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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根植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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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根植恐懼

情勢瞬息間反轉, 王妡雖然沒用匕首抵著蕭瑉的脖子,然而威脅意味已經不言而喻。

黑衣刺客們見狀遲疑了片刻,就是這麽片刻功夫, 閻應豹帶著人一鼓作氣繳了大部分黑衣人的械,為首之人被活捉。

皇帝近衛營統領薛綽立刻跪地, 請罪:“聖上, 請治臣失察之罪。”

閻應豹斜睨了此人一眼,走到此人身邊先冷哼了一聲, 才跪地請罪:“聖上,殿下,臣等失察。”

近衛、親衛、禁軍、衛尉寺等除了押著刺客的人垂首,其他人皆跪地請罪。

宗親、朝臣們及其家眷陸續過來, 接連跪地請罪。

王妡一手抓住蕭瑉的後脖領,一手握緊匕首抵住他後腰心, 偏眼看了地上死掉的親衛一樣,在蕭瑉耳邊輕笑:“我原以為你會有什麽非常手段, 沒想到竟是我高看你了。”

停了一下, 又道:“以前你還能忍,現在居然用這麽不入流的手段,是有什麽把你逼得太緊嗎?”

她說的“以前”,是她的上輩子。

那個“以前”的蕭瑉雖然小動作不斷, 卻一直忍到她祖父過世後才對王家發難,雖然手段也是簡單粗暴的扣上謀反的罪名,然而那時的王家沒了主心骨, 他暗中扶持的王格以陰毒手段把持王家難以服眾,臨猗王氏成了一盤散沙,被蕭瑉一鍋端了。

可能現在的王家不像“以前”的王家, 主事的明面上是她祖父,實際上是她,不像“以前”一眼能望到衰弱的邊際,

所以……蕭瑉急了?

王妡低低笑出聲來。

“誰給你出的這主意?還是你自己想的?”她說。

“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蕭瑉強自鎮定,面不改色道:“皇後,你沒事就好。”

“那……我就多謝你關心?”

王妡說罷,松開了蕭瑉的後脖領,匕首入鞘收進袖籠裏,彎腰將之前仍在一旁的小弩撿起來,嫌棄地掃了一眼自己位置旁的屍體,慢慢踱到跪了一地的群臣面前,左右來回踱了兩遍,也不說話,最後停在薛綽面前。

“衛尉寺卿何在!”蕭瑉搶在前頭說道。

王妡回頭瞟了蕭瑉一眼。

衛尉寺卿李一公膝行至最前頭,應道:“臣在。”

“山上竟埋伏這麽多刺客欲行刺皇後,你們衛尉寺究竟有沒有好好清場?你是怎麽辦事的?!”蕭瑉質問道。

李一公毫不為自己辯解,只一個勁兒地額頭:“請聖上恕罪,請聖上恕罪……”

王妡袖手垂眸淡漠看著,地上盡是凹凸不平的草石,李一公沒一會兒就把額頭磕出血來,剛才那一陣膝行,此人的膝蓋恐怕也是不太好了。

蕭瑉接二連三問責,衛尉寺、殿中省、禁軍甚至中書門下、樞密院、三司都被問了一個遍,看起來好重視她這個皇後被刺殺的樣子。

同時,被摁在地上的黑衣刺客首領破口大罵王妡六大罪,摁著他的近衛營郎官只是摁著不讓他起身罷了。

這一出鬧劇好久了真的挺好笑,王妡想著就笑出聲來了。

她這麽一笑,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靜,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貢年。”王妡喚道,待貢年快步走來後將小弩交給他。

貢年立刻接過小弩,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跟著辦事的小內侍,小內侍機靈地捧著一只匣子過來,打開匣蓋,貢年從中拿了□□裝上小弩,掉轉箭尖雙手呈給王妡。

王妡拿過來,指著領頭刺客,說:“誰派你來的,說實話,我就饒你一命。”

閻應豹立刻過去扯起那人,叫人五花大綁捆了起來,換下近衛營郎官,親自押著人。

刺客們在被抓住後就被扯了臉上蒙面的布巾,領頭刺客大方臉、窄眼距、塌鼻梁、尖嘴巴,長得小氣,氣勢倒是足,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樣子,王妡一問,他就車軲轆罵妖後六大罪——

“掩袖工讒,狐媚惑主,此為罪一;

善妒跋扈,蛾眉不讓,此為啊啊啊……”

精巧□□紮在此人大腿上,傷口滲出一些血,被黑色的粗布吸收,半點兒看不出痕跡來。

王妡一箭射出去後,又把小弩交給貢年,接著再指著領頭刺客:“換個新鮮的詞兒,這個聽膩了。”

“妖後,你不得好死啊啊啊……”

先前紮在左邊大腿,現在紮在右邊大腿,對稱了。

“再換。”

“你戕害忠啊啊啊……”這次是左臂。

“皇後!”

“皇後!”

“皇後!”

蕭瑉、吳慎和幾個宗室同時出聲。

王妡接過再裝好的小弩,掃了這些人一眼,臉上掛著微笑:“怎麽?審個刺客,你們激動什麽?”

