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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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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心在滴血

蕭瑉腦子很亂。

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事, 一件接著一件朝他壓過來,這一件還沒有理清下一件又來了,好不容易有了頭緒理順了些又陡生變故, 麻煩無休無止。

但朝堂上的這些麻煩難處都比不上“琴兒竟與王妡交好,還給她出歪門邪道的主意”這件事給他的沖擊大, 他一腦袋亂麻徹底打成了死結。

他想不通琴兒怎麽會跟王妡交好, 他們曾經是那樣的關系,私下說著兒女私話時琴兒還說過嫉妒王妡。

他更想不通的是王妡會跟琴兒交好, 不是表面功夫,而是實實在在的你來我往。

她明明知道他和琴兒的曾經,她真的毫不芥蒂?

滿腦袋死結的蕭瑉在回到慶德殿、見了幾位翰林院官、被他們跪求懲處沈震沈摯父子及北疆軍時徹底炸了。

“懲處,懲處, 除了這個你們就不會說其他的了?!”

“沈帥和北疆軍是殺了你們家的人毀了你們家的祖宅,讓你們一門心思要致他於死地?!”

“你們有這個時間在這裏跪著, 怎麽不去想想我大梁連年送去獫戎的歲幣換來的是什麽!”

蕭瑉怒氣上頭,抓起手邊的鎮紙一擲, 精準地打破翰林學士承旨嚴士任的頭, 嚴翰長的頭頓時血流如註。

蕭瑉一楞,跪了滿地的翰林官們也是一楞,旋即哭天搶地表忠心、痛心疾首為朝廷。

慶德殿好生熱鬧,這番熱鬧長了翅膀一般火速就傳到了宮外。

王妡當仁不讓的得到了慶德殿第一手消息, 叫上剛被她召進宮來的吳桐一道去了慶德殿圍觀。

慶德殿前庭整整齊齊跪了所有翰林官,被打破頭的嚴士任只簡單包紮了一番就又來這裏,跪在了最前面。

熾熱的陽光照下, 這些翰林官們早就是渾身汗涔涔,嚴翰長更是隨時要昏倒的樣子。

王妡帶著吳桐站在東配殿前的回廊上,遙望前庭。

“這些人就這樣跪著?熱不熱啊?待會兒中暑了。”吳桐難以理解這種古代文官的心態, “他們圖什麽啊?沈將軍殺的又不是自家人,是敵人啊!”

王妡朝吳桐看去一眼,道:“知道什麽是生前身後名嗎?”

吳桐點頭,張口就來:“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王妡轉過頭朝吳桐挑眉,後者嘿嘿尬笑兩聲:“寒窗苦讀十六年,會的不多,光背書去了。”

“說得不錯,不愧是大梁第一才女。”王妡把吳桐靠自己努力掙來的虛名“京城第一才女”拱高成更虛的“大梁第一才女”。

吳桐先不好意思極了,後轉念一想這可是國家最高領導人……之一給自己的頭銜,又不是自己封的,幹嘛要不好意思。

“謝皇後娘娘誇獎,你眼光真好。”

一個敢說,一個就真敢認。

“維護君王、朝廷的名聲,為自己掙得好官聲,”王妡將目光落在嚴士任身上,“追根究底,那裏跪著的大多數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官聲。有背景、有好官聲、有銀子在前方開路,官路才是少有荊棘的坦途。”

“所以就胳膊肘往外拐,是非不分?”吳桐非常生氣:“忠君愛國,忠君愛國,他們愛個屁,敵人都到自己家裏來燒燒搶掠了,我們為什麽不能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難道敵人打過來,他們要在戰場上跟敵人講什麽‘仁義道德’嗎?他們將了敵人會退兵會放下屠刀嗎?自己的軍隊在保家衛國,他們不幫忙還拖後腿,這都什麽狗屁官!這些棒槌就應該把他們送到前線去,看他們還敢不敢嘰嘰歪歪!”

