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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飽受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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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飽受驚嚇

蔣鯤案, 嚴士任案,都背著通敵叛國的罪名,都與獫戎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鹽務案, 括州案,都是關於國計民生的大案, 官府、豪族、巨賈互相勾結, 貪腐、苛政觸目驚心。

這其中,鹽務案直指蔣鯤, 括州案也隱隱與他有關,非要與通敵叛國聯系起來也不是不可以。

幾個案子交錯成一團亂麻,朝堂被攪成了一灘渾水,身處其中四面渾濁, 身旁之人分不清是敵是友,人人自危, 少有能獨善其身的。

蕭瑉說王妡是故意如此,倒也沒說錯。

男人掌權千年, 她一個女人要在男人堆裏躋身權力巔峰, 須得將局面攪得越混亂越好。

亂,才能打破固有局面。

蔣鯤此人,

對王妡來說,活著比死了有用;

對蕭瑉來說, 死了只有一時壞處。

隨著蔣鯤被關在臺獄日久,被王妡幾次三番拿來作筏子,攪得朝堂無法安生, 蕭瑉從一開始想要把蔣鯤從臺獄裏撈出來甚至讓他繼續管著樞密院,慢慢變成只想蔣鯤快點死才好。

臺獄裏,刺客殺手來了一撥又一撥, 每次都留下一些血或者幾條命,蔣鯤依舊活著,至於活得好不好,他一個階下囚也沒有人關心。

“是朕小瞧王妡了,她夠狠毒。”蕭瑉恨道。

“她不是要亂麽,那朕就給他亂個夠!”

他用力地捶了一下案幾,眼中閃動的是他適才評價王妡的兩個字。

伍熊靠近了,聽蕭瑉壓低聲音吩咐要辦的事情,猶豫了一瞬,垂頭應喏。

楚王蕭燁活了三十多年,浪蕩了二十年,在本命年這年突然有了正經差事要做,穿著殿中省裁造院連夜做的、衣庫火急火燎送來的淺緋色官服,他有一肚子話想說。

“楚王,您來了正好。”王確看到蕭燁來了,立刻就把他拉到桌案邊,指著堆成小山一樣的卷宗,說:“這些都是還沒催回來的,算上各路個州縣,還有三百多人沒有還,京城還有七十八人。”

兩個書令史把七十八人的卷宗哐哐兩聲放在了蕭燁面前。

蕭燁一臉土色:“……”

“這些人總是找各種理由拖著,實在是惱人得很。您也知道,下官也又不是只有催債這一件事,春耕之後,下官真是忙得腳打後腦勺。這邊催債不順,官家和中書門下怪罪;那頭韓鹽鐵也因下官催債耽誤了本該做的事,對下官有些埋怨。下官是焦頭爛額。”王確拍著厚厚的卷宗朝蕭燁大倒苦水,話一轉,十分慶幸道:“好在您來了,以王爺您的威望和名聲,想必是事半功倍的。”

“沒有沒有,本王也沒有什麽威望和名聲。”蕭燁真心實意地謙虛,“一切還需有勞王鹽鐵才是,本王初來乍到,不敢指手畫腳。”

王確不接他的話茬,徑直走自己的流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卷宗遞給蕭燁,道:“王爺,我們先從這位開始吧,司農寺少卿康九一。他性子有些孤僻,說話又臭又硬,沒有其他的毛病。”

性子孤僻,也就是此人在朝中沒有太多的勢力牽扯,同僚之間沒有交情深的,他的師座已過世多年,妻子就是恩師的女兒,岳家後頭也沒出什麽大才之人,幫襯不到他什麽。

說話又臭又硬也就是容易得罪人,想必也沒什麽同僚願意幫他。

康九一能做到司農寺少卿這個職位,全因他是他那一榜的狀元,又上了一道勸農表,被先帝大為讚賞,才升上來的。之後他在司農寺少卿這個位置上蹉跎多年,毫無建樹,別說升官,沒貶謫就不錯了。

是最好拿來給楚王練手的人了。

楚王不想練手,但是楚王沒有選擇。

“那王爺,咱們這就動身?”王確問道。

蕭燁:“……”

能說不嗎?

