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燈
小
中
大
淩知仰頭看他，只要見到這個人，就情不自禁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尚是心有餘悸，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這才強自大著膽子對那人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找你呀。”江晗笑瞇瞇的看著淩知，淩知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問道：“你難道不是應該來找我娘嗎？”
江晗說話也是非常的實在：“大美人不在，我自然只能夠來找小美人了，如何，難道小美人也不願同我說話？”
淩知年紀還小，自然是難以應付江晗這種說話方式，她瞪了江晗一陣，忽的想到之前在山寨當中，謝青璃與江晗抱在一起的場景，心裏忍不住又想到了許多的東西。她從來沒有見過謝青璃與誰有過這般親密的接觸，更沒有見過謝青璃抱過除了她以外的人，現在想來，其實謝青璃若不是因為她，本就應該找個好人家嫁出去，斷不會耽誤那麽久才是。
想到此處，淩知忍不住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娘？”
江晗本還在墻頭上隨意坐著，聽到了淩知這話，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雙眸微瞇，托腮道：“你娘那麽漂亮，我自然是喜歡的。”
“那你會對我娘很好嗎？”淩知想了想，心中雖是萬般的不情願，卻仍是問了出來。
江晗笑出了聲來，點頭道：“憐香惜玉這種事情，我可是最擅長的。”
淩知聽到這裏，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眼神微微黯了黯。
江晗忽的從那墻頭躍下，幾步到了淩知的面前，挑眉道：“你不請我進來坐會兒嗎？”
“你……我娘說不能讓來路不明的人進房間！”淩知面上帶著猶豫，江晗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有些無奈的道，“我可是昨晚救了你們的人，哪裏算得上是來路不明了？”
然而淩知沒有絲毫要改變主意的意思，只指了指院子裏的石桌石凳，低聲道：“你去那裏坐吧。”
江晗只得點頭答應下來，低頭對淩知道：“也好，你來與我一起坐著說話可好？”
淩知想了想，點了點頭。
江晗到了石桌旁坐下，淩知想了一想，忽的又站起身來，自己回屋去沏了一杯茶給江晗倒上，江晗捧過茶喝了一口，忍不住有些驚訝的讚到：“茶葉並非是上等的茶葉，不過沏茶的手藝卻是不弱，小美人你真厲害。”
“我才不厲害，這是我娘教我的。”淩知隨口應了一句，趴在桌旁有些戒備的看江晗，一副不明白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麽的神情。
江晗對上她防備的眼神，不禁又是一笑：“我這次來不過就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你不必如此擔心。”
淩知撥弄著茶杯，小聲道：“你想打聽我娘的事情對不對？”
江晗笑到：“小美人很聰明。”
淩知倒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只是稀松平常的道：“每天都有好多人跟我打聽我娘的事情。”
江晗：“……”
淩知又道：“鎮上很多人都喜歡我娘的，我娘才不會那麽容易喜歡上你！”
江晗又是一陣輕笑，覺得淩知這番話實在是有意思，他卻沒有與淩知討論謝青璃究竟喜歡誰這種事情，他只想了一會兒，低聲問道：“你知不知道你爹究竟是誰？”
“我爹？”淩知一怔，不明白江晗為何突然提到這個問題。
江晗點了點頭，一手托著腮幫子，認真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嗎？我可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男子能夠有這般幸運，能夠娶到像謝青璃這樣的女子，還讓她心甘情願一個人生養孩子。”
聽到江晗的話，原本正在喝茶的淩知忍不住嗆了一口茶，重重咳了幾聲。
江晗擡眼看她，她咳完了終於道：“我娘沒有成過親。”
“沒有？”這回輪到江晗驚訝了。
淩知點了點頭，將自己會成為謝青璃女兒的事情緣由說了出來，江晗聽罷才忍不住失笑起來，搖頭嘆道：“原來如此，這般說來，我似乎倒還真有機會求得美人的芳心了。”
“你不是因為喜歡娘才來問我這些問題的嗎？”淩知覺出了不對來。
