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4章謹言慎行

關燈
第34章 謹言慎行

殺豬巷泉香閣的假母和花魁被殺了, 聽說血濺得一間屋子到處都是,花魁的臉都被劃花了,慘得很, 慘得很。

京兆府的官差上門來,查來查去最後沒說查出兇手是誰, 竟是把泉香閣給封了, 閣裏的娘子、丫頭、跑腿、護衛一下子都沒了生計,在泉香閣門口哭天搶地煞是可憐, 左右的妓館看在眼裏但誰也不敢接濟他們,就怕惹來殺身之禍。

作為啟安城裏有名的青樓,泉香閣的客人王公宗室、高官巨賈、文人騷客應有盡有,多少纏綿悱惻天下皆知的詞曲是由泉香閣的花魁娘子們傳唱出來的, 發生了此等慘絕人寰的兇案,自然引來多方關註。

京城的高門大族裏早就有了傳言, 說那泉香閣的花魁柔娘千嬌百媚,狐媚功夫了得, 引得多少大官人為她神魂顛倒, 連太子和三皇子都是她的裙下客,為了她大打出手哩。

-哎喲餵,真的假的,太子可是才冊了太子妃, 還有那三皇子才多大年紀呀,就知道為女人爭風吃醋了?

-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傳得有鼻子有眼, 這還能有假?至於那三皇子,舞象之年怎麽了,天賦異稟唄。

-那這可真是天賦異稟。

-嘿嘿嘿, 啡啡啡。

香.艷獵奇的故事總是傳播最快的,不少人都在暗戳戳細數那花魁娘子的裙下臣,在各種版本的傳言裏,殿前司捧日軍指揮使金柄都必須有姓名,不是三個人的傳聞,是四個人。

鑒於金柄年紀大,相貌自然是不如皇子們的,他被安排成了故事裏的大反派——一個敢於皇子爭女人,對花魁求而不得,秉持著“我得不到,就誰也別想得到”原則憤而殺人的變態。

不僅殺人,還毀了花魁的臉洩憤,真是好變態好變態。

傳香.艷傳奇故事的人們一個個都化身為名捕快,探查真相,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金柄與花魁的恩怨情仇還真給起底了七七八八。

比如:金柄早就是泉香閣的常客,但因畏懼家中母老虎,只能偷偷前往。

比如:金柄為那花魁是一擲千金,花錢毫不手軟。

再比如:金柄早有為花魁贖身並養為外室的打算,在啟山腳下豪擲萬兩黃金置辦了一個莊子,裏面美輪美奐堪比浪滄園。

然而這一切都在花魁偶遇太子和三皇子之後全都化作了泡影,比起年輕有為容貌俊美的皇子,金柄又老又醜,立刻被花魁嫌棄了。

於是金柄因愛生恨,把那花魁殺了,還不夠,還把花魁的臉劃花了,讓她做鬼也不能再勾搭男人。

真是好變態好變態。

那麽問題來了,金柄區區一個捧日軍指揮使,既不是宗親公侯,也不是世家大族,他憑什麽能一擲萬兩黃金置辦一個比浪滄園還美的莊子?

三皇子蕭珩不關心金柄怎麽會有錢買得起浪滄園,他只想知道是誰傳的那些烏七八糟的傳言,他要把人抓出來大卸八塊!

“我堂堂皇子,父皇最寵愛的皇子,我要什麽女人會沒有,我會看上一個又老又醜的娼.妓?”蕭珩雙手叉腰,在自家皇子府書房裏走來走去,氣得不行,“還我跟蕭瑉看上同一個女人大打出手,要臉不要!我這輩子會跟蕭瑉一同看上的東西只有……”

“殿下!”三皇子府長史查渭及時出聲打斷了蕭珩接下來的話,並提醒:“謹言慎行。”

蕭珩不滿吼道:“我在自己家裏還要謹言慎行?”

“殿下,隔墻有耳,誰知道咱們在這兒說的話會被誰聽了去,然後傳得變了味兒。”查渭慢條斯理點著茶,邊耐心地說:“有些事情放在心裏就好,就算您是官家最喜愛的兒子,但傳到官家耳中就是大不敬。今日官家喜愛您,尚且輕輕放過,倘若他日官家不喜愛您了呢?”

“父皇還能不喜愛我?”蕭珩哼了好大一聲。

“殿下,沒有什麽感情是永恒不變的,尤其是帝王的寵愛,您想想……”

“行了行了行了,我最不愛聽你說教。”蕭珩不等查渭說完話,就揮著手示意他閉嘴,“你有這閑功夫來跟我說教,還不如早點兒查清誰在造我的謠。等我抓到了,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

查渭擱下茶筅,邊分茶邊說:“殿下,現在重要的不是誰造了您的謠,這個當然要查,但不是最要緊的。”

“那你說當前最要緊的是什麽?”蕭珩不爽道。

“是捧日軍指揮使金柄。”查渭說。

“他?”蕭珩不爽換成了不解:“他怎麽了?”

查渭捧著茶碗給蕭珩奉上一杯山川飛鳥,道:“太子鐵了心要動禁軍,神衛軍都是小打小鬧,捧日軍指揮使一擲萬金買莊子,他的錢從哪裏來的?這是一個多大的漏洞啊!”

蕭珩怔了一怔,想到金柄給自己一大箱一大箱送珍奇玩意兒,目光閃了閃,揮開查渭的茶,旋身在主位坐下,哼一聲:“蕭瑉白日做夢,還想動禁軍,他那麽惹父皇厭棄,很快就要被廢了,怕他作甚!”

