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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金烏西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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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金烏西垂

皂衣私兵在統領被斬首後很快就潰不成軍, 不想做禁軍刀下亡魂的,要不扔了兵器趴在地上投降,要不就是四散奔逃, 還有那有點兒巧思的,逃命呢, 還想著從皇宮裏拿點兒值錢東西出去, 被追上來的禁軍一刀砍死。

天啟宮裏的喊殺聲一直快到哺時才漸漸停息下來,滿地的鮮血殘肢, 傷者的痛苦呻.吟,折斷的兵器,火與硝煙,沈默打掃的士兵, 構成了一副慘烈的地獄景象。

王妡走出紫微殿,身側是傷口潦草包紮被擡在步輦上的蕭瑉, 身後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眾臣。

士兵們見到她,立刻俯身行禮, 她揮了揮手, 讓他們繼續。

“好看嗎?”王妡問。

眾人不知道她在問誰,誰也不敢回答,也不知怎麽回答。

蕭瑉靠著步輦的靠背,看著殿外前坪滿地的鮮血, 面上毫無情緒。

王妡笑笑,偏頭問蕭瑉:“腿疼嗎?”

蕭瑉偽裝的平靜瞬間被打破,臉扭曲了一瞬。

“那你覺得他們疼不疼?”王妡指著下面一個雙腿齊斷的皂衣私兵對蕭瑉說:“這都是你害的, 他們本來可以不用死,他們都是因你而死。”

蕭瑉沒忍住,冷哼了一聲:“朕乃天子, 天下皆為朕之臣民。”

王妡但笑不語。

“你笑什麽?!”蕭瑉憤而低喊,不小心牽動了他左腿的傷,痛得他滿臉猙獰。

王妡朝貢年揮了一下手,後者伺候了她多年,主仆之間有了默契,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

“帶過來。”貢年吩咐內寺伯。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尚宮局宮正與司正押著一名衣著華麗的宮妃,內寺伯等押著一群宮人內侍到紫微殿前庭。

被押著的宮妃一直在掙紮呼喊:“放開我,放開我,官家,救我——”

蕭瑉一下子直起身,下面被押來的竟是龍婕妤。

“王妡你……”

“龍娟私開宮門放亂民進來以致宮亂,意圖謀反。”王妡問蕭瑉:“官家以為,判滿門抄斬還是誅九族合適?”

龍婕妤在下面聽到,差點兒魂飛魄散,拼命向丹陛掙紮,大喊:“不是我,官家救我,官家救我……”

“王妡,你總是隨便誣陷人,就不怕報應嗎?”蕭瑉恨聲問道。

“哈哈……”王妡笑出聲來,垂眸俯視蕭瑉,“你跟我談報應?蕭瑉,我今日站在這裏,就是你的報應。”

蕭瑉面色鐵青。

“蕭瑉,你可想好了。不是龍娟引亂民入宮的話,那就是……”王妡說著頓住,瞟了一眼後面被刀架脖子的吳慎,接著道:“太後欲扶幼主,垂簾聽政,把持朝堂,引亂民入宮刺殺皇帝。”

“一派胡言!”蕭瑉驚怒交加,下意識就想從步輦上起身,卻牽動到傷腿,痛得滿臉猙獰摔回步輦上。

王妡笑道:“所以我給你選擇了。難不成你想我昭告天下,天子蓄養私兵、讓私兵在天啟宮裏燒殺搶掠,殺了還在繈褓裏的五皇子?”

蕭瑉因怒極而脹紅的臉和急促起伏的胸膛,在幾息後慢慢變白且呼吸平緩下來,他看著丹陛下衣著鬢發淩亂、哭喊聲聲淒厲的龍婕妤,緩緩閉上了眼,靠回靠背。

王妡好整以暇地等著,她有得是耐心,若是蕭瑉實在選不出來,她可以幫他做決定。

“婕妤龍氏……”許久,蕭瑉終於出聲了,拼命掙紮求救的龍婕妤霎時安靜了,怔怔看著丹陛上面,看著蕭瑉一張一合的嘴,說:“勾結亂黨,擾亂大內,意圖謀反,殺、無赦。其父,堵水使者龍振興教女不嚴,罷官,流放三千裏。其兄,京兆府少尹龍典貶為青州司馬。其餘同謀者,由大理寺判處。”

龍婕妤腿一軟就要跌坐在地上,押著她的宮正和司正用力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拖在半空中。

王妡微笑:“聖上仁慈。五皇子殤了,也沒有遷怒外朝,那就按聖上的意思辦吧。把罪人龍娟關入暴室獄。”

蕭瑉聽到暴室獄三個字,身子動了一下,然最終他還是偏過頭去不看龍娟。

龍娟被宮正拖走,整個人失了魂一樣不哭不鬧,也沒有去看皇帝。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她身邊伺候的人也死定了,好在她的父兄留了一命。

成王敗寇,她押錯寶輸了她無話可說,她怎麽會想到皇帝看著威風八面實則外強中幹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她覺得好笑,就笑出聲來,被一路拖著一路哈哈大笑。

蕭瑉閉上眼,雙手握得緊緊的。

百官,尤其是皇黨,看著被拖走的龍婕妤,不由對自己的未來心生惶然。

“聖上受傷了,就好生養著吧。貢年。”王妡喚。

“臣在。”貢年應道。

王妡道:“安排人好生伺候著聖上。你去甘露殿看著,缺的短的去開了私庫盡快給甘露殿補上。”

這就是要換掉蕭瑉身邊伺候的人,還要掌了皇帝寢宮和皇帝私庫。

蕭瑉哪能讓王妡這麽安排,當即就否了,以前朝後宮各有宮規,他身邊有內侍省伺候,不需要後宮的人。

“內侍省?你是說伍熊嗎?”王妡微笑著說:“他死了,屍體還在你那禦座下呢,你忘了?”

