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不是很懂香檳，對她來說，這只是比白開水清甜、微澀、醇烈一些的味道。

眼看著北霖酒杯中的香檳逐漸變少，喬安微懸的心也逐漸下了肚。

不過，半個小時後——

看著興致甚高，一杯接著一杯，毫無醉意的北霖，喬安一度懷疑，之前彭尹給她的那藥丸不是致人昏睡，而是助興的。

喬安對酒沒概念，一連幾杯下去，腦袋頓覺有些昏昏沈沈的，總不至於沒藥倒北霖，還要把自己給搭進去吧。

不行了，她要去陽臺吹吹風，清醒清醒。

她的身子有些晃悠，北霖扶著她坐在陽臺的靠椅上。

陽臺上安裝了落地窗，視線極為開闊，幾乎可以把整個夜色洞悉眼底。

喬安是吃百家飯長大的，自她有記憶開始，就是生活在孤兒院的。

小時候，看到別人有父母、被領養，她還羨慕，甚至渴望過，直到，她無意中聽見孤兒院的人討論，說她是棺生子，很多人都比較忌諱這個，這也是為什麽她比同齡人乖巧、用功，卻始終沒人願意領養她的原因。

“你應該知道，什麽叫做棺生子吧？也就是說，我媽媽在死後，才生下了我。在醫學上，這其實是叫做死後分娩，對吧？”

北霖點了點頭，死後“分娩”的情況雖說有時是會發生的，但是，它與正常的分娩卻完全不同。

正常分娩是指，有獨立存活能力的胎兒及其附屬物（胎盤、胎膜、臍帶、羊水等）經過產婦子宮頸口張開、胎兒娩出、附屬物排出等階段的過程。

而死後“分娩”當然沒有這一分娩過程，它無非是產婦死後肌肉松弛（包括子宮口、陰道等），屍體中的胎兒被腐敗氣體壓出而已，非自然分娩，“分娩”出來的也是死胎。

所以，喬安能存活下來，只能說，她的祖宗八代應該都是大善人，這種萬幸才會降臨到她的身上。

“早在十八年前，我就該死的。如果不是發生最近的事情，我都要忘記了，我現在過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日子，好了，現在終於要還回去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喬安說著，卻下意識地看向北霖。

他的頭微微低垂，眼睛被劉海所遮掩，暗影下的臉模糊不清，莫名的，卻讓喬安生出了些溫情的感覺來。

就像是看到了暖陽、旭月。

她忍不住對著他的臉，伸出了手去。

醉酒就是有這點好處，能夠“情有可原”的耍流氓！

指間的觸感有些涼，北霖卻一動不動，喬安正要再戳，眼前的人突然就對著她倒了下去。

也虧得她是坐在靠椅裏的，要不然，非得被壓到地上去不可。

他的呼吸聲就在她耳邊，臉頰貼著臉頰，她只感覺自己的臉陣陣發燙，像是被火烤過。

“北霖？北霖？”

沒有任何回應。

喬安托起他的肩膀，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他還真是撐得住，竟然延遲了半個多小時才昏睡過去。

喬安卻越來越有精神，就像是平時跑步一樣，身體預熱之後，體能在不斷地被挖掘，就會越跑越有勁，這麽說來，其實，她的酒量應該是蠻好的？

她的身體被壓著無法動彈，腦袋卻越來越清晰，最近的事情一遍一遍地在她腦海裏過著，總覺得，這些細微片段都發生的差不多了，就差一條線將它們串聯在一起了。

就說尋找顧明的事情吧：去顧明的住處，顧明被鏡子裏的手所控制——喬安被厲鬼控制意識，試圖去傷害黃婧的屍體——趙坤出事，險些被害……

越想，喬安就覺得思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就差撥開最後一層見月明的薄霧了，可是，就是當答案要呼之欲出的時候，她的思緒瞬間回到了原點，一片迷茫。

喬安只得繼續努力去想，想到最後，腦袋都成一團漿糊了。

她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早上醒來的時候，腦袋裏還反覆閃現出，在鏡中，顧明被厲鬼控制失蹤的場景。

也許是親身經歷過，所以印象深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她動了動身子，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身下，分明不是床的觸感！

昨晚——

是了，昨晚，北霖昏迷後就倒在了她的身上，可是現在，她怎麽是睡在北霖身上的？竟然還是雙手摟著他脖頸？

她一擡頭，他們就鼻尖對著鼻尖。

似是沒想到喬安會突然擡頭，北霖還保持著，用手遮住她眼睛，為她遮擋視線的姿勢。

四目相對，近到所有毛孔都能感覺到彼此的溫度。

“早。”

北霖動了動嘴唇，率先打破了沈默，可是，他卻忽視了，他們現在的距離太近，無聲的一個字，卻變成了蜻蜓點水似的索吻。

轟！

喬安的腦袋瞬間爆開！

“你，你！”她立刻從他身上彈跳開：“你怎麽這麽流氓？”

明明是她坐在他身上的，喬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赤怒都變成了嬌嗔。

她的臉頰緋紅，甚至耳垂、脖頸都染上了一片緋色，像是薄光下的蜀葵，北霖看的心中微漾，知道她現在尷尬，也不逗她，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岔開了話題道：“我昨晚，忽然睡著了？”

想起昨晚的事，喬安的眼神有些閃躲，聲量卻微擡：“是啊，你也太不勝酒力了。”

“哦……”尾音拖長，很明顯，他是保存了質疑的。

怕他察覺出什麽，喬安立刻向屋子裏走去：“別杵著了，我做了一夜的噩夢，要累死了。”

北霖順口問道：“什麽噩夢？”

喬安剛想說，還不是顧明的事，話頭一轉，突然就變成了：“我夢到，為了擺脫那厲鬼，我只得一直住在你這裏，每天被你使喚欺負，擡頭能看到你，低頭也能看到你的影子，連空氣裏都到處是你的味道，無論何時都避不開你，簡直就是場災難！”

“佛曰：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你會到達的地方。”

潛意識就是，你現在睜眼閉眼都是我，那麽，以後，你也會一直待在我的身邊。

喬安斜了他一眼，正想問問他，哪個佛曰的，視線在觸及到墻壁的一瞬間，卻陡然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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