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一定是思人心切，所以才會將一切都往那上面聯想。

不過，他靜下心來，仔細地回想方才卿鳳棲與卿羽軒相處的情形。

撇去憤怒和悲傷，牧無炎恍然發覺，那個人是如假包換的卿鳳棲本人。

那她體內那個來自異界的魂魄呢？

那個自己深愛著的魂魄呢？

卿鳳棲死了，那附在她身上的魂魄，會不會也……

大片的疑雲籠罩在他的心間，越想越難受。

甚至搞不清楚這心空了一塊，究竟是因為小狐，還是因為想到那人有可能永遠也不會出現了。

不知不覺，他腳下的巨龍加快了速度。

為了不引起眾人的驚慌，快要接近天機臺的時候，牧無炎將九子龍訣收了起來，用了一個護符，將身上的魔性掩飾起來。

他從袖口掏出一個銀制的眼罩戴上。

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浪跡天涯的游俠，沒人能認出他是大魔王。

他要趁著卿羽軒去對付姬昀，大家亂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去把藥老找到，救出來，然後再去見卿鳳棲一面，哪怕是屍體。

情況比牧無炎想的要混亂，天機臺已經血流成河了。

遠遠地望上去，蕭鎮拿著蕭家的昆侖劍，正在與姬家的死士做殊死搏鬥。

蕭鎮身上全是血汙，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他握劍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他腳下是死去的兒子。

蕭公子瞪圓了眼睛，死不瞑目，因為他胸口的致命一劍，正是拜自己父親所賜。

“我兒，好走！”蕭鎮悲痛地吼了一聲，擡目看著眼前那張年輕的面龐，破口大罵：“姬家小兒，若有本事，你就與我單打獨鬥，莫要使詭術！四洲令一刻不到你手上，我蕭鎮便還是這四洲的掌權者，我絕不許你如此踐踏眾生的性命，拿命來吧！”

他目眥欲裂，青筋暴起，擡劍沖著太極臺中央位置而去。

天極臺的正中央，四洲令還在結界裏，靜靜地等待著有人將它握在掌中。

離四洲令最近的是姬昀，他盤腿坐著，瘋狂地笑：“什麽詭術，你堂堂氣宗宗主，不會不知道，這是我冥宗的絕學吧？哼，你以為，單打獨鬥便能贏得過我麽？一群不自力量的蠢人！蕭鎮，我勸你乖乖過來，將蕭家的封印解了，我看在大師傅的面上，饒你一命。”

話畢，他一把拋出了許多禦鬼符，這是冥宗的絕學——釋鬼。

禦鬼符在空中到處亂轉，只要貼到人背上，那人即便是恨姬昀入骨，也會立刻喪失理智，受他驅使，成為他殺人的利刃。

禦鬼符接觸到人體，立刻就會燃起黑煙，那股煙霧竄入人的天靈蓋，速度極快，防不勝防。

而那些被符咒沾了身的人，無不掐著自己的脖子，尖聲尖叫，有些意志力強大的，能保持住最後一絲理智，往往會拉扯著同門的手，苦苦哀求：“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

大部分的人，並沒有這樣強大的意志力，便會淪為喪屍，六親不認，只知道機械式地揮刀砍向身邊人。

而身旁之人往往是最親近之人，能像蕭鎮那樣，果斷將自己兒子刺死的，沒有幾個。

黑天暗地，血紅一片，哀嚎遍野，死傷無數。

天極臺的慘狀讓牧無炎覺得心驚。

他無懼這些禦鬼符，因為他身上沒有人氣，禦鬼符也會自動地繞過他。

他環抱著一只似乎睡著了的小狐貍，行走在大片的屍首之中，一步一步，他走得極穩。

偶爾有揮刀沖向他的人，還沒能接近他方圓一裏，便會被他擡袖解決掉。

這大規模的混戰，宛若羅剎地獄。

見慣了血腥的魔王，也皺起了眉頭，雙唇緊抿著。

他收服最殘忍的血魔域，都不曾見過如此慘狀。

他想：若是讓姬昀當上了人族之王，那和平二字，將永遠消失在這片大陸上。

周圍的這些死傷者，牧無炎倒是不怎麽關心，所以他走得還算快。

原本他比卿羽軒慢一步，卻更快地走近了天機臺。

他身穿一襲不起眼的白袍子，如鬼影般穿梭在腥風血雨裏，沒人註意到他。

同樣的一襲白袍，卿羽軒顯得格外引人註意。

卿羽軒才走近天機臺的範圍內，姬昀便註意到了他。

姬昀笑得狂妄，對正在努力攻擊他結界的蕭鎮說：“蕭宗主，你的老朋友來了，這下齊了！把你們全殺了，四洲令就是我的了，哈哈……”

