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回頭看看你就知道了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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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問題，不處理她，還留在逍遙宮麽？
“她給你金子，讓你幹什麽，你便順著她的意思幹。”牧無炎說：“這金子是給你的，拿走吧。”
卿小可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個被毀了容的美人，還能拜托什麽事，一定是安排下次侍寢啊。
怎麽能順了她的意。
牧無炎到底想幹什麽。
“大王……”奉景伏低身子，悶悶地說：“那名冊上有問題！一般教坊的名冊上，都要詳細描述樣貌，精細的還有畫像……但……”
“本王知道。”牧無炎說：“你出去吧。”
奉景滿肚子的話，再也不敢說了，站起來，像是霜打的茄子，就出去了。
他走到門邊的時候，牧無炎輕嘆：“你師傅將你們教得真好，你原本叫什麽了？”
“奴才……”
話沒說完，牧無炎就擺擺手說：“罷了，出去吧，我身邊一個奉景就夠了。”
在這一刻，卿小可準確地從他的眼眸裏看到了悲傷。
或許是身份的緣故，他的喜怒哀樂，統統要藏起來，只有必要的時候，才能讓人看到。
卿小可替他心酸，犟脾氣也一掃而空，踱步走到他身側，舔了舔他的手背。
安靜的夏夜裏，空氣非常悶熱，幾乎沒有一點風。
一人一狐，在燈影之下相互依偎著。
“你這小東西，長得不大，脾氣倒不小，有時還真像一個人。”牧無炎將下巴擱在小狐的頭上，淡淡地說：“只怕時間長了，本王不舍將你拿去墨家換龍魔炁劍了……”
卿小可的心臟，被什麽猛地撞了一下。
瞬間淚眼模糊。
原來……
在第一樓的時候，他與藥老做的交易，竟然是……
怪不得藥老那麽喜滋滋的樣子，怪不得他們都心照不宣。
他把龍魔炁劍拿去換了第一樓的藥膳，只是為了讓我的身體好一些。
值得麽？
怪不得怎麽問他都不說，若是當時知道那頓飯的代價是龍魔炁劍，只怕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他是看到我與卿鳳棲在一起，以為我是墨允塵的輕雲，才讓瞿令將我抓來的……
卿小可心中百感交集，想到在齊雲山相處的那幾天，她不免感嘆，如果大家都只是普通人，沒有那麽多牽絆，那該有多好啊……
原本卿小可還打算，在合適的時機，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
現在看來，不說才是最好的，若是自己一輩子都只能在這小狐身上，他該有多難過。
就這樣陪著他吧，能過一天是一天。
“你這小東西，莫名其妙哭什麽？”牧無炎揉了揉困倦的眼眸，抱起小狐到了後面的寢殿，“讓你別哭，反而越哭越厲害了，不許再掉眼淚了，睡覺！”
315太後抓走小狐貍
這是距離翎洲城還有三十裏的一個小驛站。
卿鳳棲在鬧絕食。
那天在綢緞莊，發現卿小可失蹤之後，她便發了瘋似的到處找。
在那小鎮上停留了幾日，雲家的隨從們就差沒有掘地三尺了，還是沒有發現小狐貍的蹤跡。
再耽誤下去，就趕不上大比了。
卿鳳棲還是不肯走，她總覺得卿小可是走迷路的了，一定會回來找她。
權衡情況，狐仙姥姥將她打暈，強行塞上了馬車。
隊伍一直在行進，等到卿鳳棲醒過來，已經快要到達翎洲境內了。
也不知她是在跟誰生氣，醒了之後，便一語不發，什麽東西也不肯吃。
“小師妹，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雲溪澈端著一碗蛋羹前來，勸道：“你不吃東西，若是餓死了，你的小狐貍回來，一樣看不到你。”
“是我將小可弄丟了。”卿鳳棲喃喃自語：“她那樣，我怎麽能將她弄丟了呢……若是她被歹人抓了，抽筋扒皮……我……”
話沒說完，她便掩面痛哭起來。
雲溪澈知道勸不下去了，嚴厲道：“那能怪誰啊，你這樣是在責怪我們麽？你不吃東西，那老婆娘心情不好，天天拿我出氣，我是招誰惹誰了，小師妹，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你就莫要鬧情緒了嘛……”
“我在怪我自己。”卿鳳棲低聲嗚咽道：“我從來就做不成什麽好事，我就是個廢物啊……小可不知道在哪，她是不是餓著肚子呢，我怎麽能吃東西，你拿走吧！”
雲溪澈嘆息著，將蛋羹端出屋外。
打開房門，看到在外面偷聽的狐仙姥姥，搖了搖頭。
狐仙姥姥沖進去，大聲說：“餓死你活該，那只古靈精怪的小狐貍，不知在哪兒吃香喝辣呢，用得著你擔心？”
“姥姥，她連話都不會說，只是一只小小的畜生，再機靈有何用？莫說高手，遇到獵人與弓箭便無力抵抗了。”卿鳳棲掩面痛哭，目光呆滯。
狐仙姥姥啞口無言，甩袖憤而離去。
此時此刻，卿小可被一群美人包圍著，你塞一口甜糕，她餵一口好茶，吃得肚子鼓脹。
她躺在美人柔軟的肚皮上，望著天空，默默地想，鳳棲她們應該已經到翎洲了吧……
逍遙宮裏多了只靈狐，取代眾位美人的地位，天天黏在大王的身邊，成了新寵，連侍寢的美人，大王都讓靈狐來選。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魔宮裏的各個角落。
卿小可現在是大王跟前的頭號紅人，大家都變著法子巴結她。
知道她喜歡吃甜食，各位美人變著法子給她餵。
短短數日，靈巧的小狐貍圓潤了不少。
牧無炎三不五時也會點著她的頭顱，數落道：“再貪吃該走不動道了。”
卿小可覺得，這就是動物的特權啊，當人多累啊，還得註意身材，現在終於可以敞開肚皮吃了。
走不動就趴在你身上，黏在你身上，反正你抱得動我。
逍遙宮的後園水榭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幾乎所有的美人都聚集在此處。
牧無炎發現小狐貍不見了，出來尋她，尋著笑聲到了水榭。
“咳咳……”
他清咳兩聲，提示這群笨女人。
你們該獻媚巴結的人在此，都幹什麽呢！圍著一只作威作福的狐貍，瞎樂什麽！
“大王駕到！”奉景扯著嗓子吼道。
這時才有人回過身來，跪倒在地。
“都幹什麽呢？”牧無炎問。
他的目光，穿過了無數的美人，徑直落在亭子裏的高臺上，小狐貍正斜躺在那兒，像是一個沈迷酒色的懶散才子。
“大王，輕雲會唱歌呢……”有人壯著膽子說。
牧無炎盯著小狐貍，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還不趕緊過來，找死啊。
卿小可打了個飽嗝，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屁顛顛地走近了，跳進他懷裏。
“唱什麽歌，狐貍如何唱歌，說什麽瘋話，都沒事幹了麽？”牧無炎低聲喝道：“以後誰再敢逗她取樂，殺無赦！”
牧無炎的氣生得是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後的奉景也低著頭偷笑。
大王這是吃醋了吧，方才發現小狐不見了，連諜鏡司的小報都不看，趕緊出來尋找。
一群美人大氣也不敢喘，又驚又怕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在回廊的另一頭，阿柔默默地盯著這一幕，摸了摸臉上的傷。
傷已經好了，她還是沒等到侍寢的消息。
都是因為這只該死的小狐貍。
她都聽說了，好幾次奉景推薦了她，都被小狐貍叼走牌子拿去扔了。
