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

那些柳條，又張牙舞爪地飄了起來。

卿小可雙腿直發抖，輕聲說：“各位柳樹兄，大家能不能商量商量……”

這些不是活物，也不是動物，沒辦法交流。

她在說話的時候，最近的一根柳條，已經快要纏到她脖子上了……

“媽的！”

卿小可罵了句臟話，忽然吃了熊心豹子膽，她吼道：“不就是些樹麽，走開，別碰我！”

她伸出手，強忍著惡心，抓住了最近的一根柳條。

沒想到，那柳條很惡心地纏上她的手。

卿小可嚇得快尿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拔了它拔了它拔了它！

她閉上眼睛，悶哼一聲，雙手使出了牛勁，奮力地一拉！

她本能地想把手裏的東西甩出去。

“轟”地一聲。

卿小可驚呆了，睜開眼睛……

她竟然把那顆柳樹連根拔起，還甩到了門上。

大門，被砸開了！

離開了土壤，那柳樹迅速枯萎，卿小可驚呼一聲，趕緊將手裏的枯枝給扔掉。

看著眼前的一切，她揉揉眼睛……

不是吧，前有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現在我這是……

做夢吧這是……

她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牛逼了！

132鬼鬼祟祟聽墻根

隨著大門被砸開，一股陰氣撲面而來。

“不好。”

卿小可飛快地往後撤。

傻子也知道不好了。

她跑遠了些，再回頭看……

剛才那氣派的大門，變得破舊不堪，高大的墻體上，斑駁不堪，透出歲月的痕跡。

原本門上懸著兩個紅燈籠，也消失不見了。

卿小可想起姬昀說的話。

“原來這才是這座宅子的的真面目啊……”她輕聲嘆道。

那麽破，一看就知道，很長時間沒人住過了。

再聯想起姬昀說的，那花魁沒影子……

卿小可心裏揪成了一團。

她已經幻想出一副慘痛的畫面。

就徐祈然那書生小白臉的俊俏模樣，被女妖抓了，會幹些什麽呢……

卿小可的耳邊，仿佛已經能聽到徐祈然的慘叫聲。

“不要，不要過來……啊！！啊……”

……

“不行！”

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若是老徐死了，那她在這世上，就真的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從當年的那個大肉包子開始，她認定了老徐是親人。

無論是徐小乞丐，徐小騙子，還是徐大師，徐神棍，對於卿小可而言，都是重要的人。

她把他當哥哥，雖然徐平強迫她叫師傅，裝出高人一等的樣子。

卿小可打定了註意，無論怎麽樣，都要沖進去把老徐救出來。

她眼神堅定地看著那半開的宅門。

闖進去！

既然老娘能拔起一顆柳樹，就能將你們拔光！

卿小可橫下心，再度走近。

剩下的四棵柳樹，揚起枯枝，如同四個張牙舞爪的小妖怪。

卿小可心裏不停地說不怕。

手腳還是冰冷得嚇人。

她覺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指尖都在微微顫抖，指甲蓋都在發麻。

“這時候，要是有武器就好了……”她輕聲說。

有把大刀之類的，就能把這些討厭的樹妖給砍了！

卿小可盯著自己的雙手，屏息祈禱著，天啊，賜我一把三米長的大刀可好……

當時殺祝星修的時候，手裏莫名其妙出現的窄背刀，還會不會出現呢。

卿小可默默地閉上眼睛，再睜開，雙手空空如也。

她盯著手腕上那個醜陋的黑手鐲，嘆了一聲：“我這是在做夢呢，怎麽可能！”

時不我待，再等下去，老徐就真完了。

卿小可往後退了幾步，大喊一聲，給自己鼓勁，瘋狂地往門口沖去。

“啊，我看看哪個該死的邪祟敢擋我，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啊！！！”