卿羽軒忙著救死扶傷，忙著阻擋空中到處亂飛的禦鬼符，花去了大量的時間和靈力。

他本想將卿鷲天留在卿鳳棲身邊，不讓他來冒險。

卿鷲天死活不願，說什麽也要來與姬昀鬥一鬥。

擡眼看到蕭鎮久攻不下，卿鷲天當即大喝一聲：“我來幫你！”

只見他騰空而起，身形靈活地在空中左右躲閃，順利躲過了內圈最密集的禦鬼符，登上天機臺。

“二位叔伯還真是寶刀未老啊！”姬昀裝模作樣地拍手，“卿宗主來得正是時候，我正在勸蕭宗主解開封印呢，您也替我勸勸他，如何？”

“我勸你老母！”卿鷲天實在是忍不住，他方才聽卿羽軒簡單地說了地牢的事，早就恨得牙癢，一路上都在摩拳擦掌，要將這姬家的無恥小兒給撕碎！

“你來得正好。”蕭鎮虛弱地嘆了一聲：“我快撐不住了！”

兩人的恩仇，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卿鷲天運氣掌中，按在蕭鎮的任督二脈。

新鮮靈力的註入，使得昆侖劍的光華又重新迸發而出。

劍氣如虹，令人眼前一亮。

姬昀身前的三重結界又破了一層。

他眼眶中全是狠戾的光：“蕭鎮，卿鷲天的女兒死了，他來拼命我能理解，而你……你難道就不替蕭姑娘擔心麽？”

蕭鎮一怔，出現了破綻。

姬昀趁著這時，騰身而來，指尖是一張禦鬼符，他尖銳的笑聲回蕩在天地間：“你們二人積怨已深，是時候來個了斷了，今日我便成全你們，捎帶著欣賞一場大戲，看看昔日的好兄弟割下對方頭顱，一定很痛快。”

卿鷲天沒註意到姬昀的損招，他著急說：“蕭鎮，書雲救出來了，你莫要擔心啊……”

“額……”蕭鎮猛然轉頭，滿臉的鬼氣，姬昀的禦鬼符已經貼在了他的額上。

他聽到這一消息，想笑，但那面部的肌肉，變得十分扭曲，他一手抵著天靈蓋，一手將手中的昆侖劍遞給卿鷲天，發出動物一般沙啞的吼聲：“你，怎麽，不，早，些說……遲啦……好兄弟，給我一個痛快，替我，照顧，女兒……求……快，快，我……撐不住了……”

蕭鎮額前的青筋，如同山丘一般凸起，他死死地用手捂著，不讓鬼氣入侵，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卿鷲天。

他的雙唇緩緩動著，嘴型似乎在說：“下輩子，要做，好，兄弟！”

卿鷲天不敢看他，飛快地拿住昆侖劍，閉著眼睛，徑直插入了他的心口：“下輩子，做好兄弟！”

他托住蕭鎮的軀體，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卿鷲天活一天，你女兒就不會有事！”

我答應你了。

下輩子還是好兄弟！

“姬昀！”卿鷲天猛然擡頭，沈眸瞪著姬昀，低吼道：“你欺人太甚了！”

姬昀趴在四洲令前，看著蕭家的封印解除了，勾起嘴角，邪笑：“我若是你，便乖乖過來解開封印，莫要做無謂的掙紮。”

“你休想！”卿鷲天憤恨地喊著：“事到如今，你就算拿到四洲令，這天下也不會是你姬家的，你壞事做盡，喪盡天良，你當真以為，今日之後，姬家還能在四洲立足麽？”

