乞白賴喜歡他?唉,她不會真的有受虐傾向吧?

一夜沒睡好,午間犯睏,在圖書館瞅著對面樓頂陽光燦爛,永恩興致陡生,拎著把沙灘椅上去,蓋著羽絨服,帽子兜臉上,睡著了。其實一開始沒想這麽大喇喇青天白日下能睡著,可誰曾想就真睡著了。後來她被人推醒,是阿彼,見永恩睜眼,唐姑娘刻薄,“永恩啊,可長點兒心吧,你這麽個睡法,不知道還以為你遇害挺屍了,嚇人哪。”

永恩懶洋洋,“我這叫凈化懂不懂,讓陽光凈化我,給我正能量。”

“俗稱修煉對不?你練完沒?練完趕緊起來,一起去唱K。”

“唱K?今天心情這麽好?”永恩坐起來,隨手把長發抓到頭頂紮起來。

“歡迎你加入我們,一起聚聚唄。”她眉花眼笑幫永恩收椅子,“唉,我等這一刻可是等很久了,真不容易。”催永恩,“快穿衣服,光開車在下面等我們呢。”

永恩驚,“阿光?那面癱君?”

“面癱?”阿彼噗嗤笑出來,“對,我剛和他一起上來,見你在這兒睡著,本想聊聊天吵到你自然醒,誰知你睡的這麽香,根本吵不醒。看看時間差不多,他去把車開過來,讓我叫醒你。”阿彼補充,“面癱君細心,擔心你睡起來會冷,再感冒了,所以主動去開車。”她叮囑永恩,“看他這麽周到的份兒上,你客氣點兒吧,一會兒弱雞,一會兒面癱,一會兒又冰山的,耗子嗑盆兒,滿嘴是瓷兒啊你。”

永恩計較的倒非自己有瓷兒沒瓷兒,她擔心的是,“剛才你還和他在這裏聊天?餵,你怎麽都不叫醒我,我的睡相不是被看光?”

阿彼捏捏永恩鼻尖,“是看到了,你睡相倍兒可愛,簡直就像小天使,沒人比你更甜蜜,別擔心。”

永恩想說,唐姑娘你的審美有異常人,萬一面癱君不覺得象天使呢?當然不敢如此直言,豈不洩露心思?硬生生轉開話題,“你也常來這裏?”

阿彼應,“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來。阿光比較常來,我有時會上來找他聊聊天。”

永恩隨阿彼從頂樓下去,心裏感嘆,姑娘你恁地幸運,擁有一份火熱的愛情還占著一份溫柔守候。

“第一次在頂樓見到阿光的時候正在被方逸文整,我跟你講過的,我為替一個朋友打抱不平得罪到他,記得那天我被整得特狼狽,跑到這裏哭,還哭的特醜,大鼻涕甩老長,一邊哭一邊罵方逸文那一夥人不得好死,結果遇到阿光,他沒計較我的詛咒連他也算進去,並把手帕借給我擦眼淚鼻涕。”阿彼不對永恩藏私,“其實剛認識他們那段時候,我對阿光動過心的,不過,沒辦法發展下去,他太安靜了,話少的可怕,心思也縝密的可怕,和他單獨相對,總是感覺有壓力,不那麽自在。再後來,被阿文鬧的六神無主,不知不覺,腦子裏想的都是阿文,再再後來,才知道阿光和慧的事情,我也跟你說過的,從幼兒園時代開始,阿光一直都在等著和慧開花結果那一日。我才慶幸,虧著沒對阿光投入太多。”

永恩從沈甸甸的腳步和亂糟糟的思緒裏隨便掙紮出三個字,“為什麽?”

阿彼嘴裏一連串感嘆,“誰能和慧相提並論呢?從小就拿獎拿到大誒,鋼琴比賽,演講比賽,創作比賽,書法比賽,包括長跑和舞蹈比賽,她總能名列前茅做到最好,她甚至擁有潛水和航海執照,你最無法想象的是她連摩托和卡車執照都有,很驚人吧……”