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胡亂叫著什麽，只是閉著眼睛，迎著陰風，死命地往裏沖。

因為怕看了樹枝，會嚇得走不動道，她連眼睛都沒睜開。

只是感覺到有擋道的，有纏著手腳的，都本能地將它扯開。

卿小可覺得，若是此時有人在旁邊看她，一定會笑得打滾！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

不過……

她的王八拳似乎還挺管用呢，很快，就毫無束縛了，

咦……

她興奮地跑著，突然腳尖勾到了門檻，撲街了，摔了個大馬趴。

“哎，痛……”她摸著滿是灰的臉，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進了宅子裏。

再往後看，柳樹全被連根拔起，零星的斷枝散落在地上。

卿小可撐起身子，再看看自己的雙手。

“這些，都是我弄的？”她驚喜地說：“哇，我什麽時候有了神力……”

她坐起來，拍拍臉上的灰，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她並不知道，不遠處，真的有人在看著她。

但那人沒有功夫笑她。

他忙著用法術替她開路，替她解決那些惱人的樹枝，看到她勾到門檻，摔了一跤，那人急得不行，幾乎要現身來抓她。

“笨蛋卿卿！”

牧無炎後背貼在門板上，悄悄探出身，看到了她傻笑的臉。

哪有這樣笨的人啊。

哎……

卿小可拍掉了身上的灰，站起來，朝著月亮說：“不知是那位神仙相助，小女子記下了！以後會多做善事的，我在此立誓，在吃得飽的情況下，絕不會再騙人了。”

牧無炎與她，只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

聽到這話，他臉上露出了苦笑。

這跟多做善事有什麽關系麽？

看來，本王真的不懂你。

不過為了徐祈然，你既然不懼艱險……

想到這裏，牧無炎心裏全是苦澀的滋味。

他竟然說不上是憤怒還是嫉妒。

卿小可往庭院的深處走了，她的腳步聲漸漸遠離。

牧無炎嘆了一聲：“此處的法術已經破了，證明這兒的主人已經被擒獲，卿卿，你別怕，裏面不會再有危險了。”

說完這話，他感應到姬家的人似乎正在往這這裏趕來。

牧無炎落寞地離開了。

一襲染了血的袍子，孤獨地穿行在小巷之中。

月光迎頭灑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徐祈然畢竟是徐祈然，就算是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他也仍是降妖除魔的大俠客，怎麽會怕這些法術低下的邪祟。

卿卿，你是關心則亂啊。

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你才能如此在意本王。

牧無炎望著月亮，一聲冷笑。

要是按照她的歪理邪說，本王得不到所愛，是因為沒做什麽善事的緣故吧。

真是可愛。

牧無炎在心裏暗暗恨著自己，盡管是這種情況，還是沒辦法恨她，沒辦法不管她。

還是覺得她好，覺得她可愛。

他捂著心口，心口處又疼了。

聽到卿家少年的腳步聲，他輕身躍起，沒入了不知誰家的後院。

等人走遠了，徹底放心了，他才瀟灑地離開。

卿小可在破敗的庭院小心翼翼地走，穿過了中庭，往裏面走去。

黑漆漆的密密麻麻的藤蔓，把她嚇得夠嗆。

看到前方的正房裏燃著燈火。

她別提有多高興了。

老徐一定在裏面！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廊下，貓在窗戶底下，把耳朵貼緊了，聽裏面的聲音。

武俠片裏的大俠，都是那麽演的。

她覺得自己學得還是挺好的，人不知鬼不覺。

聽了半天，什麽也沒聽到，她皺起眉頭來，人到底在不在裏面呢。

忽然感覺脖子有些癢癢，她伸出手胡亂地抓著。

這鬼地方野草叢生，有蚊蟲也不奇怪。

她抓了幾下癢癢，突然碰到了一只冰涼的手。

此時此刻，這冰涼如死人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

“啊！！”

卿小可嚇得夠嗆，差點就厥過去了。

轉頭一看，徐祈然手裏拿著一根草，笑嘻嘻地看著她。

“餵，你在這兒鬼鬼祟祟幹什麽呢？”他問：“聽墻根啊？”

133你到底舍不得什麽

荒廢的庭院，霜雪般的月色，這一切，與徐祈然臉上的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種時候，他從哪裏跑出來的？