“所以……”姬昀的臉色瞬間變了，充滿了自信和驕傲：“今日，這島上的人，一個都別想出去，而今後世人只會記得，卿墨兩家勾結妖族，引得妖族上島作亂，遭到萬民唾棄的，不知是何人呢！”

姬昀說這話的時候，牧無炎一語不發地站在不遠處看著。

他心想：人族就是如此，可真沒趣，打得過就打，打不過便跑，滿口的廢話。

若是他，便不會給姬昀那麽多施展口技的機會。

他甚至生出一股沖動來，出手滅了這個禍害。

不過轉念想想，這人族的事，跟他也沒什麽關系，人魔兩族還有停戰協議在，出手殺了姬昀，萬一將來的人族之王翻臉不認人，指責他單方面撕毀協議，那就不好了。

反正人族全是奸詐狡猾之輩。

牧無炎冷哼了一聲，將目光移開，打吧打吧，死了誰也死不到我頭上。

他的心情有些焦急，到處都沒找到藥老啊，這小狐身子都快僵了。

他已經在天機臺周圍轉了許多圈了，楞是沒看到一個墨家的人。

墨家的人都是膽小鬼麽？臨陣脫逃了？

真後悔將龍魔炁劍給他們，一群沒用的家夥！

牧無炎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不屑，就在此時，一雙白嫩的手，從身後，拍了他的肩膀。

牧無炎轉眼一看，又驚又喜，手中的小狐滾落在地。

“嘿，大魔王！你以為帶了個楊過的面具，我就認不出你了？你身上那股無情無義的酸臭味，我隔著老遠，都能嗅出來呢！”

358再也不分開了

在牧無炎從小到大的經歷之中，少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自詡老謀深算，習慣將所有的事，都事先在心中做個假設。

可自從遇到了某個不可思議的女人，他失算的情況越來越多，出乎他意料的事，也時有發生。

包括瘋狂地愛上她，離不開她，也是沒有預料到的。

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她巧笑嫣然，她眉眼之中，全是狡黠的笑意，她說的話古怪之極，她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之中，準確地來到自己的身後，她眼眸裏閃著自信的光，興沖沖地說，就是嗅，我也能嗅出你來！

更重要的是，她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

牧無炎的心，在這一刻，突然亂了。

這是怎麽回事，他腦子轉不過彎，也懶得去想了。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沒死，她還活著，她不是卿鳳棲，卻是我心裏一直認定的卿卿。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牧無炎將人拉進了懷裏，確認她的體溫，確認她的氣息，確認她的心跳，確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她還在！

她真的還在！

“哎呀，輕些，骨頭都要碎了。”卿小可想推開他，身體疲憊不堪，根本承受不住他這樣強有力的擁抱。

這哪是在抱人啊，這明明是要將人悶死在懷裏嘛。

她使出了所有的力氣，並不能將牧無炎推開半分。

這個脾氣古怪暴躁的大魔王，現在就只是一個倔強的孩子，拿到了心愛的寶貝，無論如何也不肯撒手了。

“別動。”牧無炎輕聲說。

他的懷抱也松了些，使得卿小可能正常呼吸，仍舊不肯放手。

“你怎麽了？現在不是摟摟抱抱的時候。”卿小可說著，推開他一些。

“跟你說了別動。”牧無炎再次將人拉進了懷裏。

卿小可的耳朵貼在他的胸腔上，能聽到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你瘋了不成？”卿小可說：“趕緊放開，到處都是禦鬼符，萬一……”

“我不管。”牧無炎的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吐息：“方才卿羽軒抱了多久，本王也要抱多久！”

卿小可將臉悶在他的懷裏，偷偷地笑。

這是在吃醋麽？

“既然心裏那麽不爽，剛才人家在那兒說遺言的時候，你怎麽呆站著呀。”她低聲笑道。

牧無炎臉色突變，將她推開，雙手抓著她的肩膀，盯著她：“你如何知道本王方才在看著？”

“你先告訴我，方才你看到卿鳳棲和卿羽軒卿卿我我的時候，為什麽不出手破壞他們？”卿小可捂著小嘴樂道：“是看在場的高手多，你害怕了？”