王妡又把目光轉回到吳桐身上,看著她,眼底隱隱有一絲笑意。

“怎、怎麽?我說得不對?”吳桐被看得心裏毛毛的。

“你說你的家鄉繁榮安定,一片盛世景象,我現在信了。”王妡道。

也只有在平和安定充滿友愛的環境裏才能養得出這麽天真的人。

但天真沒有什麽不好。

倘若腳下的山河也如吳桐家鄉一樣,人人食果腹衣穿暖,男孩兒女孩兒都能讀書明理,都像吳桐一樣天真又樂觀,那這片山河……

算了,還是不要每個人都像吳桐。

“阿嚏——”吳桐捂著嘴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嘟囔:“我怎麽覺得有人在罵我。”

王妡瞟了她一眼,說:“按照你的建議,將這些翰林們發配邊疆?”

吳桐眨眨眼,不解:“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這些棒槌就應該把他們送到前線去,看他們還敢不敢嘰嘰歪歪!’這難道不是你說的?”王妡精準覆述了吳桐的話,連語氣都模仿了一二分。

吳桐:“……”

王妡:“那就這麽辦吧。”說著往慶德殿正殿走去。

這些官員、外頭那些士子,對沈摯對北疆軍議論紛紛,有多少是真心為了朝廷君王、有多少是為自己名聲鋪路、有多少是沒有主見的烏合之眾、還有多少是鄰國細作,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本賬。

吃肉的少有去想外頭有多少只能吃土的。

“真、真發配啊?我只是隨口一說,你怎麽當真啦?”吳桐跟上王妡,邊走邊瞟跪地的翰林,小聲說:“不是我看不起他們,他們去前線能幹什麽啊,送菜嗎?”

王妡讓內侍開門,跨了進去,吳桐趕緊跟上。

慶德殿是皇帝日常理政讀書議事的地方,皇帝也是人也會累,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工作,勤政如睿宗者就讓人在慶德殿立了屏風,在屏風後設了軟榻,工作累了就到後頭小憩片刻,休息好了就能立刻投入工作中。

只是這塊睿宗辟出來的本質上還是為了好好工作的地方,在他之後功用逐漸變成了皇帝躲懶之地。

蕭瑉就在軟榻上躲懶。

當然他自己是不承認的,他是被死跪著不走的翰林們鬧得頭疼,特別是頭都破了還死諫的嚴士任,他看一眼就頭疼。

吱呀的推門聲從殿門傳到殿後已經小了許多,閉眼假寐的蕭瑉聽到開門聲,不悅地皺了眉,朗聲道:“朕不是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

“任何人裏面包括我和……”王妡轉頭瞅一眼吳桐,接著說:“九皇嬸嗎?”

吳桐心虛地縮縮脖子,明白了,她要努力一個端莊慈愛的好長輩好嬸嬸,在皇帝面前。

她挺直腰桿端了起來,回憶著外婆看自己的眼神,盡全力模仿。

蕭瑉趿著軟履急步從屏風後出來,迎面撲來的就是真愛慈祥的目光。

“……”蕭瑉甚心痛,目光掃過王妡,心底翻湧著一道不善的念頭。

“皇後和九、九皇嬸怎麽來了?”蕭瑉在禦座坐好。

王妡不需要他招呼,徑直在左下首坐下,吳桐趕緊跟上王妡的步伐,坐她左手邊。

這一幕看在蕭瑉眼中,自然又是一副“琴兒受委屈了,只能屈服於王妡的淫|威”的景象,更心疼了。

“得知聖上把嚴翰長的頭打破了,惹得翰林們在外頭長跪不起……”

“閉嘴,你知道朕為何會不小心打破嚴士任的頭嗎?”蕭瑉打斷了王妡的話,煩躁道:“都是你惹得好事,要不是你讓沈摯去劫掠獫戎,今天這事根本就不會發生!知道他們都參了沈帥什麽嗎,他們說要嚴懲北疆將領、抹掉北疆軍此次抗擊獫戎的功勞。”