明顯不能。

蕭燁生無可戀地騎上自家的高頭大馬,帶頭往小館子巷康九一宅走。

他也不想走在最前面,可誰讓他是正一品親王呢,哪怕領的實職不過是個五品,他也是在場所有人當中品階最高的,沒人敢走在他前面。

一路過去,不少人看稀奇一樣地盯著他看,還有狐朋狗友還街邊腳店對他起哄的,把他搞得好生不自在,下意識就夾了馬腹,催促馬走快點兒。

王確等人見楚王這麽有積極有幹勁,也加緊了跟上去,並拍馬屁:“王爺心系朝廷和百姓,下官等人感佩良多。”

蕭燁:“……”

你閉嘴!

別煩本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康九一府上,他家是個三進的宅院,不算很大,京城居大不易,康九一能在內城買上一座三進宅院手裏定然是有些餘產的。

虎翼軍郎官上前去敲門,門房一看又是他,哆嗦了一下也不敢阻攔,叫人快些去報了老爺和太太,恭恭敬敬把討債一行人請進了門。

蕭燁下馬,背著手板著臉走進去,到了人家正堂,主人家還沒來,他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相當有威嚴。

王確等人分立他兩側,虎翼軍從門口到前庭整整齊齊站了一溜。

那陣勢,特別能嚇唬人。

康九一的妻子伍氏比康九一要先來,起先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但她是個潑辣性子,尤其父親去後與不成器的兄弟撕破臉,與娘家吵吵鬧鬧近十年,性子越發兇悍。

看到架勢,她先是不緊不慢朝楚王行了禮,又王確見了禮,然後說:“還請王爺見諒,家中仆役已經去公廨叫我家老爺了,我家都是老爺做主,還請王爺稍後片刻。”

“本王等一等也無妨。”蕭燁道。

被搶了話的王確咽下一絲無奈,對伍氏道:“本官上回來,可都是康太太你在說,康少卿統共就只說了一句‘沒錢’,你說你家是康少卿做主?”

蕭燁一下睜大眼睛,很是懊惱,不爽地乜了伍氏一眼,看著和和氣氣怎麽還會騙人呢。

“王鹽鐵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伍氏道:“誰家不是郎主拿主意,誰家會是後宅婦人當家做主。王爺,您說是麽?”

蕭燁覺得自己被諷刺了,沒好氣兒地說:“本王怎麽聽說,康九一懼內,被管得死死的,平日裏連個酒樓茶社都不敢去。”

“王爺,您要這麽說,那妾身也無話可說了。”伍氏絲毫不懼,潑辣本色不改:“就按您說的,我家是我在做主。我一個後宅婦人,又不當官又不拿俸祿,你們找我討錢,我是真還不上,實在不行,你們就把我這條命拿去好了。”

蕭燁一楞,皺眉。王確在他耳邊輕聲說:“下官上次來,她也是這樣撒潑打滾,棘手得很。”

蕭燁就好氣,說好的先從難度低的入手,讓他練練手呢?這也要難度低?

“康太太,話不是這樣說的。”催驅司公事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何況你這是欠的國庫的銀錢。國庫的銀錢都是拿來做什麽的?造橋修路、賑災救難。你這拖著不肯還,可知就有百姓因你之舉而受苦受難?”

伍氏叉著腰,大聲說:“笑話,欠債的也不止我一家,那麽多人都欠著不還,你們不去找他們要錢,就只會來逼迫我一個後宅婦人。你們這些官老爺最會推卸責任,說什麽百姓因我不還錢而受苦受難,括州百姓如今受的那些苦難道是我害的,不是你們這些貪官害的?你們這些官老爺,不去查真正害了百姓的貪官,倒是會為難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呸!真是好不要臉!”

“你別胡說八道。括州之事與你家欠國庫銀錢有什麽關系!就是因為你們這些欠錢不還的,才導致朝廷拿不出錢來賑災,你還不快還錢!”

“朝廷拿不出錢賑災,不都是被你們這些貪官貪了去,你們居然好意思倒打一耙。”

伍氏果然如王確所言,潑辣非常,渾身是刺,胡攪蠻纏的,爭論根本就爭論不過。

蕭燁聽了一會兒,頭都大了,康九一半晌了還不回來,他煩不勝煩,喝了一聲:“都閉嘴!”

廳堂裏霎時安靜了。

蕭燁滿意了,下令:“廢話少說,把錢還上,我們就走。”

王確心說,楚王這話聽起來霸氣是霸氣,但恐怕沒什麽用。

果不其然,伍氏聽完,安靜了片刻,忽然就“嗷”一聲,哭了。緊接著,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張嘴:“天爺吶,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這是要逼死我們一家吶!”

“娘子,娘子,怎麽了?”