“你嚴肅些，不許嬉皮笑臉。”牧無炎眼皮連帶著濃密的睫毛往下沈：“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卿小可看他急了，再不告訴他，就要遭殃了，只好指了指地上的九尾小靈狐：“大王，你好無情，那麽多時日以來，這小狐貍陪你睡陪你吃，日夜守著你，到頭來，你竟然舍得將它扔在地上，棄之不顧，你這種男人啊，如何能托付終身！真叫人寒心！”

牧無炎瞳孔往左移了，盯著那只死透了的小狐貍，再捧著卿小可的臉，想起了小狐的各種異常行為動作，還有她總是不合時宜的哼哼。

怪不得第一眼見到小狐，心中便有異樣的感覺。

哪怕她牙尖嘴利，還咬了人。

怪不得平日裏不管她多煩人，總是不舍得將她送走。

任由她在聽政殿裏胡鬧，將奏折撕成一片片，也沒能狠下心將她一掌拍死。

還好，牧無炎心中有些後怕，不知動過多少次將這小狐貍抽筋扒皮的念頭，幸虧沒下手……

“好啊！原來這些日子，你一直在本王身邊！一直到剛才，你還在看本王的笑話，你可真是壞透了！”牧無炎哭笑不得，打也不舍得打她，罵也不知說什麽好，真是捧在心裏怕飛了，含在嘴裏還怕化了。

他終於撂下狠話：“你等著吧，將來本王有的是狠招來收拾你！”

將來。

這兩個字如颶風般沖進了卿小可的心頭。

他已經說將來了。

以後的日子，將全部是我們的將來了。

卿小可淚眼模糊，撲進他溫暖的懷裏：“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這是在對之前千方百計逃離他的一種懺悔。

我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跑了。

牧無炎背後一僵，一股熱流湧上了心頭。

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這樣大膽。

這就叫投懷送抱。

嗯？不過被投懷送抱的感覺，挺好的。

他雙臂收緊，將人擁住。

“若再敢跑，打斷你的腿！”他帶著哭腔說著狠話，聽起來，倒像是小孩在撒潑。

兩人眼中都只有彼此，禦鬼符感應到了卿小可的氣息，聚集過來……

牧無炎瞇起眼眸，盯著一張正朝卿小可後腦襲來的鬼符，剛要出手，有個虛影比他更快地朝那些禦鬼符沖過去：“主人，我們來遲了，這些符咒留給小黑，您快去救徐師傅！”

卿小可回頭一看，小黑小白都來了，小白單膝跪地，恭敬地低著頭：“主人，徐祈然有難，您快去救救他，他將卿鳳棲的屍體偷出來，給您用了引魂術，讓我們守著您，而他自己正在遭到紅月學院那些臭道士的追殺！”

“他在哪兒？”卿小可趕緊將小白扶起來。

她剛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得奇怪，為什麽她一個人躺在亭子裏，連個守著她的人都沒有。

她記得卿鳳棲是被卿羽軒抱走了，交給了紅月學院的蒼雁和陳子虛看護了。

然而，迷迷糊糊快醒來的時候，分明聽到了徐祈然類似哭泣的聲音。

醒來卻看不到他在哪兒了。

小黑將禦鬼符收在掌心，焦急道：“紅月學院的老道士不算什麽，厲害的是一個小老太婆，就是她用幻術將我與小白引開，徐師傅如今孤立無援，主人，您快去救他，一定要小心那個小老太婆！”

用幻術的小老太婆，看來是玥婆婆。

玥婆婆也來了麽？

卿小可心急如焚，趕緊拖著牧無炎走：“我不能讓老徐有事，我要去救他。”

“等等。”牧無炎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我有話一定要問清楚，若是不問清楚，死便由他死去！”

“你問。”

“你與徐祈然，究竟是何關系？”

“咦？”

卿小可以為他要問什麽要緊的事，這個節骨眼上，居然是關心這種問題。

“你心裏有他？”牧無炎雙唇往下拉，“不許去救他，由他死去吧。”

