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回魔宮，完婚！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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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不過那微弱的自尊心。
卿羽軒的眼眸模糊了，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汽。
“你說什麽？”蕭書雲覺得如驚雷在耳，竟然恍惚了，沒聽清。
“求師妹一劍殺了我，此處荒僻，不會有人知道是你……”
“閉嘴！”蕭書雲一掌扇在他消瘦的臉頰上。
“啪”地一聲，在暗夜裏特別響亮。
卿羽軒隱忍的一切，被這一巴掌全扇了出來。
他漂亮的雙眸中，湧出了熱淚。
為了不讓蕭書雲看笑話，他拼命地低著頭，任由大顆的淚砸在土地上。
蕭書雲沒料到，他哭了。
這讓她心裏也止不住地難受。
但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想不出安慰他的話。
甚至他遭遇了什麽，被誰欺負了，他也絕不肯說。
“對不起，師兄。”她低聲輕嘆，“我不是有意要打你……”
“你打得好。”卿羽軒啞聲道：“你打得好，若是我手腳能動，或許也會抽自己。”
“你別這樣說。”蕭書雲說：“誰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稟告掌院，狠狠地懲處他們，不行麽？”
卿羽軒搖頭。
沒有用的，無憑無據，於家給白玄塞了多少錢財，從蒼雁師傅的口中，也知道了一些。
沒有人證，那兩只草人又不會說話。
於正陽不會認。
說不定到頭來，還會把黑的說成白的。
蕭書雲撿起他的中衣和外袍，悶悶地說：“穿好衣服，我送你回不死閣。”
“師妹……”卿羽軒終於擡起眼眸，看到了面前的人。
他迅速低下頭去。
“別說什麽自己穿之類的話。”蕭書雲說：“你動不了，我來給你穿。”
“你替我去不死閣送信，讓師兄來接我便可。”卿羽軒說。
“你不是不想別人知道麽？”蕭書雲說：“我去替你送信，該怎麽說？”
那樣紅月學院就人盡皆知了。
不死閣會不追究麽？
蒼雁長老會作壁上觀嗎？
卿羽軒低頭，不得已才說：“麻煩師妹。”
“你只要別再說讓我殺了你的話，我都不覺得麻煩。”蕭書雲冷聲說。
她細心地替卿羽軒穿好衣服。
衣袍破了幾處，但總比光著要好許多。
蕭書雲拿出了手帕，給他擦臉。
“哎……”卿羽軒想要阻止。
“你這樣，又是淚，又是血，你預備怎麽交代？”蕭書雲問。
“我可真沒用啊。”卿羽軒冷笑一句：“讓師妹見笑了。”
“不會。”蕭書雲說：“若是覺得不好意思，你把我當成男子好了。”
“……”
卿羽軒直視她的雙眸，在暗夜裏，這雙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清亮，很溫柔。
但她從頭到尾說話都是冷冰冰的。
“擦幹凈了。”蕭書雲說：“現在看著好多了。”
卿羽軒擡起手腕，握住那絲帕，說：“我回去洗幹凈了，再還給你吧。”
“不必。”蕭書雲冷聲說：“回頭我就扔了，這樣的手帕，我蕭家買得起。”
“哦。”卿羽軒應了一聲。
傳聞蕭家小姐不拘小節，行為作派皆如男子，而且性格冷若冰霜。
果然如此。
“上來。”蕭書雲在他面前半蹲下，命令式地說。
“什……”卿羽軒看著她單薄的背脊，啞了聲。
“上來，我背你回去。”蕭書雲說：“我不想說第二次。”
“可是……”卿羽軒慌了，語速也變得快了起來，“我可是男子，我……你一個小姑娘，如何……”
“背得動。”蕭書雲冷聲說：“別小看我。”
她見卿羽軒沒動作，轉頭，斜著眼睛看他，輕聲說：“我不知道剛才哭鼻子的人是誰啊，一點男子漢的氣概也沒有，現在反倒說男女有別了？”
“哎……”卿羽軒嘆了一聲，無奈道：“師妹，我是在心疼你。”
心疼。
蕭書雲突然轉過臉去，不自然地清咳一聲。
她深吸一口氣，冷聲說；“少廢話了，我連我大哥都背得起，他可是比你高大許多，你那麽弱，還沒我重呢，你再扭扭捏捏，我會小看你的。”
“那就……”卿羽軒無奈道：“麻煩師妹了。”
原來你到現在，都沒有小看我麽。
太給面子了。
連我都看不起自己了呢。
蕭書雲長得比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要高，因為習武的緣故，筋骨十分硬朗。
可即便如此，卿羽軒還是比她高了一個頭，背著這樣的一個身軀，還是很吃力。
在昏暗的山林之中，蕭書雲彎著腰，咬緊了牙關，背起卿羽軒。
卿羽軒手裏拿著蕭書雲的佩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圈住她，兩條大長腿，拖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背影看過去，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蕭書雲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地走著。
為了不讓背上的人感受到她的辛苦，連喘氣都變弱了。
141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不死閣。
蒼雁回來的時候，天全黑了。
兩名弟子正急得團團轉。
一個空輪車停在院子裏。
“師傅，您可回來了，師弟呢？”
蒼雁聽到這話，不禁皺起眉頭，看著那空了的輪車，神色大變。
“人呢？”他吼道。
兩個弟子瞪圓了眼睛：“師弟不是跟您在一起嗎？”
“我！我半道去議事堂打聽消息了！我哪知道這兩個狗東西這樣辦事！”
蒼雁大步過去，兩腳將輪車旁的草人踢飛，吼道：“人呢！”
“完了完了，師弟那樣，他能去何處啊？”
他自己定然是走不了的。
就怕別有用心的人，半道截了他。
蒼雁懊惱不已，心中悔恨，不該下令讓它們擡輪車。
這兩個蠢東西，耗費了那麽多的靈力，竟然真的只會擡車。
“去點火，把這兩只蠢東西燒了，然後隨我出去找人！”蒼雁火急火燎地說。
卿羽軒那樣，落在歹人手裏，必死無疑！
師徒三人才沖出去，遠遠就看到石階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緩慢地上來。
蒼雁瞇起眼睛，一看，踢了身邊的弟子一腳，吼道：“還不快去把人接上來！”
是個小姑娘把卿羽軒背上來的。
怎麽回事？
轉眼，蕭書雲就坐在不死閣的院子裏，跟眾人一起吃晚飯。
她雙手顫抖得連筷子都快握不住了。
不死閣人少，蕭書雲略有耳聞，人人都說，不願來不死閣。
不僅僅因為不死閣只教醫術。
還因為在四個長老之中，蒼雁長老的脾氣最為古怪，眾人都怕他。
傳說他還會讓弟子互相抽巴掌，是個狠毒的人。
通常都是落選了，去不了其他閣，才會考慮來不死閣。
不過，也不是落選了，就一定能來不死閣，因為蒼雁長老看不上他們。
所以，這麽多年以來，被選上的，只有三人。
除了卿羽軒，還有兩位，一個高些的，機靈模樣名叫李長空，一位臉色黝黑，身形微胖，名叫秦大佑。
這兩個都出自平民之家。
“蕭書雲見過二位師兄，不知二位如何稱呼？”蕭書雲抱拳行禮。
“不客氣，我李長空。”
“我秦大佑。”
李師兄，當年在初級考試中，雖然贏了，卻被對手紮瞎了眼睛，不知何種緣故，被蒼雁收了，治好了他的眼睛，他也自願留在不死閣。
而秦師兄就更奇怪了，他連初級比試都沒通過，就被不死閣破格錄取了。