好事就這樣一次次錯過，而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不能再等了。
阿柔想：在這宮裏，殺人難如登天，但殺死一只狐貍，還不是易如反掌麽？
她當即招手，招來了一個小宮女，將她帶到了隱蔽的地方，貼著耳朵交代著什麽，並遞給宮女一袋銀子。
“拜托了姐姐……”
“別這樣說柔美人，難得這逍遙宮裏，有你這樣識大體的人，我定會向太後美言幾句的……”
這位宮女是太後的眼線，阿柔早就看出來了，刻意提了靈狐的事，借著太後的手，收拾這只小狐貍。
牧無炎抱著小狐貍回到側殿。
卿小可感覺到氣氛不好，不敢造次，乖乖呆著。
牧無炎瞪她，她便離遠些。
再瞪，就再退後一些。
她龜縮在幔帳後面，偷偷看大魔王的臉色。
“大王，該用午膳了。”奉景說。
吃食已經擺好，牧無炎卻不動身，他不悅道：“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知道幹什麽！撤了！”
奉景說：“可這是您昨夜特意交代讓膳房準備的……”
“你是大王還是我是大王？”牧無炎瞪了奉景一眼。
卿小可聽著這話怎麽酸溜溜的，便踱步到了飯桌前，看到滿桌都是自己喜歡的……
原來他生氣了啊，生氣自己在水榭那兒吃飽喝足還給人唱歌。
奉景看著小狐貍，低聲埋怨：“看你做的好事。”
小狐貍叼起筷子，走到牧無炎身邊，用小嫩爪拍他，眼睛撲閃撲閃地眨。
你就吃一點吧。
“走開。”牧無炎說。
小狐貍被他撩得打了個滾，又蹭過來，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他的腿。
吃嘛，餓著肚子脾氣會更大的。
“滾。”牧無炎沒好氣道：“奉景，將她拖出去！若有反抗，當即打死！”
卿小可氣得將筷子扔在地上，趾高氣昂地走出去，經過奉景的身側，還哼了他一聲。
“嘿，你還沒成精呢……”奉景提著食盒，走在她身後，倒成了個跟班的。
小狐貍在前邊走著，宮裏的首領公公在後面跟。
奉景數落道：“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小畜生，你可知道大王有多心疼你，你瞧瞧氣得大王連午膳都不用，你啊你……
大王方才小憩醒來看不到你，急得臉色都變了，哪知你在外頭收受賄賂，不亦樂乎。
這回惹得大王生氣了，大家一起遭殃，誰也沒有好日子過，都是你這只調皮的小東西鬧的。”
卿小可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不過這個奉景太啰嗦，她急於擺脫他的魔音，飛快地跑了起來。
“慢些……”奉景喊道。
話音還未落，小狐貍就撞到人了。
“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
聽到這聲音，奉景顧不上去看被撞倒在地的狐貍，雙手拿著的食盒摔在地上，趕緊跪下，高聲說：“奴才見過太後娘娘……太後息怒……”
太後許久沒來逍遙宮了。
今日是怎麽了……
大家聽說太後來了，都戰戰兢兢，平日裏太後一來，一定是人仰馬翻。
奉景的聲音喊得太大聲了，太後沖著他的肩膀踢了一腳，吼道：“我不是聾子，你喊那麽大聲，你是想喊給誰聽啊。”
還沒等奉景反應過來，太後的人就把地上的小狐貍抓進了籠子裏。
卿小可趴在籠子的攔網上，看著太後。
這位就是太後，是牧無炎的娘親，這樣年輕啊……
她還是第一次見太後，之前沒聽說宮裏有太後呢。
怪不得牧無炎長成那副妖孽的模樣，原來基因全在這兒。
卿小可看得入迷了，這樣一比，逍遙宮裏那些美人都成了過眼雲煙。
她絲毫沒考慮到，自己是何處境。
太後也在端詳這只小狐貍，沈聲問：“你就是輕雲？”
卿小可楞楞地點頭，反正牧無炎將她認做是輕雲，那就將錯就錯吧。
太後也不進去，抓到了小狐，甩袖道：“回宮！”
奉景攔不住，只能跌跌撞撞地回去稟告：“大王，不不不好了，太後太後太後她，她將輕雲帶走了！”
牧無炎拍案而起，折扇在掌中打了幾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緩緩地坐下。
“大王……”奉景害怕自己沒說清楚，補了一句：“太後把輕雲關在了籠子裏，臉色並不好……輕雲魯莽撞到了太後的腿上。”
牧無炎緊皺眉頭，冷聲說：“不管她，也該有人教訓她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讓她吃點苦頭也好。”
“可是……”奉景著急地說：“太後是有備而來。”
“本王這位置讓給你坐，可好啊？”牧無炎將手中的折扇扔到奉景頭上，輕輕地說：“滾出去。”
等到奉景灰溜溜地出去，牧無炎冷聲喊：“今夜安排柔美人侍寢。”
“奴才明白了。”
奉景施禮退出殿門，摸了摸被折扇打疼的額頭，心想：畜生終歸是畜生啊，再心疼也疼不到哪兒去……
316大王的妥協
玉禧宮。
“太後，大王今夜看來是不會來了，據說連侍寢的美人都選好了。”
小丫頭在太後耳邊吹風。
幾個扇扇子的小丫頭都豎直了耳朵聽著。
大家都有些好奇，大王是不是真的會為了一只小狐貍跑到玉禧宮來。
等了一個下午，什麽風聲都沒有。
可見，太後這如意算盤是打空了。
也對，逍遙宮裏的美人如流水，也沒看大王鐘情哪一個，人都如此，何況一只小畜生。
太後按著發脹的太陽穴，氣得坐了起來。
幾個負責捶腿的丫頭嚇了一跳。
“豈有此理，將那小狐貍送到膳房去宰了，做成紅燒的，送去逍遙宮！”太後下令道。
“太後，那小東西，殺了怪可惜的……”太後身側一個年齡稍大的小宮人說：“據說還能唱歌，聽得懂人話，還會翻牌子，很有趣呢……”
“哦？”太後冷哼道：“那不是成精了。”
“真的，奴才剛才跟幾個小宮女在後面園子裏逗她，親耳聽到她哼歌呢，那小調，絕了，教坊最厲害的樂師都作不出來。”
又有人勸道：“太後，就算不能將大王引來，殺了她也無用啊，平白加重您與大王的隔閡，再說了，您一心向佛，殺了靈物，那可是犯了殺戒……”
“你們都怎麽了，才半天的功夫，就被一只小狐貍給收服了？”太後皺起眉頭，輕聲說：“把她帶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麽惹人喜歡，炎兒從小到大，從未對毛茸茸的東西有過笑臉……”
一連許多日，玉禧宮裏歡聲笑語，太後總是笑臉迎人。
更讓人覺得精奇的是，玉禧宮的人都哼一種小調，十分好聽。
太後叫來了樂師，按著小靈狐哼的調子，譜出了曲子。
很快，宮裏人人會唱，傳到了民間，還被小孩編成了歌謠。
卿小可納悶道：不就是閑暇時哼的流行歌麽，這狐貍的聲線還有些五音不全，調都跑到姥姥家去了，至於麽？
她自己都不確定哼出來對不對呢。
太後本想引得牧無炎來索要小靈狐，再與他談條件，沒想到收獲了一個討人喜歡的小靈物。
如今她是坐臥行走都離不開小狐貍了。
到了這時候，牧無炎終於來了。
聽到宮人來通傳，說大王來了，太後原本在給狐貍梳毛，突然緊張起來，手忙腳亂地說：“趕緊將她關回籠子裏，將那毛發弄得臟些，抹上鍋灰，讓她看上去可憐些！快快快！”
“母親，要將誰弄得可憐些啊？”牧無炎到了，冷冷地問道。
他用眼角餘光瞥見了宮人懷裏的小狐貍，養得白白胖胖，一點也沒受委屈，稍稍放心。
他恭敬地給太後請安，隨後在案前坐下。
宮女煎茶奉上，上好的茶色茶湯，滿屋飄香。
“你來幹什麽！”太後沒好氣地說：“別給他上茶，他天天喝酒就夠了。”
牧無炎說：“母親不是希望兒子來的麽？兒子來遲了幾日，您就改變主意了？”
“哼，誰希望你來了，”太後失望地說：“玩物喪志的敗家子！”
“母親原想讓兒子來幹什麽呢？”牧無炎喝了一口茶，讚道：“還是玉禧宮的茶最好啊……”