“什麽!”王妡還沒反應,吳桐先炸了。

她朝殿外看去,前庭到殿上有三道九層踏步,在殿裏並不能看到跪在前庭的人,但她還是跟努力看,那目光簡直是恨不得把慶德殿燒個窟窿直燒到那群翰林身上。

蕭瑉被吳桐這麽一打岔,本來還想再諷刺王妡幾句,動了動嘴,還是算了。

這兩人的反應都被王妡看在眼裏,她笑了笑,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繼續說:“翰林們這麽長跪不起,到底會對聖上聲譽有影響,好說不好聽,因此九皇嬸出了個還不錯的主意,我們特意來說與聖上聽的。”

蕭瑉看向吳桐,後者感受到投向自己的熾烈目光,求生欲讓她瞬間變回慈祥的長輩。

“……”蕭瑉僵硬了,失望問王妡:“什麽主意?”

王妡說:“把翰林們都送北疆去。”

蕭瑉震驚地一下站了起來,脫口而出:“你是不是瘋了?!”

王妡朝吳桐看去一眼,那意思是——主意可不是我出的,想好了再說話。

蕭瑉:“……”

吳桐:“……”

前者內傷咽血,後者瑟瑟發抖。

我和蕭瑉早就沒關系了啊,皇後你信我,我早就認清蕭瑉渣男的本質了,不要嚇唬我,我們不是好姐妹麽!——吳桐想吶喊。

王妡一個眼神嚇唬了兩個人,心情很舒坦,決定放二人一馬,不再繞彎子:“獫戎求和,我們得派使臣,就讓這些翰林跟著去幽州,看看苦寒的邊塞和百姓,去看看那些被獫獠害得家破人亡的普通邊塞百姓過得是什麽日子。”

“對,空談者誤國。”吳桐在一旁用力點頭,支持王妡。

蕭瑉沈默了片刻,輕嘆一聲:“獫戎真的會主動求和嗎?”

“事在人為。”王妡冷下嗓子:“若他們不求和,就繼續打,我們能打敗他們一次,就能打敗他們第二次。”

“你說得輕松,”蕭瑉低吼道:“糧草補給就是天大的問題,恐怕獫戎沒有打垮,我們大梁就被拖垮了!”

王妡說:“就地補給就是了。”

蕭瑉:“……”

什麽就地補給,還不就是搶。

“蕭瑉,要不要跟我打個賭,賭獫戎會不會主動求和。”王妡說。

縱觀大梁與獫戎數年交戰的狀況,蕭瑉希望獫戎主動求和,卻沒有太大信心。

不僅是他,多數朝臣也對此沒有信心。

更有國庫巨大的虧空和戰爭龐大的軍費使得部分朝臣們已經在上疏諫言朝廷主動去與獫戎和談。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同樣的結局。

蕭瑉:“若獫戎求和……”

“那就是我贏了。”王妡說:“我贏了,和談的使臣由我來挑選。”

蕭瑉眉毛立刻皺成一團,不悅斥道:“皇後,你是不是把祖宗定下的‘後宮不得幹政’忘得一幹二凈了!”

“就這麽說定了。”王妡站起來往外走,邊走邊威脅:“別想耍賴,否則……”

吳桐趕緊跟上,不敢再跟蕭瑉單獨相處,雖然是慈祥的長輩,但也是孤男寡女,不妥,不妥。

更主要是王妡太恐怖了,她還是想好好活著、活得好好。

“聖上,我覺得吧,皇後能贏,不是、是皇後肯定贏。”吳桐走到殿門處,忽然轉身對蕭瑉如此說。

“琴兒……”蕭瑉喃喃。

吳桐一聽他還喚自己的乳名,嚇得要死,逃命一樣跑了。

蕭瑉呆坐禦座,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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