小白氣得鼻孔直冒煙，本想直接給牧無炎一掌，打飛他。

她向來是動作快過腦子，但那掌風在離牧無炎心房還有一寸的時候，突然收住了。

小白臉上露出了恐懼之色，一連往後退了幾步。

她用深沈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牧無炎，再看了看卿小可。

卿小可一掌拍在牧無炎的大臂上，吼道：“你發什麽瘋，人命關天，是你說不救就不救的，若是沒有徐祈然耗盡真氣的引魂術，我能不能站在你面前，還不知道呢！”

牧無炎說：“哼，你若是心裏有他，我便不救。”

“你胡說什麽呢。”卿小可說：“老徐是我唯一的親人！”

牧無炎：“哪種親人？”

卿小可：“……”

這個問題，她並沒有認真地想過。

按照年紀，老徐應該算她的哥哥，可……

自己無父無母，吃穿用度，都是老徐一個人負擔。

他矯情，愛做老大，總是讓自己管他叫師傅。

實際上，更像是……

“是父親。”卿小可大聲吼道：“老徐是我爹，你別亂吃醋！”

牧無炎：“……”

他嘴角抽了抽：“爹？”

第一次在八怪鎮的客棧裏，徐祈然爬窗被發現時，也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她的父親。

當時覺得荒唐。

如今再荒唐的事也發生了。

牧無炎竟然默默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既然是岳父大人，那去救吧！”

在小黑和小白的開路下，兩人飛快離開了天機臺的亂戰。

臨走之時，卿小可仿佛聽到了卿鳳棲的聲音：“小可，我走了。”

她擔心臺上正在與姬昀對峙的卿鷲天有危險，頻頻回頭張望。

看到卿羽軒飛身上了天機臺，她才松了一口氣。

她還看到在低空中，卿鳳棲腳踏在一朵七彩祥雲之上，穿著華服，帶著異常華美的首飾，渾身發著光，她說：“小可，你終於自由了，恭喜你……爹爹有哥哥呢，你不用擔心，從今往後，這世上，再無卿鳳棲，我這輩子多虧了你，才沒白活，小可，謝謝你。”

聽到牧無炎問：“你怎麽哭了？”

卿小可才恍然發覺，滿臉的淚水。

“沒什麽，鳳棲走了，來與我道別。”卿小可擡手一指：“就在那兒。”

“我什麽也沒看到。”牧無炎說。

“那是當然了，鳳棲怕你怕得要死，跟老鼠見了貓一般，犯不著與你道別。”

卿小可有些心酸，鳳棲一定是偷偷地看羽軒哥哥最後一眼……

359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卿小可一行四人，沖出天機臺後，一直在尋找徐祈然。

到處都沒發現他的身影。

小黑燃起了符咒搜尋，終於，在不遠處的空中，閃著微弱的符光。

“徐師傅在那裏！”小黑興奮道。

牧無炎瞇起眼眸，擡手在眼前一抹：“看來你爹麻煩挺大啊。”

牧無炎看到，那點微弱的符光周圍，還有一條黑色的小龍在環繞著。

“先過去看看。”卿小可恨不得能飛起來。

可惜她身上沒有靈根，使不出靈力。

而牧無炎為了隱藏魔王的身份，不能使出九子龍訣。

只能朝著符光的方向，飛快地跑著，跑進了一個林子裏。

“老徐！”

看到那個頭發披散，遍體鱗傷的人，卿小可飛奔過去，心情難受極了：“老徐啊，你怎麽變成了這樣了？”

徐祈然盤腿坐在正前方，身上的衣袍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看上去傷得不輕，正在運功調息。

他的左右兩邊的人，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派。

一邊是陳子虛、蒼雁還有玥婆婆，另一邊則是墨家的藥老，墨允塵還有墨老三。

正好是三一三的陣型，看上去還挺規整。

三方都累得不輕，默認暫時休戰。

劍拔弩張一點即燃的氣氛，隨著卿小可的突然出現，變得微妙起來。

“卿姑娘？”墨允塵一手撐著龍魔炁劍，虛弱地擡起頭。

“卿鳳棲？”玥婆婆和蒼雁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不是死了麽？”

兩邊的人異口同聲地問。

卿小可擡眼看著大家，咧開嘴笑笑：“說來話長。”

她蹲在徐祈然面前，輕聲問：“老徐，你怎麽了？你別嚇人！趕緊張開眼睛啊！”

