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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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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聽說要出門, 本興高采烈,不料等上了車才聽說竟是去騾馬市。

丫頭忍不住道:“娘子,好好的不消遣消遣散散心, 怎地又去那種地方?”

蓉姐兒雖在京中,但卻極少出門,更不知道騾馬市是個什麽所在,便問道:“小姨娘,那是個做什麽的?”

言雙鳳道:“傻丫頭,有騾子有馬兒,顧名思義,那當然是買賣牲畜的地方。”

蓉姐兒問:“買來做什麽?”

言雙鳳笑道:“用處大著呢, 比如拉車, 當坐騎,賽馬……都有。”

蓉姐兒點點頭:“那姨娘為何要去哪兒?難道姨娘也想買騾馬?”

言雙鳳道:“你若去過北鎮就知道了,咱們言家的祖上是牧政司出身的, 這馴養馬兒呢,可算是立身之本了,如今雖大不如從前,卻也算一切向好,這京城是天下精英匯聚之地,我想著去騾馬市看看,若有那些好的, 也能買幾匹帶回去。”

蓉姐兒認認真真聽著:“姨娘怎麽知道什麽樣兒的才是好騾馬?”

言雙鳳道:“我當然知道,小時候我還在馬圈裏睡過呢……”

蓉姐兒聽得入神, 正要細問, 如意在旁說道:“蓉姐兒, 我們娘子的眼睛是最厲害的, 尋常的馬兒拉出來,是好馬劣馬,她一眼便知道。”

言雙鳳回想往事,不由感慨道:“從小我學看的第一本書,可不是什麽《女德》什麽《女則》,是《相馬經》。”

蓉姐兒道:“《相馬經》是什麽書?”

言雙鳳便又同她解釋,蓉姐兒道:“府裏雖然也教識字,可我也只看過了《女則》《女誡》之類的,別的書府裏不讓看,娘親也不許我看,說是女孩兒只認得字就行了,看多了書反而不好。”

言雙鳳聽了這句,大不以為然。

正要發些不同的意見,突然想起言如錦恐怕不會喜歡,而且自己雖然覺著女子多看看書,是有裨益的,但她畢竟沒有子女,萬一這想法真的是錯的、是教壞了蓉姐兒呢?她畢竟又不是自己的孩子,還是別誤人子弟了。

言雙鳳沈默,如意在旁問道:“蓉姐兒,你既然沒看多少書,方才你們爺說起小魏王殿下的事情來,你怎麽竟知道呢?”

蓉姐兒眼睛一亮道:“這個,京內的人都知道。”

如意嘖嘖地說:“知道歸知道,只是那些句子難記的很,你竟都記得住?”

言雙鳳這才又插嘴:“對了蓉兒,你再給我說說那四句話是什麽來著?”

蓉姐兒便又脆生生地說了一遍,言雙鳳越琢磨這幾句,越覺著很適合趙襄敏,心想:“等見了他,我倒也可以顯擺顯擺,他該不知道這是說小魏王的吧……嗐,就算知道我無妨,我擡舉他難道還不更好?”

越想越覺自得,簡直恨不得趙襄敏即刻出現在眼前。

冷不防蓉兒在旁問道:“小姨娘,你笑什麽?”

言雙鳳才忙咳嗽了聲:“沒什麽,我就覺著這幾句真真是好。就是不知道那位魏王殿下真人到底擔不擔得起。”

蓉姐兒道:“當然擔得起呢,這可是當年皇上親口稱讚的。”

言雙鳳隨口敷衍道:“那應該是錯不了,”說著掀起窗簾向外打量:“到哪兒了?”

喧嘩聲傳來,騾馬市近了,言雙鳳掀動鼻子:“果然快到了。”

蓉兒忙問:“姨娘先前來過?這麽清楚的。”

言雙鳳道:“你聞聞。”

蓉姐兒湊過來聞了聞,果然有一種像是草料、又有些許淡淡的臭味,小丫頭側臉往前看,卻聽見一陣陣地馬嘶驢叫響聲。

京城的騾馬市,跟別處更是不同,非但有各種馬兒,騾子,驢,牛羊外,還有域外的駱駝,牦牛等,擠擠挨挨,吵吵嚷嚷,熱鬧非凡。

言雙鳳下了車,又交代蓉姐兒:“跟著我身邊,這兒人多,千萬別走丟了。”

蓉姐挽著她的手臂,果然不敢離開半寸,起初還有些不敢擡頭,漸漸地,只覺著兩只眼睛都不夠用,到處只顧亂看。

她是長在府裏的小姐,連馬兒都少見,如今見了這麽多的牲畜,形形色色的人,自然大為驚喜新奇。

如意則忙著回頭招呼蒼鷺:“阿蒼,快來!”