可即使慧如此驚人,也敗給唐意彼姑娘了,從幼兒園時代就夢想著能與慧開花結果的謝韶光啊,等到的是在可以與慧“開花”的時代,慧遠去加拿大,而他明明可以相隨,卻裹足不前。永恩還記得前段日子,喬景慧臨走那天,與她道別時候的情景,慧學姐望著長街盡頭處隱沒在樓宇之中的落日,與永恩說,“曾經愛過,或者,我以為我愛過,至於現在,或者也在愛,不過,我相信很快就不愛了。”永恩更記得慧學姐叮囑過她,“有一天他弄明白了,一定很難過,永恩啊,你要照顧他。”那會兒,永恩不懂,慧學姐說的是什麽,現在,非常了解,慧,不知不覺中,已經是過去式,南極冰現在喜歡的是阿彼。阿光喜歡阿彼這件事兒,大概除了當事人不知道之外,他們身邊的人倒並非全不知情,象阿琛和阿文,怎麽可能一無所覺呢?或者大家只是下意識去忽略,沒人願意打破他們三個與阿彼之間的平衡關系。

阿彼還在興致勃勃講阿光和慧的事情,“有一次,慧被選中去拍一款飲料的廣告,要穿稍微暴露點的衣服,阿光不太開心,從不讚美慧穿那件衣服漂亮,可後來慧的大幅廣告海報被張貼的到處都是,他趁人不註意,就目不轉睛盯著海報狂看,阿光啊,悶騷的厲害……”

永恩無路可逃,聽阿彼講這一切,應該說,是聽阿光的紅顏知己,講他和他青梅竹馬的情事,有那麽一瞬,永恩真希望自己是聾的。驀地記起曾做過的一個夢,她夢到和南極冰坐在頂樓看星星,他神色清冷,伸手將她推下樓。其實那個夢裏,她真冤枉了南極冰,不是他推她下樓,而是她自己跳下去的,義無反顧,萬劫不覆。

永恩相信,今後她不會再踏足頂樓一步,這裏是阿光思念慧的頂樓,是阿光和阿彼聊天的頂樓,這是讓季永恩傷心的頂樓。

還要和他們和解嗎?那不等於天天面對現下眼前這一切?永恩打起退堂鼓。可她就是個死沒出息的家夥,樓下,謝韶光靠在他的座駕旁,散仙之態打著哈欠,將鑰匙丟給永恩,說,“你開車,我睏了。”那一刻,永恩的退堂鼓就改奏義勇軍進行曲了,竟後悔自己怎麽就沒學會開車呢?特對不起光少的語氣,“我,我不會開車。”

阿光眉眼糾結,難以置信,“拜托,你不美利堅合眾國的娃兒嗎?”

永恩更愧疚,“真的,學過,沒學會。”

唐姑娘颯爽利落,“不怕我剛考到駕照的話,我來吧。”

阿光鑰匙給阿彼,百分百信任,那種你辦事兒爺放心的意思,鉆進後座,對前座的永恩和阿彼道,“說話小聲,不要吵。”靠椅背上,迅速去會周公。永恩是真服了,跟阿彼嘀咕,“丫前輩子是豬的親戚吧。”阿彼點點頭,同意永恩,呵呵樂,聲音小小,很照顧阿光的睡眠。永恩想,雖然沒有和阿光發展下去,但是,阿彼心裏,對阿光多少有些不一樣的,她頗疼愛他,也特別照顧他。

一路上,聽阿彼音色輕柔,“昨晚你怎麽不來?我見到你爸媽,聊了一會兒,他們人特好,你家人怎麽長得都象漫畫裏的完美家庭?你媽好美哦,你爸那麽帥,重點是你爸是個很陽光的人……”永恩與之應答間隙,偶爾閃神,車鏡中瞥到南極冰少爺的濃眉長睫,輪廓如雕刻般線條清晰的側面,她想,這個和解即使是假的,也認了,能有機會見到他,總是好的。這麽想的時候,永恩暗暗納罕,愛情,可以讓一個人卑微若此,低到塵埃裏去嗎?這樣的姿態,真的能開出花兒來?