“媽的，老子在調息，你這樣沖過來，是想害老子走火入魔上西天麽？你這人，真是成事不足……”徐祈然嘖了一聲，緩緩地睜眼，看到眼前活生生的人，那雙血紅的眼眸之中，充滿了淚水。

聽到聲音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那引魂術用了之後，守了她半天，毫無動靜。

徐祈然滿心以為失敗了。

再加上紅月學院的人逼得緊，他不得已先將追兵引開。

如今他被眾人看成跟姬昀是一夥的，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墨家的人又橫插一腳，他們認定徐祈然手握兵權，銀盔軍做的所有傷天害理的事，肯定都是徐祈然指使。

一連串的打擊，讓他身心俱疲。

“你真的活了？”他啞聲問。

卿小可去抓他的手：“還能有假，你自己摸摸。”

“臭流氓，老子不稀罕摸你。”徐祈然擡起衣袖，淒慘地抹淚：“活了就好啊，你可不知道，急得我都日天日地了。”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牧無炎走了過來，冷漠地問候。

徐祈然白了他一眼，這個像楊過一樣的家夥，上來就認人岳父，可真好意思。

徐祈然深呼吸幾下，拉著卿小可，指著左右兩派的人，控訴道：“你快跟他們說說，老子是好人，別跟打鬼子似的行麽？我真是跑不動了，再追下去，我情願躺下，讓他們分屍，一人分一半算了。”

“你別耍貧了，好好說。”卿小可從小白手裏接過帕子，給他擦臉，將他臉上臟兮兮的血汙和泥垢擦去。

小白跪坐在他身後，替他將散落的發髻梳好，總算是有了個人樣。

“喝水。”小白的語氣都比平時溫柔了，細心地給他餵水，滿臉的心疼。

她恨不得將這些人的心肝都挖出來。

六個打一個，還名門正派呢，不要臉！

徐祈然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抓著卿小可的手，開始滔滔不絕：“小妞，你可嚇死我了，我看到卿鳳棲歇了菜，老子滿心以為你也一起歸了西，登時楞在那臺上。

我只想沖下來救你，沒想到墨家以為老子要逃，一連串的糾纏。

好不容易暫時擺脫了墨家人，來到卿鳳棲身邊的時候，又被紅月學院這三尊活閻王纏上了。

該用的招不該用的招都使出來了，才將你的肉身偷了出來。

你可不不知道，那天山童姥的幻術可厲害了，老子差點嚇尿了，沒能出來。

半天命都沒了，才將引魂術給你使出來，祭出了祖師爺壓箱底的黃符！

左等右等沒等到你醒過來，心裏將閻羅殿所有的小鬼都拿出來日了個遍，倒想看看誰敢收你的魂！

你還是沒醒，老子毅然決然放棄你，自己逃命，英明吧？

沒想到，還是被這兩夥人給逮了個正著。

好吧，不就是打架鬥法麽，來吧，老子好歹是徐祈然啊，不怕你們。

哎……

你個沒良心的小妞，你怎麽不早些來啊你！等我死了好來收屍是吧！”

卿小可和牧無炎都聽得一楞一楞的。

這家夥，剛才看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不知道的，以為他剛才喝的是起死回生的神仙水呢。

不過卿小可心裏還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徐祈然說得輕巧，幾個好不容易，就把事情說完了。

憑他一人之力，力頂了兩方的追捕，鬼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卿小可不敢去看他背上的傷，只怕看到了心裏更加難受。

“你可真幸運。”她避重就輕地說著，不動聲色地深呼吸，將眼眶的淚壓下去：“也算你命大，蒼雁長老和陳長老都受了內傷，墨公子也傷得不輕，否則你能從這些人手底下活下來？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

這話聽在左右兩方心中，都挺受用的。

否則，紅月學院的三大高手，加上墨家兩代人，六個人合力，都殺不死一個徐祈然，傳出去也太丟面子了。

只有牧無炎的臉色詭異，他從來沒想過，徐祈然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按他說的經過，若是自己，只怕也要掉一層皮才能完成這樣的驚險任務。