幾個人從北邊街頭往市南慢慢地逛,言雙鳳格外留心那些健馬,倒果然看見了幾匹極不錯的,可惜無一例外,價格昂貴的到了叫她不敢還價的地步。

言雙鳳望馬興嘆,倍感挫敗。

原本她這次上京帶了有五六百的銀子,本以為足夠花銷,沒想到到了這裏,簡直還比不過一匹好馬兒的價格。

如意悄悄地說道:“娘子,先前那個驍行堂的戴掌櫃的說,咱們那裏的好馬到了中原,總要翻個三五倍的價錢,果然不錯。”

言雙鳳嘆氣道:“什麽三五倍,要是把胭脂跟乘風弄來,怕要成千上萬的銀子,這京城真是什麽都貴。”

又走了一會兒,卻見一個高鼻深目,頭戴皮帽的西域人,身後幾匹馬,兩匹駱駝,言雙鳳一眼看上了那匹帶著轡頭跟馬鞍的黑馬。

蒼鷺上去問價格,那西域人掃了眼他們,道:“那是我的坐騎,是不賣的。”

望著言雙鳳艷若桃李的臉,又笑道:“如果你們若是誠心要,就一千兩銀子吧。”

言雙鳳頓感頭暈:“這馬兒比萬馬山莊的驚雷要強些,可也到不了這種地步。”

那西域人搖著頭說道:“這可是我們大宛國來的汗血寶馬,真正的天馬,之前有個財主,要出一千五買,我還沒舍得賣,你是個女人,哪裏會懂馬,當然是不識好貨的。”

言雙鳳還沒開口,如意道:“你少在這裏胡說,你知道我們娘子是誰,就敢褒貶人?哼!”說著又跟言雙鳳道:“娘子,咱們別理他,他是沒見過咱們的乘風……”

西域人拈著胡須,笑道:“小姑娘的脾氣卻是不小,看你們都不像是會騎馬的樣子,我的寶馬是不給女人騎的,還是叫你家男人來吧。”

言雙鳳聽他說不給女人騎,卻有點氣惱,正此時,就聽到有人哈哈地笑了聲:“我說你這人別太狗眼看人低,我朝的女子會騎馬的也不少。你怎麽知道這位娘子不會騎?”

言雙鳳跟如意蓉兒驚奇地回頭,卻見一個十六七歲的錦衣少年,帶著幾個隨從走了過來。

這少年生得頗為俊俏,氣質高貴,眉眼中依稀竟有幾分眼熟,但言雙鳳確信自己從未見過他。

兩下照面,少年仿佛也有些驚奇。

此刻那西域人順嘴道:“這娘子要真的會騎,天馬我就折價賣給她。”

言雙鳳聞言趕緊回頭:“當真?你要怎麽折價?”

西域人道:“八百兩。”

言雙鳳哼了聲,不想再說,別說八百,就算是二百兩,她還得掂量掂量呢。

她正要邁步走開,不料那少年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道:“這位娘子,你當真會騎馬?”

言雙鳳道:“會又如何?”

少年的眼珠骨碌碌一轉:“你喜歡這匹馬?”

言雙鳳道:“是好馬,就是價太高了。”

少年笑道:“這樣吧,你要是會騎馬,我把這匹馬買了送給你,如何?”

言雙鳳一驚:“你說什麽?你知道這馬多少錢?”

“不就是八百兩嗎?你以為我拿不出來?”少年滿不在乎地回答。

言雙鳳的心跳快了幾下,有那麽一瞬她真的想應了這少年,撿個大便宜。

但是理智卻又提醒:這可是在京城,臥虎藏龍,誰知道面前的人是什麽身份。

當初在北鎮跟鄔大郎賭賽,以及萬馬山莊的事情,那是因為彼此都知根知底。

可京內的便宜哪裏是那麽好占的。

言雙鳳笑道:“天上掉餡餅的事,我可不敢想。”

見她仍要走,少年道:“餵,你當真不會騎,還是不願意?”

那西域人道:“小兄弟,還是不要為難人,這位姑娘當然是不會了。你們啟朝的女子,一個個都是嬌滴滴的,走幾步路都氣喘,又不是我們那裏的姑娘,簡直生下來就會騎馬。”

少年皺皺眉,沒有還嘴。

言雙鳳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那面色傲慢的西域人,瞧著他上翹的胡子,忽然說道:“這樣吧,我也不要八百兩的馬,倘若我會騎,你就把你的胡子剃了,怎麽樣?”

西域人一呆。

那少年卻更高興了,拍手笑道:“這個好,餵,你敢不敢賭?”