江晗沒有立即回應她的問題，只隔了片刻後才道：“那麽你可知道，你娘在遇上你之前，究竟是什麽人，又做了些什麽？”
“我……”淩知被江晗這問題問得有些茫然，淩知與謝青璃一起這麽長的時間，從來未曾認真的去想過這個問題，因為自她記事起謝青璃就一直在身旁，二人所過的日子都是同樣的日子，淩知從來沒有想過，在沒有遇見她之前，謝青璃所過的究竟是什麽樣的生活。被江晗這一問，淩知才覺得自己對於謝青璃，竟然並非如她所想象當中那麽了解，謝青璃從前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又經歷過什麽，但她竟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淩知茫然的搖頭。
江晗見自淩知這處問不出什麽來，不禁又道：“昨夜裏，那個山賊頭子，他應該是認識你娘的。”
淩知聞言一怔，聯想到昨夜的情形，知道江晗的猜測並沒有錯。那山賊頭子看到謝青璃以後，反應的確有些不同，似乎是曾經見過謝青璃，並且對謝青璃還有些恐懼。
然而謝青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是如何能夠讓那山賊頭子露出這樣的神情？
淩知覺得有些古怪，她遲疑著沒有回應，江晗卻看明白了她的神情，他點頭笑道：“我也覺得有些古怪，所以我想弄個明白。”江晗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我這次來秋風鎮，本是要調查幾年前的一樁舊案子，那山寨裏的大當家，就是當初與那案子有關的人，我此次來本來也是要找他。但那人認識你娘，很有可能，你娘也與那件案子有關。”
淩知不解：“什麽案子？”
“大案子。”江晗看她緊張的神色，忍不住開口逗弄道，“牽扯到了無數條人命，若是查不出個結果來，恐怕我也要人頭落地，你說著案子大不大？”
淩知被江晗這話說得臉色發白，小聲又問：“昨天那群山賊，到底怎麽樣了？其他人呢，鎮子上其他人沒事吧？”
“鎮上的人都好好的，不過有幾個人受了些傷。”江晗這些話叫淩知放了心，“他們早就計劃好了這次的剿匪，特地等到昨天晚上動手，就是想殺他們給措手不及，之前你們鎮上被抓住的人也都給放出來了，現在那些山賊都被關起來了，你盡管放心好了。”
淩知這才安心下來，既然江晗都這樣說了，那想來吳悅和常晟他們應該也都是安全的。
淩知還要打算再說什麽，門外卻突然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江晗側耳細聽，很快笑到：“你娘回來了，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他這般說著，當即便站了起來，回頭朝淩知眨眼笑到：“不要告訴你娘我來打探過她的事情。”
“為什麽？”淩知不解。
江晗搖頭道：“看在我救過你們的份上，你就幫我找個忙吧？”
眼見江晗站起身就要離開，淩知遲疑片刻，忍不住又問：“我娘真的跟你說的……那個大案子有關系嗎？”
“嗯？”江晗微微一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說完這話，也沒有待淩知再問出什麽話來，直接縱身躍上了高墻，很快消失在淩知的視線當中。
江晗的時間把握得剛剛好，他的身形才剛一消失，謝青璃就自院外走了進來。謝青璃的手中拎著一些東西，她進來之後，先是看了坐在院中石桌旁的淩知，又往淩知面前放著的兩只茶杯投去一眼，低聲問道：“有人來過？”
淩知遲疑片刻，連忙搖了頭。
謝青璃見她不肯說，也沒有多問，只將手中原本拎的東西放到淩知面前的桌上，“餓了就吃些東西。”她說完這話，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淩知聽得這話，連忙將那桌上竹籃子裏的布包打開，這才看清楚裏面是一些飯菜，應該是自酒樓裏買回來的。
謝青璃很少會主動出門，這日她竟是主動出去替自己買這些東西回來，淩知禁不住竟是楞住了。她怔了半晌，自那籃中端出飯菜，回身跑到謝青璃的門前道：“娘，一起吃啊。”
“我不餓，你吃吧。”謝青璃的聲音自屋中悶悶地傳來，淩知聽了，不禁又垂下頭來，小聲應了一句，這才回到桌前，自己一個人吃了飯菜。
因為生病的原因，淩知這日沒有去書院裏面念書，謝青璃將自己關在屋子裏面，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麽，淩知覺得無聊，就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然而昨日剛剛發生了山賊的事情，淩知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進任何東西，怔了半晌，腦子裏總會無由的冒出來昨夜裏那一場血腥的廝殺。
