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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帝後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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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帝後博弈

屈成天喊冤, 四壯漢兇神惡煞,吵吵鬧鬧,府丞一時都不知道該聽誰說話才好。

況且偷官鹽私販, 這種事可實在太大了,府丞不敢擅自決定, 只能先將雙方都收押, 待府尹下朝後再來審。

還有門口那些百姓,都得驅散了, 這案子傳將開來對朝廷聲譽有損。

百姓們被驅趕,一開始還不想走,逼得府丞出動執刀才散開。

等京兆府尹李德宏下朝回到府衙就被等在門前的府丞攔住,把四壯漢狀告之事一說, 李德宏腦子一嗡,意識到事情嚴重了。

“府尹, 這案子有什麽問題嗎?”府丞魯錦輕聲問。

“問題大了。”李德宏嘆氣,把今日早朝上的事給魯錦略說了一下, 後者聽著, 也是腦子一嗡。

“計相這是有備而來啊。”魯錦道:“莫非這案子也是計相找人來告的?”

“這案子不管是不是計相的安排,定然不會只是偷販官鹽這麽簡單。”李德宏來回踱步,思忖著其中關竅,半晌, 他拍了一下魯錦,道:“快,把那兩方人提上來, 本府升堂,允百姓在門外圍觀。你去安排捕快,趕快去查著兩方人馬的身份, 越詳實越好,盡快報來。”

魯錦連連應下,飛快去調集人手辦事。

李德宏踱來踱去,心中難安。

官家要收後族外戚的權,臨猗王氏顯然不會坐以待斃,這不,犯人都送京兆府來了。

要李德宏來說,官家這一步走得委實太急了些。現在朝中最要緊的事,是大戰後撫恤將士、論功行賞,還有就是朝廷名目繁多的稅賦需要裁撤為百姓減負,怎麽也輪不到鹽鐵歸公。

對,沒錯,鹽鐵之利有逾三成掌握在士族手中的確是朝廷的一個巨大隱患,但朝廷的隱患只是鹽鐵之利嗎,朝廷那麽多隱患,當然要先解決最要緊的。

一是兵權,二是民生。

有功將士不賞、戰死將士不恤,軍中嘩變了怎麽辦?

苛捐雜稅多如牛毛,逼得百姓只能落草為寇,這些年民亂不斷,難道還不夠警醒?

李德宏嘆氣,搞不懂官家是究竟有什麽天大的原因才會舍本逐末。

“府尹,那五人都提上來了。”府吏過來通報。

李德宏整了整身上的官服,道:“走吧,去審審這五人。”

京兆府再次升堂,屈成天和四壯漢大堂對質,本來外頭沒幾個圍觀百姓,但這案子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啟安城整個三十六條街巷,沒多大會兒,京兆府門外就聚集了眾多百姓,說是人山人海都不為過。

鹽是關於民生的大計,沒有米粟還能有其他的東西可以填報肚子,沒有鹽那連勞作的力氣都沒有,所以春秋時期管子提出“官山海”之策,鹽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從來就是最重要的物資之一。

且不見獫戎先頭問梁朝要歲幣,其中一項就是鹽。

百姓們對鹽案自然比其他案子要關心得多,畢竟這是關系到他們生活的大事。

“……這個奸商,他前幾年一斤鹽只賣二十錢,讓我們鄉還有附近好幾個鄉都來買他的鹽,我們鄉離縣城幾十裏地,來回一趟不容易,我們看他的鹽便宜就都來買,沒幾個月他就露出了奸商的險惡嘴臉,隔三差五就漲價,隔三差五就漲價,現在要一百錢一斤。他還養了一群打手,不準我們去官府買鹽,只能在他那裏買……”

隨著四壯漢的講述,堂外百姓一陣喧嘩過一陣。

京城是天子腳下還算好的,出了京城鹽務確實亂象頻生。

梁朝對於鹽務一直卡得很緊,售鹽鋪由各地官府設置,且為了好管,定了“置鋪不得出城門”這樣的規定,便是王、謝、盧手中的鹽也不許出城置鋪。這就導致了府城、縣城外的鄉民山民買鹽需要走很遠的路,然而有需求就會有市場,於是就有了私販出現。

圍觀的百姓裏自然也有京外來的,聽壯漢們的講述,無不感同身受,高喊著讓朝廷處置這些鹽販奸商。

這呼聲,代表百姓的心聲,那必須是一呼百應。

京兆府就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百姓們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李德宏把驚堂木快拍斷了都阻止不了,最後無可奈何,讓衙役們震響殺威棒。

“威——武——”

殺威棒一同震響,百姓們終於安靜了,李德宏正要開口問話,忽然就聽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這個人不是那殺豬巷泉香閣的東家,屈老板嗎?他不開青樓改販鹽啦?”