錄取秦大佑的原因，在多年以後，蒼雁才公布於眾：這小子的爹是個廚子，他做飯好吃，不死閣缺一個做飯的！
“師妹，你別客氣，吃啊！這些飯都是我做的，你嘗嘗！”秦師兄撓著後腦，臉紅地說：“肯定比大食堂的好吃。”
蕭書雲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嗯，不錯。”她冷聲說。
雖然她沒笑，但單純的秦師兄聽她說不錯，早已經心花怒放，只顧著傻笑了。
院子裏的桂花樹下，擺放著桌椅，四人圍坐，周圍是草藥的氣味。
蒼雁從頭到尾都盯著卿羽軒和蕭書雲。
他不說話，也不吃飯。
“吃飽了，到房裏來，有話問你們。”他扔下一句話，就轉身回房了。
蕭書雲甚至沒看清，他是怎麽離開的。
只覺得清風掠過，身邊就空了。
“師妹，你別害怕，我師傅他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人很善良呢。”秦師兄樂呵呵地說：“你好好吃，吃飽了再去。”
善良。
蕭書雲可真是沒辦法相信。
在她眼裏，蒼雁是個精瘦老頭，不修邊幅，不按常理出牌，從她進院子開始，蒼雁就一直用敵視的眼光註視著她。
這可跟善良沒有半點關系。
卿羽軒坐在輪車上，換上了幹凈的衣袍，恢覆了謙謙君子的樣子。
他安靜地吃飯，裝作什麽事也沒有，淡淡地說：“師妹，你吃飽了讓二位師兄送你回去，師傅那裏，我去說就行了，快要查寢了，你不在，她們該著急了。”
蕭書雲點了點頭。
“你放心。”她說。
卿羽軒不知道該放心什麽，但也笑著點頭。
“我們送師妹回去，若是有人問起，我們怎麽交代？”李師兄問。
“我在浴場附近的山道摔下了輪車，恰好蕭師妹看到，就將我送回來了。”卿羽軒放下碗筷，很自然地說。
“可你的衣服怎麽破成那樣？”秦師兄是個老實人，剛才幫卿羽軒換衣服的時候，死活都想不明白。
摔了一跤，連衣襟都能撕壞。
真是奇了怪了。
“山路崎嶇，多斜坡，我滾下山道，衣袍損毀也沒什麽稀奇。”卿羽軒輕聲道。
兩個師兄提著燈籠，小心地將蕭書雲送下山去。
蒼雁氣憤地跑出來，他指著卿羽軒的鼻子罵：“你這個小崽子，反了天了，這不死閣，你是長老還是我是長老，我讓她走了嗎？”
“師傅，夜深了。”卿羽軒說：“不死閣全是男子，她呆久了會遭人非議。”
“放你娘的屁。”蒼雁吼道：“你那套留著騙鬼吧，你老實說，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子對付你。”
“師傅耳力超群，方才一定聽到了，弟子是不慎滾下山道，沒有誰對付我。”卿羽軒說：“師傅當作不知道吧。”
“好啊你！”蒼雁說：“你瞞，你想息事寧人， 可這事欺負到我不死閣頭上，我不能當作沒看到！當我蒼雁死了嗎？敢動我的人，我……”
“我知道師傅對我好，師傅心疼我。”卿羽軒苦笑著，揚起嘴角，輕聲說：“這就夠了。”
“……”蒼雁盯著他的臉，氣得甩袖跑回屋裏。
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哼，你個小崽子，誰吃的虧，誰自己心裏有數，你願意當軟柿子被人捏，我管不著你！你不告訴我，我也不把你妹妹的消息告訴你，我看誰憋得過誰。”
蒼雁的聲音，從房裏傳出來，隨風蕩在院子裏。
“師傅，別耍小孩子脾氣啦，您生氣徒兒，也要吃飯啊。”卿羽軒擡頭，看著明月，輕聲說：“過不了幾日，卿妹就回來了……”
卿妹回來之後，定然會受到於正陽的欺壓。
可自己這樣，卻沒辦法護著她了。
不過，她連無歸境都能闖出來，只怕是找到了激活天極靈根的辦法。
她應該不會怕於正陽那幫混蛋了。
142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三天之後，徐祈然的車隊駛入了滄洲。
“師傅，前面就是滄洲了，是否要給卿家送信，讓他們派人出來相迎？”姬昀跨坐於駿馬之上，策馬跟隨在慢悠悠的馬車邊。
他說話之時，緊緊地盯著那馬車的車簾。
徐祈然像是沒聽到他的問話，他忙著呢。
馬車裏傳出嘈雜的爭吵聲。
“餵，你放開我，你這個大色胚，你竟敢抓著老娘非禮！”
“非禮你？你個胖雞蛋，自己低頭看看，有什麽可讓我非禮的，別以為你能說兩句人話，就厲害了啊，我就碰你，就碰，你咬我啊。”
“你你你，姓徐的！你有本事將老娘額上的符咒掀開……啊！！！你竟敢彈我腦門，徐老怪，趁我主人沒蘇醒，你竟敢如此對待我……”
“你少說兩句會死啊，哈，你這個軟白胖，看起來萌萌噠，切開了估計全是黑的！閉嘴，老子就是摸摸你，你能怎的？你咬我啊，咬我啊，關在籠子裏還不老實！”
“徐大俠，你能不能別再挑逗我家小白？等我主人醒了，定然饒不了你。”
“哼，你家主人醒來？我估計夠嗆，也就是你們兩個黑白雙煞還願意跟著她，別怪老子沒勸過你們，她不是哪個她啦……”
“徐大俠，在下拜托你，不要再說奇怪的話，哎……如此天清氣爽，風和日麗，你不該禁錮我於這牢籠之中，若是可以，請讓我跟我主人同車。”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看我封嘴神符！哈！還是我的軟白胖比較好玩。”
“啊！！別過來，別碰老娘，小黑，你趕緊救救我，啊啊！徐老怪，你別碰我，啊！我都說了，你還碰，你，老娘咬死你！”
“嘖，不聽話！你這個白胖子，你看被我逮住了吧，嘿嘿，老子在你臉上畫烏龜可好？”
“啊啊！！徐老怪，你摸哪兒呢？我要殺了你！！！小黑，救我，主人，救我，主人，快醒醒啊！！！”
車廂裏傳出了女人的尖叫聲。
在此之前，姬昀打了個響指，馬上的眾人很機靈地把耳朵堵上了，沒有受到尖叫聲的傷害。
一路以來，大家都習慣了，早已不覺得有什麽。
等尖叫聲過了，姬昀又低下頭，低聲問：“師傅，您聽到徒兒剛才的問話了麽？”
徐祈然掀開車簾，氣喘籲籲地說：“顧著調教這個死女人了，沒聽清，你剛才問了什麽？”
“徒兒是問，已經進了滄洲境內，要不要去通知卿家人前來迎接。”姬昀說：“將卿姑娘交給卿家的人，我們也可以離開了。”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徐祈然把頭伸出來，看了看天色，說：“天色不早了，趕緊找個好地方歇一歇。”
“好……地……方……”姬昀臉色有些難看。
徐祈然一臉“小子上道啊”的表情，笑嘻嘻道：“進城之後，找個色鬼打聽一下，這滄洲最大的花樓在何處！”
姬昀無奈的低下頭，“是，徒兒知道了。”
徐祈然的手上和衣袖處沾滿了墨水。
而他手裏捏著的小白，儼然已經成了一個烏黑發亮的小球球。
貼在小白蠱頭上的黃符，倒是貼得牢，迎風飄起來。
這小家夥現在也就只剩一張嘴和一副尖牙厲害了。
姬家少年真沒想到，卿姑娘身邊，還跟著兩個活寶。
之前小黑和小白倆被牧無炎的人看守著。
牧無炎離開了客棧，卻唯獨留下來這兩個小東西。
也不知是何用意。
他們倆自己跑上門認祖歸宗，說卿鳳棲是他倆的主人，大家都還有些不相信。
那樣一個廢物，怎麽會收服兩個能力高超的小奴。
也多虧他們，一路上陪著徐祈然解悶逗趣。
一群臉皮薄的少年郎，跟著徐祈然出來一趟，什麽也沒撈著，任務也沒完成。
倒是對各種各樣的花樓輕車熟路。
也算是長了見識。
姬昀第一次問花樓的時候，臉還紅呢。
現在臉皮成了銅墻鐵壁。
隨意拉過一個滿臉油光的男人，就能打聽出來。
徐祈然的車隊，朝著花樓緩緩而去。
車廂裏，不斷地傳出小白的咒罵聲，罵得最多的就是色胚。
但這樣一個色胚師傅，卻對卿姑娘恭敬守禮，從不同乘一車。
就算是給昏迷中的卿姑娘餵水，也是到了歇腳的地方，請店裏的小丫頭去餵。
一開始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麽徐祈然非要住在花樓。