那些畫面不停的在腦中出現，淩知不覺生出了些怯意，不知為何，又突然想到了先前江晗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江晗說，也許謝青璃與幾年前一場牽扯了許多人命的案子有關，這麽說的話，謝青璃是不是也可能曾經經歷過這樣子的事情？或者說比昨夜還要可怕一些？
那她害怕嗎？
就在淩知的一番胡思亂想當中，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到了夜裏，淩知的風寒終於嚴重了起來，連帶著胡思亂想也更多了，她一個人縮在床上，夜色越深就越容易想起來先前那些血光。淩知畢竟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在渾身冷汗的掙紮了許久之後，她終於躺不住了，起身抱著被褥，心慌意亂的敲了隔壁謝青璃的房門。
此時已經是深夜，謝青璃的房間也早就熄了燈火，夜裏風有些大，縱然是夏夜也是泛著微微涼意，淩知在謝青璃的門外站了一會兒，覺得身子發冷，忍不住緊了緊抱著的被褥。她垂眸想了想，有些不願打擾了謝青璃休息，卻又怕自己一個人在屋裏待著，便幹脆在謝青璃的房門外面坐了下來。
夜色入水，頭頂還有星辰閃爍，淩知身子發抖，有些呆滯的仰頭朝天上看。
淩知突然在想，不知道謝青璃睡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她的夢裏面會有什麽。
有的時候，淩知很依賴謝青璃，但有的時候，看著謝青璃不喜歡出門，又連飯菜都做不好的模樣，她又不會將謝青璃當做真正的娘那般去想。
但想起來今日江晗說的那些話，淩知又會想到，謝青璃畢竟仍是個未曾出嫁的女子，總有一天她會出嫁，會和她的夫君有自己的孩子。
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和謝青璃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淩知想到這裏，不由覺得一陣沮喪。
便在此時，謝青璃的房間裏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窣聲音，淩知還來不及有所動作，就聽得謝青璃房間的大門被人給打開了，謝青璃長發披散垂至身後，著了一襲素白的衣裳，低頭看著正坐在門外臺階上的淩知。
淩知忽的有些慌亂，抱著被褥站了起來，沒敢接觸謝青璃的視線，只小聲問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謝青璃沒有回答淩知的問題，她微微擡眼，聲線比之白天的時候還要微沈一些：“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淩知忍不住有些失措，四下看了看才將目光落在天上，“我看星星。”
謝青璃聽她這話，不由也往天際看去，夏日的星空自是璀璨，星河萬丈，布滿整個夜空。謝青璃看著那星空，唇角似是微微翹了起來，只是還沒有等淩知細看，那一抹笑意就又歸於平靜，她低下頭來，低聲問淩知道：“睡不著？”
淩知遲疑片刻，搖頭。
淩知的目光自星空移到了謝青璃的身上，謝青璃這般長發垂地的模樣，比之白日裏還要美，看得人移不開視線。淩知一直都覺得謝青璃很美，但謝青璃其實並不如何打扮，她平日裏不過略施粉黛，長發也是隨意以簪子簪著，縱然是賺了些錢，謝青璃也都是將它們用在淩知的身上，自己來去也就那幾身裙子，穿舊了縫縫補補也就過了。
其實在淩知看來，謝青璃本應該過得更好，但為了照顧她，謝青璃一直未曾過過什麽好日子。
若是能夠嫁個好人家，謝青璃應該能夠過得更好。
淩知有些內疚，她想到自己方才還不希望謝青璃出嫁，實在是不該。
謝青璃自然不知道淩知究竟一個人悶著頭在想些什麽，她只輕輕攏了攏淩知的衣裳，低聲道：“夜裏風大，快回屋休息吧。”
淩知黯然點了點頭，看著謝青璃回身進屋，關門就要接著休息。就在這時候，淩知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又心念一轉，出聲道：“娘，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謝青璃關門的動作一頓。
淩知往前一步，生怕被關在門外，仰著頭可憐兮兮的又道：“我……有點害怕。”
只要一閉上眼睛，馬上就能想起來昨日裏發生的事情，淩知猶豫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對謝青璃說了出來。
謝青璃突然不說話了。
淩知咬著唇，靜靜看著謝青璃。