就是這麽湊巧,康九一回來了,看到的就是自家正堂裏裏外外一群大男人圍著欺負他娘子,他娘子坐在地上失聲痛哭,好不淒慘。

“老爺,你終於回來。”伍氏握住康九一伸過來要扶她的手,用力拉了一把,讓康九一也跟著自己坐地上,哭道:“有人要逼死我們吶,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們一家幹脆去宣德門前吊死算了。”

“王爺,王鹽鐵,你們……”康九一到底沒有像自家娘子一樣坐地上,只是單膝跪著,扶著伍氏,淒愴道:“我這就砸鍋賣鐵去,這日子過不下去就不過了,活不下去就不活了。”

“老爺嗚嗚嗚……”伍氏呼。

“娘子!”康九一應。

蕭燁看呆了都,他可少見這種類型的人,這也太……無賴了!

王確在心底重重嘆了一口氣,康少卿這家真是……楚王來了都不好使。

伍氏見楚王似乎被嚇到了,再接再厲,呼喊著“別攔著我,我今天就抵了這條命”,就要往柱子上撞去。

康九一當然不會不攔著,他死死拉著自家娘子,就怕戲太過了。

蕭燁實實在在被嚇到了,風流才子可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更沒見過這種一言不合要死要活的婦人——他家那位雖然兇悍,但打打殺殺都是沖著他來,從來沒有沖著自己的。

“這……本王今日還有要事在身,沒時間跟你們磨嘰。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誰要你們的命了,你們的命又能值幾個錢。本王姑且寬限你們幾日,你們最好快些籌錢還上,不然……”

蕭燁威脅了一通,逃似的快步走了,王確等人沒辦法,品階最大的都走了,他們也只能跟著走。

沒一會兒,康家正堂只剩夫妻二人,康九一扶起伍氏,道了聲:“這次又勞累娘子了。”

伍氏理著自己散亂的鬢發,沒好氣兒地說:“夫妻一體,嫁了你,我還能怎麽辦。”

康九一沈默不語,片刻後偏開頭。

話說蕭燁被康家的陣仗嚇到,之後死活不肯再跟王確去其他家,他得緩緩才行。王確拿他沒辦法,只能讓他回府。

回到府中,他在抱墨堂裏躺著放空自己,想到今後還要過這樣的日子,就不禁悲從中來。

從白日一直躺到天擦黑,安靜的抱墨堂門外忽然有了動靜,一道清脆的嗓音在說:“聽說你們王爺今天飽受驚嚇,我來嘲笑一下他。”

“王妃……”長史許和通好生為難,自家主子今日回來臉色都不對,王妃還來火上澆油。

“許和通。”蕭燁在裏面喊:“讓王妃進來。”

須臾,吳桐推開抱墨堂的門,也沒有進去,站在門外,嘲笑:“聽說你今天被康九一娘子嚇到了,這也能被嚇到,你也太玻璃心了。”

“你是沒看見康九一娘子那潑婦樣兒。”蕭燁不服氣地坐起來,想了想,說:“比你還兇悍。”

吳桐當即送上一對大白眼:“我謝謝你的評價啊。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多參加幾次早朝,就會發現,你們男人撒起潑來,都沒女人什麽事兒。”

“那……我……”蕭燁無法反駁,只能氣道:“反正康家娘子太可怕了,換你,你也一樣。”

吳桐:“呵呵。”

蕭燁白天被嚇到,晚上被嘲笑,雙重暴擊,他整個人都不好了,肉眼可見的更喪了。

“……”吳桐就很無語,真是個玻璃心啊。

就在她準備隨口安慰他幾句時,許和通忽然大喊著“王爺,不好了”,跑進來。

“怎麽啦?本王怎麽就‘不好了’?”蕭燁一腔郁悶無處發,許和通算是撞上來了,被噴了一通。

“王爺,您先別忙著罵臣,”許和通顧不得許多,打斷了蕭燁的話,“剛剛果子巷王家來人報,司農寺少卿康九一的娘子死了!”

“什麽?!”

“誰死了?!”

蕭燁和吳桐同時問。

許和通說:“司農寺少卿康九一的娘子啊,死了,被發現在家中自縊,還留了一封血|書,說是被……被……”

“被什麽啊!你說話能幹脆一點嗎?!”蕭燁急道。

“是被王爺您和王鹽鐵催債逼死的!”許和通閉著眼說。

蕭燁半張著嘴,眼神一瞬間空了,茫然地看向吳桐。

這好好一個人,那麽兇悍一個人,怎麽就上吊死了?

這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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