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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舌戰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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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舌戰群臣

“殿外是何人喧擾?”

侍衛想要捂住趙清幼的嘴但為時已晚,威嚴沈穩的嗓音透過莊嚴肅穆的大殿傳來,已經驚動了裏面的那位。

趙清幼聽到了嘉帝的聲音後下意識地顫了顫身子,那聲音如同從森冷地獄傳來的索命聲,令她不自覺退了半步。

好在背上滲了些汗,外頭的涼風吹過,透骨的冷意將她從恐懼中拉離。腦海中傳來的聲音不斷告訴她不要害怕。

因為害怕是毫無用處的。

“回陛下,是......誒!公主!”

趙清幼提起一口氣,未等侍衛匯報完便擅自越過他,擡步邁過紫宸殿的門檻走了進去,沒有一絲猶豫。

殿內陰暗無光,角落檀木幾上擺著一盞紫銅麒麟香爐,靜靜地吐著雲紋般的香煙。

恢宏大氣的殿內站滿了身穿對應官級顏色的朝服的大臣們,他們意外與好奇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齊刷刷落在了進來的趙清幼身上。

趙清幼的心中擂起了鼓,她藏在袖中的指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肉,讓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些,挺起胸膛來,眼前她該做的是阻止那一道行刑的聖旨。

眾目睽睽之下,趙清幼拖著負重千金似的步子走到了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身影那裏,面色淡然若芙蕖地行禮道:“請父皇原諒兒臣擅自闖入議政殿,關於顏將軍通敵叛國一事,兒臣有事啟稟。”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的殿內瞬間議論紛紛。

“這錦昭公主是鬧得哪一出?”

“是啊,顏將軍不是待她比自己親女兒還要寵愛嗎,她怎麽不幫顏將軍說話還來火上澆油?”

“嘖嘖,還真是養了一只白眼狼啊,顏綽要是知道了肯定已經後悔死了吧,哈哈~”

……

質疑聲,嘲諷聲,這些聲音如同利箭一般指向那個跪在地上單薄瘦弱的身子,可趙清幼卻如同遺世獨立地紋絲不動,置若罔聞,自顧恭敬地行著以手加額禮,專心看向上座她的帝王父親。

嘉帝身著一身明黃色龍袍,須髯落霜卻不失威望,那一雙墨黑深邃的眼微瞇,帶著幾分莫測。

這讓趙清幼心中有些忐忑了起來,因為她知道,其實嘉帝的身子如今早已步入遲暮,就這一兩年的時間了。

待到嘉帝一薨逝,以太子和丞相各為首的一場權力爭奪就會拉開序幕,也是大宋邁向滅亡的預兆。

“錦昭,你可知這是何處?”宋嘉帝開口問道,聲音仿若枯朽腐木飽經風霜但又鏗鏘有力。

趙清幼不卑不亢老實回道:“回父皇,此處為紫宸殿。”

聞言宋嘉帝擰了擰眉,似有些不悅。

一旁的劉忠不禁為下面跪著的趙清幼捏了一把汗,彎腰小聲提醒道:“哎喲錦昭公主,這是前朝議事殿,可不是後花園,後宮女子不得入殿幹政啊!”

趙清幼一陣頭皮發麻,卻強忍著惶恐,面色不改反問道:“我母後生前乃是三品女官,輔佐父皇打理江山多餘年,國泰民安。劉公公的意思是我母後不知禮節、幹擾朝政嗎?”

趙清幼將已故的顏皇後搬了出來,犀利的質問懟得劉忠啞口無言。

顏皇後身份尊貴,雖是女子卻心懷天下,政見與手段皆不輸男子,深得先帝青睞,破例承襲官爵,是大宋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女官之一。

劉忠趕緊跪下認罪:“老奴失言,無意冒犯先皇後,還請陛下和公主恕罪!”

趙清幼這一番回擊令剛才還對她冷嘲熱諷的大臣們一下子噤了聲,一下子朝堂上鴉雀無聲。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平日裏見生人都害怕的膽小公主此時竟會有如此逼人的氣勢。

趙清幼道完小心翼翼擡眸,偷偷打量著宋嘉帝的反應,本以為他會幫著劉忠,怒斥自己不懂朝堂禮數,卻沒想到他英眉一挑,深不見底的目光中劃過一絲波瀾,完全沒有慍怒之色。

嘉帝道:“你有何事要稟?”