後來才想明白了些。
為了讓花樓裏的女子給卿姑娘擦洗身子，更換衣物。
那麽多天來，卿姑娘看上去依然光鮮亮麗，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只是越發清瘦了。
車隊很氣派，停在花樓門口，立刻就有人迎出來。
“哎呦呦，幾位爺，是外鄉人吧？我們滄洲的姑娘人美聲甜，定能伺候好各位大爺……”老鴇看人下菜，好話說了一籮筐，把人迎了進去。
徐祈然斜著看她一眼，扔出銀子，說：“讓姑娘都出來，我要親自挑。”
他領著眾位俊朗的少年郎走進去。
整個花樓唰地一下，空氣都變得清爽了。
老鴇閱人無數，俊男也見了不少，還是被他的氣度所折服。
這人連背影都寫滿了“我乃風流美男”，老鴇註意到，他們還帶著一個昏迷的姑娘，那姑娘，雖然閉著眼，可臉上就差沒刻著“天仙”二字了，老鴇更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公子可真會玩啊。
“好嘞……定叫公子們滿意，姑娘們，都出來啦……”
老鴇的聲音拉得長長的，帶著笑意。
不過很快，她就失了個大望。
“呸，那麽多男人，就選了一個姑娘！”
老鴇領著一群姑娘灰溜溜地出來，埋怨了一句，便不再搭理徐祈然。
被選中的姑娘叫沈香，才掛牌兩天，她站在屋裏，有些不知所措。
徐祈然與一眾徒弟圍坐飯桌，眼前只有菜，完全沒理會這個女人。
“公子，我我我，還沒試過那麽多人，我……”沈香嘴笨，長相也很一般，不討客人喜歡，所以價格也便宜。
“你想多了。”徐祈然拿著酒杯，擡起頭來，微微一笑。
看到那酒窩的片刻，沈香已然雙腿發軟，心花怒放。
“隔壁房裏躺著我的妹妹，我讓人準備了熱水，小妹身患重病，可我等都是男子，想請沈香姑娘替妹妹沐浴更衣，如此而已。”
徐祈然溫和地說。
沈香拖著步子出了門，心裏竟然有些失望。
那麽好看的男人，一輩子也沒見過。
徐祈然太紮眼了，且不說他帶著一群長相不凡的徒弟，單憑他自己，也足夠吸引眼球。
他前腳才進了花樓，後腳這消息就傳遍了滄洲。
消息傳到卿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卿鷲天喝了個爛醉，正摟著美妾，鬧著要把耳朵貼到她鼓起的肚皮上，聽寶貝兒子的動靜。
“老爺，老爺！”家仆飛跑進來，說：“回來了！”
卿鷲天雙目通紅，迷茫地笑著說：“什麽玩意兒？”
“回來了！”家仆喘勻了氣，大聲說：“姑娘，咱家的姑娘回來了！”
“鳳棲！”卿鷲天推開美妾，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老淚縱橫，“的鳳棲啊，真了不起啊，回來了！在哪兒呢？快扶我去……”
美妾嘟囔一句，甩了手帕，嬌嗔道：“老爺……”
“閉嘴。”卿鷲天翻臉瞪她，“你回房去，睡你的覺！沒我允許，不許在鳳棲眼前晃。”
家仆擦了擦頭上的汗，小聲說：“老爺，姑娘她沒回家，她……”
“人在哪？”
“據說，在，在在春香院裏呢。”
卿鷲天受到了打擊，搖搖晃晃地就要倒，他按著脹痛的太陽穴，大聲吼道：“她瘋了嗎，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家，去那種地方做什麽！備馬！”
“老爺，您喝醉了，明天再去吧，老爺，不能去啊……”
家奴拉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爛醉的老爺提著大刀，沖出了家門。
143我是她的準夫君
第二天一早，滄洲的街頭巷尾多了新的談資。
無論是茶館，還是路邊的小攤。
所有人都在打聽同一件事。
“聽說了麽？昨晚上啊，春香院出了大事。”
“什麽大事？”
“卿家老爺，堂堂的靈宗宗主，被擡著出了春香院。”
“怎麽回事？快，仔細說說！”
“我也聽說了一些，據說是去春香樓尋女兒不成，反被氣倒了。”
“這事兒啊，真是百年不如一見，卿家那美人兒，竟然回來了。”
“就是那小廢物？被流放到無歸境的卿鳳棲麽？竟然回來了？”
“是啊，古怪吧，算起來，她還是第一個活著走出無歸境的人，再過不久，就是四宗比武了，卿家可是有望了呀。”
“那麽厲害，天極靈根真的那麽厲害，一個廢物，轉眼就成了絕世天才麽？”
“這誰能知道啊……”
“別扯這些，說說昨晚春香院的事！”
“卿老爺是怎麽被氣倒的？”
“要換了你，你閨女回來了不回家，跟著野男人，跑到妓院青樓去，你氣不氣，哈哈哈！”
“不是不是，不僅僅如此，聽說此次護送卿家姑娘回來的，是徐祈然徐大俠，他進城的時候好多人都親眼看到了。”
“都讓開，我來說！我昨晚兒就在春香院，我最清楚了。”
“快說說。”
“那卿老爺啊，提刀進去，要找徐祈然算賬，一路殺到了徐祈然房裏，兩人在房裏大戰了七百回合，據說整個春香院都在顫，我當時摟著相好，縮在床上，那床榻都在震動，可嚇人了。”
“結果呢，誰輸了，誰贏了？”
“還用問麽，那卿老爺不是被擡出來了麽。”
“不對！聽說打了個平手，打不成，就吵起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個相好叫沈香，我聽她說的，據說啊，卿老爺氣急敗壞，罵了徐大俠，質問他，我清清白白的姑娘，你給帶到這種地方來，現在還不許我將人帶走，你安的什麽心！”
“徐大俠怎麽說？”
“徐大俠說，好心。”
“哈哈哈，然後卿老爺就氣瘋了？”
“不是，卿老爺吼道，我閨女還未出格，未婚嫁，你讓她以後如何嫁人，還有誰敢娶她？”
“真是這樣問的？”
“嗯，卿老爺喝多啦，神智不清。”
“然後呢，然後呢？徐大俠怎麽回？”
眾人皆是一臉期待的表情。
那說話的人，跳到了桌上，威風凜凜地雙手叉腰，吼道：“徐大俠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要真沒人娶我就收了吧……”
“哇，徐大俠不虧是天下第一游俠，真瀟灑。”
“然後卿老爺就氣得昏過去了，就給擡出了春香院。”
“也就是說，那卿家姑娘，現在還在春香院裏頭，跟徐大俠一起？”
“是啊！可不是呢麽！”
“哎，不對啊，我怎麽聽說卿鳳棲跟魔王好上了，她本就不是清白姑娘了啊。”
“人家徐大俠不在意，你操哪門子的閑心。”
“這樣想想，還真替徐大俠委屈……”
“是啊，一世英名毀於女人咯。”
此時，兩輛馬車駛過，幾個少年護著馬車，都帶著黑紗帷帽。
“師傅，你看看，惹出禍端了，我等都沒臉見人了呢。”姬昀埋怨道：“昨夜你何必與卿老爺鬥氣，如今可好了，名聲也辱沒了。”
徐祈然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聽到這些流言蜚語，倒是莞爾一笑。
不管在哪個時代，在什麽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緋聞啊。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卿鳳棲回來的消息，人盡皆知。
紅月學院那幾個老道士再怎麽混蛋，也不敢暗地裏殺了她。
要不然，姬家人一走，卿鳳棲就莫名其妙被白玄給坑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師傅，您倒是說句話啊。”姬昀擔憂道：“若不然，我去將那幾個造謠的人都殺了吧。”
“不必理會。”徐祈然擡起車窗小簾子，淡定道：“讓他們說，說得越離譜越好，這樣，我就有借口賴在紅月學院了。”
“什……”姬昀望天無語。
他很長時間才憋出一句：“師傅，您明明與卿姑娘恪守禮節，你故意鬧大，引人註目，任人胡說，只為了要她準夫君的名號，你想賴在紅月學院不走？”