徐祈然的臉色慘白得嚇人。

突然莫名其妙笑什麽笑。

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卿小可突然懷疑。

這人是不是徐祈然。

“你，你你你，你離我遠點。”她想往後退，可惜無處可退，後背緊緊地貼在窗框上，不停地冒冷汗。

徐祈然笑著，露出一排整齊白皙的牙齒。

他笑起來的時候，只有一邊臉會出現酒窩，這讓他在平常時候，看起來像是一個狂浪不羈的江湖大俠。

而現在……

越看越邪氣。

卿小可吼道；“你是誰？”

“我？”徐祈然看她小臉慘白，突然很想逗她一下，“你不認識我了麽？”

他含糊地說。

“你站住，別再過來了……”

卿小可的聲音越來越小，抖得自己都聽不清了。

“你不是來找我，所以才孤身闖進來的麽？”徐祈然笑道：“嘿嘿……”

“你你你，你不是他！”卿小可不敢看他，低下頭來，嚇得快哭了，說：“你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啊，你滾開，離姑奶奶我遠點！否則我……我……”

“既然進了我的地盤，你就是我的人了。”徐祈然忍住笑，伸出冰涼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陰森森地說：“來，給本尊笑一個……”

卿小可突然發了狠，吼道：“尊你個頭啊，看我神功……”

插眼，鎖喉，踢襠。

三招制敵。

卿小可算是豁出去了。

可沒想到，徐祈然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認真地說；“妞，別鬧了，我找到辦法了。”

看著他嚴肅的眼眸，卿小可恍惚了，問道：“你銀行卡後四位數是？”

徐祈然沈下臉，報了四個數。

“那你那張中行卡的密碼是？”卿小可接著問。

“你真當老子回不去了？”徐祈然吼道：“別玩啦，再玩就錯過時辰了。”

“什麽時辰？”卿小可甩開他的手，不滿道：“你幹什麽嚇我，有病啊，我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呢，冒死來救你，你竟然還嚇我。”

誰讓你那麽好玩呢。

徐祈然低聲說：“我不是答應過你，讓你從這具軀體裏出來麽？”

“嗯。”卿小可說：“你找到回去的辦法了？”

“暫時還沒有。”徐祈然推開門，說：“進屋說。”

那麽神秘，卿小可跟著他走了進去，發現墻角邊五花大綁著一個人。

正是那花魁的老鴇。

她肥胖的身子，死死地被麻繩給勒著，嘴巴也被布巾堵住了。

妝全花了，塗滿了脂粉的臉死白，眼睛裏還閃著淚光。

“你連她都不放過？”卿小可鄙視道：“也真是不挑啊。”

“你可別小看她。”徐祈然說：“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人家技術型的，爽得很！豈是你們這種小姑娘能比的。”

卿小可知道他在胡扯，踢了他一腳，說：“說正經事吧。”

“你跟我進來。”徐祈然瞟了那老鴇一眼，她原本還嗚嗚地掙紮著，被瞪了一眼之後，立刻安靜下來。

徐祈然拉著卿小可，往內室裏去。

內室裏一片狼藉。

屏風架子倒了，花瓶全碎了，滿屋子的紅紗幔帳，被扯得到處都是。

這明顯是打鬥現場。

卿小可看到徐祈然時不時還捂著心口，估計傷還沒好，又經歷過一場激戰。

怪不得臉色不好，手那麽冰涼。

這樣了，剛才還不知廉恥地笑。

他是想讓我放心吧。

卿小可默默地想著，心裏泛起一絲暖意。

走到床榻邊，看到花魁躺在床榻上，臉色鐵青，口鼻歪斜。

卿小可害怕得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那花魁的天靈蓋上，被釘入了一根三尺長的鋼釘。

手腳也是被釘住的狀態。

“這是你弄的？”

卿小可抓住徐祈然的袖子，說：“她，不會被你弄死了吧？”

徐祈然說：“她本來是就個死人。”

“是鬼麽？”卿小可問。

她幾乎不敢直視那花魁的臉。

徐祈然說：“附在她身上的是鬼，已經被我收服，暫時困在了那花瓶裏。”

他往卿小可身邊的大花瓶一指。

卿小可轉頭一看，那翻倒的花瓶上，貼滿了黃符。

“是只處女鬼，專吸男人的精氣。”徐祈然說：“你想看看麽？長得還挺醜。”

