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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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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暗潮湧動

除夕夜裏石門蕃部州府衙門打架鬥毆, 人人掛彩,十幾人重傷,場面慘烈得很。

石門蕃部的知州事歸必元很有經驗, 在這些土人吵起來的時候就躲了起來,事後毫發無傷。

周士恢就比較倒黴了, 他被阿木抓著不讓走, 生生在裏頭揍人與被揍,雙拳難敵四手, 雖然傷得不算重,但臉都腫了,看起來就很慘。

歸必元去看他,周士恢的臉即使腫得如豬頭也能看出怒色來, 可就他有多生氣。

“毆打朝廷命官,我這就上報朝廷, 要他們好看!”周士恢怒發沖冠。

“周校尉,你的遭遇我很同情, 但是, 沒用的。”歸必元也不想在元正新年就嘆氣,可忍不住,“你來這裏都兩年了,還沒清楚這裏的情勢嗎?朝廷管不了也不想管這些蕃部, 只要他們不鬧事。”

周士恢不爽:“他們除夕也在州府衙門裏大打出手,這還不叫鬧事?”

歸必元說:“但那是他們內部的爭鬥,當地部族的事情就讓當地部族自己解決, 我們這些外人不要摻和其中。”

“那我這傷就白受了?”周士恢指著自己的豬頭臉。

歸必元:“……”有點兒想笑。

“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周士恢更不爽了。

“周校尉,我說句話你可能不愛聽。”歸必元說:“你這傷完全怪你自己,你要是不去挑釁土人, 他們也不會突然發生沖突。而且你挑釁了就挑釁了,還站在那裏讓人打,你……”

歸必元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實在是周士恢扭曲的豬頭臉看起來太恐怖了,小孩兒看到得嚇得哇哇大哭,這元正新年的不吉利。

“所以我受傷了是我自己的責任?怪我自己?!”周士恢大吼,扯痛了臉上的傷,疼的嘶嘶叫。

歸必元不說話,臉上是“你自己明白”的表情,把周士恢氣得臉更痛了,還大過年呢,元日呢,一點兒體面風度都沒有的把歸必元趕出去了。

歸必元無奈地搖搖頭,心疼自己提來的補品,早知道周士恢是這個態度的話,他才不浪費這個錢。

反倒是周士恢的老仆是個知禮守禮的,一路跟著歸必元送他出去又是賠禮又是道歉。

“好了好了,你回去好生伺候你家受傷的郎主吧,本官這裏就不用送了。”歸必元對老仆擺擺手,臉色不見壞,但也不好,嘆了一口氣甩袖走了。

要不是周士恢的岳父是蔣鯤,他才不受周士恢的閑氣,想他再怎樣也是一州知州事,竟然要看一個武將莽夫的臉色,實在氣人。

老仆目送歸知州走遠,深深嘆了一口氣,折回去繼續照顧受傷的郎主。

除夕夜被人打傷,元日得躺在床上養傷,這……都什麽事兒啊!

歸必元從周士恢處回到州府衙門,就見門前一位年輕的長衫文士在同胥吏說話,然後將一張拜帖和一個大木盒交給胥吏,轉身下來。

文士一轉身看到歸必元,面露驚喜,喚了聲:“歸知州,您從周校尉那兒回來了。”

“你是……?”歸必元問。

“下官石門廂軍兵曹王鼎思,字慎吾,見過歸知州。”王鼎思一揖行禮。

“不必多禮。”歸必元說:“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下官才來不久,曾去衙門上遞帖拜見歸知州,可不巧的是,胥吏說您去了祥州會友,竟是沒有見到。今日元正,因為……某些原因衙門今日不開朝,下官就想著一人在此異鄉,左右無事,便來拜會歸知州,不想聽胥吏說您去探望周校尉了,還以為自己又會空跑一趟,就看到知州您回來了,太好了。”

王鼎思面如冠玉,加之笑容喜氣洋洋,使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對著這樣的笑容再大的火氣也不可能發得出來,歸必元在周士恢那兒受的一肚子氣漸漸就消散了,請了王鼎思進府衙裏說話。

“此地窮山惡水,也沒有什麽好茶,就隨便將就將就吧。”三堂正房裏,歸必元將點好的茶湯遞給王鼎思,立刻就得到了王鼎思對他的點茶技藝一同駢四儷六的讚美。

“歸知州不愧是永泰六年的狀元,文章書法、烹茶點香,樣樣精通,下官佩服。”王鼎思喝了一口茶,又是一陣對歸必元的吹捧。

“罷了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歸必元擺擺手。

王鼎思目露崇拜之色,說:“下官還拜讀過您當年大魁天下的策論,為其中匡扶社稷的胸懷和壯志而深深折服。”

歸必元臉上的笑容就帶上點兒勉強和苦澀。

狀元有什麽用,匡扶社稷的壯志豪情有什麽用,最終還不是因為與上峰意見相左爭吵了幾句,被發配到了這等窮山惡水之地。

原以為三年一任的任期滿了,哪怕不能回京也會調去其他地方,誰知磨勘院的文書一發下,還是在石門蕃部,他差不多就快死心了。

“唉,這些都別提了。”歸必元低頭喝茶,避開王鼎思崇拜的目光,被這樣純粹的目光看著讓他愈發難受。

“好的。”王鼎思聽話地點點頭,然後問:“您去探望周校尉,他傷得重嗎?”

