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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姽婳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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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姽婳鬼話

這個閔廷章也不知怎麽養成的說話習慣, 動不動就讓人猜,每次聽他說“你猜猜”,王妡就想打人。

但打人是不可能打人的, 還得配合他的提問回答。

王妡想都沒想,說:“蔣鯤。”

閔廷章笑:“王大姑娘聰明。”

王妡面無表情:“你認真的?”剛才他們談論的就那幾人, 不可能是官家, 不會是蕭瑉,除了蔣鯤還能有誰。

“沒有, 我開玩笑的。”對面之人表情不對,閔廷章火速認慫,一本正經道:“泉香閣背後的東家是蔣鯤夫人的娘家大嫂的三妹夫的表侄子,叫屈成天。”

王妡:“……”

王妡:“所以最後跟蔣鯤的關系是……?”

閔廷章想了想, 說:“遠房親戚。”

“你早這麽說不就得了,非得七拐八繞說一大堆。”王妡嫌棄。

“這不是怕你問麽, 先說給你聽,你就不用再問了。”閔廷章笑嘻嘻, 頗有些吊兒郎當。

王妡沈默, 沈默中又實實在在透露出“想殺人,但此人還有用,算了不殺了”的意思。

閔廷章結結實實接收到她的威脅,不敢再抖機靈了, 飛快說道:“屈成天擅長商賈之道,一直在為蔣鯤辦事,泉香閣能做如今這麽大少不了蔣鯤暗中的支持, 泉香閣也如吸金獸一般,為蔣鯤供了源源不斷的金銀。不僅是泉香閣,屈成天還未蔣鯤經營了茶坊、瓦子, 還有販鹽?”

王妡:“販鹽?”

“是,販鹽。”閔廷章幹脆坐下,把話說完說清楚了再走不遲,“不是設鹽行,而是運鹽給各個鹽行低價販賣,因為他們的價低,這幾年京畿之地的鹽價已多有混亂,各鹽行價格參差不齊。按理說他們這樣故意壓低價格,百姓買鹽該得實惠才是,實則並不然,我去問過許多人,尤其是住在南城那兒的,這幾年他們反倒越來越吃鹽困難了。”

“那些錢都到哪兒去了?”王妡問。

閔廷章搖頭:“我還沒有查到。”

王妡沈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此事我會讓人去查探個究竟。你們不要再插手了,這裏到底是京城不是幽州,蔣鯤不是那麽好惹的,你們只需要盯緊蔣鯤的那個……”

“蔣鯤夫人的娘家大嫂的三妹夫的表侄子。”閔廷章看王妡卡殼了,機智接話。

“……對,那個遠房親戚。”王妡一臉“難為你記得那麽清楚”的表情,很是無語。

閔廷章嘻嘻哈哈一笑,言“無他,過目勿忘罷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不像個謀士軍師,倒像個痞子流氓。

王妡把他打發去瞧雷家要不要幫忙,自己回了祖母在的禪房。

申時初,王家套好馬車打道回府,雷家早在一個時辰前就走了。

雷老太太身子不適是因為起床起急了,一下沒過過勁兒,栽倒回床榻上,好在救得及時,但老人家到了年紀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今後只能好生調養處處小心。

王妡知道後吩咐仆役回去後以祖母的名義送了一支老山參給雷家。

老太太看在眼裏,沒說什麽,待回程的路上,才問:“你很看好雷家?”

王妡在思索鹽務一事,一時沒反應過來祖母是在同自己說話,被祖母輕拍了一下才回過神。

“孫女兒走神了,請祖母原諒則個。”

“在想什麽?都叫你好幾遍了。”老太太道:“祖母是問你,這麽看好雷家嗎?”

王妡微笑著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祖母心裏頭跟明鏡似的,就不要明知故問了。”

“你呀,”老太太輕點了王妡額頭幾下,“你一個女孩兒家家摻和朝堂的那些事做什麽,東宮若無能到這般地步,需要未過門的妻子為他奔波籌謀,豈能是良人,不嫁也罷。祖母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去大內請官家收回冊文。”

“我知道祖母疼惜我,我做這些事並非是為了蕭瑉。”王妡道。

“那你是為了什麽?”

“為了我自己呀。”王妡笑,把老太太的胳膊挽得更緊了些,“祖母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那行吧。”老太太點頭,“至於那雷家,剛才雷家大郎來給我見禮,我問了兩句,瞧著咱們家那個二姑娘性子與雷大郎不太合,三姑娘倒是更合適一些。”

王妡不在意是哪個堂妹嫁過去,道:“祖母說是誰便是誰,我想著,咱們與雷家結親,將來兩家要互為倚仗,不能結親變結仇。”

老太太拍板:“就這麽定了,今個兒晚間祖母就叫你三嬸來說話。”

“辛苦祖母了。”王妡低頭在老太太肩頭蹭了一下,老太太愛憐地輕拍了拍她。

回到府中,王妡將祖母送回了康安堂,想了想,找管家王永壽問了祖父回來沒有。

“回大姑娘,老爺下值就回來了,現在在洗筆齋。”

王妡往洗筆齋走,王永壽趕忙道:“還有大爺和二爺也在。”

王妡毫不停頓:“知道了,壽叔你自去忙吧。”

王永壽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攔著,這府邸中說一不二不容人反駁的,大姑娘是其中之一。

到了洗筆齋,王妡讓門外伺候的小廝進去通傳,不多時小廝回來請她進去。

王妡進去,發現裏頭氣氛十分凝重,父親苦著臉垂頭喪氣,坐在書案後的祖父雖然看上去依舊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模樣,可細瞧就發覺他並不像表象上那般輕松,二叔雖老實沈默眼中卻透出一絲幸災樂禍。

王妡便皺了眉。

祖父逼著二叔娶了個商賈女,一直對他有些愧疚,平日裏無關緊要的事情對他多是縱容。二叔是個心比天高的,仗著這份縱容在家中囂張跋扈,連嫡長兄都敢不放在眼裏。

王妡行了禮,坐在王確下首,關心問道:“父親何事發愁?”