“不不不。”卿小可飛快地搖頭，“既然醜，你自己一個人看看就算了，我就不看了。”

徐祈然消耗了太多了精力，虛弱地很，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擡起頭，看著卿小可的臉，說；“我有辦法讓你離開卿鳳棲的身軀，你願意嗎？”

“我離開了卿鳳棲的身軀，一時半會我又回不去，你讓我去哪兒？”卿小可問：“做孤魂野鬼啊？”

徐祈然搖了搖頭，擡起手，指了指床上的花魁，說：“這女鬼為了勾引男人，吞了這吳小娘子的魂魄，占了她的肉身，吳小娘子也正好是聚陰的八字，所以……”

他直視著卿小可，沒有再往下說了。

卿小可明白了，呆呆地坐下，“師傅，你的意思是，我從卿鳳棲體內出來，然後借著吳素的身體……”

只有這種時候，他發揮出真正的本事的時候，卿小可才會心甘情願叫他師傅。

“嗯。”徐祈然說：“你自己決定。”

他悶悶地咳嗽幾下，說：“你別看那吳小娘子此刻面目猙獰，其實還算是個清秀的美人。”

“現在是挑相貌的時候麽？”卿小可反問道。

“我不明白。”徐祈然說：“你不挑相貌，你磨磨唧唧瞎琢磨些什麽！”

“我……”卿小可認真地說：“我要是成了吳小娘子，我就成花魁了……”

“反正我買了你，我給你贖身，把你帶回無殤學院，沒人會懷疑你的身份。”徐祈然冷哼道：“我養你，不用你做什麽花魁！等我找到回去的方法，我們就回去了！難不成，你還真想在這破地方待上一輩子麽？”

卿小可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些什麽。

也說不清楚自己舍不得什麽。

“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辦法麽？”卿小可問。

徐祈然皺眉看著她，青輕聲問：“小妞，你該不會是舍不得男人吧？”

扭扭捏捏，顧左右而言他。

說白了。

舍不得那個愛著你的男人。

“若他真的愛你，你是卿鳳棲，你是吳素，有什麽區別？”徐祈然冷冷地說：“你自己都明白，你成了吳素，他怕是再也不會在多看你一眼了吧。”

“行了別說了，我願意。”

卿小可最受不得就是激將法。

反正卿鳳棲身上一堆麻煩。

徐祈然一臉孺子可教的神情，他平靜地說：“要快，最好的時間就快過了，還剩下十五分鐘，你趕緊躺到吳素的身邊去……聽我的指揮……”

“等等。”卿小可有些擔心地問：“如果我成了吳素，那卿鳳棲呢？她會死嗎？”

徐祈然說：“不會死，但也不會醒過來，是死是活，都是她的造化，命數已定，你管她那麽多幹嘛！”

他都計劃好了，一會兒都處理好了之後，等人來了，就說邪祟附在吳素身上，意圖傷人，卿鳳棲及時趕到，為了救他，被邪祟傷了，陷入了昏迷，再請姬家的人把她送回紅月學院，而他帶著卿小可走，就萬事大吉了。

134它還是陰魂不散

卿小可躺到了吳素的身邊。

轉頭看著吳小娘子的慘狀，她心中忐忑不安。

“話說……”

卿小可看著徐祈然，遲疑地說：“你是怎麽把她弄成這樣的？”

印象裏，你沒那麽厲害才是。

卿小可隱約還記得，某次，某商場鬧鬼，請了徐平去做法。

結果他沒放在心上，做做樣子就回來了。

半道上被什麽臟東西纏上了，剎車失靈。

幸虧車子毀了人沒事。

也就是從那次之後，他再也不接這樣的活了。

算命改風水就去，降妖除魔就避而遠之。

“你……到底是不是老徐啊？”卿小可還在疑惑。

“你的心也真大，沒確定我是不是老徐呢，就躺下來任我宰割。”徐祈然搖了搖頭，說：“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這是祖傳的本事，奇門遁甲降妖除魔無所不能，本事大著呢，你怎麽不信我？白把你養那麽大了，呸。”