“昀兒，你變聰明了。”徐祈然讚道。
姬昀在心裏默念，我一直聰明，是你傻了吧。
馬車緩緩地駛離了城區，朝紅月學院去。
姬昀深沈地問：“師傅，您到底是喜歡卿姑娘，還是喜歡吳姑娘？”
“都不是。”徐祈然說：“準確地說，我喜歡的人還沒出現呢。”
“不是您還說要娶她！”姬昀憤怒了，“您怎麽是這種人。”
難道是貪圖她的美貌嗎。
“我只是不甘心。”徐祈然說：“我要親眼等她醒來，看看她是誰。”
姬昀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他不願意將師傅想成花心之人。
可他如今的行為，就是朝秦暮楚。
徐祈然慢悠悠地說：“我昨夜明明沒跟卿鷲天打鬥，傳聞還挺看得起我，說得我挺牛逼的，大戰七百回合，呵呵。”
“您是在高興麽？”姬昀問。
“當然。”徐祈然說：“不然哭啊。”
他哼了一聲，把車簾放下來。
姬昀啞口無言，師傅怎麽會變成這樣。
那個讓人尊敬愛戴的嚴師，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紅月學院到了！”
前方開路的弟子策馬來報。
趕車的弟子勒馬停下。
徐祈然挑開車簾，跳下馬車，看著半山腰上氣派的學院，嘆了一口氣。
“紅月學院果然是一群混蛋。”他說。
沒人來迎接，四周空蕩蕩的，荒野吹來了讓人心涼的風。
徐祈然大喝一聲：“擡上卿姑娘，我們上去！”
來到山門，兩個負責值守的弟子早有防備。
他們公事公辦，抱拳說：“掌院有令，讓我們接過卿鳳棲，還請徐大俠和各位公子回吧。”
“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徐祈然開啟了嘴炮模式，“這是你們紅月學院的待客之道麽……”
他說了一大堆，把兩個守山門的弟子說得暈頭轉向。
最終，他放了大招，義正言辭地說；“你們去回稟白玄，我是卿鳳棲的準夫君，她重病纏身，我理應當陪在她身側，夫婦不離不棄，乃是天經地義，再不準我進去，我就要大開殺戒了！”
夫君。
聽到這話，兩個未經世事的山門弟子紅了臉。
姬家的少年郎都低下頭。
唯獨徐祈然長袍翻飛，滿臉的“哼，老子怕過誰”，氣度非凡，不要臉到了極點！
144徐大俠的逼王效應
議事堂內，白玄坐立不安，心裏正在盤算著怎麽處理卿鳳棲的事。
弟子匆匆來報。
白玄端著茶碗喝茶，聽著弟子的話，突然被燙了嘴。
“什麽！”他吐出了一口白白的熱氣，把茶碗一砸，站起來，吼道：“說的這是什麽話！徐祈然說他是卿鳳棲的準夫君？”
“他確實是這樣說的……”弟子低著頭，不敢看白玄的臉，掌院長老看起來太可怕了。
“徐祈然！徐祈然！他怎麽可能跟那個小廢物扯上關系，怎麽可能！”
在白玄的理解中，徐祈然那樣孤高的俠客，絕對是看不上卿鳳棲的。
更何況，她還跟魔界不清不楚。
到底是不是清白姑娘，都還沒有論斷。
怎麽就勾搭上徐祈然了呢。
“大師傅，徒兒以為，肯定是為了天極靈根。”
說話的人是於正陽。
他雖然不在白玄的初級班，已經正式拜入掩月閣陳子虛的門下，可仍是狗腿子本性不改，因為陳子虛清高，不吃他這一套，看不起他。
他便經常跑到白玄身邊，端茶送水，討白玄的歡心。
而且，他還很不要臉地稱呼白玄為大師傅，只稱呼陳子虛為師傅。
聽到卿鳳棲回來的消息，他心中發癢，一顆蠢蠢欲動的邪心，早已按捺不住。
“大師傅，既然徐祈然這樣說，再要趕他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妨將他請進來，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省得其他四洲和江湖人士閑話。”於正陽低聲說。
白玄頭疼，一個卿鳳棲已經足夠討厭了，現在還加了一個宿世冤仇徐祈然。
他與徐祈然可是有舊仇，江湖人人皆知。
不管何種比試，何種榜單，他總是比徐祈然差那麽一點。
“請他進來。”白玄說：“既然他自稱跟卿鳳棲有關系，就請他一個人便可，其他人，就請他們回去吧。”
徐祈然和一眾姬家的少年在山門吹了許久的冷風。
“紅月學院果然傲慢無禮，竟然如此待客，哼。”姬昀不客氣地說：“一會兒見到掌院，我一定好好問問他，是不是刻意針對我姬家。”
“昀兒，恐怕你見不到他嘍。”徐祈然抖開了衣袍，席地而坐，嘴裏還叼著一根野草。
這樣粗鄙的動作，他做得特別流暢，還不招人討厭。
姬昀看著他吊兒郎當，心裏暗暗想，也就是您了，若是他人如此，定會被我揍一頓。
“師傅，您這話什麽意思？”他走近了問。
徐祈然往下拉嘴角，閉上眼睛。
此時，兩個去報信的山門弟子回來了，他抱拳說：“掌院有令，請徐大俠跟卿鳳棲進去。”
姬家的少年擡起擔架，剛要把卿鳳棲擡進去，就被人接替了。
姬昀走到山門的時候，也被攔住。
數十個紅月學院的護衛拿著長棍沖了出來。
姬昀不滿道：“你們這是何意？”
難不成是想打一架。
“幾位公子，請回吧，方才我已經說過了，掌院請徐大俠和卿鳳棲。”
守山門的弟子不慌不忙。
“師傅！”姬昀有些著急。
徐祈然已經走進去了。
他看著徐祈然的背影，十分焦慮。
“師傅，您不能自己一個人留在此處啊……”
當著外人的面，他又不能說得太透徹。
徐祈然還沒完全恢覆呢，這性子還是瘋瘋癲癲的，萬一在這裏，遭人暗算。
“昀兒，你帶眾人回去吧。”徐祈然說：“我會立刻傳書給宗主，說明情況，絕不會怪罪你們。”
他連頭也不回，究竟是什麽表情，姬昀也沒看到。
紅月學院的人挺身攔著，一個個兇神惡煞。
“你們給我聽好了，若我師傅在你們這裏出了什麽閃失，少了一根毫毛，我無殤學院絕不會坐視不理。”
姬昀只能放下狠話，轉身離開：“我們走。”
徐祈然被安頓在了與校舍相鄰的一處僻靜小院。
剛進來的時候，徐祈然被灰塵嗆得直流眼淚。
“水清院，名字倒是好聽，這都幾百年沒人住過了吧……”他問道。
負責打掃的弟子，也是糊裏糊塗地整理，做做樣子便走了。
徐祈然拉住走在最後的一個人，說：“小兄弟，你可否帶我去見你們掌院？”
“等著吧，我們掌院忙著呢。”
“你們把卿鳳棲擡到何處去了？”徐祈然問。
那人只說不知道，逃難一般走了。
徐祈然面帶笑容，找了個幹凈的地方，盤腿坐下。
不一會兒，一個小小的白影，從門縫閃了進來。
徐祈然眼前白光一閃，猛地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個往他額頭撞的小東西。
他用兩指掐著那小東西，笑瞇瞇地說：“小白胖，你想偷襲我，下輩子吧！”
“哼。”小白在他的手中，瘋狂地掙紮著，說：“你有本事，就掀開我頭上的符咒，看我能不能殺了你。”
“你那麽愛我，舍不得。”徐祈然胸有成竹道。
“呸，真不要臉。”小白吼道：“老娘恨死你了！”
“相愛相殺嘛。”徐祈然突然收起了調戲的笑，一臉嚴肅地說：“他們把人擡到哪兒去了？”
徐祈然跟卿鳳棲分開的時候，他悄悄放出了小白和小黑。
小白是回來報信的。
小黑則一直守在卿鳳棲身邊。
小白回答：“主人被擡到議事堂去了，本來白玄老賊是讓人把她擡到一處破柴房裏去，後來蒼雁去了議事堂，問主人在哪，說是要替主人救治，白玄不得已，才讓人把主人擡到了議事堂，現在紅月學院所有的賊道士都在議事堂，不知搞什麽名堂。”
“帶我去。”徐祈然臉色凝重，站起來，一連邁出好幾步。
小白還是一樣地恨他，不過他突然認真的模樣，還有些戳少女心。
“還不走？被我迷上了？”
徐祈然轉過頭來，一個暧昧的笑，還附贈一個油膩膩的飛吻。
“我呸！”小白為剛才自己覺得他帥的想法而懊惱。
徐祈然來到議事堂的時候，這裏堵滿了人。
所有的人都趕著來看熱鬧。
大門被堵了個水洩不通。
小白倒是輕松就閃進去了。
徐祈然看著人山人海，不免有些害怕。