王確搖頭道:“無事,只是朝堂上的一點煩心事,姽婳別擔心。”

對面王格就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大哥,官家點你協助蔣相公查捧日軍、永興軍路貪墨案,這怎麽能是一點煩心事呢,難不成大哥覺得官家點得不對?”

“老二,閉嘴!”王準忽然呵斥王格。

“爹?”王格老鼠見了貓般地縮了縮脖子。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戲言待之。”王準嚴肅道。

王格的那絲幸災樂禍才終於消失了。

王妡在一旁瞧了三人各自的臉色,說道:“捧日軍和永興軍路貪墨?我怎麽聽外頭說是通敵叛國呀?”

一語石破天驚,就連王準都維持不住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模樣了,急問:“姽婳,你聽誰說的?”

“大侄女,這話可不能亂說。”王格聲音都在發顫。

王確用力點頭:“姽婳,你這都是聽誰說的?這話可不能拿出去亂說的!”

“外面的人都在說,都傳遍了,祖父父親難道沒聽說嗎?”外頭自然是沒有傳遍,不過很快就會傳遍的,王妡睜著眼睛說鬼話:“連大相國寺的小沙彌都聽說了,捧日軍的管軍、永興軍路的轉運使把武庫裏的兵器偷了賣給獫戎,這不是通敵叛國是什麽?”

書房裏的三個男人三臉震驚。

“祖父你們也真是有趣,這有什麽好驚訝的,連沈元帥都能‘通敵叛國’,再多幾個通敵叛國的也不稀奇。”王妡諷道。

王確去端手旁案幾上的茶盞,不料失手打翻了,茶水灑了他半條腿。

王格則失了魂一般喃喃“我的天吶我的天吶”。

王準靠著椅背,手指叩在書案上,一下一下一下。

“對了。”王妡又睜著眼睛說鬼話:“外頭還說,樞相家裏有個親戚販鹽,以極低的價格將鹽賣給鹽商,可是京畿一帶的鹽價卻一年比一年高,許多人家都快吃不起鹽了,也不知道這些低價鹽哪兒來的,又去了哪兒。”

王確拍案而起:“樞相怎麽能這樣!”

“老大,坐下,一驚一乍的像什麽樣兒。”王準輕斥道。

“父親,鹽務關系國計民生,亂不得啊!”王確低喊,他任鹽鐵副使,最是知道朝廷這些年在鹽務上的困窘。

“我朝鹽場,官營七成,私營三成。握有私營鹽場者,除我臨猗王氏,還有東山謝氏和弋陽盧氏。我們三家先祖早有約定,鹽價同定,鹽貨同出,同氣連聲,家中子弟若有偷鹽販賣者,家法處置。樞相的鹽不可能是從我三家出來的,只能是官營鹽場所出。”王妡提醒。

“大侄女怎麽就能篤定不會是樞相的鹽從咱們三家的鹽場出來的呢?”王格習慣與大房的擡杠,下意識就杠了。

王妡睨著王格,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既然是二叔你自己撞上來的可就不要怪大侄女我不給你面子了,讓你剛才幸災樂禍。

“二叔你是庶出子,不了解內情也是情有可原,咱們三家的鹽場都握在嫡系大宗手上,咱們百年士族的驕傲是不屑做此等偷雞摸狗下九流之事的。”

“你——”王格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哈氣:“你一個晚輩就是這樣對長輩說話的,目無尊長!”

王確自己被王格擠兌沒覺得什麽,但最受不了妻兒受二房的氣,當場把綿羊皮一脫露出狼牙來,對著王格最痛的地方就是一口:“二弟,我兒說的哪句話是錯的?你難道不是庶出的,你了解族中鹽鐵務多少?”

他們這父女倆可真是往王格的心口上踩,他那麽心氣兒高的一個人,最聽不得的就是說他庶出。

他自認才德勝嫡兄百倍,偏時運不濟沒有托生到嫡母的肚子裏才要處處矮嫡兄一頭,娶妻也被逼著娶個商賈出身的婦人,嫡兄卻能娶東山謝氏名門嫡女,老天何其不公。

王格忍著胸口痛,不甘示弱:“大哥,不是我說你,王妡之所以這麽任性妄為,皆是被你寵壞了,你要知道縱子是害子。”

王確拉長著臉:“很用不著二弟來教我怎麽教子,我們姽婳好著呢。”

王妡點頭:“對,我們名門‘嫡’女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重點突出一個“嫡”字。

王格以一敵二,完敗。

且險些氣出內傷。

“行了。無謂做口舌之爭。”王準手心向內擺了擺,“你們回自己院裏罷,姽婳留下。”

“父親?!”王確一臉“父親你要罰就罰我,別罰我女兒”的表情。

王準頭疼,他最不愛看就是大兒無底線溺愛孩子,哪家養孩子是他這麽養的!

“行了,出去。”

王妡拍了拍父親的手,示意不用擔心祖父不會罵自己的,王確這才在王格嘲諷的目光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洗筆齋裏只剩下王準王妡祖孫倆,王妡坐到了剛才王確做的椅子上,安靜地等著祖父開口。

良久,王準說:“姽婳,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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