可他竟然不顧性命地去做了。

真是佩服之極啊。

可見平日裏見到的，他的那些三腳貓功夫，不過是冰山一角。

徐祈然才是四洲第一長老的不二人選。

“你說的這是什麽屁話。”徐祈然甩開了卿小可的手，明顯不高興了：“你怎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這是在幫你。”卿小可壓低了嗓子說：“你還想不想活了你？”

最終，她兩邊奔忙，不停地勸說，大肆渲染徐祈然是個好人，自己是被他救了。

在她不遺餘力的游說下，三方才稍稍將仇恨給放下。

“都說清楚？說完了？”徐祈然擡頭看著空中升起的幾縷紅煙，臉色頓時沈了下來。

他一改吊兒郎當的姿態，拉住卿小可的手：“你快走！”

卿小可與他那麽多年的相處，早就培養出了默契。

徐祈然每當露出這樣的神情，都是大難臨頭。

這與空中的紅煙，是不是有什麽關系呢？

“怎麽了？”她問。

“你別問那麽多，帶著你的人，走！”

徐祈然擡頭看著牧無炎，冷聲說：“你帶她走！走得越遠越好！”

“到底怎麽了！”卿小可吼道：“你不說清楚，我不走，要走大家一起走。”

“老子好不容易將你的命給保下來，你耍什麽英雄，你再厲害，還不是肉體凡胎，不走，你想留著當炮灰麽？蠢蛋！”徐祈然咬牙切齒地罵道。

他以為卿小可看懂他眼裏的緊張，就會乖乖聽話的。

小時候實在活不下去了，會去給她偷蛋糕，被店家發現了，就把蛋糕塞到她手上，用力推她，什麽都不必說，她便會一溜煙跑得飛快，躲在誰也找不到的暗巷裏，蛋糕也不吃，就一直捧在手心裏，直到自己一瘸一拐地去找她，她才擦擦眼淚，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吃好吃的就不疼了。”

現在長大了，怎麽反而變蠢了呢。

徐祈然推她：“你走不走？”

他的態度已經讓墨家和紅月學院的人都開始懷疑了。

“你起來，我扶著你，我們一起走。”卿小可用力地拉他的手臂。

徐祈然卻苦笑道：“我的腿被天山童姥打瘸了，走不了了，你也背不動我。”

卿小可這才明白，為什麽他一直盤腿坐著，一動也不動。

挑開他的衣袍，這才發現他腿上全是血跡。

他一直藏著，忍著，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

“你可真夠混蛋的。”卿小可吼道：“我背得動你！”

她跟小白一左一右，將徐祈然扶了起來。

龍魔炁劍架在了徐祈然的脖子上。

墨允塵也是一瘸一拐，被墨老三摻扶著，他一臉冷漠：“不把話說清楚，誰也別想走。”

徐祈然只能擡起手，指了指天邊的紅煙，說：“看到那煙了？要是我猜得不錯，天機臺那邊，姬昀敗了，四洲令沒能拿到手。”

“然後呢？”陳子虛扶著蒼雁過來。

“你們揪著我不放，也毫無用處。”徐祈然說：“這樣吧，你們換上銀盔軍的衣服，跟著我，我立刻安排一艘船，送你們出島。”

“為什麽非要走？”墨允塵死咬著不放，“若是我們不走，會如何？姬家還有何奸計，你快說！”

徐祈然擡頭一看，嘆氣道：“紅煙一起，便有大量的軍士抱著炸彈上島，以姬昀的個性，要做就做絕，看如今這陰沈的天色，雷雨將至，不到一個時辰，這島就要沈了，屆時人們只以為是天神動怒，引雷向小島，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傳說，今日在這島上所發生的一切，都不覆存在，而四洲令，最終落在了姬家手裏，姬家是天選之人，躲過了天災，重振四洲，一統人族，乃是天經地義。都聽懂了麽？”

卿小可神色一凜，早前在練兵場聽徐祈然提過，他用道士煉丹的那些玩意兒研制炸彈，沒想到他成功了！

“可姬昀沒有拿到四洲令，若是這島沒了，四洲令也就沒了，又怎會落在他姬家手裏。”墨老三一頭霧水地問：“更別提天選之人啊！我聽不明白。”