“讓你來看看你的妻子孩子，讓你清醒清醒，你現在是什麽模樣，還算得上是個人麽？天天醉生夢死，你要沈淪到何時？”太後指責兒子，同時吩咐身邊的貼身宮女，“到西殿去，請淩王後過來……”
“不必了。”牧無炎冷聲說：“我來拿我的狐貍，這就走了。”
“你！”太後恨鐵不成鋼，恨不得將茶碗拍碎在兒子的額頭上。
她收斂心神，揮揮手，示意宮女回來。
牧無炎若是這樣的態度，見了淩綰綰也不會有好臉，如今她懷著身孕，連靈狐都不許靠近西殿，生怕沖撞她，牧無炎這樣，肯定會把人活生生氣死。
太後深吸一口氣，盯著兒子的臉，沈聲說：“你要拿走你的玩物，可以！”
“條件呢？”牧無炎問。
“你搬出逍遙宮，將裏面的美人全放出宮去。”太後說：“還有，恢覆早朝。”
“可以。”
太後沒料到牧無炎答應得那麽快，一時間有些接受不過來。
牧無炎接著說：“逍遙宮的美人，我可以放出去，但不是全部，有幾個要留下。”
“可以。”太後爽朗道。
留幾個美人充填後宮罷了。
太後覺得這沒什麽。
“母親可以將我的狐貍還給我了吧？”牧無炎問。
牧無炎抱著靈狐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太後莫名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舍不得那討人喜歡的小東西。
事情似乎太過順利了，竟然為了一只狐貍，就答應了？
太後走到殿外，扶著白玉欄桿，看著天空那些壓低的烏雲，只覺得有些不安。
大王搬出了逍遙宮，將大批的美人放出去，這本是大快人心的事。
但群臣彈劾的奏疏，卻如雪花飄飛，源源不斷地遞到了宮裏。
甚至有老臣跑到玉禧宮來哭訴。
只因為恢覆早朝的第一天，大王便宣布，要傾盡國庫，在魔宮之中，建造一處前所未有的奢華宮殿，名曰惜柔宮。
這下，全魔界的人都知道，大王又魔怔了，他迷上了一個美人，一個長得跟以前那個卿王後一模一樣的美人，並且專寵她，不惜為她一擲千金，為她造宮殿，將她那些不入流的親戚，都封為朝中大官，掌握實權。
一時間民怨四起。
這位受到大王專寵的柔美人，卻沒有高興，她根本高興不起來。
她天天如坐針灸。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大王不僅沒有專寵她，連碰都沒碰過她，每日見了她，那神情裏全是厭惡。
阿柔心想：修哥哥交代我的事，我似乎是完成了，可心裏為何那麽不安呢……
牧無炎仿佛猜到了一切，故意讓事態如此發展。
“還楞著幹什麽，磨墨，難道你連磨墨都不會麽？”牧無炎看著呆楞的柔美人，呵斥道。
阿柔趕緊拿起墨條磨墨。
牧無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很不對勁。
要想辦法將消息傳出去，讓修哥哥他們知道。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舉事，只怕會中了牧無炎的奸計。
但她始終找不到機會，因為那只該死的小狐貍，像是鬼魅一般，日日夜夜地盯著她，可怕的是，夜裏睡覺的時候，狐貍就趴在兩人中間。
半夜醒來，時常能看到她泛著幽光的眼眸，就那麽盯著自己。
阿柔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她恨不得將這小狐貍給弄死。
317她來了，她來找我了
在魔宮的日子，卿小可過得很自在，或許因為她是只小獸，任何人在談話的時候，都不會避著她。
她只要嗅一嗅，便知道誰的心眼是好的誰是壞的。
只有一個人，她看不透。
白天她陪著牧無炎呆在聽政殿裏，牧無炎處理政務的時候，她就在殿前的白玉欄桿上躺著曬太陽。
牧無炎的政務繁忙。
除了朝堂上的正事，諜鏡司的小報也一直不斷地遞進來。
那些小報五花八門，囊括了這魔都中所有的事，甚至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哪兒又需要撥款，哪又需要重建，誰誰誰又窩藏了反書，哪位大臣又娶了姨太太，昨夜那幾位大臣結伴去逛了窯子……
起初卿小可還是很感興趣的，看到小報眼睛就放光。
嘿嘿，又有八卦看了。
過了一段時間，她厭煩得不行，寧願跑到殿外曬太陽。
她打從心眼裏佩服牧無炎，能數十年如一日地處理這些事務。
不管他做出多昏庸的決斷，卿小可都覺得他是故意的。
但他究竟是想幹什麽，沒人知道。
卿小可看不明白，也想不太明白，她時常盯著大魔王的臉，想象著他的心有多黑。
也不是所有的小報都厭煩，譬如現在送進來的這份，卿小可就眼巴巴地等了許多天。
奉景一手拿著小報，一手拿著一柄拂塵，還要忙著提宮袍，急匆匆奔上白玉階梯。
他剛從角門那兒露頭，卿小可就盯著他了。
小狐貍擡頭，看了看天色，似乎在笑。
估摸著日子也該到了。
奉景擡起頭，遠遠地看著那小狐貍，心裏發毛，真是奇了怪了，怎麽覺得她似乎正在等著自己手裏的東西。
小狐貍沖了過來，跟著奉景，溜進了聽政殿。
牧無炎端坐在書案前，倒也無心手中事務，看到奉景進來，趕緊說：“是瞿令的小報送進來了麽？”
奉景氣喘籲籲，說不出話，只管點頭。
終於！
時隔多日，終於又有卿卿的消息了。
小報剛遞到牧無炎手中，小狐貍就跳上了書案。
卿小可湊過去，搶著看小報的內容。
牧無炎拿起毛筆，往她額頭輕輕敲了一下，清喝道：“有你何事？如此興奮，你看得懂麽你……”
卿小可擡頭看著他，不滿地齜牙。
你懂你懂，就你懂。
鳳棲到底如何了？
大比開始了麽？
卿小可急得把小腦袋湊過去。
瞿令的小報沒有像往常那樣，畫滿圖案，只是簡簡單單幾行字。
這些字也不是一般的字，都是特定的符號組成的，像是一串暗語。
卿小可看得一頭霧水，這次怎麽沒圖案了呢。
這些像是接頭暗語的符號，她一個也看不懂。
幾天前剛看到卿鳳棲登船的畫面。
以為這次能看到大比現場呢……
“這個瞿令。”牧無炎氣沖沖地將小報合上，啪地一下拍在書案上。
嚇得案上的小狐貍跳到了一旁。
怎麽？是鳳棲出了什麽事麽？
卿小可既好奇又擔憂。
奉景擦了擦額頭的汗，壯著膽子問：“大王，是卿姑娘出事了麽？”
牧無炎起身，來回踱步，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煩躁。
小狐貍的眼神裏，全是擔憂，趕忙橫身去攔住牧無炎的腳步。
“真是廢物。”牧無炎說：“不就是一個英雄帖麽？隨意殺掉一兩個有帖子的人，不就弄到手了，瞿令可真是不開竅，事急從權的道理三歲的小孩都該明白，非常時機，講什麽江湖道義，跟一群人族廢物，需要講什麽道義！”
原來如此。
卿小可明白了，瞿令沒辦法跟著登島，把人跟丟了，所以才沒有圖案，那幾行小字估計是請罪的話。
奉景低聲說：“瞿大人本是行伍出身，三代忠良，不願濫殺無辜，也是他秉性使然。”
小狐貍也站到了奉景身側，跟著點頭。
對啊，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不高興了就殺人玩。
瞿令那個大老粗，還挺善良的嘛。
“你跟著添什麽亂。”牧無炎拿起小報，朝小狐貍扔過去。
小狐貍吃得圓滾滾的，但行動力卻不減，飛快地躍起，將那小報叼在嘴裏。
沒了卿卿的消息，魔王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連午膳都沒吃。
午後，卿小可挨著牧無炎的背，以一種葛優躺的姿態，打著盹。
她心裏也在想：鳳棲到底怎麽樣了呢……
迷迷糊糊間，她做了個夢，夢到鳳棲被一束強光穿透了胸腔，心口開了個大洞。
小狐貍肢體抖了一下，猛地從夢中蘇醒過來。
經常夢到卿鳳棲的，絕不止是她一個人。
同樣的午後，從夢中驚醒的，還有島上的柯從蕊。
“啊！”