以為文少這攤和解酒真的擺在哪個KTV包廂,錯,是在文少家裏。因為文少家裏的多媒體音響設備比KTV的只勝不輸,而其所囊括的曲目也不輸KTV。重點,在家裏,唐意彼可是會親自下廚弄點小菜給文少下酒,顯示歡迎永恩加入的誠意同時,文少還可以吃到甜蜜的愛心食物,是多麽漂亮。所以,真的沒必要去KTV包廂。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方明誠顧著美國的生意不在,方夫人去探望女兒,這家裏方逸文是老大。見永恩到,前事不提,這麽講不準確,丫根本裝從來沒欺侮過永恩一樣,親切自然,“第一次來,帶你到處看看,熟悉環境。”

永恩啼笑皆非,索性也就放下前事不計,一笑泯恩仇,“好啊,哇,你家真大。”確實大,室內和室外泳池,桑拿浴房,SPA房,健身房,娛樂室,足可以容納近百人開派對的大廳和露天院落等等,大大小小一應俱全,卻都弄的非常合理,舒適,從地下到地面五層樓,還配了電梯,全玻透明那種,方便,也奢侈。

阿彼沖永恩擠眉弄眼,“比以前的地主惡霸如何?”

方逸文臉紅脖子粗,“你別每次……”

雖說被方逸文欺侮過,但私心裏,永恩不知怎麽,還真挺同情這個情商差的家夥,替方逸文打圓場,“以前的很多地主惡霸啊,也不少修橋鋪路造福鄉裏的。”

阿彼摟著永恩,惡心巴拉,“懂事,前途無量,一準兒是我們的小甜心兒。”

永恩笑,和方逸文對視一眼,竟有某種默契,心照。

晚飯豐盛,估計菜單是阿彼擬的,很照顧永恩口味。點心上來的水餃,阿彼親自料理,永恩特別喜歡,一路討教制作方法,席間氣氛融洽,杯酒釋前嫌,不開心的沒人提,而關於永恩代為捉刀卡片上那段句子的事情,當然文少和阿彼都已知究裏,文少和阿彼特別共同敬永恩酒,“多了你這個朋友就是多了一份幸福。”阿彼倒也罷了,難得文少這麽情辭懇切,永恩不知怎麽心裏發酸,竟感動莫名,鬧的眼睛差點出汗。

至於南極冰同志,他沒刁難永恩,但也不熱絡,反正他向來話少,行為上沒有不耐煩夠配合,季永恩就該“感恩戴德”了。因著每個人都輪著和永恩碰杯,到他那裏,也就中規中矩的,“歡迎你加入。”讓人特別心灰,行貨,永恩最恨了。必須讚美阿琛,慣於尋花問柳出入風月場所之故,他能找出繁多名目和花樣來舉杯,又那麽體貼,周到,將席間每個人都哄的特開心,簡直可以說是賓至如歸,兼之他說話的聲音總是醇潤如銀般美好,永恩時不時也會被他逗得心頭一動,不時感喟,若光能有琛十分之一的風雅,她都不會這般傷神。

說到唱K,乘著點酒興,幾個年輕人各展所長。永恩發現謝韶光長於濫竽充數,人家唱,他跟著張張嘴巴作罷,不搶麥,不踴躍,謙和的令人憤怒。而最讓人開心的還是阿琛,他的經典之作是《凡人歌》,捧著麥對兩個損友掏心掏肺地吼,“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阿光恍若未聞,阿文嘴型顯示,YES,接著搶麥,與小女朋友合唱《我只在乎你》。

這一夜永恩喝醉了,考慮永恩的酒量基本屬“涉世未深”的程度,更是連車都不會開的美國娃,便知其被父母過度保護。方逸文還是上道的,命司機開著加長名車載著他們三位少爺和阿彼一起送永恩回家,以證明永恩跟他們做朋友,有被他們照顧著,就算把人照顧醉了他們也會負責。永恩被阿彼架進屋,一直唱著《凡人歌》,調子荒腔走板,腳底下歪七扭八,完全high過了頭,季家夫婦哪見過女兒這陣仗,少不得喊幾聲天,“這是灌了多少黃湯啊。”

翌日一早,永恩捧著有點痛的腦袋皺眉喝清粥之際,季太則問,“昨兒晚上那三個孩子,哪個在追你?”

永恩故意的,“你們看哪個好?”

季太和季先生直言,“哪個都不行,逸文就算了,那兩個,一個太散漫一個太花心,這……”這大概是世上最挑剔的父母,那兩個也都是家財萬貫的主兒好不好,放別家閨女身上,保不齊人爹媽多樂呢,永恩違心,“別緊張,哪個都沒追我,我,我哪個都沒看上。”

真遺憾,哪個都沒追她,真慘淡,她不幸暗戀了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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