“咳咳……”徐祈然輕咳一聲，想要不動聲色地擠進去，“各位同學，讓一讓啊，讓一讓……麻煩讓個路讓在下進去……”
“你誰啊你！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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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羽軒的眼眸模糊了，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汽。
“你說什麽？”蕭書雲覺得如驚雷在耳，竟然恍惚了，沒聽清。
“求師妹一劍殺了我，此處荒僻，不會有人知道是你……”
“閉嘴！”蕭書雲一掌扇在他消瘦的臉頰上。
“啪”地一聲，在暗夜裏特別響亮。
卿羽軒隱忍的一切，被這一巴掌全扇了出來。
他漂亮的雙眸中，湧出了熱淚。
為了不讓蕭書雲看笑話，他拼命地低著頭，任由大顆的淚砸在土地上。
蕭書雲沒料到，他哭了。
這讓她心裏也止不住地難受。
但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想不出安慰他的話。
甚至他遭遇了什麽，被誰欺負了，他也絕不肯說。
“對不起，師兄。”她低聲輕嘆，“我不是有意要打你……”
“你打得好。”卿羽軒啞聲道：“你打得好，若是我手腳能動，或許也會抽自己。”
“你別這樣說。”蕭書雲說：“誰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稟告掌院，狠狠地懲處他們，不行麽？”
卿羽軒搖頭。
沒有用的，無憑無據，於家給白玄塞了多少錢財，從蒼雁師傅的口中，也知道了一些。
沒有人證，那兩只草人又不會說話。
於正陽不會認。
說不定到頭來，還會把黑的說成白的。
蕭書雲撿起他的中衣和外袍，悶悶地說：“穿好衣服，我送你回不死閣。”
“師妹……”卿羽軒終於擡起眼眸，看到了面前的人。
他迅速低下頭去。
“別說什麽自己穿之類的話。”蕭書雲說：“你動不了，我來給你穿。”
“你替我去不死閣送信，讓師兄來接我便可。”卿羽軒說。
“你不是不想別人知道麽？”蕭書雲說：“我去替你送信，該怎麽說？”
那樣紅月學院就人盡皆知了。
不死閣會不追究麽？
蒼雁長老會作壁上觀嗎？
卿羽軒低頭，不得已才說：“麻煩師妹。”
“你只要別再說讓我殺了你的話，我都不覺得麻煩。”蕭書雲冷聲說。
她細心地替卿羽軒穿好衣服。
衣袍破了幾處，但總比光著要好許多。
蕭書雲拿出了手帕，給他擦臉。
“哎……”卿羽軒想要阻止。
“你這樣，又是淚，又是血，你預備怎麽交代？”蕭書雲問。
“我可真沒用啊。”卿羽軒冷笑一句：“讓師妹見笑了。”
“不會。”蕭書雲說：“若是覺得不好意思，你把我當成男子好了。”
“……”
卿羽軒直視她的雙眸，在暗夜裏，這雙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清亮，很溫柔。
但她從頭到尾說話都是冷冰冰的。
“擦幹凈了。”蕭書雲說：“現在看著好多了。”
卿羽軒擡起手腕，握住那絲帕，說：“我回去洗幹凈了，再還給你吧。”
“不必。”蕭書雲冷聲說：“回頭我就扔了，這樣的手帕，我蕭家買得起。”
“哦。”卿羽軒應了一聲。
傳聞蕭家小姐不拘小節，行為作派皆如男子，而且性格冷若冰霜。
果然如此。
“上來。”蕭書雲在他面前半蹲下，命令式地說。
“什……”卿羽軒看著她單薄的背脊，啞了聲。
“上來，我背你回去。”蕭書雲說：“我不想說第二次。”
“可是……”卿羽軒慌了，語速也變得快了起來，“我可是男子，我……你一個小姑娘，如何……”
“背得動。”蕭書雲冷聲說：“別小看我。”
她見卿羽軒沒動作，轉頭，斜著眼睛看他，輕聲說：“我不知道剛才哭鼻子的人是誰啊，一點男子漢的氣概也沒有，現在反倒說男女有別了？”
“哎……”卿羽軒嘆了一聲，無奈道：“師妹，我是在心疼你。”
心疼。
蕭書雲突然轉過臉去，不自然地清咳一聲。
她深吸一口氣，冷聲說；“少廢話了，我連我大哥都背得起，他可是比你高大許多，你那麽弱，還沒我重呢，你再扭扭捏捏，我會小看你的。”
“那就……”卿羽軒無奈道：“麻煩師妹了。”
原來你到現在，都沒有小看我麽。
太給面子了。
連我都看不起自己了呢。
蕭書雲長得比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要高，因為習武的緣故，筋骨十分硬朗。
可即便如此，卿羽軒還是比她高了一個頭，背著這樣的一個身軀，還是很吃力。
在昏暗的山林之中，蕭書雲彎著腰，咬緊了牙關，背起卿羽軒。
卿羽軒手裏拿著蕭書雲的佩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圈住她，兩條大長腿，拖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背影看過去，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蕭書雲一步一個腳印，穩穩地走著。
為了不讓背上的人感受到她的辛苦，連喘氣都變弱了。
141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不死閣。
蒼雁回來的時候，天全黑了。
兩名弟子正急得團團轉。
一個空輪車停在院子裏。
“師傅，您可回來了，師弟呢？”
蒼雁聽到這話，不禁皺起眉頭，看著那空了的輪車，神色大變。
“人呢？”他吼道。
兩個弟子瞪圓了眼睛：“師弟不是跟您在一起嗎？”
“我！我半道去議事堂打聽消息了！我哪知道這兩個狗東西這樣辦事！”
蒼雁大步過去，兩腳將輪車旁的草人踢飛，吼道：“人呢！”
“完了完了，師弟那樣，他能去何處啊？”
他自己定然是走不了的。
就怕別有用心的人，半道截了他。
蒼雁懊惱不已，心中悔恨，不該下令讓它們擡輪車。
這兩個蠢東西，耗費了那麽多的靈力，竟然真的只會擡車。
“去點火，把這兩只蠢東西燒了，然後隨我出去找人！”蒼雁火急火燎地說。
卿羽軒那樣，落在歹人手裏，必死無疑！
師徒三人才沖出去，遠遠就看到石階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緩慢地上來。
蒼雁瞇起眼睛，一看，踢了身邊的弟子一腳，吼道：“還不快去把人接上來！”
是個小姑娘把卿羽軒背上來的。
怎麽回事？
轉眼，蕭書雲就坐在不死閣的院子裏，跟眾人一起吃晚飯。
她雙手顫抖得連筷子都快握不住了。
不死閣人少，蕭書雲略有耳聞，人人都說，不願來不死閣。
不僅僅因為不死閣只教醫術。
還因為在四個長老之中，蒼雁長老的脾氣最為古怪，眾人都怕他。
傳說他還會讓弟子互相抽巴掌，是個狠毒的人。
通常都是落選了，去不了其他閣，才會考慮來不死閣。
不過，也不是落選了，就一定能來不死閣，因為蒼雁長老看不上他們。
所以，這麽多年以來，被選上的，只有三人。
除了卿羽軒，還有兩位，一個高些的，機靈模樣名叫李長空，一位臉色黝黑，身形微胖，名叫秦大佑。
這兩個都出自平民之家。
“蕭書雲見過二位師兄，不知二位如何稱呼？”蕭書雲抱拳行禮。
“不客氣，我李長空。”
“我秦大佑。”
李師兄，當年在初級考試中，雖然贏了，卻被對手紮瞎了眼睛，不知何種緣故，被蒼雁收了，治好了他的眼睛，他也自願留在不死閣。
而秦師兄就更奇怪了，他連初級比試都沒通過，就被不死閣破格錄取了。
錄取秦大佑的原因，在多年以後，蒼雁才公布於眾：這小子的爹是個廚子，他做飯好吃，不死閣缺一個做飯的！