柯從蕊的房間裏，傳來一聲尖叫，她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雙目無神，又直挺挺地倒下去。
蕭書雲端著藥碗，推開門進去，快步到了床榻前，輕聲問：“阿蕊，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她來了……”柯從蕊瘦得不成人形，兩個眼眶凹進去，臉頰兩側幾乎成了兩個深坑，她含糊不清地說：“她來了，她來找我算賬來了……啊！別過來，別過來，別……”
“阿蕊，你清醒些，是我！”蕭書雲輕拍她的臉頰，心疼又擔心，“是我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等到柯從蕊平靜一些，她一勺勺地將藥汁餵到她嘴裏。
喝了安神的藥，人總算是好些了。
一路上，仙草和靈藥不知灌了多少，來到島上，為了照顧她，蕭書雲向蒼雁說明情況後，離開了紅月學院所在的聚賢院，將她帶回了蕭家的住所，請了最好的郎中前來救治，都無濟於事。
所有的郎中把過脈後，都只是搖頭稱：“她得了癔癥，無藥可醫。”
好端端的，怎麽會得了癔癥。
蕭書雲不甘心，仍然親自照料著。
柯從蕊稍稍睜開眼睛，看到蕭書雲之後，委屈得像是一個孩子，她抓著蕭書雲的手。
“書雲，我知道錯了，她來找我了，她化成厲鬼纏著我，怎麽辦？書雲，你殺了我吧……給我一個痛快……求你了……你快給我一刀吧，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她……”
蕭書雲將她甩開，橫眉罵道：“你清醒一些，她已經死了，就算是厲鬼又如何，你還怕一個死人的魂魄？阿蕊，你別傻了，你清醒些……你不是要上新人榜麽？不是要給柯家的新一代掙一個名分麽？明日比試就開始了，你要快些好起來啊……”
“你不明白。”柯從蕊將她推開，氣喘籲籲，淚流滿面，她如今形容枯槁，別說什麽新人榜了，前幾日紅月學院來看望她的師姐，差點被她當場嚇昏。
柯從蕊掩面痛哭。
直到哭得沒力氣了，她攤開手，說：“你瞧，書雲你瞧見了麽？我的雙手，我的手上，全是她的血。”
她高高舉起雙手，舉到蕭書雲的面前，說：“瞧，這兒，這兒，全是血，她不會放過我的……”
“人是我殺的，若是這世間真有如此厲害的鬼魂，你讓她來找我！”蕭書雲心疼得抓著柯從蕊的雙手，才驚覺，她已經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她梗在心頭的責罵，再也說不出口了。
只是緊緊地抱著她，說：“阿蕊莫怕，阿蕊莫怕，這世上沒有鬼，鬼族和巫族從上千年前便已經沒落了，不用害怕，你若是夜裏再碰到她，你便跟她說，她是我殺的，讓她來找我，莫怕，來乖乖將這粥給喝了……”
柯從蕊安定下來，乖乖地點了點頭。
蕭書雲將已經涼了的粥端來，一口一口地餵給她，像是照顧一個沒長牙的小孩。
“餓壞了吧，慢些……”她輕聲哄著，眼眶通紅。
沒成想，才吃了兩口，柯從蕊便瘋了似的尖叫起來，縮進了錦被之中，用枕頭捂著自己的頭。
“走開，快走開，別纏著我……”她神志不清地吼叫著，像是某種受驚的獸類。
“阿蕊，你怎麽了？”蕭書雲輕輕拍打著她顫抖的背部，將她身上的被子扯下來。
這大暑天，蓋著棉被，竟然還出了滿身的冷汗。
“拿走，快拿走，那粥裏有手指頭，有她的眼珠子，有雲溪澈的血，有他倆的血，他們來找我了……”柯從蕊雙手在身前不斷地揮舞著，像是驅趕惱人的蒼蠅。
她大喊大叫地沖出了屋子，跑到院子裏跪下，在烈日下，不停地磕頭，直到額頭破了，滿臉是血，她還是不肯停下。
蕭書雲倚在門框上，看她這樣，幾乎要跪下。
怎麽會變成這樣……
恰逢紅月學院的五位長老前來探望，推開院門，便看到這樣的場面。
吳高堂堂硬漢，萬軍之前都未曾露出懼色，此刻還是露出了惆悵的神色。
柯從蕊誰也不認識了，連最疼愛她的師傅也不認識了，只是不停地磕著頭，對著蒼天說：“我錯了，我不該殺人，我不該害人，我錯了……我用命還還不行麽……”
只見她雙目通紅，如困獸一般，朝著院子裏的大樹撞過去……
幸虧吳高眼疾手快，將愛徒救下。
蒼雁閃身到近前，將發瘋的柯從蕊打暈，擡眼盯著蕭書雲，沒好氣道：“你還楞著幹什麽，把人扶回房裏。”
蕭書雲走過來，並不接過吳高手裏的人，而是直勾勾看著蒼雁，膝蓋猛地砸在地上，抱拳說：“師傅救救她吧，徒兒求您了。”
“她不是病，我怎麽救？”蒼雁冷聲問。
“所有的大夫都說阿蕊得的是癔癥，癔癥就是病啊……”蕭書雲低頭道。
“她不是癔癥。”蒼雁說：“我沒辦法救。”
“依師傅看，阿蕊是何病癥？”
“她沒病。”蒼雁拿著一把破爛的芭蕉扇，一搖一擺地扇著風，神情極其嚴肅，“她是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好你個蒼雁，你不肯救就罷了，還來這兒說風涼話，你離我徒兒遠些。”吳高罵道。
“走就走，誰稀罕看你的瘋徒兒！哼。”
318雲溪澈吃飛醋
離開了蕭家的偏院，蒼雁在島上轉了一圈，這兩三天，有名望的家族還有門派學院，都陸續登島了。
蕭家提前在島上建了許多院落，給各個門派都安排了獨立住所，飯食和生活所需，也有專人配送。
這樣安排，有意將人都區隔開，島上的人雖然多，但一切都井然有序，安靜得不像是來比武的。
紅月學院是第一批登島的，已經住了七八天，還未聽說過有私下發生沖突打架鬥毆的情況。
蒼雁閑逛了一會兒，靠近碼頭，被幾個巡邏的護衛喝止住了。
“這位長老，蕭洲長下令，在大比之前，各門派學院之間，不能相互串門，也能到碼頭來，以免不必要的紛爭。”巡邏的小哥顯然是精心挑選過，人長得白凈，彬彬有禮。
蒼雁站在那兒，迎著風眺望碼頭，恰好看到有新船駛來。
“那是？”蒼雁低聲問。
護衛轉眼看了船帆上掛著的錦旗，恭敬道：“回長老的話，是神族的標記，滄洲雲氏。”
神族？
蒼雁冷哼一聲。
早就沒落了，在江湖沒名沒分，來丟人現眼麽？
連掌門都不清楚是誰，還神族呢，還真是可笑。
“以我看，是神經病族。”蒼雁瞥了一眼，風大，他瞇著眼，並沒有細看，轉身就走了。
甲板上的少女，沖他招手，他也沒看到。
“雲師兄，你替我看看，那人是不是蒼雁長老？”卿鳳棲虛弱地問。
雲溪澈擡眼一看，笑呵呵道：“當然是他，整個島找不出第二個道袍那麽破的人，天天去賣假藥，凈賺些黑心錢，連件像樣的道袍都不舍得買，卻舍得大包小包拿去救濟小乞丐，也不知我師傅那樣的美男子看上他什麽了……”
海風狂亂，卿鳳棲也沒仔細聽他的話，獨立於船頭，喃喃道：“也不知羽軒哥哥到了沒有？”
“他跟著卿家，應該是昨日登島。”雲溪澈瞇著眼睛，瀟灑地說。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現對什麽都提不起精神的嬌妻，聽到卿羽軒的名字，突然像是打了雞血一般。
“也不知他如何了……真想早些見到他……”狐仙姥姥迎風而立，風吹衣袍翻飛，她臉上的笑，比陽光還燦爛。
“島上有規矩，各門各派在比試之前，不能互相串門。”雲溪澈冷冷地說。
“去他的規矩。”狐仙姥姥瞇著狹長的眼眸，笑得那叫一個風流得意，“你們人族定下的規矩，與我有何關系啊！”
“你是怎麽答應我的？”雲溪澈稍稍低頭，貼到她耳邊，提醒道：“你可別胡來啊。”
“攔得住我的才叫規矩。”狐仙姥姥冷哼一聲，“今夜我便破了這狗屁規矩。”
“你瘋了！”雲溪澈低聲說：“這島上全是結界，各種各樣的法器鎮著，你怕自己顯不出原型麽？我這是在擔心你，別狗咬呂洞賓。”
狐仙姥姥說：“我不用法術就是了，用不著你擔心。”
雲溪澈心裏悶悶的，怎麽下的船也忘了個一幹二凈。
跟著接待的人員來到住所，也無心欣賞美景。
他的眼神，打從登島，就沒離開過他的假嬌妻。
分派在院子裏伺候的丫頭，都私下裏羨慕雲夫人。