蕭瑉白了臉,伍熊是擋在他身前,擋住王妡對他不敬,被王妡身邊的親衛統領殺了的。

“蕭瑉,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別惹我不高興,知道麽。”王妡臉上掛著的假笑沒了,雙眸淩厲,不怒自威。

她揮手讓貢年去安排蕭瑉,又叫白興生:“把諸位卿家好生送回家去。”

然後她轉身,對百官道:“休朝三日,眾卿無事不必出門,懂嗎?”

後黨自然是積極響應,皇黨和清流不想響應,但刀架在脖子上也沒有給他們反對的機會,就這麽架著刀被“送”回了各自家中。

蕭瑉也被“送”回了甘露殿養傷。

王妡僅叫上譚明亮護衛,穿過宮廊到了天啟宮最宏偉巍峨的大殿——乾元殿。

她站在殿門外,負手仰望其上的匾額,天色漸暗,已有內侍將殿內的燈燭點亮,乾元殿燈火輝煌。

“殿下,進去嗎?”譚明亮問。

王妡搖搖頭,轉過身,望著天邊西沈的金烏,說道:“我要名正言順地走進這座大殿。”

譚明亮抱拳:“殿下定能心願達成,這一日不會太遠。”

王妡的笑容有了一絲真意:“借你吉言。”

天邊金烏半隱,柔和金光灑在天啟宮的琉璃瓦上,沒有了刺目的光線,更顯得這座宮殿熠熠生輝。

王妡打量著她從前甚少能見到的風光,嘴角噙著的那抹笑一直沒有斂下去。

“對了,”王妡偏頭問譚明亮,“我記得你之前好似說過,你們沈將軍在幽州很得女子喜愛,愛慕他的女子從廣陽城能排到獫戎王庭。”

“啊?哈哈……”譚明亮憨笑著撓撓後腦勺,“殿下,這些是臣下幾人說笑的,不可能從廣陽城排到獫戎王庭的。”

王妡說:“那你們沈將軍究竟有沒有女子愛慕?”

“這……有還是有的。”

“還不少吧。少年將軍,英姿颯颯,以前京城貴女裏也有好些人寫詩對他寄情。”

“啊?是嗎?我們將軍這麽受歡迎嗎?”

王妡朝譚明亮招手,讓他上前兩步,“來,你給我說說你們沈將軍的……往事。”

譚明亮不進反退,退了一步後又驚覺自己這樣算不算抗旨不尊,趕緊蹭蹭蹭上前兩步,賠著笑臉:“殿下,沈將軍能有什麽……往事啊,他除了操練就是打仗,無趣得很,無趣得很。”

“是麽,聽起來的確有點兒無趣。”王妡點頭。

譚明亮連連點頭:“是的是的,特別無趣,臣下等經常說起,沈將軍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

王妡偏頭,說:“說起這個你緊張什麽?”眉尾一挑,笑:“怎麽,你知道些什麽?”

譚明亮額上刷一下冒出冷汗,支支吾吾:“那個……這個……其實……是、是這樣的……”

“嗯,你說,我聽。”王妡給譚明亮一個定心丸,道:“放心說,不會怪罪你的。”

譚明亮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氣,沈聲說:“是沈將軍臨去幽州前,讓我們哥幾個一定要保護殿下的安全,言談之間,是閔軍師猜到將軍愛……愛慕殿下您,就問了,將軍承認了。”

王妡嗯了一聲。

“殿下,請您千萬別怪罪將軍,您這麽好的人,將軍會愛慕您實屬正常。”譚明亮生怕王妡覺得被冒犯了,拼命解釋:“這,您太好了,將軍他情難自禁嘛,這不是有戲文還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麽,將軍他他他只是愛慕您,絕對不是、不是想褻瀆您,您……”

“好了,不用那麽緊張。”王妡擺擺手,讓譚明亮放輕松,“我很好,我知道。”

譚明亮看王妡面上並沒有被冒犯的不悅,當然了,王妡情緒從來沒有人看得懂,她所有表現出來的明顯的情緒大多是假的。

“那、那殿下,將軍他……”

“沈公儀,自然也很好。”王妡看著西邊隨後一絲餘暉,問譚明亮:“譚大,你想去邊塞還是在京城?”

譚明亮大驚:“殿下何出此言?臣自然是要京城,守衛殿下安全。臣曾起過誓,一生效忠殿下,肝腦塗地。”

“那不過是我救出沈震一家,與你們交換條件罷了。”王妡道。

“那也是臣親口發的誓。”譚明亮說。

王妡搖搖頭,讓譚明亮稍安勿躁,說道:“之前把你們留在京城,是因為我手上可用之人不多。今時不同往日,你們本是將帥之才,何必縮手縮腳在京城蹉跎時間,大材小用。”

“譚明亮。”王妡指著遙遠的天際,說:“去跟著沈公儀,給我把江山打下來。”

王妡回身看著乾元殿裏的那張金色椅子:“我要在這裏,臨朝,稱帝!”

譚明亮跪在王妡的腳邊,鏗鏘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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