“師妹，你別客氣，吃啊！這些飯都是我做的，你嘗嘗！”秦師兄撓著後腦，臉紅地說：“肯定比大食堂的好吃。”
蕭書雲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嗯，不錯。”她冷聲說。
雖然她沒笑，但單純的秦師兄聽她說不錯，早已經心花怒放，只顧著傻笑了。
院子裏的桂花樹下，擺放著桌椅，四人圍坐，周圍是草藥的氣味。
蒼雁從頭到尾都盯著卿羽軒和蕭書雲。
他不說話，也不吃飯。
“吃飽了，到房裏來，有話問你們。”他扔下一句話，就轉身回房了。
蕭書雲甚至沒看清，他是怎麽離開的。
只覺得清風掠過，身邊就空了。
“師妹，你別害怕，我師傅他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人很善良呢。”秦師兄樂呵呵地說：“你好好吃，吃飽了再去。”
善良。
蕭書雲可真是沒辦法相信。
在她眼裏，蒼雁是個精瘦老頭，不修邊幅，不按常理出牌，從她進院子開始，蒼雁就一直用敵視的眼光註視著她。
這可跟善良沒有半點關系。
卿羽軒坐在輪車上，換上了幹凈的衣袍，恢覆了謙謙君子的樣子。
他安靜地吃飯，裝作什麽事也沒有，淡淡地說：“師妹，你吃飽了讓二位師兄送你回去，師傅那裏，我去說就行了，快要查寢了，你不在，她們該著急了。”
蕭書雲點了點頭。
“你放心。”她說。
卿羽軒不知道該放心什麽，但也笑著點頭。
“我們送師妹回去，若是有人問起，我們怎麽交代？”李師兄問。
“我在浴場附近的山道摔下了輪車，恰好蕭師妹看到，就將我送回來了。”卿羽軒放下碗筷，很自然地說。
“可你的衣服怎麽破成那樣？”秦師兄是個老實人，剛才幫卿羽軒換衣服的時候，死活都想不明白。
摔了一跤，連衣襟都能撕壞。
真是奇了怪了。
“山路崎嶇，多斜坡，我滾下山道，衣袍損毀也沒什麽稀奇。”卿羽軒輕聲道。
兩個師兄提著燈籠，小心地將蕭書雲送下山去。
蒼雁氣憤地跑出來，他指著卿羽軒的鼻子罵：“你這個小崽子，反了天了，這不死閣，你是長老還是我是長老，我讓她走了嗎？”
“師傅，夜深了。”卿羽軒說：“不死閣全是男子，她呆久了會遭人非議。”
“放你娘的屁。”蒼雁吼道：“你那套留著騙鬼吧，你老實說，是哪個不要命的小子對付你。”
“師傅耳力超群，方才一定聽到了，弟子是不慎滾下山道，沒有誰對付我。”卿羽軒說：“師傅當作不知道吧。”
“好啊你！”蒼雁說：“你瞞，你想息事寧人， 可這事欺負到我不死閣頭上，我不能當作沒看到！當我蒼雁死了嗎？敢動我的人，我……”
“我知道師傅對我好，師傅心疼我。”卿羽軒苦笑著，揚起嘴角，輕聲說：“這就夠了。”
“……”蒼雁盯著他的臉，氣得甩袖跑回屋裏。
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哼，你個小崽子，誰吃的虧，誰自己心裏有數，你願意當軟柿子被人捏，我管不著你！你不告訴我，我也不把你妹妹的消息告訴你，我看誰憋得過誰。”
蒼雁的聲音，從房裏傳出來，隨風蕩在院子裏。
“師傅，別耍小孩子脾氣啦，您生氣徒兒，也要吃飯啊。”卿羽軒擡頭，看著明月，輕聲說：“過不了幾日，卿妹就回來了……”
卿妹回來之後，定然會受到於正陽的欺壓。
可自己這樣，卻沒辦法護著她了。
不過，她連無歸境都能闖出來，只怕是找到了激活天極靈根的辦法。
她應該不會怕於正陽那幫混蛋了。
142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三天之後，徐祈然的車隊駛入了滄洲。
“師傅，前面就是滄洲了，是否要給卿家送信，讓他們派人出來相迎？”姬昀跨坐於駿馬之上，策馬跟隨在慢悠悠的馬車邊。
他說話之時，緊緊地盯著那馬車的車簾。
徐祈然像是沒聽到他的問話，他忙著呢。
馬車裏傳出嘈雜的爭吵聲。
“餵，你放開我，你這個大色胚，你竟敢抓著老娘非禮！”
“非禮你？你個胖雞蛋，自己低頭看看，有什麽可讓我非禮的，別以為你能說兩句人話，就厲害了啊，我就碰你，就碰，你咬我啊。”
“你你你，姓徐的！你有本事將老娘額上的符咒掀開……啊！！！你竟敢彈我腦門，徐老怪，趁我主人沒蘇醒，你竟敢如此對待我……”
“你少說兩句會死啊，哈，你這個軟白胖，看起來萌萌噠，切開了估計全是黑的！閉嘴，老子就是摸摸你，你能怎的？你咬我啊，咬我啊，關在籠子裏還不老實！”
“徐大俠，你能不能別再挑逗我家小白？等我主人醒了，定然饒不了你。”
“哼，你家主人醒來？我估計夠嗆，也就是你們兩個黑白雙煞還願意跟著她，別怪老子沒勸過你們，她不是哪個她啦……”
“徐大俠，在下拜托你，不要再說奇怪的話，哎……如此天清氣爽，風和日麗，你不該禁錮我於這牢籠之中，若是可以，請讓我跟我主人同車。”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看我封嘴神符！哈！還是我的軟白胖比較好玩。”
“啊！！別過來，別碰老娘，小黑，你趕緊救救我，啊啊！徐老怪，你別碰我，啊！我都說了，你還碰，你，老娘咬死你！”
“嘖，不聽話！你這個白胖子，你看被我逮住了吧，嘿嘿，老子在你臉上畫烏龜可好？”
“啊啊！！徐老怪，你摸哪兒呢？我要殺了你！！！小黑，救我，主人，救我，主人，快醒醒啊！！！”
車廂裏傳出了女人的尖叫聲。
在此之前，姬昀打了個響指，馬上的眾人很機靈地把耳朵堵上了，沒有受到尖叫聲的傷害。
一路以來，大家都習慣了，早已不覺得有什麽。
等尖叫聲過了，姬昀又低下頭，低聲問：“師傅，您聽到徒兒剛才的問話了麽？”
徐祈然掀開車簾，氣喘籲籲地說：“顧著調教這個死女人了，沒聽清，你剛才問了什麽？”
“徒兒是問，已經進了滄洲境內，要不要去通知卿家人前來迎接。”姬昀說：“將卿姑娘交給卿家的人，我們也可以離開了。”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徐祈然把頭伸出來，看了看天色，說：“天色不早了，趕緊找個好地方歇一歇。”
“好……地……方……”姬昀臉色有些難看。
徐祈然一臉“小子上道啊”的表情，笑嘻嘻道：“進城之後，找個色鬼打聽一下，這滄洲最大的花樓在何處！”
姬昀無奈的低下頭，“是，徒兒知道了。”
徐祈然的手上和衣袖處沾滿了墨水。
而他手裏捏著的小白，儼然已經成了一個烏黑發亮的小球球。
貼在小白蠱頭上的黃符，倒是貼得牢，迎風飄起來。
這小家夥現在也就只剩一張嘴和一副尖牙厲害了。
姬家少年真沒想到，卿姑娘身邊，還跟著兩個活寶。
之前小黑和小白倆被牧無炎的人看守著。
牧無炎離開了客棧，卻唯獨留下來這兩個小東西。
也不知是何用意。
他們倆自己跑上門認祖歸宗，說卿鳳棲是他倆的主人，大家都還有些不相信。
那樣一個廢物，怎麽會收服兩個能力高超的小奴。
也多虧他們，一路上陪著徐祈然解悶逗趣。
一群臉皮薄的少年郎，跟著徐祈然出來一趟，什麽也沒撈著，任務也沒完成。
倒是對各種各樣的花樓輕車熟路。
也算是長了見識。
姬昀第一次問花樓的時候，臉還紅呢。
現在臉皮成了銅墻鐵壁。
隨意拉過一個滿臉油光的男人，就能打聽出來。
徐祈然的車隊，朝著花樓緩緩而去。
車廂裏，不斷地傳出小白的咒罵聲，罵得最多的就是色胚。
但這樣一個色胚師傅，卻對卿姑娘恭敬守禮，從不同乘一車。
就算是給昏迷中的卿姑娘餵水，也是到了歇腳的地方，請店裏的小丫頭去餵。
一開始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麽徐祈然非要住在花樓。
後來才想明白了些。
為了讓花樓裏的女子給卿姑娘擦洗身子，更換衣物。
那麽多天來，卿姑娘看上去依然光鮮亮麗，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只是越發清瘦了。