“可是……”卿小可說：“我從沒見過你有什麽真本事啊，你那些黃符，都是印刷的好麽，我親自去網上搜的圖樣，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

徐祈然被傷了自尊，覺得卿小可小看了自己。

他有些生氣地說：“你現在東拉西扯，還換不換？”

卿小可說：“換啊，可我總要搞清楚吧，你不會也在我臉上釘這玩意兒吧？”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吳素天靈蓋的釘子，問：“這是出什麽？”

“法器！”徐祈然不耐煩地說：“無殤學院至寶，定魂針！”

“等等。”卿小可阻止他。

她坐了起來，一本正經地看著徐祈然。

“你臉色不對，這玩意兒不會是你偷出來的吧？”她輕聲問。

徐祈然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說：“關你屁事。”

“貼在花瓶上的黃符，也是偷的咯？”卿小可瞇著眼睛說：“你明明不會畫符。”

“誰說老子不會！”徐祈然叫了一聲，聲音變小，“你是沒見識過，少詆毀老子的本事！”

他氣急敗壞，伸出手，彈了一下卿小可的腦門，說：“趕緊的，少說廢話。”

卿小可再度躺好了。

“你真能找到辦法，回去麽？”她擔心地問。

“就算回不去，也餓不死你。”徐祈然說。

他不耐煩的神色突然消失了，很認真地看著卿小可，說：“我一定能找到。”

“當然了……”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你要是想留下來，我也不攔著你。”

“姬昀不會被你殺了吧？”卿小可擔憂道：“你是害怕他發現你偷了東西，所以才強迫那女鬼，讓門口的五柳攻擊姬昀？”

“只是暫時弄暈了，一會兒完了事就去叫醒他。”徐祈然說。

這就是默認了。

卿小可有些沮喪。

原本還以為，自己有什麽神力，或者有神仙暗中相助呢。

原來都是徐祈然搞的鬼。

那些柳樹不怕自己，是因為徐祈然根本沒讓它們攻擊自己。

她莫名神傷。

在門口摔跤的時候，隱約聞到了幾分熟悉的氣味。

還以為是他來了呢。

不可能的吧。

他已經說了分手。

以他那麽絕情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躺好了，閉上眼睛，凝神靜氣。”徐祈然說：“一會兒我把黃符貼到你額頭上，我念一句，你跟著念一句，千萬別念錯，也別開小差，念錯一句，我就要找小鬼去地府尋你了，明白麽？”

“嗯。”

卿小可說打定了主意，吳素就吳素。

對於她來說，做吳素和做卿鳳棲，沒什麽差別。

吳素的麻煩還少一些。

她安靜地等著，直到感覺一張符紙落在臉上，心徹底地安靜下來。

“冥冥靈靈，三清有靈……”

她聽著徐祈然的聲音，心裏默默地念著。

“小可……”

一個久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卿鳳棲。

進了無歸境之後，她就躲了起來，再也沒有出來過。

或許是徐祈然的符咒，催醒了她的魂識。

她茫然地問：“小可……你要拋下我了麽？”

左耳是卿鳳棲柔弱的聲音，右耳是徐祈然冷靜而緩慢的念咒。

卿小可謹記著徐祈然的話，千萬不能停下，也不能念錯。

否則就真的去地府報道了。

她不敢搭理卿鳳棲，也不敢分心，仍然是跟著徐祈然，井然有序地默念著。

“小可，謝謝你。”卿鳳棲說：“雖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我是個大麻煩，不想拖累你，再見小可。”

卿小可想說些什麽，喉頭突然被一雙大手掐住了。

隨著徐祈然大喝一聲：“出體！”

卿小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忽然之間，一股巨大的離心力，將她身體往下扯。

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似乎飄起來了。

再回頭看，吳素和卿鳳棲並排地躺著。

徐祈然手決抵在心口，雙指之間，夾著一張黃符，此時那黃符正飄出幽藍色的鬼火。

好帥。

這還是卿小可第一次，真心覺得他帥氣。

平常的他，不修邊幅，在家裏，一件T恤穿到破，也不覺得有什麽。

說實在的，徐祈然的相貌，跟他原本的樣子，還是有八分相似的。

特別是那個小小的酒窩。

徐祈然皺著眉，似乎很痛苦。

他睜開眼，沈聲罵道：“你楞著幹什麽呢？躺進去啊，傻妞，我快被你坑死了！”