蕭瑉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慢慢道:“刺客可等回宮了,交由京兆府和大理寺慢慢審,皇後你今日受驚了,不如早些回宮。”

“嘖。”王妡不耐地皺了一下眉,拿著小弩的手突然側過去,指著右下方手指按下機括。

“唔!!!”

跪在她側邊的皇帝近衛營統領薛綽吃痛悶哼了一聲,弩.箭紮進他的左肩,洞穿了琵琶骨。

薛綽死命咬著牙才忍住痛喊聲,臉色慘白如紙,大滴大滴冷汗從額頭滑落。

“皇!後!”蕭瑉瞠圓了雙眼,眼尾充血變得猩紅,牙關咬得死緊,抿緊的嘴唇嘴角一抽一抽。他握緊了雙拳把自己死死釘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喉嚨發緊發疼,所有的憤怒的堵在喉嚨口。

“皇後娘娘,您……”吳慎等非後黨亦是驚怒交加,還有一絲死死埋在心底深處努力忽略的恐懼。

皇後……

皇後此人……

肆意妄為,視禮法為無物,一旦她氣候大成,這天下……這天下……

王妡偏頭,斜睨跪在地上捂住左肩痛得發抖的薛綽,“啊”了一聲,挑起一邊秀眉,說道:“手滑,竟然打到你了。”

宗室、群臣對皇後的說辭都驚呆了,無故打傷朝廷命官就一句“手滑”?

幾個後黨重臣朝王準看去,王準一臉平靜。

與蕭燁並排跪著的吳桐拼命忍笑。

王妡轉過身來,用小弩挑起薛綽的臉,笑著說:“我手滑打傷了你,薛統領不會怪我吧?”

“臣……臣不敢。”薛綽忍著劇痛,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

“哦?是不敢,而不是不會呀。”王妡把薛綽的臉挑高,薛綽被迫抻長的脖頸扯到了左肩的傷口,痛得他沒忍住喊了出來。

“皇後息怒,皇後息怒,薛統領雖有護衛不力之過,卻罪不至死吶!”薛綽的慘相終於讓某些官員扛不住了,磕頭為薛綽求情。

“皇後!”蕭瑉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警告:“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王妡呵地一笑:“你跟我說適可而止?”

“皇後娘娘。”吳慎出言道:“您今日受驚,是臣等失職,山上風大,您的鳳體要緊,刺客可回城了交由京兆府和大理寺審問。還有,薛統領的傷……總要包紮一下。”

王妡瞅著吳慎許久不出聲,她的嘴角始終微微勾起成一個笑的弧度,眼中卻從沒有笑意,吳慎與她對視,實在看不透這位皇後的心思。

約莫一炷香時間後,王妡終於說話了:“今日人節,天朗氣清,本該是一年人口平安、出入順利的好兆頭,卻不料……呵。”

她把小弩折好收入袖籠,對吳慎說:“看你吳大相公也算是三朝元老,年紀一把,我就給你這個面子。回宮。”

緊張的氣氛為之一松,王妡轉了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說:“對了。”

群臣心又提起來了。

“把弩.箭給我收回來。”王妡吩咐貢年。

貢年對跟班小內侍使了個眼色,小內侍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小跑到領頭刺客那兒,握住紮進刺客手臂上的弩.箭用力往外拔。

弩.箭雖然開了血槽,但這麽硬拔還是很難□□的,本來被三箭射中痛得連罵“妖後”的力氣都沒有的刺客被這麽一折騰,劇烈的叫痛生猶如被宰的肥豬。

王妡負手而立,不阻止也不催促,淡淡看著小內侍動手。

這血腥可怕的場景讓在場的許多人都感到不適,顫抖著,有憤怒也有恐懼。

“皇後娘娘,刺客雖然罪該萬死,可殺人不過頭點地,您又何必折磨他呢。”集賢院直學士顧晟於心不忍,勸說皇後:“這事若傳將天下,對娘娘您的名聲也不好。”

此人是朝中難得不黨附的清流文官,不領重要的實職,平時也沒什麽存在感,這會兒發聲,該是真仁慈的。

“你在教我做事?”王妡興味異常地看向顧晟。

“臣不敢。”顧晟立刻俯首。

“那就閉嘴。”王妡說。

吳桐趁機附和:“對殺人兇手仁慈,那誰對受害者仁慈。受害者就活該被害嗎。”

她身邊的蕭燁用力剮了她一眼,簡直想把吳桐的嘴堵起來——這裏面有你什麽事啊,你就非要說話?沒看王準那老狐貍都一直沒出聲麽!

王妡笑了,道:“說得好,賞金百兩。”

吳桐美滋滋俯首:“謝殿下。”然後朝蕭燁挑下巴挑眉毛,甭提多得意了。

“聖上以為,我賞吳掌書賞得有道理嗎?”王妡朝蕭瑉發問。

蕭瑉沈著臉不言。

“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這時,小內侍終於把第一根弩.箭拔.出.來了,傷口頓時血流如註,刺客差點兒痛暈過去。

其慘狀,奇瘆。

王妡看著,她不走,還攔住了想走的蕭瑉。

誰都不準走,都要在這裏看著。

看著刺客的慘狀,把恐懼根植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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