淩知剛被謝青璃撿到的時候，其實也是同謝青璃一起睡過的，那時候冬天天氣涼，兩人吃不飽穿不暖四處漂泊，到了晚上的時候，只能夠兩個人抱在一起才能夠勉強取暖。但後來到了秋風鎮上，他們有了安定的居所，有了自己的房間，謝青璃就再也沒有同淩知一起睡過。淩知也曾經問過為什麽他們不能夠一起睡了，謝青璃的回答是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許多事情必須要自己一個人了。
許多問題都是這個答案，因為是大姑娘，所以不能夠再讓謝青璃幫忙洗澡了，也不能讓謝青璃與她一起睡了，淩知知道謝青璃這些年為了她受了很多苦，所以她也一直在努力當一個懂事的大孩子，想要幫謝青璃做許多事情，所以這時候淩知本也不願將這件事情說出來的，但她還是很害怕，她覺得若是不說出來，自己一定會在床上輾轉很久難以入眠。
淩知本以為自己一定會被謝青璃趕回去乖乖睡覺，然而謝青璃在盯了她許久之後，終於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身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你在生病，你知道嗎？”謝青璃話音沒了從前的冷淡。
淩知搖頭，謝青璃動作輕柔的牽著她，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房間裏。
謝青璃的房間裏有和謝青璃一樣好聞的味道，淩知突然被帶進房間，還有些茫然無措，只不住的往房間四下看。房間的墻壁上還掛著那把謝青璃一直帶著的劍，此時謝青璃房間燭火微明，那把劍映照在燈火之下，似乎還能夠聞到鐵銹的味道。
就在淩知盯著劍發怔的時候，謝青璃已經將自己床上的被褥收拾好了，她回過頭來，對淩知道：“你要睡裏面還是外面？”
淩知睜眸看著謝青璃，遲疑片刻後道：“……裏面。”
於是謝青璃很快將她趕上了床，自己也隨之攏了長發，上床睡在了淩知的身側。
淩知一動不動的躺在謝青璃的床上，感覺到身旁的人氣息淺淺的落下，只覺得渾身似乎都暖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夜晚的燈火與白日有些區別，也許是因為自己病得有些頭腦昏沈，淩知總覺得夜裏的謝青璃與平日又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裏不同，她卻怎麽也說不上來。
但這些似乎都並不算如何重要。
淩知閉目靜了許久，她覺得身邊的謝青璃應該已經睡著了，她這才小心翼翼地回過身來，借著那自窗戶透進來的星光，目光在夜裏靜靜描摹謝青璃精致如玉的面容。她眨了眨眼，忍不住輕輕動了動身子，往謝青璃的懷裏鉆。
然而淩知才剛有動作，那邊原本以為已經睡著的謝青璃，卻突然又睜開了眼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我來找你呀。”江晗笑瞇瞇的看著淩知，淩知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問道：“你難道不是應該來找我娘嗎？”
江晗說話也是非常的實在：“大美人不在，我自然只能夠來找小美人了，如何，難道小美人也不願同我說話？”
淩知年紀還小，自然是難以應付江晗這種說話方式，她瞪了江晗一陣，忽的想到之前在山寨當中，謝青璃與江晗抱在一起的場景，心裏忍不住又想到了許多的東西。她從來沒有見過謝青璃與誰有過這般親密的接觸，更沒有見過謝青璃抱過除了她以外的人，現在想來，其實謝青璃若不是因為她，本就應該找個好人家嫁出去，斷不會耽誤那麽久才是。
想到此處，淩知忍不住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娘？”
江晗本還在墻頭上隨意坐著，聽到了淩知這話，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雙眸微瞇，托腮道：“你娘那麽漂亮，我自然是喜歡的。”
“那你會對我娘很好嗎？”淩知想了想，心中雖是萬般的不情願，卻仍是問了出來。
江晗笑出了聲來，點頭道：“憐香惜玉這種事情，我可是最擅長的。”
淩知聽到這裏，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眼神微微黯了黯。
江晗忽的從那墻頭躍下，幾步到了淩知的面前，挑眉道：“你不請我進來坐會兒嗎？”
“你……我娘說不能讓來路不明的人進房間！”淩知面上帶著猶豫，江晗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有些無奈的道，“我可是昨晚救了你們的人，哪裏算得上是來路不明了？”
然而淩知沒有絲毫要改變主意的意思，只指了指院子裏的石桌石凳，低聲道：“你去那裏坐吧。”
江晗只得點頭答應下來，低頭對淩知道：“也好，你來與我一起坐著說話可好？”