蓉兒偷偷地拉拉言雙鳳,生恐出事。

如意因見這陌生少年來頭不小似的,本想讓蒼鷺過來坐鎮,誰知不知何時蒼鷺竟不見了蹤影,如意正左顧右盼地打量,卻總找不見人。

此刻已經有了些看熱鬧的,都在起哄,那西域人看著言雙鳳花容月貌,衣著打扮又非泛泛,如個養尊處優的貴婦一般,終於把心一橫:“我就不信你真的能!”他招手叫人把那匹黑馬拉了出來,“你來試試!”

言雙鳳細看那黑馬,雖是高頭駿馬,但眼神透出之色,頗為溫和,分明並不是什麽烈馬,比起乘風來馴順多了。

她走上前,輕輕地摸了摸黑馬的脖頸,馬兒低低地打了個響鼻,並無動作,卻已嚇得蓉兒發抖,幾乎忍不住要叫言雙鳳回來。

不過,也難怪這西域人吹噓黑馬,這馬兒生得著實健碩非常,言雙鳳站在馬兒旁邊,那馬背幾乎到了她的肩頭,襯得她越發嬌小。

如此高大的馬兒,就算是會騎馬的男人,只要不是那種馬技高超的,至少也得有人從旁相助才能順利上馬。

西域人看到一人一馬對比,幾乎笑出聲來,以為贏定了。

正要口出狂言,卻見言雙鳳側身而立,她左手握住韁繩並馬鬃,右手在鐙革上一順,然後,左腳入蹬,右手則握住鞍橋。

電光火石間,言雙鳳右腳點地用力,細細的腰肢旋扭,竟是飛身而起!

眾人眼前只看到那一抹緋紅織錦的馬面裙當空一揚,下一刻,紅裙未落定,言雙鳳已經穩穩地坐上了馬鞍。

她人在馬背上,腰肢挺直如劍,雙手持韁,轉頭看向地上的西域人。

西域人早在看到她起手握韁繩順馬鐙的時候就知道是個行家,可看到如此漂亮的上馬姿勢,仍不由地目瞪口呆,竟忘了反應。

言雙鳳一抖韁繩,美艷絕倫,英姿颯爽,黑馬小步往前踱,步伐穩健輕悄,可見訓練有素。

周圍眾人楞了半晌,此刻才大聲喝彩起來。

如意放了心,便哼道:“不開眼的東西,不叫你們看看厲害,真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蓉兒姐目眩神迷地,仰頭盯著言雙鳳道:“二姨娘可、可真厲害。”

等言雙鳳翻身下地,那少年拍掌笑道:“好利落的身手,若是換一副銀甲戎裝,便是巾幗英雄了。”

那西域人滿面通紅:“我確實是狗眼看人低了,我認輸。”說著摸了摸胡子,一臉痛惜。

言雙鳳本是想搓他的銳氣,不叫他小看中原女子,見他痛快服輸,便道:“我知道各個地方都有自個兒的風俗,你那胡子留的好好的,還是繼續養著吧,方才也不過是賭氣的話,不必當真,何況要你的胡子對我有什麽用?”

西域人見她松口,正大喜,不料那少年道:“這可不成,既然賭了,就一定要做到。”

言雙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少年迎著她的目光笑說:“不然我的話豈不也白說了?我可不能白看了熱鬧。”說著他又看向那西域人:“你的胡子,還有這匹馬,八百兩,我都要了。”

這西域人方才看走眼了一次,此刻望著少年似是說笑實則藏著鋒芒的眼神,竟不敢再說什麽。

言雙鳳忍不住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既然要買馬,何不放過他的胡子。”

少年嘻嘻笑道:“他要不乖乖地把胡子剃掉,我就給他一根根拔下來。”

這話不像是單純的說笑,言雙鳳只覺著他有點不可理喻,皺眉道:“隨你如何,跟我無關。”

少年道:“等等,這匹馬我買下了,你不要麽?”

言雙鳳道:“你買的,自然是你的。我不奪人所愛。”

她難得會說這樣理智的話,可心裏卻覺著這少年行事有點兒古怪,便忙拉住蓉兒,帶了如意出人群往前去。

身後那少年掃了眼那窈窕的身影沒入人群,百無聊賴地回頭看向那西域人:“還等什麽?要我替你動手?”

那西域人只能含淚剃須,他們國中,男子以蓄胡須為美,沒了胡須,除非是少年或者太監。今日卻只能認栽。

那錦衣少年卻走到那匹黑馬旁邊,擡頭看著馬兒:“這個雖然不錯,可到底比不上三哥的乘風,而且又太馴順了,連女人要騎你你都願意?”

他嫌棄地拍了拍馬兒的脖頸,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扭頭又看向言雙鳳離開的方向。

那邊言雙鳳帶了蓉兒跟如意,才走了片刻,一個戴面具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們身旁。

如意最先發現,望著那近在咫尺的有些猙獰的面具,幾乎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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