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住了約莫二十日，前線傳來消息，太子等人已經到了西岳邊境，且和西岳大軍交了第一戰。

而這一戰，居然是由太子周煜親自打了頭陣，且將敵軍傻得鎩羽而歸。

消息一傳回朝堂，立馬隱得一陣歡呼喝彩。便是後宮裏，因為這個消息，陳皇後也放了不少心，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的見多了起來。

今日，難得的在春日裏天空放了晴，一掃前一段陰雨連綿的日子，徐離初站在鳳翔殿偏殿的窗子前，看著外面的朝陽，不由微微瞇了眸子，感受著那難得的溫暖。

元霜和語琴兩人靜靜地站在徐離初的身後，目光落在徐離初的身上，元霜仍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語琴的嘴角上揚，整個人一副樂滋滋的模樣。

感受著陽光落在自己身上溫暖的感覺，徐離初有些懷念自己當初在太子府裏的清客院那沒有人來打攪的搬出一張榻出去曬日頭的時光。

心裏這麽想著，徐離初不禁嘆了一口氣，轉頭瞇了眸子，“元霜，語琴，咱們幾個去禦花園裏走走吧，這天都放晴了，一些早春的花兒也該開了吧？”

一聽徐離初的話，元霜瞬間皺了皺眉頭，眸子裏閃過一絲不讚成，然而，她還沒有開口，語琴便爭了前去，一把拉住徐離初的衣袖，“好啊好啊，娘娘多日沒有出去走動了，今日的日頭正好，娘娘去禦花園裏也可以散散心。”

看著語琴如此狗腿的模樣，徐離初不禁噗嗤一笑，點了點頭，對元霜道:“走吧，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徐離初如此說道了，元霜怎麽可能不跟著過去？更何況，她跟過來不就是為了跟在徐離初的前後保護她的安危的嘛。

只是看向語琴時，元霜頗有些嚴厲的瞪了這個丫頭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丫頭。

今日陳皇後出宮去上香了，為的就是去還了初次許的心願。至於是什麽心願，除了保佑太子殿下能夠平安還能夠有什麽？

而自家太子妃娘娘倒是因為皇後娘娘體恤，讓她莫要跟過去了。說起來，徐離初在幾日前居然又病了一場，好在不是什麽大癥候，只是身子有乏力。

這麽一想，元霜眼裏的怒火也淺了幾分，畢竟若是出去走動走動，對於身子還是很有好處的。

只要自己能夠多看看，多註意一點，應該是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元霜的眼神自然不會躲過徐離初的眸子，看著語琴頗有些害怕的朝自己身後藏了藏，徐離初不禁有些覺得好笑。

還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語琴這個丫頭，都只有自己嚴厲起來她才能夠變得正兒八經進退有度。

但是除非是迫不得已，這一輩子，徐離初又怎麽舍得對語琴嚴厲呢？

倒是沒有想到，不管怎麽樣咋咋呼呼，只要一遇到元霜的眼神，這個丫頭便能夠偃旗息鼓了，變得正兒八經了。

輕笑一聲，徐離初不禁搖了搖頭，帶著兩個人出了鳳翔殿的大門。

外頭的氣息裏滿是春日的感覺，前幾日下的雨水使得空氣很是濕潤，隱隱約約的散發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頗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待得徐離初帶著元霜語琴二人出了門後，一道在離鳳翔殿不遠處的人影瞬間躬著身子跑了出去。

禦花園裏，雖說徐離初不甚熟悉，但也不是第一次來了，看著這和自己上一輩子頗為不同的布局，徐離初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又頗為嘲諷的笑容。

原本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上一輩子不常去禦花園裏逛故而覺得禦花園裏頗為陌生，如今卻是想了起來，答案並非是如此。

之所以不熟悉，是因為那時候在周睿那個混蛋繼位之後，徐楚楚曾經說過格外喜歡洛陽牡丹，周睿是特意為她改了禦花園裏的格局，將大片大片的牡丹花移植進了禦花園。

不知不覺，徐離初三人便行至了一處池塘旁邊，徐離初的步子頓下，目光裏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這裏，是她上次向周煜說出那句話的地點。在這裏，她問周煜，可願意娶她。也是在這兒，遇到了周睿設計周煜，而她讓自己和周煜產生了怎麽樣都揮不斷的糾葛。

徐離初靜靜地看著這片被風吹皺了的池子，心裏的情緒一點一點在發酵起來。

上一次在此時，尚且還是一片荷花蓮葉亭亭玉立，只如今，卻是河面無葉，水波蕩漾，岸邊楊柳依依。

只這世道，當真是頗為世事無常，緣分格外的奇妙，緣聚緣散又是在一瞬間。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垂下眸子，徐離初默默地吟道，轉眼之間，荷花換柳葉，白雪換陽春，自古以來有道是傷春悲秋，這不是暮春時節，徐離初心裏沒有那種愁緒，莫名的情緒卻是怎麽都揮之不去的。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待得徐離初剛剛念完一句，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