淩知想了想，點了點頭。
江晗到了石桌旁坐下，淩知想了一想，忽的又站起身來，自己回屋去沏了一杯茶給江晗倒上，江晗捧過茶喝了一口，忍不住有些驚訝的讚到：“茶葉並非是上等的茶葉，不過沏茶的手藝卻是不弱，小美人你真厲害。”
“我才不厲害，這是我娘教我的。”淩知隨口應了一句，趴在桌旁有些戒備的看江晗，一副不明白對方究竟想要做什麽的神情。
江晗對上她防備的眼神，不禁又是一笑：“我這次來不過就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你不必如此擔心。”
淩知撥弄著茶杯，小聲道：“你想打聽我娘的事情對不對？”
江晗笑到：“小美人很聰明。”
淩知倒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只是稀松平常的道：“每天都有好多人跟我打聽我娘的事情。”
江晗：“……”
淩知又道：“鎮上很多人都喜歡我娘的，我娘才不會那麽容易喜歡上你！”
江晗又是一陣輕笑，覺得淩知這番話實在是有意思，他卻沒有與淩知討論謝青璃究竟喜歡誰這種事情，他只想了一會兒，低聲問道：“你知不知道你爹究竟是誰？”
“我爹？”淩知一怔，不明白江晗為何突然提到這個問題。
江晗點了點頭，一手托著腮幫子，認真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嗎？我可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男子能夠有這般幸運，能夠娶到像謝青璃這樣的女子，還讓她心甘情願一個人生養孩子。”
聽到江晗的話，原本正在喝茶的淩知忍不住嗆了一口茶，重重咳了幾聲。
江晗擡眼看她，她咳完了終於道：“我娘沒有成過親。”
“沒有？”這回輪到江晗驚訝了。
淩知點了點頭，將自己會成為謝青璃女兒的事情緣由說了出來，江晗聽罷才忍不住失笑起來，搖頭嘆道：“原來如此，這般說來，我似乎倒還真有機會求得美人的芳心了。”
“你不是因為喜歡娘才來問我這些問題的嗎？”淩知覺出了不對來。
江晗沒有立即回應她的問題，只隔了片刻後才道：“那麽你可知道，你娘在遇上你之前，究竟是什麽人，又做了些什麽？”
“我……”淩知被江晗這問題問得有些茫然，淩知與謝青璃一起這麽長的時間，從來未曾認真的去想過這個問題，因為自她記事起謝青璃就一直在身旁，二人所過的日子都是同樣的日子，淩知從來沒有想過，在沒有遇見她之前，謝青璃所過的究竟是什麽樣的生活。被江晗這一問，淩知才覺得自己對於謝青璃，竟然並非如她所想象當中那麽了解，謝青璃從前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又經歷過什麽，但她竟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淩知茫然的搖頭。
江晗見自淩知這處問不出什麽來，不禁又道：“昨夜裏，那個山賊頭子，他應該是認識你娘的。”
淩知聞言一怔，聯想到昨夜的情形，知道江晗的猜測並沒有錯。那山賊頭子看到謝青璃以後，反應的確有些不同，似乎是曾經見過謝青璃，並且對謝青璃還有些恐懼。
然而謝青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是如何能夠讓那山賊頭子露出這樣的神情？
淩知覺得有些古怪，她遲疑著沒有回應，江晗卻看明白了她的神情，他點頭笑道：“我也覺得有些古怪，所以我想弄個明白。”江晗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我這次來秋風鎮，本是要調查幾年前的一樁舊案子，那山寨裏的大當家，就是當初與那案子有關的人，我此次來本來也是要找他。但那人認識你娘，很有可能，你娘也與那件案子有關。”
淩知不解：“什麽案子？”
“大案子。”江晗看她緊張的神色，忍不住開口逗弄道，“牽扯到了無數條人命，若是查不出個結果來，恐怕我也要人頭落地，你說著案子大不大？”
淩知被江晗這話說得臉色發白，小聲又問：“昨天那群山賊，到底怎麽樣了？其他人呢，鎮子上其他人沒事吧？”
“鎮上的人都好好的，不過有幾個人受了些傷。”江晗這些話叫淩知放了心，“他們早就計劃好了這次的剿匪，特地等到昨天晚上動手，就是想殺他們給措手不及，之前你們鎮上被抓住的人也都給放出來了，現在那些山賊都被關起來了，你盡管放心好了。”
淩知這才安心下來，既然江晗都這樣說了，那想來吳悅和常晟他們應該也都是安全的。
淩知還要打算再說什麽，門外卻突然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江晗側耳細聽，很快笑到：“你娘回來了，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他這般說著，當即便站了起來，回頭朝淩知眨眼笑到：“不要告訴你娘我來打探過她的事情。”