雲掌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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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你金子，讓你幹什麽，你便順著她的意思幹。”牧無炎說：“這金子是給你的，拿走吧。”
卿小可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個被毀了容的美人，還能拜托什麽事，一定是安排下次侍寢啊。
怎麽能順了她的意。
牧無炎到底想幹什麽。
“大王……”奉景伏低身子，悶悶地說：“那名冊上有問題！一般教坊的名冊上，都要詳細描述樣貌，精細的還有畫像……但……”
“本王知道。”牧無炎說：“你出去吧。”
奉景滿肚子的話，再也不敢說了，站起來，像是霜打的茄子，就出去了。
他走到門邊的時候，牧無炎輕嘆：“你師傅將你們教得真好，你原本叫什麽了？”
“奴才……”
話沒說完，牧無炎就擺擺手說：“罷了，出去吧，我身邊一個奉景就夠了。”
在這一刻，卿小可準確地從他的眼眸裏看到了悲傷。
或許是身份的緣故，他的喜怒哀樂，統統要藏起來，只有必要的時候，才能讓人看到。
卿小可替他心酸，犟脾氣也一掃而空，踱步走到他身側，舔了舔他的手背。
安靜的夏夜裏，空氣非常悶熱，幾乎沒有一點風。
一人一狐，在燈影之下相互依偎著。
“你這小東西，長得不大，脾氣倒不小，有時還真像一個人。”牧無炎將下巴擱在小狐的頭上，淡淡地說：“只怕時間長了，本王不舍將你拿去墨家換龍魔炁劍了……”
卿小可的心臟，被什麽猛地撞了一下。
瞬間淚眼模糊。
原來……
在第一樓的時候，他與藥老做的交易，竟然是……
怪不得藥老那麽喜滋滋的樣子，怪不得他們都心照不宣。
他把龍魔炁劍拿去換了第一樓的藥膳，只是為了讓我的身體好一些。
值得麽？
怪不得怎麽問他都不說，若是當時知道那頓飯的代價是龍魔炁劍，只怕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他是看到我與卿鳳棲在一起，以為我是墨允塵的輕雲，才讓瞿令將我抓來的……
卿小可心中百感交集，想到在齊雲山相處的那幾天，她不免感嘆，如果大家都只是普通人，沒有那麽多牽絆，那該有多好啊……
原本卿小可還打算，在合適的時機，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
現在看來，不說才是最好的，若是自己一輩子都只能在這小狐身上，他該有多難過。
就這樣陪著他吧，能過一天是一天。
“你這小東西，莫名其妙哭什麽？”牧無炎揉了揉困倦的眼眸，抱起小狐到了後面的寢殿，“讓你別哭，反而越哭越厲害了，不許再掉眼淚了，睡覺！”
315太後抓走小狐貍
這是距離翎洲城還有三十裏的一個小驛站。
卿鳳棲在鬧絕食。
那天在綢緞莊，發現卿小可失蹤之後，她便發了瘋似的到處找。
在那小鎮上停留了幾日，雲家的隨從們就差沒有掘地三尺了，還是沒有發現小狐貍的蹤跡。
再耽誤下去，就趕不上大比了。
卿鳳棲還是不肯走，她總覺得卿小可是走迷路的了，一定會回來找她。
權衡情況，狐仙姥姥將她打暈，強行塞上了馬車。
隊伍一直在行進，等到卿鳳棲醒過來，已經快要到達翎洲境內了。
也不知她是在跟誰生氣，醒了之後，便一語不發，什麽東西也不肯吃。
“小師妹，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雲溪澈端著一碗蛋羹前來，勸道：“你不吃東西，若是餓死了，你的小狐貍回來，一樣看不到你。”
“是我將小可弄丟了。”卿鳳棲喃喃自語：“她那樣，我怎麽能將她弄丟了呢……若是她被歹人抓了，抽筋扒皮……我……”
話沒說完，她便掩面痛哭起來。
雲溪澈知道勸不下去了，嚴厲道：“那能怪誰啊，你這樣是在責怪我們麽？你不吃東西，那老婆娘心情不好，天天拿我出氣，我是招誰惹誰了，小師妹，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你就莫要鬧情緒了嘛……”
“我在怪我自己。”卿鳳棲低聲嗚咽道：“我從來就做不成什麽好事，我就是個廢物啊……小可不知道在哪，她是不是餓著肚子呢，我怎麽能吃東西，你拿走吧！”
雲溪澈嘆息著，將蛋羹端出屋外。
打開房門，看到在外面偷聽的狐仙姥姥，搖了搖頭。
狐仙姥姥沖進去，大聲說：“餓死你活該，那只古靈精怪的小狐貍，不知在哪兒吃香喝辣呢，用得著你擔心？”
“姥姥，她連話都不會說，只是一只小小的畜生，再機靈有何用？莫說高手，遇到獵人與弓箭便無力抵抗了。”卿鳳棲掩面痛哭，目光呆滯。
狐仙姥姥啞口無言，甩袖憤而離去。
此時此刻，卿小可被一群美人包圍著，你塞一口甜糕，她餵一口好茶，吃得肚子鼓脹。
她躺在美人柔軟的肚皮上，望著天空，默默地想，鳳棲她們應該已經到翎洲了吧……
逍遙宮裏多了只靈狐，取代眾位美人的地位，天天黏在大王的身邊，成了新寵，連侍寢的美人，大王都讓靈狐來選。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魔宮裏的各個角落。
卿小可現在是大王跟前的頭號紅人，大家都變著法子巴結她。
知道她喜歡吃甜食，各位美人變著法子給她餵。
短短數日，靈巧的小狐貍圓潤了不少。
牧無炎三不五時也會點著她的頭顱，數落道：“再貪吃該走不動道了。”
卿小可覺得，這就是動物的特權啊，當人多累啊，還得註意身材，現在終於可以敞開肚皮吃了。
走不動就趴在你身上，黏在你身上，反正你抱得動我。
逍遙宮的後園水榭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幾乎所有的美人都聚集在此處。
牧無炎發現小狐貍不見了，出來尋她，尋著笑聲到了水榭。
“咳咳……”
他清咳兩聲，提示這群笨女人。
你們該獻媚巴結的人在此，都幹什麽呢！圍著一只作威作福的狐貍，瞎樂什麽！
“大王駕到！”奉景扯著嗓子吼道。
這時才有人回過身來，跪倒在地。
“都幹什麽呢？”牧無炎問。
他的目光，穿過了無數的美人，徑直落在亭子裏的高臺上，小狐貍正斜躺在那兒，像是一個沈迷酒色的懶散才子。
“大王，輕雲會唱歌呢……”有人壯著膽子說。
牧無炎盯著小狐貍，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還不趕緊過來，找死啊。
卿小可打了個飽嗝，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屁顛顛地走近了，跳進他懷裏。
“唱什麽歌，狐貍如何唱歌，說什麽瘋話，都沒事幹了麽？”牧無炎低聲喝道：“以後誰再敢逗她取樂，殺無赦！”
牧無炎的氣生得是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後的奉景也低著頭偷笑。
大王這是吃醋了吧，方才發現小狐不見了，連諜鏡司的小報都不看，趕緊出來尋找。
一群美人大氣也不敢喘，又驚又怕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在回廊的另一頭，阿柔默默地盯著這一幕，摸了摸臉上的傷。
傷已經好了，她還是沒等到侍寢的消息。
都是因為這只該死的小狐貍。
她都聽說了，好幾次奉景推薦了她，都被小狐貍叼走牌子拿去扔了。
好事就這樣一次次錯過，而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不能再等了。