“你又沒告訴我怎麽做，我怎麽知道。”卿小可嘟囔了一聲。

徐祈然艱難地支撐著。

卿小可也不敢調戲他了，趕緊往吳素的身體裏躺。

於此同時，徐祈然飛快地施法，拔出了吳素身上的定魂針。

卿小可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徐祈然跌在地上，捂著心口，正在往外吐血。

她趕緊撲過去，著急地說：“你怎麽了？”

著急之餘，更多的是內疚。

剛才還一個勁地質疑他沒能力。

徐祈然擦了嘴角的血，覺得丟臉，將臉別過一邊，說：“死不了，還撐得住。”

“你啊你，沒有金剛鉆就別攬那瓷器活了。”卿小可手忙腳亂地拿著布巾給他擦拭血跡。

“還不都是因為你！”徐祈然嗔了一句。

看她行動自如，意識也清醒，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吳素雖然沒有卿鳳棲長得好看，也比你原來好看多了，知足了吧。”徐祈然說道。

“你一天不損我，就渾身不爽麽。”卿小可想要拍他一掌。

她擡起手，寬大的袍袖子往下滑，潔白的手腕上，還是帶著那個醜陋的手鐲。

卿小可的動作，頓時僵在那兒。

“這到底是什麽啊……”她哭喪著臉，說：“完了，我都換了個身體了，它還是陰魂不散。”

徐祈然也睜大了眼睛。

剛才一直盯著看，沒註意到這手鐲是什麽時候跟過去的。

135恭喜，抱得美人歸

“我替你把它拿下來。”徐祈然說。

他雙手抓住那手鐲，拼命地往外拉。

一瞬間，黑手鐲貼在卿小可的皮膚上，成了一層類似獸類的皮，似乎是長在了她手上。

徐祈然用力一拉，那皮被拉得老長。

像是一塊巨大的黑色橡皮。

“媽呀，好嚇人……”卿小可嚇得臉色慘白。

徐祈然突然用力扯了一下，遭了反彈。

他趕緊松開了手，往後跌坐。

卿小可沒站穩，突然一下摔到他身上去。

本來就受了傷，他實在是憋不出了，爆發出一聲慘叫……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姬家少年聽到徐祈然的慘叫聲，什麽也顧不上了，大喊著：“大師傅……”

他們直接踹門而入。

眾人跑到內室，看到眼前的一幕，都紅了臉，莫名其妙地轉過身去。

吳小娘子撲在徐祈然的身上，兩人衣袍淩亂，臉色通紅。

像是正在用力做些什麽事情，被撞破了。

卿小可趕緊說：“你們別想歪了，徐公子被邪祟傷了，幸虧得卿姑娘相救，此刻徐公子受了重傷，卿姑娘也傷得不輕，我們要盡快離開此處才行……”

她機靈極了，時刻不忘現在自己已經是吳素。

這一番話，把眼前的一切，都解釋得清清楚楚。

姬家少年臉色大變，趕緊轉過來，幾人負責查看傷勢，幾人負責收服花瓶裏的女鬼。

徐祈然對卿小可投以讚許的眼光。

不虧是跟著我混的人，機靈。

卿小可柔弱地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卿鳳棲。

小鳳棲，這下好了，你可以回去見你的羽軒哥哥了。

在徐祈然的指導下，女鬼被禁錮到了專門的法器之中，姬昀也解救出來了。

忙完這些，已經是雞啼破曉。

徐祈然在弟子和卿小可的攙扶下，走到了外室。

他讓人把老鴇身上的繩索解了。

“吳素與我情投意合，我願意為她贖身，請媽媽開個價吧。”他文質彬彬地拱手。

老鴇可是嚇得不輕啊。

一開始被徐祈然猛虐，都有些傻了，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在外室，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些什麽。