“弄一個假的便是了。”蒼雁說：“反正見過這四洲令的人，全死絕了，鬼才知道他是真是假。”

“可惡！”藥老一砸鐵拐，“不能讓他得逞！”

“快說，姬昀會從哪兒逃！”墨允塵將大劍壓下，逼迫徐祈然：“你一定知道！他一定會在這島沈之前，逃離小島！”

“我真不知道。”徐祈然無奈望天：“要我說幾遍你們才信啊？要是我知道，我直接去截住姬昀，只要他不下令，大家就不會有事了，我何必要她走，何必說要準備船送你們出島！”

小黑沈聲說：“姬昀在威脅蕭宗主的時候，我看到蕭宗主交給他一張圖。”

“什麽圖？”徐祈然側了側頭，用一根手指，將脖子上的龍魔炁劍移開。

“好像是一張地形圖。”小黑說：“我還聽到蕭宗主說什麽，沒人知道，這是給蕭家避難逃生用的。”

一直沒說話的玥婆婆走上前來，她看著大家，臉上是得意的笑：“我知道姬昀那兔崽子往哪兒逃了！”

她做了個手勢，指了指地下：“婆婆我沒什麽別的癖好，就喜歡聽墻根，無意間聽到了蕭鎮跟手下交代，‘趁夜深人靜之時，去檢查地道入口，看看機關是否周全，不容有失。’嘿嘿，你們都不知道吧，這島下挖了密道！”

360妹妹沒死麽？

天機臺。

“人呢？”

“人哪兒去了？”

“姬昀人呢，方才還在臺上，與卿公子過招，眼看著他就要輸了，人哪兒去了？”

“該不會是隱形術吧？”

“卿公子，小心啊！小心有詐。”

隨著姬昀的消失，數量眾多的禦鬼符也失效了，紛紛掉落在地。

被攝魂的人們也恢覆了理智，因為精氣大量損耗，成了半個傻子。

卿羽軒將攻擊陣收回來，警覺地看著四周，他邁著七星步，緩緩地繞著天機臺轉圈。

還差最後的一擊，他就能讓姬昀死在這天機臺上，以慰藉妹妹的亡靈。

千鈞一發之極，姬昀居然扔出了幾個煙彈。

害怕煙氣有毒，卿羽軒往後退了幾步。

紅色的濃煙散去，姬昀的身影也煙消雲散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難不成他真修成了什麽隱形術？

“軒兒，小心啊。”卿鷲天坐在一旁療傷，出聲提醒道：“冥宗修的功夫詭異至極，謹防有詐，不可松懈。”

卿羽軒咬破了指尖，以他獨特的血液，點在額前，開啟了通天眼。

為了防止姬昀偷襲，他還在自己和父親身上，設下了防護結界。

在場的眾人都屏住了呼吸，仔細地盯著空氣裏的任何一絲異動。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四洲令上還剩下卿家和墨家的兩層結界。

卿羽軒走近了四洲令，他只覺得，這東西是姬昀勢在必得之物，只要守住此物，必定能引得他出來。

空氣仿佛凝固了，悶熱得很，如同有一層看不到的氣壓，懸在人們頭頂，不斷地壓低，將人壓得喘不上氣。

連自己的呼吸，都是滾燙的。

天空烏雲密集，人們紛紛擡頭，盯著那些靜止不動的烏雲，不免擔心，會不會有什麽異象出現。

突然間，一聲龍吟劃破了天際。

眾人不約而同發出了驚嘆聲。

一條巨龍從低空呼嘯而過，那龍背上還坐著人。

人群裏，有少數的高手，驚呼起來：“是魔族！如此強大的魔息，莫不是……九子龍訣？”

“九子龍訣？那不就是……”有人起哄尖叫：“牧無炎來了！魔王來了！”

人群四下奔散，仿佛到了末日一般。

負手立於龍頭的牧無炎鄙視道：“無知小兒。”

在他的龍頭旁邊，墨允塵禦劍並行，他也負手而立，衣袍飄飄，以同樣冷漠的腔調，鄙視道：“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敵人在何處，蠢鈍如豬！”

卿小可看著二人的背影，臉上全是黑線。

天機臺下的人一哄而散。

臺上的卿羽軒卻紋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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