車隊很氣派，停在花樓門口，立刻就有人迎出來。
“哎呦呦，幾位爺，是外鄉人吧？我們滄洲的姑娘人美聲甜，定能伺候好各位大爺……”老鴇看人下菜，好話說了一籮筐，把人迎了進去。
徐祈然斜著看她一眼，扔出銀子，說：“讓姑娘都出來，我要親自挑。”
他領著眾位俊朗的少年郎走進去。
整個花樓唰地一下，空氣都變得清爽了。
老鴇閱人無數，俊男也見了不少，還是被他的氣度所折服。
這人連背影都寫滿了“我乃風流美男”，老鴇註意到，他們還帶著一個昏迷的姑娘，那姑娘，雖然閉著眼，可臉上就差沒刻著“天仙”二字了，老鴇更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公子可真會玩啊。
“好嘞……定叫公子們滿意，姑娘們，都出來啦……”
老鴇的聲音拉得長長的，帶著笑意。
不過很快，她就失了個大望。
“呸，那麽多男人，就選了一個姑娘！”
老鴇領著一群姑娘灰溜溜地出來，埋怨了一句，便不再搭理徐祈然。
被選中的姑娘叫沈香，才掛牌兩天，她站在屋裏，有些不知所措。
徐祈然與一眾徒弟圍坐飯桌，眼前只有菜，完全沒理會這個女人。
“公子，我我我，還沒試過那麽多人，我……”沈香嘴笨，長相也很一般，不討客人喜歡，所以價格也便宜。
“你想多了。”徐祈然拿著酒杯，擡起頭來，微微一笑。
看到那酒窩的片刻，沈香已然雙腿發軟，心花怒放。
“隔壁房裏躺著我的妹妹，我讓人準備了熱水，小妹身患重病，可我等都是男子，想請沈香姑娘替妹妹沐浴更衣，如此而已。”
徐祈然溫和地說。
沈香拖著步子出了門，心裏竟然有些失望。
那麽好看的男人，一輩子也沒見過。
徐祈然太紮眼了，且不說他帶著一群長相不凡的徒弟，單憑他自己，也足夠吸引眼球。
他前腳才進了花樓，後腳這消息就傳遍了滄洲。
消息傳到卿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卿鷲天喝了個爛醉，正摟著美妾，鬧著要把耳朵貼到她鼓起的肚皮上，聽寶貝兒子的動靜。
“老爺，老爺！”家仆飛跑進來，說：“回來了！”
卿鷲天雙目通紅，迷茫地笑著說：“什麽玩意兒？”
“回來了！”家仆喘勻了氣，大聲說：“姑娘，咱家的姑娘回來了！”
“鳳棲！”卿鷲天推開美妾，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老淚縱橫，“的鳳棲啊，真了不起啊，回來了！在哪兒呢？快扶我去……”
美妾嘟囔一句，甩了手帕，嬌嗔道：“老爺……”
“閉嘴。”卿鷲天翻臉瞪她，“你回房去，睡你的覺！沒我允許，不許在鳳棲眼前晃。”
家仆擦了擦頭上的汗，小聲說：“老爺，姑娘她沒回家，她……”
“人在哪？”
“據說，在，在在春香院裏呢。”
卿鷲天受到了打擊，搖搖晃晃地就要倒，他按著脹痛的太陽穴，大聲吼道：“她瘋了嗎，一個好端端的女兒家，去那種地方做什麽！備馬！”
“老爺，您喝醉了，明天再去吧，老爺，不能去啊……”
家奴拉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爛醉的老爺提著大刀，沖出了家門。
143我是她的準夫君
第二天一早，滄洲的街頭巷尾多了新的談資。
無論是茶館，還是路邊的小攤。
所有人都在打聽同一件事。
“聽說了麽？昨晚上啊，春香院出了大事。”
“什麽大事？”
“卿家老爺，堂堂的靈宗宗主，被擡著出了春香院。”
“怎麽回事？快，仔細說說！”
“我也聽說了一些，據說是去春香樓尋女兒不成，反被氣倒了。”
“這事兒啊，真是百年不如一見，卿家那美人兒，竟然回來了。”
“就是那小廢物？被流放到無歸境的卿鳳棲麽？竟然回來了？”
“是啊，古怪吧，算起來，她還是第一個活著走出無歸境的人，再過不久，就是四宗比武了，卿家可是有望了呀。”
“那麽厲害，天極靈根真的那麽厲害，一個廢物，轉眼就成了絕世天才麽？”
“這誰能知道啊……”
“別扯這些，說說昨晚春香院的事！”
“卿老爺是怎麽被氣倒的？”
“要換了你，你閨女回來了不回家，跟著野男人，跑到妓院青樓去，你氣不氣，哈哈哈！”
“不是不是，不僅僅如此，聽說此次護送卿家姑娘回來的，是徐祈然徐大俠，他進城的時候好多人都親眼看到了。”
“都讓開，我來說！我昨晚兒就在春香院，我最清楚了。”
“快說說。”
“那卿老爺啊，提刀進去，要找徐祈然算賬，一路殺到了徐祈然房裏，兩人在房裏大戰了七百回合，據說整個春香院都在顫，我當時摟著相好，縮在床上，那床榻都在震動，可嚇人了。”
“結果呢，誰輸了，誰贏了？”
“還用問麽，那卿老爺不是被擡出來了麽。”
“不對！聽說打了個平手，打不成，就吵起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個相好叫沈香，我聽她說的，據說啊，卿老爺氣急敗壞，罵了徐大俠，質問他，我清清白白的姑娘，你給帶到這種地方來，現在還不許我將人帶走，你安的什麽心！”
“徐大俠怎麽說？”
“徐大俠說，好心。”
“哈哈哈，然後卿老爺就氣瘋了？”
“不是，卿老爺吼道，我閨女還未出格，未婚嫁，你讓她以後如何嫁人，還有誰敢娶她？”
“真是這樣問的？”
“嗯，卿老爺喝多啦，神智不清。”
“然後呢，然後呢？徐大俠怎麽回？”
眾人皆是一臉期待的表情。
那說話的人，跳到了桌上，威風凜凜地雙手叉腰，吼道：“徐大俠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要真沒人娶我就收了吧……”
“哇，徐大俠不虧是天下第一游俠，真瀟灑。”
“然後卿老爺就氣得昏過去了，就給擡出了春香院。”
“也就是說，那卿家姑娘，現在還在春香院裏頭，跟徐大俠一起？”
“是啊！可不是呢麽！”
“哎，不對啊，我怎麽聽說卿鳳棲跟魔王好上了，她本就不是清白姑娘了啊。”
“人家徐大俠不在意，你操哪門子的閑心。”
“這樣想想，還真替徐大俠委屈……”
“是啊，一世英名毀於女人咯。”
此時，兩輛馬車駛過，幾個少年護著馬車，都帶著黑紗帷帽。
“師傅，你看看，惹出禍端了，我等都沒臉見人了呢。”姬昀埋怨道：“昨夜你何必與卿老爺鬥氣，如今可好了，名聲也辱沒了。”
徐祈然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聽到這些流言蜚語，倒是莞爾一笑。
不管在哪個時代，在什麽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緋聞啊。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卿鳳棲回來的消息，人盡皆知。
紅月學院那幾個老道士再怎麽混蛋，也不敢暗地裏殺了她。
要不然，姬家人一走，卿鳳棲就莫名其妙被白玄給坑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師傅，您倒是說句話啊。”姬昀擔憂道：“若不然，我去將那幾個造謠的人都殺了吧。”
“不必理會。”徐祈然擡起車窗小簾子，淡定道：“讓他們說，說得越離譜越好，這樣，我就有借口賴在紅月學院了。”
“什……”姬昀望天無語。
他很長時間才憋出一句：“師傅，您明明與卿姑娘恪守禮節，你故意鬧大，引人註目，任人胡說，只為了要她準夫君的名號，你想賴在紅月學院不走？”
“昀兒，你變聰明了。”徐祈然讚道。
姬昀在心裏默念，我一直聰明，是你傻了吧。
馬車緩緩地駛離了城區，朝紅月學院去。
姬昀深沈地問：“師傅，您到底是喜歡卿姑娘，還是喜歡吳姑娘？”
“都不是。”徐祈然說：“準確地說，我喜歡的人還沒出現呢。”
“不是您還說要娶她！”姬昀憤怒了，“您怎麽是這種人。”