但看著姬家的少年郎，各個精神威武，身穿綾羅綢緞，一定不是普通人。

她呆呆地點頭，望著吳素，淚眼婆娑。

“素素，你願意跟這位公子走嗎？”她問道。

卿小可差點沒反應過來。

直到徐祈然掐了她一把，她眼淚才飈了出來。

她抓著老鴇的手，說：“媽媽，我知道您不容易，您定然舍不得我，可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願意跟著徐公子，求媽媽成全。”

老鴇也不敢要太多錢，害怕遭到徐祈然的打擊報覆。

最後收了三根大金條，心滿意足地走了。

卿小可反掐了徐祈然一把。

你這個滑頭，拿我的金子來給我贖身，你還白得一個便宜老婆，你倒是挺劃算。

徐祈然傷勢太重，面如菜色。

再被她這樣一掐，幾乎要昏厥過去。

幾個少年扶著他，臉色都不自然。

他們望向卿小可的眼光，都帶著敵意。

“師傅……”姬昀說：“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徐祈然說。

“你是想要把這位吳……娘子帶回無殤學院去嗎？”姬昀問。

其他弟子也都紛紛讚同。

“這等身份的女子，配不上師傅您啊。”

“若您有娶妻的意願，可以稟明宗主，尋一個家世清白的宗族之女。”

“執意要把一個妓子帶回去，未免會遭到天下人恥笑。”

……

一時間，眾說紛紜，你一言我一語。

卿小可像是在聽一群蒼蠅嗡嗡叫。

她安靜地坐在徐祈然身邊，一語不發。

徐祈然也一語不發。

在討論最熱烈的時候，徐祈然突然吐出了一口老血。

頓時一片蕭寂。

出於對師傅身體的關心，沒人再敢說話了。

徐祈然說：“不想我死，就別那麽多話，昀兒，把卿姑娘背上，我們走吧。”

“是，師傅！”姬昀默默地瞟了一眼卿小可，眼神裏全是鄙視。

“師傅，去何處？”姬昀冷聲問。

徐祈然站在廊下，看著天空泛著魚肚白，說：“先回祥雲客棧，稍作休整，天一亮，立刻啟程回無殤學院。”

回祥雲客棧。

卿小可腳步頓住了。

這就意味著，還會再見到牧無炎。

他知道卿鳳棲受了傷昏迷了，會不會緊張著急……

卿小可心裏很亂。

“有我在。”徐祈然趴在弟子的背上，突然轉頭，溫柔地對她說：“走吧。”

那是一個帶著告誡意味的眼神。

你別忘了，你已經不是卿鳳棲了。

你是吳素。

沒什麽人知道吳素，你以後就是你自己了。

無論境況如何，我都能護著你，開開心心地，做自己就好。

卿小可邁著小碎步，跟在他們後面走。

回到祥雲客棧，已經是早晨。

第一縷陽光落在他們的臉上，一夜未眠，大家都有些疲倦。

姬昀背著卿鳳棲，為了避人耳目，沒走正門，從窗翻進去的。

卿小可扶著徐祈然，在大廳裏坐著，等著吃早飯。

此時，從樓梯上下來一群人。

牧無炎與淩綰綰被前呼後擁著下來了。

眾人之中，卿小可一眼就看到了牧無炎。

淩綰綰挽著他的手，兩人看上去極其和睦。

估計晚上將我扔在鐘樓，就趕著回來陪老婆了吧。

牧無炎的人，將大廳的桌椅都坐滿了。

她與淩綰綰就坐在卿小可身後。

畢竟是一起住了那麽久，大家也算是朋友了。

牧無炎端起茶碗，對著徐祈然隔空敬茶，漫不經心地說：“恭喜你，抱得美人歸了。”

說話的時候，他只是瞟了一眼卿小可。

卿小可心虛地低下頭。

差點忘了，自己現在是吳素。

在牧無炎的眼裏，她不過是個下賤的妓女。

牧無炎的話，透出一股子酸勁。

徐祈然坦然一笑，也拿起茶碗，笑了笑，說：“謝謝。”

抱得美人歸。

這話一語雙關，不知是指的什麽。

“牧公子，今日你的人出來的倒是齊。”徐祈然說：“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外面在整理馬車，公子是要走了嗎？”