阿柔想：在這宮裏，殺人難如登天，但殺死一只狐貍，還不是易如反掌麽？
她當即招手，招來了一個小宮女，將她帶到了隱蔽的地方，貼著耳朵交代著什麽，並遞給宮女一袋銀子。
“拜托了姐姐……”
“別這樣說柔美人，難得這逍遙宮裏，有你這樣識大體的人，我定會向太後美言幾句的……”
這位宮女是太後的眼線，阿柔早就看出來了，刻意提了靈狐的事，借著太後的手，收拾這只小狐貍。
牧無炎抱著小狐貍回到側殿。
卿小可感覺到氣氛不好，不敢造次，乖乖呆著。
牧無炎瞪她，她便離遠些。
再瞪，就再退後一些。
她龜縮在幔帳後面，偷偷看大魔王的臉色。
“大王，該用午膳了。”奉景說。
吃食已經擺好，牧無炎卻不動身，他不悅道：“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知道幹什麽！撤了！”
奉景說：“可這是您昨夜特意交代讓膳房準備的……”
“你是大王還是我是大王？”牧無炎瞪了奉景一眼。
卿小可聽著這話怎麽酸溜溜的，便踱步到了飯桌前，看到滿桌都是自己喜歡的……
原來他生氣了啊，生氣自己在水榭那兒吃飽喝足還給人唱歌。
奉景看著小狐貍，低聲埋怨：“看你做的好事。”
小狐貍叼起筷子，走到牧無炎身邊，用小嫩爪拍他，眼睛撲閃撲閃地眨。
你就吃一點吧。
“走開。”牧無炎說。
小狐貍被他撩得打了個滾，又蹭過來，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他的腿。
吃嘛，餓著肚子脾氣會更大的。
“滾。”牧無炎沒好氣道：“奉景，將她拖出去！若有反抗，當即打死！”
卿小可氣得將筷子扔在地上，趾高氣昂地走出去，經過奉景的身側，還哼了他一聲。
“嘿，你還沒成精呢……”奉景提著食盒，走在她身後，倒成了個跟班的。
小狐貍在前邊走著，宮裏的首領公公在後面跟。
奉景數落道：“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小畜生，你可知道大王有多心疼你，你瞧瞧氣得大王連午膳都不用，你啊你……
大王方才小憩醒來看不到你，急得臉色都變了，哪知你在外頭收受賄賂，不亦樂乎。
這回惹得大王生氣了，大家一起遭殃，誰也沒有好日子過，都是你這只調皮的小東西鬧的。”
卿小可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不過這個奉景太啰嗦，她急於擺脫他的魔音，飛快地跑了起來。
“慢些……”奉景喊道。
話音還未落，小狐貍就撞到人了。
“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
聽到這聲音，奉景顧不上去看被撞倒在地的狐貍，雙手拿著的食盒摔在地上，趕緊跪下，高聲說：“奴才見過太後娘娘……太後息怒……”
太後許久沒來逍遙宮了。
今日是怎麽了……
大家聽說太後來了，都戰戰兢兢，平日裏太後一來，一定是人仰馬翻。
奉景的聲音喊得太大聲了，太後沖著他的肩膀踢了一腳，吼道：“我不是聾子，你喊那麽大聲，你是想喊給誰聽啊。”
還沒等奉景反應過來，太後的人就把地上的小狐貍抓進了籠子裏。
卿小可趴在籠子的攔網上，看著太後。
這位就是太後，是牧無炎的娘親，這樣年輕啊……
她還是第一次見太後，之前沒聽說宮裏有太後呢。
怪不得牧無炎長成那副妖孽的模樣，原來基因全在這兒。
卿小可看得入迷了，這樣一比，逍遙宮裏那些美人都成了過眼雲煙。
她絲毫沒考慮到，自己是何處境。
太後也在端詳這只小狐貍，沈聲問：“你就是輕雲？”
卿小可楞楞地點頭，反正牧無炎將她認做是輕雲，那就將錯就錯吧。
太後也不進去，抓到了小狐，甩袖道：“回宮！”
奉景攔不住，只能跌跌撞撞地回去稟告：“大王，不不不好了，太後太後太後她，她將輕雲帶走了！”
牧無炎拍案而起，折扇在掌中打了幾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緩緩地坐下。
“大王……”奉景害怕自己沒說清楚，補了一句：“太後把輕雲關在了籠子裏，臉色並不好……輕雲魯莽撞到了太後的腿上。”
牧無炎緊皺眉頭，冷聲說：“不管她，也該有人教訓她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讓她吃點苦頭也好。”
“可是……”奉景著急地說：“太後是有備而來。”
“本王這位置讓給你坐，可好啊？”牧無炎將手中的折扇扔到奉景頭上，輕輕地說：“滾出去。”
等到奉景灰溜溜地出去，牧無炎冷聲喊：“今夜安排柔美人侍寢。”
“奴才明白了。”
奉景施禮退出殿門，摸了摸被折扇打疼的額頭，心想：畜生終歸是畜生啊，再心疼也疼不到哪兒去……
316大王的妥協
玉禧宮。
“太後，大王今夜看來是不會來了，據說連侍寢的美人都選好了。”
小丫頭在太後耳邊吹風。
幾個扇扇子的小丫頭都豎直了耳朵聽著。
大家都有些好奇，大王是不是真的會為了一只小狐貍跑到玉禧宮來。
等了一個下午，什麽風聲都沒有。
可見，太後這如意算盤是打空了。
也對，逍遙宮裏的美人如流水，也沒看大王鐘情哪一個，人都如此，何況一只小畜生。
太後按著發脹的太陽穴，氣得坐了起來。
幾個負責捶腿的丫頭嚇了一跳。
“豈有此理，將那小狐貍送到膳房去宰了，做成紅燒的，送去逍遙宮！”太後下令道。
“太後，那小東西，殺了怪可惜的……”太後身側一個年齡稍大的小宮人說：“據說還能唱歌，聽得懂人話，還會翻牌子，很有趣呢……”
“哦？”太後冷哼道：“那不是成精了。”
“真的，奴才剛才跟幾個小宮女在後面園子裏逗她，親耳聽到她哼歌呢，那小調，絕了，教坊最厲害的樂師都作不出來。”
又有人勸道：“太後，就算不能將大王引來，殺了她也無用啊，平白加重您與大王的隔閡，再說了，您一心向佛，殺了靈物，那可是犯了殺戒……”
“你們都怎麽了，才半天的功夫，就被一只小狐貍給收服了？”太後皺起眉頭，輕聲說：“把她帶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麽惹人喜歡，炎兒從小到大，從未對毛茸茸的東西有過笑臉……”
一連許多日，玉禧宮裏歡聲笑語，太後總是笑臉迎人。
更讓人覺得精奇的是，玉禧宮的人都哼一種小調，十分好聽。
太後叫來了樂師，按著小靈狐哼的調子，譜出了曲子。
很快，宮裏人人會唱，傳到了民間，還被小孩編成了歌謠。
卿小可納悶道：不就是閑暇時哼的流行歌麽，這狐貍的聲線還有些五音不全，調都跑到姥姥家去了，至於麽？
她自己都不確定哼出來對不對呢。
太後本想引得牧無炎來索要小靈狐，再與他談條件，沒想到收獲了一個討人喜歡的小靈物。
如今她是坐臥行走都離不開小狐貍了。
到了這時候，牧無炎終於來了。
聽到宮人來通傳，說大王來了，太後原本在給狐貍梳毛，突然緊張起來，手忙腳亂地說：“趕緊將她關回籠子裏，將那毛發弄得臟些，抹上鍋灰，讓她看上去可憐些！快快快！”
“母親，要將誰弄得可憐些啊？”牧無炎到了，冷冷地問道。
他用眼角餘光瞥見了宮人懷裏的小狐貍，養得白白胖胖，一點也沒受委屈，稍稍放心。
他恭敬地給太後請安，隨後在案前坐下。
宮女煎茶奉上，上好的茶色茶湯，滿屋飄香。
“你來幹什麽！”太後沒好氣地說：“別給他上茶，他天天喝酒就夠了。”
牧無炎說：“母親不是希望兒子來的麽？兒子來遲了幾日，您就改變主意了？”
“哼，誰希望你來了，”太後失望地說：“玩物喪志的敗家子！”
“母親原想讓兒子來幹什麽呢？”牧無炎喝了一口茶，讚道：“還是玉禧宮的茶最好啊……”
“讓你來看看你的妻子孩子，讓你清醒清醒，你現在是什麽模樣，還算得上是個人麽？天天醉生夢死，你要沈淪到何時？”太後指責兒子，同時吩咐身邊的貼身宮女，“到西殿去，請淩王後過來……”