徐離初楞了一下，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轉身行禮，看了一眼柳宸妃道:“見過宸妃娘娘。”

柳宸妃今日著了一件白色的宮裝，整個人看上去如同那飄下來的白雪一般，讓人別不開眼。

烏黑的墨發盤成雲鬢，頭上以步搖為飾，銀釵為夾，不失端裝又不過分華麗，頗為秀外慧中的模樣。

只是此刻徐離初卻是沒有那個心思去欣賞眼前的這個女人，對於柳宸妃，以往徐離初還不曾覺得有什麽，只是如今……

在經過那除夕宴會之事之後，她怎麽可能不對這個柳宸妃這裏介懷？

畢竟是她和徐楚楚兩個人聯合起來對付自己的，若是她那一次沒有贏過她們，那麽她的下場會是什麽。

徐離初不想再去想那些沒有發生的事情，但是卻做不到將其當作過往雲煙，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徐離初如何不會防範她？

她是愛慕周煜的女人，自己是周煜的正妻，柳宸妃對付她可以，但是有的事情做的太過分了卻是不行！

然而，縱使此刻徐離初心裏百感交集，也只能夠在心裏感慨，她和這個女人，還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

“太子妃有禮了，原本聽說太子妃來了宮裏，沒有尋到機會和太子妃一敘本是遺憾之事，心裏便一直記掛著，今日看著雲銷雨霽彩徹區明的，便出來走走，可巧了，居然和太子妃遇上了，你說你我二人可是有緣？”柳宸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徐離初，輕笑了一聲道。

徐離初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個柳宸妃若是平日裏不表露出來，誰又會知道她是那樣的心思呢？

京師聞名的才女，德藝雙馨的皇妃，卻是在心裏一直暗暗戀著太子殿下。

“有緣無緣皆是因果，有緣無分是為天數。”徐離初點了點頭，輕笑了一聲緩緩道。

對於眼前這個柳宸妃，徐離初還是相對於比較客氣的，畢竟她如今是武宣帝最為寵信的一位嬪妃，若非是迫不得已，徐離初並不想得罪與她。

今日這句話，是她規勸柳宸妃之言，若是她不聽，那她也沒有辦法了。

然而，柳宸妃又豈是那麽容易被說動之人？若是一般人，聽了徐離初這兩句話或許會雲裏霧裏不知其所雲，奈何柳宸妃這人偏生又是精通詩書。

臉色微微一變，柳宸妃目光投向那片被春風吹皺了臉頰的湖水，道:“想不到太子妃對於這些都有見地，還真是讓本宮出乎意料了。只是……”

頓了一下，柳宸妃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只是啊，你看看這個湖面，明明是春日，卻也被這風吹皺了，你說是湖喜歡被風拂動，還是風不讓湖面平靜如鏡呢？”

徐離初心裏一動，微微有些詫異柳宸妃的回答，她知道柳宸妃將自己比作是湖面，而周煜便是那一陣春風。

輕輕嘆了一口氣，徐離初搖了搖頭，看向柳宸妃:“誰知道呢？”

她怎麽知道柳宸妃對於周煜是為什麽會起了那樣的心思呢？又怎麽知道這個裏頭的執念有多麽重呢。

兩個人心裏都明鏡兒似的，但是卻沒有開口將那一層透明的紙給捅破，目光裏暗流湧動之時，明面上卻是謙遜有度。

若是有人遠遠看來，便是仿若多年未見的兩個閨中密友互相親昵交談了。

“誰知道呢？”柳宸妃輕輕笑了一聲，垂了垂眸子，同樣用這句話回覆了徐離初。

不用多說，徐離初卻明白了柳宸妃這句話裏頭的意思。

“徐離初。”在兩人沈默時，柳宸妃擡起頭看向她，嘴角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以前的你，怎麽就沒有讓大家註意到呢？”

“宸妃娘娘什麽意思？”徐離初眉頭一挑，佯裝不知其何意的開口。

“本宮的意思是……若是你一開始就表現出這樣的智慧，你又怎麽會被徐楚楚給壓制得毫無翻身之地呢？”柳宸妃嘆了一口氣，似乎對於這個事情有些遺憾，“若是早些知道……”

徐離初楞了一下，這才明白柳宸妃是以為自己以前裝傻充楞才導致了這樣的局面。

只是既然她這麽懷疑，徐離初卻也不想過多的解釋，既然不管怎麽樣她都會被柳宸妃當做心思深沈的人，那麽她又何必去解釋這麽多呢？

難不成還要她親口告訴她，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以前的徐離初，是一個死過一次從鬼門關裏爬出來渾身沾滿了鮮血和仇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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