“為什麽？”淩知不解。
江晗搖頭道：“看在我救過你們的份上，你就幫我找個忙吧？”
眼見江晗站起身就要離開，淩知遲疑片刻，忍不住又問：“我娘真的跟你說的……那個大案子有關系嗎？”
“嗯？”江晗微微一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說完這話，也沒有待淩知再問出什麽話來，直接縱身躍上了高墻，很快消失在淩知的視線當中。
江晗的時間把握得剛剛好，他的身形才剛一消失，謝青璃就自院外走了進來。謝青璃的手中拎著一些東西，她進來之後，先是看了坐在院中石桌旁的淩知，又往淩知面前放著的兩只茶杯投去一眼，低聲問道：“有人來過？”
淩知遲疑片刻，連忙搖了頭。
謝青璃見她不肯說，也沒有多問，只將手中原本拎的東西放到淩知面前的桌上，“餓了就吃些東西。”她說完這話，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淩知聽得這話，連忙將那桌上竹籃子裏的布包打開，這才看清楚裏面是一些飯菜，應該是自酒樓裏買回來的。
謝青璃很少會主動出門，這日她竟是主動出去替自己買這些東西回來，淩知禁不住竟是楞住了。她怔了半晌，自那籃中端出飯菜，回身跑到謝青璃的門前道：“娘，一起吃啊。”
“我不餓，你吃吧。”謝青璃的聲音自屋中悶悶地傳來，淩知聽了，不禁又垂下頭來，小聲應了一句，這才回到桌前，自己一個人吃了飯菜。
因為生病的原因，淩知這日沒有去書院裏面念書，謝青璃將自己關在屋子裏面，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麽，淩知覺得無聊，就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然而昨日剛剛發生了山賊的事情，淩知卻是無論如何也看不進任何東西，怔了半晌，腦子裏總會無由的冒出來昨夜裏那一場血腥的廝殺。
那些畫面不停的在腦中出現，淩知不覺生出了些怯意，不知為何，又突然想到了先前江晗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江晗說，也許謝青璃與幾年前一場牽扯了許多人命的案子有關，這麽說的話，謝青璃是不是也可能曾經經歷過這樣子的事情？或者說比昨夜還要可怕一些？
那她害怕嗎？
就在淩知的一番胡思亂想當中，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到了夜裏，淩知的風寒終於嚴重了起來，連帶著胡思亂想也更多了，她一個人縮在床上，夜色越深就越容易想起來先前那些血光。淩知畢竟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在渾身冷汗的掙紮了許久之後，她終於躺不住了，起身抱著被褥，心慌意亂的敲了隔壁謝青璃的房門。
此時已經是深夜，謝青璃的房間也早就熄了燈火，夜裏風有些大，縱然是夏夜也是泛著微微涼意，淩知在謝青璃的門外站了一會兒，覺得身子發冷，忍不住緊了緊抱著的被褥。她垂眸想了想，有些不願打擾了謝青璃休息，卻又怕自己一個人在屋裏待著，便幹脆在謝青璃的房門外面坐了下來。
夜色入水，頭頂還有星辰閃爍，淩知身子發抖，有些呆滯的仰頭朝天上看。
淩知突然在想，不知道謝青璃睡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她的夢裏面會有什麽。
有的時候，淩知很依賴謝青璃，但有的時候，看著謝青璃不喜歡出門，又連飯菜都做不好的模樣，她又不會將謝青璃當做真正的娘那般去想。
但想起來今日江晗說的那些話，淩知又會想到，謝青璃畢竟仍是個未曾出嫁的女子，總有一天她會出嫁，會和她的夫君有自己的孩子。
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和謝青璃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淩知想到這裏，不由覺得一陣沮喪。
便在此時，謝青璃的房間裏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窣聲音，淩知還來不及有所動作，就聽得謝青璃房間的大門被人給打開了，謝青璃長發披散垂至身後，著了一襲素白的衣裳，低頭看著正坐在門外臺階上的淩知。
淩知忽的有些慌亂，抱著被褥站了起來，沒敢接觸謝青璃的視線，只小聲問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謝青璃沒有回答淩知的問題，她微微擡眼，聲線比之白天的時候還要微沈一些：“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淩知忍不住有些失措，四下看了看才將目光落在天上，“我看星星。”
