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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又點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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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又點鴛鴦

弋陽盧氏宗子盧集在太仆寺領判寺之職, 原本太仆寺是掌國朝廄牧、車輿政令,帝王五輅、屬車,後妃、王公車輅, 及大、中、小祀供牛羊等都屬太仆寺官。

然先是太.祖設左右騏驥院,再太宗設諸坊監, 後睿宗設群牧司, 把太仆寺的職權分得七七八八,現在的太仆寺就管管後妃和王公車輅。

判太仆寺事就是個閑職, 沒半點兒權力。

盧集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弋陽盧也是傳承了幾百年的世家大族,盧集並不認為自家比臨猗王、東山謝差,然而那兩家,一個官拜計相, 一個江淮六路制置茶鹽礬稅兼發運使,哪一個不是手握重權, 只有他,領著一個閑職, 多年得不到升遷。

盧集如何能沒有想法。

就因為想法太多, 他縱容族人為官苛政,官商勾結,囤貨居奇,瘋狂斂財。

不管怎樣, 總要有一個方面要比得過另外兩家。

事實就是,弋陽盧的確比其他兩族要窮奢極欲,京城的盧府尚且在規制範圍內, 他們在弋陽的族地尤其是祖宅那才叫一個金碧輝煌天上宮闕。

一個家族的繁盛需要一代一代苦心經營、人才繁盛。想使其衰落,只需三代,多幾個不肖子孫。

吳桐跟在王妡身邊一塊兒讀史的時候, 感嘆過一句話:“這弋陽盧氏就像是大梁王朝的一個縮影,由盛到衰。”

正因這句話,王妡在幾個備選地點裏最終決定讓吳桐去江寧府。

照理來說,王謝盧三家是在一條船上的,合該同心協力對抗一直想把士族打壓分崩的皇權才對,然利益是這世上最牢固又最不牢固的聯盟。

盧集心大了,又不服掌控士族的是個女人,暗中動作不斷,自認為士族既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其他兩家總不敢把繩砍了。

誰料,王妡就是敢砍,借江寧府之亂把江寧府尹盧瑞達下了獄,盧瑞達一幹親信也抓了個幹凈,盧氏大本營弋陽一票官員紛紛落馬,鹽鐵使韓因在信州協助吳桐查處盧瑞達等貪贓枉法的證據,早就整理了厚厚一沓,就等出了正月一並清算。

盧集沒想到,盧集氣炸了,一天天在家中咒罵王妡。

可咒罵沒用,得想辦法保住自家才行。盧集去了謝家,謝家閉門謝客不見他。他去王家,王準倒是見了他,卻只跟他打官腔,兩人談了一個下午,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盧集四處求人疏通關系,偏偏京城戒嚴不能出門,他偷偷派出去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被禁軍抓了,為了封禁軍的嘴不讓他們上報被妖後知道,只能拿錢贖人。

又是送禮求人,又是拿錢贖人,不到一個月,盧集散出的銀錢就連王妡都詫異了一瞬。

盧氏實在是有錢,這些年沒少斂財。

盧集錢散出去不老少,事情卻還是沒找落,他不服自己煊赫士族對個女人俯首稱臣,讓女人對自家事指手畫腳,可偏偏這個女人又掐著他們全族的生死。

然後他病急亂投醫,見妖後十分寵信沈家,要不與沈家聯姻?

盧集想得挺好,盧家與沈家聯姻了,就算是將沈家徹底綁在士族這邊,王、盧、謝、沈乃至北疆戍邊軍就是一個牢固的龐大的利益集團,妖後也可以徹底放心用沈家,看在姻親的份上,想必不會對盧家趕盡殺絕。

就是江寧府那邊怕是保不住了,盧集想到就肉痛。但只要盧氏的族地弋陽不失,京城和其他州縣的盧氏族人都好好的,失一地,盧氏失得起。

盧集想得挺美,他就沒想過沈家會拒絕。

一來,他弋陽盧氏乃名門望族。二來,他的嫡女人才相貌無一不好,就是配王子皇孫也是配得的,何況沈摯區區一介武夫。

盧集很有自信,他可是聽說了,安國公夫人為了兒女的親事愁白了頭,這會兒一樁好親事上門,她還能拒絕?

以前盧家可從不跟沈家走動,這會兒巴巴上門,連元節都等不得,居心叵測四個字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

委實難看。

“聽說,安國公夫人拒絕了盧夫人,而且拒絕得很決絕,把盧夫人氣得在安國公府就鬧起來了。”貢年邊給王妡斟酒,邊跟她說些打聽來的笑話。

“我記得那盧夫人最愛面子的,怎會在沈家鬧?”王妡問。

“這瞅著沒幾日就是除夕,各家都忙得很,她偏在這時候接連上門,這不是添亂麽。安國公夫人再是好脾氣也要發火了。”貢年道:“聽說,原先是盧夫人拿了沈家純娘的婚事說,戳痛了安國公夫人,安國公夫人這才大發雷霆的。說,盧家的女兒嫁不出去了也別往她家裏塞,安國公府可不是撿破爛的。那盧夫人可不得鬧。”