卿小可原本心虛地在喝茶，聽到這話，轉頭，註視著牧無炎的臉。

是要走了嗎？

跟自己說完了分手，馬上就要走了。

一點也沒留戀。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

“不錯。”牧無炎說：“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家裏還有些事，夫人也親自來請了，該回去了。”

說完，他眼神落在淩綰綰臉上，特別溫柔。

卿小可只覺得，那眼神就像是春季早上八九點的太陽，給予光明和熱度，卻不至於灼傷人。

他從沒這樣看過自己。

他看自己時，永遠都是秋日的毒太陽，恨不得把臉曬出一層皮來。

這就是區別啊。

“有如此賢內助，牧公子好服氣。”徐祈然微笑道。

小二把清粥和早點端上來了。

徐祈然如同以前一般，照顧著卿小可，筷子遞給她，幫她把粥盛好。

這一切，都已經熟悉得像是生活的一部分。

他們兩人都不覺得有什麽。

但牧無炎眼神看過來，卻皺起了眉頭。

今日的他，格外關註徐祈然。

平常徐祈然就像是個屁。

今日卻不同了。

牧無炎心裏很不爽。

好你個徐祈然，卿卿不是去找你去了麽？

此刻她人呢，你竟然跟一個下賤的女人在此卿卿我我，連早飯都不與她一同吃嗎？

牧無炎冷哼一聲。

聽到這聲音，卿小可的後背一僵。

她背對著牧無炎，連頭都不敢轉過去。

雖然很想再看看他的臉，可……可是，自己現在是吳素，貿然看他，他會不會覺得這是下賤的勾引手段。

徐祈然碰了碰卿小可的手背，說：“別管他，吃你的。”

136我說是你偷的

牧無炎把心思全放在別人的餐桌上。

連早飯都沒吃幾口。

他借著喝茶，眼神不停地徐祈然身上瞟。

茶碗裏的茶都喝光了，只剩下茶渣子，他還在裝模作樣。

該死的。

卿卿為什麽不下來。

是因為徐祈然對這女人好，傷心了，所以連早飯也不吃。

徐祈然倒是十足的君子做派。

牧無炎看他，他也大方地對望，笑一笑。

好在淩綰綰眼睛看不到，否則看到夫君這古怪的樣子，非要起疑心。

淩綰綰雖然沒看到，但另一桌的春夏秋冬四柔卻是看在眼裏。

她們低聲互相詢問。

“春柔姐姐，那女人是不是昨夜古廟街上的花魁？”夏柔問。

“嗯。”春柔說：“莫要生事，吃完了趕緊趕路。”

“大王一直看他們做什麽？”冬柔低聲問。

“大王不是也對那花魁有意麽？還讓衛宣去買人呢。”秋柔說：“你沒聽到方才大王的話麽，一股酸味。”

“我真不知道大王是怎麽想的。”夏柔氣道：“郡主有哪點不好，先是那個卿家廢物，再來又是下賤妓子！”

“男人的眼光都那樣吧。”秋柔低聲埋怨：“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越下賤的女人，越討男人歡心。”

“都別說了。”春柔一掌拍在桌上，站起來，嘆道：“吃完了趕緊出來檢查馬匹，都不想要命了麽？”

昨夜剛經過那一場激戰，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現在還敢議論大王。

這些風言風語的，她們縱然是低聲說，卿小可也聽到了一些。

她把頭埋得更低了。

淩綰綰見牧無炎一直沒動筷子，湊過去，輕聲問：“大王，那邊坐的人，是昨晚古廟街上跳舞的花魁娘子麽？”

牧無炎用鼻腔應了一聲。

“是不是很美？”淩綰綰問。

“不及你。”牧無炎說得很大聲。

卿小可聽到了，心裏有些悲涼。

手裏的清粥很燙，她大口吃了下去，有些辣喉嚨，燙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大王又與我說笑了。”淩綰綰說：“我聽說人族的女子，各個柔情似水，走路弱柳扶風，很招人喜歡呢。”

本意是想問，大王，您喜不喜歡呢？

牧無炎說：“有你在側，我如何會對那些女人動心？多想了。”

淩綰綰驚喜得笑了，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自從昨晚回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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