歸必元:“……”

這小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一點兒眼色都沒有,難怪會被發配到這個鬼地方來做個兵曹小官。

王鼎思很楞頭青的兀自絮絮叨叨:“您說周校尉他是有多想不開,去摻和土人打架,這下好了吧,大節下的被打成重傷。也不知他會不會將此事報之京中,我覺得他應該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再怎麽說也是樞相的女婿,樞相肯定會為他出頭的……”

歸必元聽著,心念一動。

若是能借周士恢與京中的樞相搭上關系,那豈不是……

王鼎思絮絮叨叨好一陣,口都說渴了,看歸必元已經心不在焉,就提出告辭。

歸必元早就不想招呼客人了,王鼎思一提告辭,他火速就將人送走,然後去書房磨墨寫信。

王鼎思來找歸必元說話時,沈摯提著一壇酒和一包吃食找上鬥真。

“什麽事?”鬥真神情戒備。

沈摯微笑著說:“我與家父來石門蕃部也有幾月,多虧了鬥真隊長對我們父子二人的照拂,今日是元正,是我們漢人的大日子,就來跟鬥真隊長喝一杯。”他舉了舉手上提著的酒和吃食。

鬥真搖頭:“不必了,我沒有關照你們,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就是,無事獻……獻……獻……”

鬥真雅言說得一般,識的漢字也不多,更別提那一套一套的成語,獻了半天也沒獻出個所以然來,被沈摯一把搭住肩,幫他說:“借花獻佛,借花獻佛,正巧這酒是別人給的,可不就是借花獻佛。吃食可是我省了好久的錢找白村的波姆大娘買的,你不是最好這一口,走了走了,晚了就涼了。”

鬥真整個人都混亂了,總覺得“借花獻佛”不是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沈摯身條看起來瘦,實則力氣大得很,他又比鬥真高了半個多頭,被他這麽一搭一帶,鬥真竟覺得自己掙不脫,被強制帶走了。

王鼎思早已把兵曹的值所空出來給沈摯用,且還把周圍輪班值守的人打發走了——自然是用銀子打發的。

沈摯把鬥真強行帶來兵曹值所才松了手,鬥真一得自由,橫眉冷對:“你究竟想幹什麽?”

沈摯把酒開壇,把吃食擺出來,又拿出兩只酒杯和兩雙筷子,對鬥真笑:“吃嗎?”

鬥真聞著美酒的醇香和波姆大娘親手做的吃食的鮮香,咽了咽口水。

沈摯也不等他,先吃喝起來,那酒菜的香味就更誘人了。

鬥真是個隊正,也算是個小武官,可惜大梁朝廷對武官諸多壓制,俸祿就是壓制的其中一項,同品級的武官不僅地位比不上文官、話語權比不上文官、就連俸祿都要比文官少,再加上朝廷官員層層盤剝,能夠發到將士手上的餉銀能有六成就算多了,何況還不是能準時發。

直面惡鄰獫戎的西北沈家軍尚且日子不好過,西南這等只要不內亂朝廷就不管的地方,不僅朝廷官員盤剝,當地的大部族也不好相與,這裏廂軍日子是什麽樣兒的可以想象。

鬥真出身的須氏是夾在大部族之間艱難求生的小部族,地盤不大、資源不多,部族村寨都沒錢,他一個平平無奇的須氏族人當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隊正,囊中羞澀得很。

“我之前跟南光部的阿木吃了幾次波姆大娘的拿手好菜,就記住這味道了,實在是好。”沈摯一邊兒吃一邊兒嘖嘖有聲地評價。

鬥真忍……忍……忍不住了!

“好吃。”他拿起筷子吃了幾大口,又自己給自己倒了酒,一口悶,讚:“好酒。”

沈摯舉起酒杯與鬥真碰了碰,看他一飲而盡。

喝了酒吃了菜的鬥真漸漸放松下來,面上神情也不再是戒備的模樣,三巡後徹底放松了下來,對沈摯的話總算有了回應。

不再唱獨角戲的沈摯感嘆:“我瞧那南光部的阿木,出手大方,波姆大娘的吃食也是想吃就吃,實在讓人羨慕。”

鬥真心有戚戚焉:“誰說不是呢,他們大部族的厲害得很,我們這些小部族的日子太難了。”

“既然日子難過,你們就沒有想過壯大部族的勢力和地盤嗎?”沈摯說。

“你說得容易,我們倒是想過,但我們辦得到嗎!”鬥真沒好氣兒地說。

沈摯一把抓住鬥真的手臂,擋下他喝酒的動作,看著他的雙眼,說:“你們現在可以認真想一想。”

鬥真一臉懵:“啊?想什麽?”

沈摯只看他不說話。

鬥真對上沈摯的目光,認真的、鄭重的、燃燒著野心的目光,他一凜,坐直了。

“我……”

“不必立刻回答我,想清楚了,去跟你的族長商量好了,就來告訴我。”

鬥真握著酒杯的手緊得都發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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