“不必了。”牧無炎冷聲說：“我來拿我的狐貍，這就走了。”
“你！”太後恨鐵不成鋼，恨不得將茶碗拍碎在兒子的額頭上。
她收斂心神，揮揮手，示意宮女回來。
牧無炎若是這樣的態度，見了淩綰綰也不會有好臉，如今她懷著身孕，連靈狐都不許靠近西殿，生怕沖撞她，牧無炎這樣，肯定會把人活生生氣死。
太後深吸一口氣，盯著兒子的臉，沈聲說：“你要拿走你的玩物，可以！”
“條件呢？”牧無炎問。
“你搬出逍遙宮，將裏面的美人全放出宮去。”太後說：“還有，恢覆早朝。”
“可以。”
太後沒料到牧無炎答應得那麽快，一時間有些接受不過來。
牧無炎接著說：“逍遙宮的美人，我可以放出去，但不是全部，有幾個要留下。”
“可以。”太後爽朗道。
留幾個美人充填後宮罷了。
太後覺得這沒什麽。
“母親可以將我的狐貍還給我了吧？”牧無炎問。
牧無炎抱著靈狐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太後莫名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舍不得那討人喜歡的小東西。
事情似乎太過順利了，竟然為了一只狐貍，就答應了？
太後走到殿外，扶著白玉欄桿，看著天空那些壓低的烏雲，只覺得有些不安。
大王搬出了逍遙宮，將大批的美人放出去，這本是大快人心的事。
但群臣彈劾的奏疏，卻如雪花飄飛，源源不斷地遞到了宮裏。
甚至有老臣跑到玉禧宮來哭訴。
只因為恢覆早朝的第一天，大王便宣布，要傾盡國庫，在魔宮之中，建造一處前所未有的奢華宮殿，名曰惜柔宮。
這下，全魔界的人都知道，大王又魔怔了，他迷上了一個美人，一個長得跟以前那個卿王後一模一樣的美人，並且專寵她，不惜為她一擲千金，為她造宮殿，將她那些不入流的親戚，都封為朝中大官，掌握實權。
一時間民怨四起。
這位受到大王專寵的柔美人，卻沒有高興，她根本高興不起來。
她天天如坐針灸。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大王不僅沒有專寵她，連碰都沒碰過她，每日見了她，那神情裏全是厭惡。
阿柔心想：修哥哥交代我的事，我似乎是完成了，可心裏為何那麽不安呢……
牧無炎仿佛猜到了一切，故意讓事態如此發展。
“還楞著幹什麽，磨墨，難道你連磨墨都不會麽？”牧無炎看著呆楞的柔美人，呵斥道。
阿柔趕緊拿起墨條磨墨。
牧無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很不對勁。
要想辦法將消息傳出去，讓修哥哥他們知道。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舉事，只怕會中了牧無炎的奸計。
但她始終找不到機會，因為那只該死的小狐貍，像是鬼魅一般，日日夜夜地盯著她，可怕的是，夜裏睡覺的時候，狐貍就趴在兩人中間。
半夜醒來，時常能看到她泛著幽光的眼眸，就那麽盯著自己。
阿柔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她恨不得將這小狐貍給弄死。
317她來了，她來找我了
在魔宮的日子，卿小可過得很自在，或許因為她是只小獸，任何人在談話的時候，都不會避著她。
她只要嗅一嗅，便知道誰的心眼是好的誰是壞的。
只有一個人，她看不透。
白天她陪著牧無炎呆在聽政殿裏，牧無炎處理政務的時候，她就在殿前的白玉欄桿上躺著曬太陽。
牧無炎的政務繁忙。
除了朝堂上的正事，諜鏡司的小報也一直不斷地遞進來。
那些小報五花八門，囊括了這魔都中所有的事，甚至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哪兒又需要撥款，哪又需要重建，誰誰誰又窩藏了反書，哪位大臣又娶了姨太太，昨夜那幾位大臣結伴去逛了窯子……
起初卿小可還是很感興趣的，看到小報眼睛就放光。
嘿嘿，又有八卦看了。
過了一段時間，她厭煩得不行，寧願跑到殿外曬太陽。
她打從心眼裏佩服牧無炎，能數十年如一日地處理這些事務。
不管他做出多昏庸的決斷，卿小可都覺得他是故意的。
但他究竟是想幹什麽，沒人知道。
卿小可看不明白，也想不太明白，她時常盯著大魔王的臉，想象著他的心有多黑。
也不是所有的小報都厭煩，譬如現在送進來的這份，卿小可就眼巴巴地等了許多天。
奉景一手拿著小報，一手拿著一柄拂塵，還要忙著提宮袍，急匆匆奔上白玉階梯。
他剛從角門那兒露頭，卿小可就盯著他了。
小狐貍擡頭，看了看天色，似乎在笑。
估摸著日子也該到了。
奉景擡起頭，遠遠地看著那小狐貍，心裏發毛，真是奇了怪了，怎麽覺得她似乎正在等著自己手裏的東西。
小狐貍沖了過來，跟著奉景，溜進了聽政殿。
牧無炎端坐在書案前，倒也無心手中事務，看到奉景進來，趕緊說：“是瞿令的小報送進來了麽？”
奉景氣喘籲籲，說不出話，只管點頭。
終於！
時隔多日，終於又有卿卿的消息了。
小報剛遞到牧無炎手中，小狐貍就跳上了書案。
卿小可湊過去，搶著看小報的內容。
牧無炎拿起毛筆，往她額頭輕輕敲了一下，清喝道：“有你何事？如此興奮，你看得懂麽你……”
卿小可擡頭看著他，不滿地齜牙。
你懂你懂，就你懂。
鳳棲到底如何了？
大比開始了麽？
卿小可急得把小腦袋湊過去。
瞿令的小報沒有像往常那樣，畫滿圖案，只是簡簡單單幾行字。
這些字也不是一般的字，都是特定的符號組成的，像是一串暗語。
卿小可看得一頭霧水，這次怎麽沒圖案了呢。
這些像是接頭暗語的符號，她一個也看不懂。
幾天前剛看到卿鳳棲登船的畫面。
以為這次能看到大比現場呢……
“這個瞿令。”牧無炎氣沖沖地將小報合上，啪地一下拍在書案上。
嚇得案上的小狐貍跳到了一旁。
怎麽？是鳳棲出了什麽事麽？
卿小可既好奇又擔憂。
奉景擦了擦額頭的汗，壯著膽子問：“大王，是卿姑娘出事了麽？”
牧無炎起身，來回踱步，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煩躁。
小狐貍的眼神裏，全是擔憂，趕忙橫身去攔住牧無炎的腳步。
“真是廢物。”牧無炎說：“不就是一個英雄帖麽？隨意殺掉一兩個有帖子的人，不就弄到手了，瞿令可真是不開竅，事急從權的道理三歲的小孩都該明白，非常時機，講什麽江湖道義，跟一群人族廢物，需要講什麽道義！”
原來如此。
卿小可明白了，瞿令沒辦法跟著登島，把人跟丟了，所以才沒有圖案，那幾行小字估計是請罪的話。
奉景低聲說：“瞿大人本是行伍出身，三代忠良，不願濫殺無辜，也是他秉性使然。”
小狐貍也站到了奉景身側，跟著點頭。
對啊，你以為誰都像你似的，不高興了就殺人玩。
瞿令那個大老粗，還挺善良的嘛。
“你跟著添什麽亂。”牧無炎拿起小報，朝小狐貍扔過去。
小狐貍吃得圓滾滾的，但行動力卻不減，飛快地躍起，將那小報叼在嘴裏。
沒了卿卿的消息，魔王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連午膳都沒吃。
午後，卿小可挨著牧無炎的背，以一種葛優躺的姿態，打著盹。
她心裏也在想：鳳棲到底怎麽樣了呢……
迷迷糊糊間，她做了個夢，夢到鳳棲被一束強光穿透了胸腔，心口開了個大洞。
小狐貍肢體抖了一下，猛地從夢中蘇醒過來。
經常夢到卿鳳棲的，絕不止是她一個人。
同樣的午後，從夢中驚醒的，還有島上的柯從蕊。
“啊！”
柯從蕊的房間裏，傳來一聲尖叫，她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雙目無神，又直挺挺地倒下去。