李德宏眼皮猛地一跳,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再看屈成天,雖然乍看起來鎮定自若,細看就能發現這人眼睛一直在不停快速眨動,喉結時不時上下滾,左手在身側抓著長衫衣擺,指節泛著青白色。

“你們狀告屈成天偷官鹽私販,可有認證物證?”李德宏問。

“回府尹的話,當然是有的,不僅有,還有很多。”壯漢甲說完輕蔑看向屈成天,哼了一聲,對外頭喊:“弟兄們,給李府尹把認證物證都呈上來。”

隨著這一聲呼喊,李德宏就見外頭圍著的人群裏陸陸續續走出來人,有捧著賬本的、有抓著人的、還有扛著籮筐的,幾十個人,若非京兆府大堂夠大,怕是會站不下。

李德宏的下巴也隨之驚掉了。

這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屈成天在看到自己十分信任的幾個掌櫃從人群裏出來,其中兩個還對他一臉愧疚,強裝的鎮定再也裝不下去了。

他呵呵低笑兩聲,對壯漢甲說:“敢問壯士,是何人要置我於死地,不妨說出來讓我死個明白。”

“置你死地的不是你自己和你背後的主子麽。”壯漢甲低聲說。

“你——”屈成天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屈成天懸在心裏的大石哐當落地了,砸得他生疼。

這些人果然是沖著他表叔蔣鯤來的。

人證物證齊全得讓人驚心,李德宏不禁猜測,在背後推動此事的臨猗王氏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布局的?

難道他們早就猜測到皇帝要動他們王家?

可皇後就出自王家吶!

去查探屈成天和壯漢們的身份的捕快很快就回來了,李德宏看到府丞魯錦的示意,先暫且休堂。

“怎麽樣?”李德宏一到後堂立刻就問。

來回話的捕快一臉驚恐,說:“下官沒查到那四個告狀人的身份,但是查到了被告的屈成天。此人是樞相蔣公的一表三千裏的表侄子,不過跟蔣公來往極為密切。”

“還有什麽?看你這表情,不像是只查到了這麽一點兒。”李德宏追問。

捕快用力搓了一把臉,說:“下官等在探察屈成天的過程中異常的順利,就好像有人專門把已經準備好的信息送到下官等的手裏。我們就還得知了屈成天是永泰十五年殺豬巷泉香閣老鴇被殺案裏那個泉香閣神秘的東家。”

李德宏:“這個……”

捕快:“泉香閣明著是屈成天的產業,實際上是為蔣相公斂財的,泉香閣大部分營收都送到蔣相公在夷山的莊子上,然後收入蔣府中。”

李德宏道:“只是斂財,算不得什麽。哪個朝官沒讓家中人經營這生意。”

“不是啊,府尹。”捕快忙說:“我們還查到之前在臺獄畏罪自盡的捧日軍指揮使金柄,他常在泉香閣一擲千金,看似買歡,實際上是給蔣公送錢。您想想他的錢都從哪裏來的!”

李德宏心驚肉跳,簡直要暈倒了。

怎麽、怎麽還牽出了這個案子來啊!

永泰十五年十六年的腥風血雨仿佛還歷歷在目,他前頭的副手府丞何黯還因為審宗長庚被認為徇私舞弊而貶去了偏遠的衡州。

李德宏覺得自己頭頂的烏紗岌岌可危。

“府尹,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這案子是審還是不審?”魯錦憂心忡忡問。

他前面那位何府丞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被貶,他也知道。說什麽審案中徇私舞弊,實際上是因為他站錯隊了。

那現在這事情又被翻出來,還跟鹽務攪在了一塊,明眼人能都看得出來,這是後族與皇帝在相抗,這個屈成天也好,他背後的蔣鯤也罷,只是兩方博弈的棋子。

帝後博弈,還不知道要牽扯多少人進這個泥沼裏。

李德宏糾結萬分,最後一咬牙,說:“審!繼續審!”

魯錦:“可是……”

李德宏說:“都已經審到這程度了,外頭還有那麽多百姓看著,豈是說不審就不審的?!”

他倒要看看最後這案子能審出個什麽結果來。

京兆府繼續升堂審案,傳遍京城三十六街的大事豈能不傳到官家大臣的耳朵裏。

蔣鯤在樞密院公廨裏聽聞,還是能穩得住的。他早就旗幟鮮明地投在官家座下,皇後和王準想與官家抗衡,動他是理所當然的。

他不懼一時得失,只要官家不敗,他就不會敗。

蔣鯤信任的官家卻沒他穩得住。

蕭瑉聽聞消息,把慶德殿的禦案砸了尤不解氣,兇神惡煞地往淩坤殿沖去。

王!妡!

很!好!

好!得!很!!!

蕭瑉咬著牙,一鼓作氣到了淩坤殿,卻在看到正殿裏的情形時,一口氣哽在喉嚨口,發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淩坤殿正殿,皇後王妡端坐正中,左下首坐著楚王妃,右下首坐著琴修媛。

王妡看到蕭瑉進來,第一次沒有禮數周全地起身行禮。

她端坐在主位上沖蕭瑉微笑:“官家來得正好,我正同九嬸和琴修媛說大喜事呢。蘇婕妤、楊美人、趙美人、杜才人同時診出了喜脈。聖上驚不驚喜,開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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