趙清幼垂眸解釋道:“那密函確實是舅舅所寫,當時兒臣就在他身邊,但那密函並不是寫給北周人的。”

趙清幼話音未落,便傳來了隱隱哄笑之聲。

有人忍不住開口調侃她道:“公主,這寫滿了北周文的密函不是寫給北周人看的,難不成,還是寫給我們大宋人看的嗎?啊?”那人大笑。

“就是啊,哈哈……”

譏笑聲如細針般刺著趙清幼的耳朵。

她側頭打量了一下那些對她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人,倏然美眸之中閃過一抹亮光,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一個五十歲左右身穿朱湛朝服,胡子發白的大臣身上,面上掛著肆意嘲弄的冷笑。

方才也是他率先出言對自己嘲笑諷刺。

趙清幼一眼便認出了他,此人是禮部侍郎馬培。顏綽死後,接任兵權的就是他的侄子馬宣。馬宣本是軍中一個小小營長,後來不知為何,竟能接管顏綽的兵馬大權,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將軍,還親自帶人抄了顏家。

回憶如洪流湧現,上一世遭受的冤屈和血仇都夾雜著在她腦海爭先恐後喧囂。

趙清幼抿唇凝神,很好,既然送上門來,那她就拿馬培來開刀好了。

就在馬培以為趙清幼理虧想要再次狠狠羞辱她一番時,趙清幼看著他驀然失笑,若桃花盛綻,明明淡衣素面,卻令人眸前陡然一亮,萬物失色。

馬培卻莫明背後開始滲出冷汗,高高掛起的嘲笑瞬間僵在了臉上,不解問道:“公主……笑什麽?”

趙清幼面無表情道:“我只是欽佩馬侍郎未蔔先知。”

馬培楞了楞:“公主此話怎講?”

趙清幼露出一個微笑,淡如山間雪蓮,道:“舅舅年輕時鎮守邊疆,把守邊關要塞。十五年前,曾有一支可疑的馬隊過關入宋,實則是北周細作偽裝,舅舅帶兵追攔,在瑯山圍堵他們。但戰況激烈,走了火,整座山燒了七天七夜才滅,不知諸位可否記得?”

眾人面色一變,回憶被勾起。

當年這件事引起過不少非議,瑯山是一座小山,但是處於靈山秀水之地,上面卻住著不少平民百姓。那些奸猾狡詐的北周細作故意扮做百姓的樣子,令顏綽難以分辨敵我,且火勢兇猛,最後無奈之下只能下令全部剿滅,牽連了不少無辜山民。

有人接道:“自然是記得的,當初幸存的那些山民還不遠萬裏來告禦狀,但是先皇心慈,念在顏將軍為國除害的份上,只是罰了他幾個月俸祿,打了二十大板,告慰了那些幸存山民,此事便告終了。”

“所以公主重提這件舊事與今日之事有何關聯?”馬培昂了昂頭,目光狠辣地刮過趙清幼,冷冷道,“難不成是在故意為顏大將軍拖延時間吧?”

趙清幼並未被他所左右,目光始終恭敬端視著嘉帝,道:“當年火滅後,清點燒焦屍首,舅舅發現每個北周細作的身上都是帶著一塊代表身份的玉符,攜帶玉符的屍首總共有十七具,可是過關的時候,馬隊裏面分明共有二十人。”

“這……”

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嘉帝眉頭緊鎖,眼神利如鋒刃,問她道:“你的意思是,有三人還活著?”

嘉帝問出了眾人的疑惑。

趙清幼點頭:“是。”

但是馬培卻臉色突變,一陣煞白:“既然當初就發現了,為何那時顏將軍不啟奏?莫不是……他在故意包庇那些餘黨?”

馬培抓住機會,想要一語定死,不留餘地地冷笑道:“難怪現在給他們寫密函,果真是通敵不假。”

“當年大火燒光了所有,不能斷定究竟是讓他們逃跑了,還是被一把火燒成了灰,是以是舅舅不敢輕易謊報,一直暗中留意著。”說著,趙清幼秀美微蹙,“卻發現竟有大宋官員一直與北周人有聯系。”

一瞬間,紫宸殿內一片爭議之聲。

“荒唐!”嘉帝怒一拍桌,“滿口胡言,你是說這大殿內有北周細作在裏面?”

趙清幼被嘉帝的震怒嚇得下意識一顫身子。

她知道嘉帝不會輕易信她這麽一個無用草包的話,更何況若是朝中有北周細作而他卻未察覺,那本就分散成派的朝中勢力對皇權便會越發藐視。

在她這位帝王父親的眼裏,沒有什麽大過於手中的權力與皇家的威嚴了。

馬培見嘉帝發火,幸災樂禍地向趙清幼潑著冷水道,“公主,話可不能亂說,凡事都講究證據,你親口說朝中有北周的細作,可現在證物表明,通敵叛國的分明是顏將軍,你這不是捉賊喊賊,且自己承認顏將軍是北周細作嗎?”