謝青璃聽她這話，不由也往天際看去，夏日的星空自是璀璨，星河萬丈，布滿整個夜空。謝青璃看著那星空，唇角似是微微翹了起來，只是還沒有等淩知細看，那一抹笑意就又歸於平靜，她低下頭來，低聲問淩知道：“睡不著？”
淩知遲疑片刻，搖頭。
淩知的目光自星空移到了謝青璃的身上，謝青璃這般長發垂地的模樣，比之白日裏還要美，看得人移不開視線。淩知一直都覺得謝青璃很美，但謝青璃其實並不如何打扮，她平日裏不過略施粉黛，長發也是隨意以簪子簪著，縱然是賺了些錢，謝青璃也都是將它們用在淩知的身上，自己來去也就那幾身裙子，穿舊了縫縫補補也就過了。
其實在淩知看來，謝青璃本應該過得更好，但為了照顧她，謝青璃一直未曾過過什麽好日子。
若是能夠嫁個好人家，謝青璃應該能夠過得更好。
淩知有些內疚，她想到自己方才還不希望謝青璃出嫁，實在是不該。
謝青璃自然不知道淩知究竟一個人悶著頭在想些什麽，她只輕輕攏了攏淩知的衣裳，低聲道：“夜裏風大，快回屋休息吧。”
淩知黯然點了點頭，看著謝青璃回身進屋，關門就要接著休息。就在這時候，淩知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又心念一轉，出聲道：“娘，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謝青璃關門的動作一頓。
淩知往前一步，生怕被關在門外，仰著頭可憐兮兮的又道：“我……有點害怕。”
只要一閉上眼睛，馬上就能想起來昨日裏發生的事情，淩知猶豫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對謝青璃說了出來。
謝青璃突然不說話了。
淩知咬著唇，靜靜看著謝青璃。
淩知剛被謝青璃撿到的時候，其實也是同謝青璃一起睡過的，那時候冬天天氣涼，兩人吃不飽穿不暖四處漂泊，到了晚上的時候，只能夠兩個人抱在一起才能夠勉強取暖。但後來到了秋風鎮上，他們有了安定的居所，有了自己的房間，謝青璃就再也沒有同淩知一起睡過。淩知也曾經問過為什麽他們不能夠一起睡了，謝青璃的回答是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許多事情必須要自己一個人了。
許多問題都是這個答案，因為是大姑娘，所以不能夠再讓謝青璃幫忙洗澡了，也不能讓謝青璃與她一起睡了，淩知知道謝青璃這些年為了她受了很多苦，所以她也一直在努力當一個懂事的大孩子，想要幫謝青璃做許多事情，所以這時候淩知本也不願將這件事情說出來的，但她還是很害怕，她覺得若是不說出來，自己一定會在床上輾轉很久難以入眠。
淩知本以為自己一定會被謝青璃趕回去乖乖睡覺，然而謝青璃在盯了她許久之後，終於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身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你在生病，你知道嗎？”謝青璃話音沒了從前的冷淡。
淩知搖頭，謝青璃動作輕柔的牽著她，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房間裏。
謝青璃的房間裏有和謝青璃一樣好聞的味道，淩知突然被帶進房間，還有些茫然無措，只不住的往房間四下看。房間的墻壁上還掛著那把謝青璃一直帶著的劍，此時謝青璃房間燭火微明，那把劍映照在燈火之下，似乎還能夠聞到鐵銹的味道。
就在淩知盯著劍發怔的時候，謝青璃已經將自己床上的被褥收拾好了，她回過頭來，對淩知道：“你要睡裏面還是外面？”
淩知睜眸看著謝青璃，遲疑片刻後道：“……裏面。”
於是謝青璃很快將她趕上了床，自己也隨之攏了長發，上床睡在了淩知的身側。
淩知一動不動的躺在謝青璃的床上，感覺到身旁的人氣息淺淺的落下，只覺得渾身似乎都暖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夜晚的燈火與白日有些區別，也許是因為自己病得有些頭腦昏沈，淩知總覺得夜裏的謝青璃與平日又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裏不同，她卻怎麽也說不上來。
但這些似乎都並不算如何重要。
淩知閉目靜了許久，她覺得身邊的謝青璃應該已經睡著了，她這才小心翼翼地回過身來，借著那自窗戶透進來的星光，目光在夜裏靜靜描摹謝青璃精致如玉的面容。她眨了眨眼，忍不住輕輕動了動身子，往謝青璃的懷裏鉆。
然而淩知才剛有動作，那邊原本以為已經睡著的謝青璃，卻突然又睜開了眼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