難道是貪圖她的美貌嗎。
“我只是不甘心。”徐祈然說：“我要親眼等她醒來，看看她是誰。”
姬昀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他不願意將師傅想成花心之人。
可他如今的行為，就是朝秦暮楚。
徐祈然慢悠悠地說：“我昨夜明明沒跟卿鷲天打鬥，傳聞還挺看得起我，說得我挺牛逼的，大戰七百回合，呵呵。”
“您是在高興麽？”姬昀問。
“當然。”徐祈然說：“不然哭啊。”
他哼了一聲，把車簾放下來。
姬昀啞口無言，師傅怎麽會變成這樣。
那個讓人尊敬愛戴的嚴師，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紅月學院到了！”
前方開路的弟子策馬來報。
趕車的弟子勒馬停下。
徐祈然挑開車簾，跳下馬車，看著半山腰上氣派的學院，嘆了一口氣。
“紅月學院果然是一群混蛋。”他說。
沒人來迎接，四周空蕩蕩的，荒野吹來了讓人心涼的風。
徐祈然大喝一聲：“擡上卿姑娘，我們上去！”
來到山門，兩個負責值守的弟子早有防備。
他們公事公辦，抱拳說：“掌院有令，讓我們接過卿鳳棲，還請徐大俠和各位公子回吧。”
“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徐祈然開啟了嘴炮模式，“這是你們紅月學院的待客之道麽……”
他說了一大堆，把兩個守山門的弟子說得暈頭轉向。
最終，他放了大招，義正言辭地說；“你們去回稟白玄，我是卿鳳棲的準夫君，她重病纏身，我理應當陪在她身側，夫婦不離不棄，乃是天經地義，再不準我進去，我就要大開殺戒了！”
夫君。
聽到這話，兩個未經世事的山門弟子紅了臉。
姬家的少年郎都低下頭。
唯獨徐祈然長袍翻飛，滿臉的“哼，老子怕過誰”，氣度非凡，不要臉到了極點！
144徐大俠的逼王效應
議事堂內，白玄坐立不安，心裏正在盤算著怎麽處理卿鳳棲的事。
弟子匆匆來報。
白玄端著茶碗喝茶，聽著弟子的話，突然被燙了嘴。
“什麽！”他吐出了一口白白的熱氣，把茶碗一砸，站起來，吼道：“說的這是什麽話！徐祈然說他是卿鳳棲的準夫君？”
“他確實是這樣說的……”弟子低著頭，不敢看白玄的臉，掌院長老看起來太可怕了。
“徐祈然！徐祈然！他怎麽可能跟那個小廢物扯上關系，怎麽可能！”
在白玄的理解中，徐祈然那樣孤高的俠客，絕對是看不上卿鳳棲的。
更何況，她還跟魔界不清不楚。
到底是不是清白姑娘，都還沒有論斷。
怎麽就勾搭上徐祈然了呢。
“大師傅，徒兒以為，肯定是為了天極靈根。”
說話的人是於正陽。
他雖然不在白玄的初級班，已經正式拜入掩月閣陳子虛的門下，可仍是狗腿子本性不改，因為陳子虛清高，不吃他這一套，看不起他。
他便經常跑到白玄身邊，端茶送水，討白玄的歡心。
而且，他還很不要臉地稱呼白玄為大師傅，只稱呼陳子虛為師傅。
聽到卿鳳棲回來的消息，他心中發癢，一顆蠢蠢欲動的邪心，早已按捺不住。
“大師傅，既然徐祈然這樣說，再要趕他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妨將他請進來，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省得其他四洲和江湖人士閑話。”於正陽低聲說。
白玄頭疼，一個卿鳳棲已經足夠討厭了，現在還加了一個宿世冤仇徐祈然。
他與徐祈然可是有舊仇，江湖人人皆知。
不管何種比試，何種榜單，他總是比徐祈然差那麽一點。
“請他進來。”白玄說：“既然他自稱跟卿鳳棲有關系，就請他一個人便可，其他人，就請他們回去吧。”
徐祈然和一眾姬家的少年在山門吹了許久的冷風。
“紅月學院果然傲慢無禮，竟然如此待客，哼。”姬昀不客氣地說：“一會兒見到掌院，我一定好好問問他，是不是刻意針對我姬家。”
“昀兒，恐怕你見不到他嘍。”徐祈然抖開了衣袍，席地而坐，嘴裏還叼著一根野草。
這樣粗鄙的動作，他做得特別流暢，還不招人討厭。
姬昀看著他吊兒郎當，心裏暗暗想，也就是您了，若是他人如此，定會被我揍一頓。
“師傅，您這話什麽意思？”他走近了問。
徐祈然往下拉嘴角，閉上眼睛。
此時，兩個去報信的山門弟子回來了，他抱拳說：“掌院有令，請徐大俠跟卿鳳棲進去。”
姬家的少年擡起擔架，剛要把卿鳳棲擡進去，就被人接替了。
姬昀走到山門的時候，也被攔住。
數十個紅月學院的護衛拿著長棍沖了出來。
姬昀不滿道：“你們這是何意？”
難不成是想打一架。
“幾位公子，請回吧，方才我已經說過了，掌院請徐大俠和卿鳳棲。”
守山門的弟子不慌不忙。
“師傅！”姬昀有些著急。
徐祈然已經走進去了。
他看著徐祈然的背影，十分焦慮。
“師傅，您不能自己一個人留在此處啊……”
當著外人的面，他又不能說得太透徹。
徐祈然還沒完全恢覆呢，這性子還是瘋瘋癲癲的，萬一在這裏，遭人暗算。
“昀兒，你帶眾人回去吧。”徐祈然說：“我會立刻傳書給宗主，說明情況，絕不會怪罪你們。”
他連頭也不回，究竟是什麽表情，姬昀也沒看到。
紅月學院的人挺身攔著，一個個兇神惡煞。
“你們給我聽好了，若我師傅在你們這裏出了什麽閃失，少了一根毫毛，我無殤學院絕不會坐視不理。”
姬昀只能放下狠話，轉身離開：“我們走。”
徐祈然被安頓在了與校舍相鄰的一處僻靜小院。
剛進來的時候，徐祈然被灰塵嗆得直流眼淚。
“水清院，名字倒是好聽，這都幾百年沒人住過了吧……”他問道。
負責打掃的弟子，也是糊裏糊塗地整理，做做樣子便走了。
徐祈然拉住走在最後的一個人，說：“小兄弟，你可否帶我去見你們掌院？”
“等著吧，我們掌院忙著呢。”
“你們把卿鳳棲擡到何處去了？”徐祈然問。
那人只說不知道，逃難一般走了。
徐祈然面帶笑容，找了個幹凈的地方，盤腿坐下。
不一會兒，一個小小的白影，從門縫閃了進來。
徐祈然眼前白光一閃，猛地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個往他額頭撞的小東西。
他用兩指掐著那小東西，笑瞇瞇地說：“小白胖，你想偷襲我，下輩子吧！”
“哼。”小白在他的手中，瘋狂地掙紮著，說：“你有本事，就掀開我頭上的符咒，看我能不能殺了你。”
“你那麽愛我，舍不得。”徐祈然胸有成竹道。
“呸，真不要臉。”小白吼道：“老娘恨死你了！”
“相愛相殺嘛。”徐祈然突然收起了調戲的笑，一臉嚴肅地說：“他們把人擡到哪兒去了？”
徐祈然跟卿鳳棲分開的時候，他悄悄放出了小白和小黑。
小白是回來報信的。
小黑則一直守在卿鳳棲身邊。
小白回答：“主人被擡到議事堂去了，本來白玄老賊是讓人把她擡到一處破柴房裏去，後來蒼雁去了議事堂，問主人在哪，說是要替主人救治，白玄不得已，才讓人把主人擡到了議事堂，現在紅月學院所有的賊道士都在議事堂，不知搞什麽名堂。”
“帶我去。”徐祈然臉色凝重，站起來，一連邁出好幾步。
小白還是一樣地恨他，不過他突然認真的模樣，還有些戳少女心。
“還不走？被我迷上了？”
徐祈然轉過頭來，一個暧昧的笑，還附贈一個油膩膩的飛吻。
“我呸！”小白為剛才自己覺得他帥的想法而懊惱。
徐祈然來到議事堂的時候，這裏堵滿了人。
所有的人都趕著來看熱鬧。
大門被堵了個水洩不通。
小白倒是輕松就閃進去了。
徐祈然看著人山人海，不免有些害怕。
“咳咳……”徐祈然輕咳一聲，想要不動聲色地擠進去，“各位同學，讓一讓啊，讓一讓……麻煩讓個路讓在下進去……”
“你誰啊你！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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