王妡聽了笑出兩聲,她對安國公夫人莊氏的印象只停留在出臺獄到沈摯流放的那段時間,看起來柔弱,實則非常剛強。

丈夫、兒子的冤屈還沒有洗刷,上有老下有小,一個人操持家裏的裏裏外外,家裏還被抄過,說是只有瓦片遮身一點兒都不誇張。

就是這麽惡劣的條件,她也把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等著丈夫、兒子歸家。

之後,王妡雖叫人照拂著沈家,卻並未過多關註沈家這些女眷。

“怎麽,沈家女兒的婚事很艱難?”王妡問貢年。

貢年將王妡看中的果子端來,試過後,夾到王妡的碗中,道:“聽聞是不怎麽順利,之前好似跟河東衛氏在相看,還是個旁支。這不,前頭安定侯圍了太原府,那衛氏就把信物給退回去了。”

“衛氏向來喜愛明哲保身。”王妡的目光往殿中一掃,找到了正在跟幾個集賢院的老頭一道作詩的衛氏大宗,而那衛氏大宗的妻正跟盧集的妻湊在一塊兒說話。

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王妡看過衛氏大宗,再瞧了另一邊強行拉著沈摯套近乎的盧集。

沈摯快要被煩死了。

臉皮厚的他見過不少,但盧集這樣的,還是超出他的見識範圍了,明諷暗諷此人就是當做聽不懂,一個勁兒地聊當年,聊他父親沈震。

罵又罵不得,趕又趕不走,這要不是除夕宮宴,是誰家私宴他肯定早就拂袖而去了。

熬年熬年,沈摯現在非常難熬。

這時,一支雄渾厚重的破陣舞結束,太常禮院判事兼知樞密院事羅仁起身步出座位,走到殿中間,朝王妡拜了一拜,道:“皇後娘娘,壽福安康。太樂文舞郎獻上新舞一支,專為娘娘排演的,還請娘娘欣賞。”

王妡睨了羅仁一眼,道了聲:“準。”

隨後,樂聲起,太樂署的舞郎舞姬接連登場,廣袖博帶,翩翩起舞。

舞的是前朝之事。

前朝哀帝的皇後樊氏最擅籠絡人心,前朝哀帝好美色,她就讓人從民間搜羅了成百上千的美貌女子收入哀帝後宮,讓哀帝成日荒淫作樂不思朝政,哄得朝政大事哀帝皆交由她做主,她在朝中遍插親信,賣官鬻爵,玩弄權術,排除異己,一時間朝野遍地哀鴻。

樊皇後的下場自然不好,不過她臨死前先把哀帝毒死了,最後自己自.焚於宮中,史料記載那場大火足足燒了十日,前朝皇城被付之一炬,被迫遷都到啟安城。

年節下,王皇後又明顯不好相與,太樂署當然不能直白用舞來諷刺王皇後,他們排演的是哀帝與樊皇後在潛邸時的光景,如膠似漆、共挽鹿車、琴瑟和鳴、鳳凰於飛。

王妡全程嘴角含笑看著這只舞蹈。

真是難為太常禮院了,又要諷刺她,又要迎合元節吉祥,還想提醒她往日時光。

紫微殿的三層九階禦座上,從一張椅子變成兩張椅子,現在又只有一張椅子了。

椅子上的人換了,王皇後高高坐在龍椅上,刺痛了多少朝臣?

用前朝遺音舞這樣的故事,能在除夕赴宮宴的誰又是傻子,看不出這其中影射。

有的人含笑捋須,有的人憤而握拳,歌舞升平下藏得是驚濤駭浪。

以及那個本該坐在龍椅上,卻不能出現的帝王。

啪——啪——啪——

舞畢,暗暗較勁兒預備要好好辯論一番的各方朝臣還沒大力,從禦座上傳緩緩的鼓掌聲,王皇後語帶笑意道:“看得出來,用心了,賞。”

皇後/妖後不生氣?

群臣朝禦座看去。

王妡緩緩道:“羅卿,有心了。”

住滿的詔獄還是給這些人警告到了些,沒有以死明志撞柱撞得血糊糊的,改為暗諷了。

王妡暗暗搖頭,就這點兒把戲想激怒她,他們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

“羅卿編排得很有心,賞。”王妡吩咐貢年:“西域雁趾國上貢了幾只狗,挺有趣,給羅卿送去兩只。”

羅仁並不想要這樣的賞賜,可皇後賜下,他又不能不要。

賞兩條狗,雖然是貢品,可在這樣的情形下賞出來,很難不懷疑妖後是在指桑罵槐。

“謝娘娘。”不想要也得要,還要行禮謝恩。

接著,王妡看向吳慎,說:“聽聞吳卿家中嫡孫人才一流,常被人讚‘才比子建,貌若潘安’。”

吳慎坐著微微欠身:“娘娘謬讚,小子當不得。”

王妡:“這可不是我讚的。”

吳慎:“……”

“聽聞你家小子已經到了娶妻年紀,正好。”王妡笑意盈盈說:“今日我就保個媒,盧太仆家中有好女,名靜程,人才相貌無一不好,正正好配你家的‘子建潘安’。吳卿意下如何?”

吳慎意下不如何。

弋陽盧氏高門士族,他倆的宗子嫡女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可想想盧氏和盧集,吳慎心裏一萬個不願意。

盧集也傻眼了。

讓他女兒嫁給吳慎的孫子,這是嫌他們盧家氣得不夠快嗎?

吳、盧二人都不願意,前所未有地默契一同拒絕。

王妡定下的事能容他們拒絕?

“我看吳盧聯姻,是天作之合,就這麽定了。”王妡對吳慎道:“盧家女郎算起來是我的表妹,吳卿家中可要善待新婦,否則,我可是要給自家表妹討回公道的。”

吳慎眼前一黑,在心裏大罵妖後詭計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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