蕭書雲端著藥碗，推開門進去，快步到了床榻前，輕聲問：“阿蕊，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她來了……”柯從蕊瘦得不成人形，兩個眼眶凹進去，臉頰兩側幾乎成了兩個深坑，她含糊不清地說：“她來了，她來找我算賬來了……啊！別過來，別過來，別……”
“阿蕊，你清醒些，是我！”蕭書雲輕拍她的臉頰，心疼又擔心，“是我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等到柯從蕊平靜一些，她一勺勺地將藥汁餵到她嘴裏。
喝了安神的藥，人總算是好些了。
一路上，仙草和靈藥不知灌了多少，來到島上，為了照顧她，蕭書雲向蒼雁說明情況後，離開了紅月學院所在的聚賢院，將她帶回了蕭家的住所，請了最好的郎中前來救治，都無濟於事。
所有的郎中把過脈後，都只是搖頭稱：“她得了癔癥，無藥可醫。”
好端端的，怎麽會得了癔癥。
蕭書雲不甘心，仍然親自照料著。
柯從蕊稍稍睜開眼睛，看到蕭書雲之後，委屈得像是一個孩子，她抓著蕭書雲的手。
“書雲，我知道錯了，她來找我了，她化成厲鬼纏著我，怎麽辦？書雲，你殺了我吧……給我一個痛快……求你了……你快給我一刀吧，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她……”
蕭書雲將她甩開，橫眉罵道：“你清醒一些，她已經死了，就算是厲鬼又如何，你還怕一個死人的魂魄？阿蕊，你別傻了，你清醒些……你不是要上新人榜麽？不是要給柯家的新一代掙一個名分麽？明日比試就開始了，你要快些好起來啊……”
“你不明白。”柯從蕊將她推開，氣喘籲籲，淚流滿面，她如今形容枯槁，別說什麽新人榜了，前幾日紅月學院來看望她的師姐，差點被她當場嚇昏。
柯從蕊掩面痛哭。
直到哭得沒力氣了，她攤開手，說：“你瞧，書雲你瞧見了麽？我的雙手，我的手上，全是她的血。”
她高高舉起雙手，舉到蕭書雲的面前，說：“瞧，這兒，這兒，全是血，她不會放過我的……”
“人是我殺的，若是這世間真有如此厲害的鬼魂，你讓她來找我！”蕭書雲心疼得抓著柯從蕊的雙手，才驚覺，她已經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她梗在心頭的責罵，再也說不出口了。
只是緊緊地抱著她，說：“阿蕊莫怕，阿蕊莫怕，這世上沒有鬼，鬼族和巫族從上千年前便已經沒落了，不用害怕，你若是夜裏再碰到她，你便跟她說，她是我殺的，讓她來找我，莫怕，來乖乖將這粥給喝了……”
柯從蕊安定下來，乖乖地點了點頭。
蕭書雲將已經涼了的粥端來，一口一口地餵給她，像是照顧一個沒長牙的小孩。
“餓壞了吧，慢些……”她輕聲哄著，眼眶通紅。
沒成想，才吃了兩口，柯從蕊便瘋了似的尖叫起來，縮進了錦被之中，用枕頭捂著自己的頭。
“走開，快走開，別纏著我……”她神志不清地吼叫著，像是某種受驚的獸類。
“阿蕊，你怎麽了？”蕭書雲輕輕拍打著她顫抖的背部，將她身上的被子扯下來。
這大暑天，蓋著棉被，竟然還出了滿身的冷汗。
“拿走，快拿走，那粥裏有手指頭，有她的眼珠子，有雲溪澈的血，有他倆的血，他們來找我了……”柯從蕊雙手在身前不斷地揮舞著，像是驅趕惱人的蒼蠅。
她大喊大叫地沖出了屋子，跑到院子裏跪下，在烈日下，不停地磕頭，直到額頭破了，滿臉是血，她還是不肯停下。
蕭書雲倚在門框上，看她這樣，幾乎要跪下。
怎麽會變成這樣……
恰逢紅月學院的五位長老前來探望，推開院門，便看到這樣的場面。
吳高堂堂硬漢，萬軍之前都未曾露出懼色，此刻還是露出了惆悵的神色。
柯從蕊誰也不認識了，連最疼愛她的師傅也不認識了，只是不停地磕著頭，對著蒼天說：“我錯了，我不該殺人，我不該害人，我錯了……我用命還還不行麽……”
只見她雙目通紅，如困獸一般，朝著院子裏的大樹撞過去……
幸虧吳高眼疾手快，將愛徒救下。
蒼雁閃身到近前，將發瘋的柯從蕊打暈，擡眼盯著蕭書雲，沒好氣道：“你還楞著幹什麽，把人扶回房裏。”
蕭書雲走過來，並不接過吳高手裏的人，而是直勾勾看著蒼雁，膝蓋猛地砸在地上，抱拳說：“師傅救救她吧，徒兒求您了。”
“她不是病，我怎麽救？”蒼雁冷聲問。
“所有的大夫都說阿蕊得的是癔癥，癔癥就是病啊……”蕭書雲低頭道。
“她不是癔癥。”蒼雁說：“我沒辦法救。”
“依師傅看，阿蕊是何病癥？”
“她沒病。”蒼雁拿著一把破爛的芭蕉扇，一搖一擺地扇著風，神情極其嚴肅，“她是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好你個蒼雁，你不肯救就罷了，還來這兒說風涼話，你離我徒兒遠些。”吳高罵道。
“走就走，誰稀罕看你的瘋徒兒！哼。”
318雲溪澈吃飛醋
離開了蕭家的偏院，蒼雁在島上轉了一圈，這兩三天，有名望的家族還有門派學院，都陸續登島了。
蕭家提前在島上建了許多院落，給各個門派都安排了獨立住所，飯食和生活所需，也有專人配送。
這樣安排，有意將人都區隔開，島上的人雖然多，但一切都井然有序，安靜得不像是來比武的。
紅月學院是第一批登島的，已經住了七八天，還未聽說過有私下發生沖突打架鬥毆的情況。
蒼雁閑逛了一會兒，靠近碼頭，被幾個巡邏的護衛喝止住了。
“這位長老，蕭洲長下令，在大比之前，各門派學院之間，不能相互串門，也能到碼頭來，以免不必要的紛爭。”巡邏的小哥顯然是精心挑選過，人長得白凈，彬彬有禮。
蒼雁站在那兒，迎著風眺望碼頭，恰好看到有新船駛來。
“那是？”蒼雁低聲問。
護衛轉眼看了船帆上掛著的錦旗，恭敬道：“回長老的話，是神族的標記，滄洲雲氏。”
神族？
蒼雁冷哼一聲。
早就沒落了，在江湖沒名沒分，來丟人現眼麽？
連掌門都不清楚是誰，還神族呢，還真是可笑。
“以我看，是神經病族。”蒼雁瞥了一眼，風大，他瞇著眼，並沒有細看，轉身就走了。
甲板上的少女，沖他招手，他也沒看到。
“雲師兄，你替我看看，那人是不是蒼雁長老？”卿鳳棲虛弱地問。
雲溪澈擡眼一看，笑呵呵道：“當然是他，整個島找不出第二個道袍那麽破的人，天天去賣假藥，凈賺些黑心錢，連件像樣的道袍都不舍得買，卻舍得大包小包拿去救濟小乞丐，也不知我師傅那樣的美男子看上他什麽了……”
海風狂亂，卿鳳棲也沒仔細聽他的話，獨立於船頭，喃喃道：“也不知羽軒哥哥到了沒有？”
“他跟著卿家，應該是昨日登島。”雲溪澈瞇著眼睛，瀟灑地說。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現對什麽都提不起精神的嬌妻，聽到卿羽軒的名字，突然像是打了雞血一般。
“也不知他如何了……真想早些見到他……”狐仙姥姥迎風而立，風吹衣袍翻飛，她臉上的笑，比陽光還燦爛。
“島上有規矩，各門各派在比試之前，不能互相串門。”雲溪澈冷冷地說。
“去他的規矩。”狐仙姥姥瞇著狹長的眼眸，笑得那叫一個風流得意，“你們人族定下的規矩，與我有何關系啊！”
“你是怎麽答應我的？”雲溪澈稍稍低頭，貼到她耳邊，提醒道：“你可別胡來啊。”
“攔得住我的才叫規矩。”狐仙姥姥冷哼一聲，“今夜我便破了這狗屁規矩。”
“你瘋了！”雲溪澈低聲說：“這島上全是結界，各種各樣的法器鎮著，你怕自己顯不出原型麽？我這是在擔心你，別狗咬呂洞賓。”
狐仙姥姥說：“我不用法術就是了，用不著你擔心。”
雲溪澈心裏悶悶的，怎麽下的船也忘了個一幹二凈。
跟著接待的人員來到住所，也無心欣賞美景。
他的眼神，打從登島，就沒離開過他的假嬌妻。
分派在院子裏伺候的丫頭，都私下裏羨慕雲夫人。
雲掌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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