查渭忍住嘆氣,把茶自己喝了,兩杯。

蕭珩看了就很不滿了,虎著臉說:“我是叫你來出主意的,不是叫你來喝茶的。”

“殿下,在下的主意就是,您先在官家跟前揭發了金柄貪墨,請官家將金柄交給殿下您來查。”查渭說。

“什麽?”蕭珩眉毛一豎,用力一拍案幾,“你在說什麽鬼話?你讓我去揭發我的人,還要我查我的人?”

“殿下……”

“夠了,你別說了,我叫你來是出主意的,不是叫你來拖後腿的,你到底是我的長史還是蕭瑉的長史?”

蕭珩氣得不行,把查渭趕走,叫來皇子府宮司都監元銳生,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

被趕出書房的查渭回到自己住的院落,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到嘴邊又放下,搖頭嘆氣。

若非是因為玉貴妃的兄長救了他弟弟挾恩圖報,他也不會放下大好的前程到三皇子府裏來屈就一個長史,如今卻落得一個妻子埋怨他不上進、弟弟也並不領情他的犧牲的下場,關鍵是三皇子也聽不進他的規勸建議。

唉……難吶!

同樣感到很難的還有侍衛親軍步軍司都指揮使李漸。

步軍司下轄的只有神衛、武衛、虎翼、雄武、步武、奉節幾廂步軍,是三衙裏領兵最少的一衙,他這個步帥在品階上還比馬帥要低了半階,與殿帥那是更不能比。

衙小軍少,人微言輕,所以被逮著開刀被欺負也有苦沒處說去。

要說這朝廷上下百司衙門,哪個衙門沒有點兒齷齪,哪個公廨沒有冰敬碳敬,哪個官員手裏是幹凈的。

就是因為人人都不幹凈,人人都有把柄,一直相安無事,所以做起事來就更加肆無忌憚。

終於,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當初抄家的時候誰都以為沈家人都死定了,誰能料到他們家的女眷竟還有被赦免的一天,那不抄家留著還不是會被賊偷了。

現在這麽大的錯處被太子拿捏著。

被在朝中毫無存在感的太子拿捏著!

那滋味,讓李漸、神衛軍乃至整個禁軍都如鯁在喉。

“李步帥。”

清脆的嗓音喚回了李漸走遠的思緒,他回過神,坐在矮凳上看著被一串侍女婆子簇擁著進來的幕籬遮身的女子,不爽沒有寫在臉上,卻也坐著沒有動也不招呼一聲。

女子在裏面坐下,兩名健婦擡來一扇輕綃屏風擋住李漸,然後各種吃食果子輪番端上來。

李漸等了半晌看侍女們上完點心就在煮茶,不耐煩了,拉長了臉說:“太子妃叫本帥來此有何用意,本帥忙得很……”

“知道。”王妡打斷他的絮絮抱怨,輕啜了一口茶,說:“蕭瑉查神衛軍,李步帥身為神衛軍的統帥自然要忙。”

“你想說什麽?”李漸瞪眼,但是只能瞪一扇屏風,不爽道:“太子妃年紀輕輕還是要謹言慎行才是,別給計相添麻煩。”

王妡放下茶碗,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坐得筆直,聲音不緊不慢並不因被李漸教訓晚輩的語氣而惱:“李步帥,你盯著殿前司都指揮使的位置許久了,如今機會擺在眼前,為何不抓牢呢?”

“你——”

李漸的確盯著殿帥的位置許久,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也有不少人笑他是癡心妄想,但這麽直白的戳穿他,王妡是第一人。

他不禁惱羞成怒:“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麽!老老實實在家裏繡嫁衣才對!”

“李步帥說笑了,我是天家聘的太子妃,嫁衣自然有大內尚服局為我制備,哪裏需要我親自去繡。”王妡帶著諷刺的意味說道:“連我一個深居內宅的丫頭片子都知道李步帥可笑的野望,李步帥覺得旁人會怎麽看你?”

啪——

李漸猛地一拍案幾,發出好大一聲,把一旁伺候的紫草等侍從嚇了一跳,紫草香草立刻擋在了王妡身前,戒備李漸。

王妡卻半點兒沒被他嚇唬到,端起茶碗繼續慢條斯理地說:“從本朝開國以來,殿前司都指揮使哪個不是當朝皇帝的心腹,李步帥想取呂殿帥而代之,有想過官家信任你否。”

李漸慢慢收回拍在矮幾上的手,垂眸沈思。

王妡再道:“本朝,沒有官家信任的一品武將是什麽下場,你難道沒看見?”

李漸一凜,知道那說的是沈震。

“今後怕是不會再有天下兵馬大元帥了,殿前司都指揮使為從二品,是我朝武將能坐到的最高品階,就算李步帥有能力坐到那位置,會有命坐嗎?”

李漸不語,端起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慢慢喝。

王妡也不著急,也端著茶,熱的。

一盞茶喝完,李漸道:“那太子妃有什麽建議?”

王妡說:“你是不可能取信於官家了,但是官家已經老了。”

“哈哈,”李漸忽然大笑,“太子妃這是來給太子當說客來了,太子竟無人可用到這種地步了嗎,要女眷來出面,還是尚未大婚的女眷。”

王妡揮了揮手,示意紫草讓人把屏風撤了。

紫草不解也不讚同,對王妡無聲搖頭表示反對,王妡揮了揮手示意無妨,她拗不過,只得叫健婦把屏風搬走。

李漸見屏風搬走,裏面王妡已經摘了幕籬,沈靜地坐在矮凳上,端莊,威嚴。

他看著,笑聲漸小直至全無。

“李步帥。”王妡道:“我並非為了蕭瑉而來,我是為了我自己,順帶幫你一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