趙清幼未搭理他,不給他影響自己的機會,自顧自繼續說道:“舅舅發現有官員與北周細作來往,為了不打草驚蛇,自己化作了北周細作去主動與那官員打交道,隱瞞身份與之密切來往,想要搜集證據等待時機,將細作一並拿下。是以密函確實是寫給宋人看的,馬侍郎難道不是未蔔先知嗎?”

說到這,趙清幼才直起身子,側身看向一旁臉色難看如鐵的馬培,有條不紊地問道:“馬侍郎,我想,這個官員是誰,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片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竊竊私語著什麽。

不過,馬培到底在官場鐵打滾爬過幾十年的人了,迅速掩飾起了自己的不自然,笑道:“公主說笑了,微臣一個小小禮部侍郎怎會有那通天的本事?”

趙清幼從容道:“怎麽會不知道呢,那個官員不就是你嗎?”

“公主,”馬培臉色絲毫未變,笑道,“您可不能因為去歲大年,微臣不小心漏了一件貢品就記恨微臣,往微臣身上潑臟水啊,那是微臣歲數大了,實在是記性不好,改明兒微臣親自把那貢品給您送去如何?”

他挑釁地沖趙清幼揚了揚眉,巧妙地將矛頭給指了回去,字裏行間道著趙清幼小肚雞腸與斤斤計較。

他哪是不小心漏了一件貢品,前世欺負她軟弱,送到她踏莎院內的東西全是其他人挑剩下的破爛,宮女用的都比她好。

想到這,趙清幼杏眸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

上一世,馬培帶著馬宣一行人來抄顏家府邸,趙清幼正好在府中吊唁,馬培第一時間沖到書房拿到那個檀木盒子,迫不及待地一把火將它給燒了精光。

馬培還肆無忌憚地告訴他們,這盒子是唯一能置他於死地的罪證,裏面是多年以來顏綽費心搜集他通敵叛國、貪贓枉法的證據,證物沒了,顏家再也無法翻身了。

如今還未抄府,東西都應該還在。

於是趙清幼回首向嘉帝伏身道:“父皇明鑒,舅舅搜集的所有罪證,包括假裝北周細作與馬侍郎的書信來往都被他放在書房內的一只紫檀木小盒子裏,請派人前去取來,便可一目了然。”

“夠了,你當朝堂是讓你玩鬧兒戲的地方嗎?”嘉帝眸光寒冷審視著下面跪著的趙清幼,似乎有些不太願意繼續下去的意思。

趙清幼捏緊被汗浸濕的手心,心中七上八下,但是今日她絕不會就此罷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因為恐懼而退縮。

於是她穩住了自己的身子,執著不改地請求道:“兒臣沒有胡鬧,父皇派人取來木盒便可知兒臣所言真假。”

見她頑固,違抗自己的意思,嘉帝本面色越發難看,“你別當先皇後就你一個女兒,朕就不敢罰你。”

誰知馬培卻滿不在乎地打斷道:“陛下,既然公主如此肯定那木盒裏頭有微臣通敵叛國的罪證,那不妨便麻煩人去取一趟,好讓大家都心服口服一下不是?”

見他幫自己說話,趙清幼柳眉交錯,杏眸中蒙上了一層不解。

為什麽馬培要自投羅網?

難道是她記錯了?

還是馬培已經將東西轉移了?

不可能,現在將軍府重兵把守,他根本沒法去銷毀證據。

看著馬培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笑意,趙清幼細細思索著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忽然她心中咯噔一下,想到馬培上一世抄府的時準確得知了檀木盒的位置,說明將軍府裏頭有他的內應幫手,偷偷將府裏的信息傳遞給他。

而這個幫手看到勢頭不對,可以冒風險幫他在那證物被取走前將之銷毀,這樣一來,非但救不了顏綽,她自己也會因欺君之罪而白白搭上性命。

趙清幼額角滲出了冷汗,心中慌亂成一團,美若桃李的臉上卻毫無血色。

是她疏忽了,沒想到還有這一種可能,可話已如水潑出不可收,她已經無計可施,難道只能坐等死罪來臨嗎?

嘉帝瞇了瞇眼,沈吟了片刻,嗓音沈悶無情似地獄修羅一般響起:“來人,去將她所說的木盒取來。”

就在趙清幼焦灼不堪之時,一道帶著些許戲謔的男子聲從眾人身後悠悠傳來:“哦?看來本侯來的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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