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入寒冬，到處是一片冰天雪地，厚厚的積雪堵住了出入山谷的道路，蠻子部落躲在谷內越冬，等待著來年開春，冰雪融化，好在第一時間爭奪豐美的草場。

山谷內同樣是一片白雪皚皚，只不過兩側山梁擋住了呼嘯的寒流，雖然同樣苦寒，卻比外面要強上許多。

谷地中央，地勢相對較高的拱起處，隱約可見一些石砌的圍墻和堡壘狀建築，還有在雪中瑟瑟發抖的牛羊，它們的數量不及入谷時的五分之一。

所有成年和老弱畜牲都已經在第一場雪時全部宰殺風幹和熏制，只有這樣，儲存的草料才能夠讓這些半大不小的牛羊勉強熬過冬天，而不會被全部凍餓而死。

幾個蠻人小孩正在雪地裏嬉戲玩耍，看到三道劍光沖入谷內，先是疑惑，隨即紛紛大叫起來。

石堡內有人從門口和窗洞往外張望，看到劍光從天而降，落在了石墻外，整個部落立刻騷動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從石堡內湧出。

“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

朱易看到那些蠻人，掩飾不住自己的殺意，想要發出自己的飛劍大殺特殺一番。

“住手，別沖動！”

李小白喝住了他的沖動。

“別亂來！”

隊長萬裏冷冷的看了朱易一眼，目光中的警告意味讓他殺氣立刻消散全無。

“這些家夥一定是殺死落松的兇手。”

朱易未必完全是為了替須彌宮的落松報仇，更多的是站在術道同門的立場上，五宮七宗十三門同氣連枝不止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彼此相愛相殺是關起來的自家事，哪能容得外人染指。

滿身掛著皮毛，男的胡子拉碴，女的灰頭土臉，一群人烏泱烏泱沖了出來，來到三人面前，毫不遲疑的納頭便拜，然後嘰哩咕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這些家夥在幹什麽？”

方才還要喊打喊殺的朱易嚇了一跳，這些蠻子都瘋了吧。不管不顧的撲通跪在冰天雪地裏，不住的磕頭，有幾個直接磕在了冰坨上，腦門當場見了血。

“不知道！也許有古怪！”

萬裏也同樣吃了一驚，他也弄不明白這些蠻子的路數。

“餵，說人話！”

李小白走上前去，擡腳踹翻了領頭的那個老蠻子，一點兒也沒有尊老愛幼的想法。

與南方的黑蠻白蠻打過交道後，他便知道，與這些居於蠻荒貧瘠之地的山野之人交流，最好是有什麽說什麽，世俗禮法只會成為雙方的溝通障礙，反而會讓對方聽不懂。

老蠻子終於聽懂了李小白的話，連忙用結結巴巴的漢話說道：“天神，我們是乃野部落的子民，拜見三位天神！”

天神？

天神是什麽鬼？

朱易與萬裏兩人彼此面面相覷，根本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將自己三人稱為天神。

李小白一點兒都不客氣的開門見山問道：“你叫什麽？你們有見過其他天神嗎？”

“一年前，血神大人救了我們，我們乃野部落就供奉血神大人！他和你們一樣，會飛！”

蠻子們的想法真是夠簡單的，誰會飛，就被當作神來供奉，或許是因為還有救命之恩，他們幹脆將對方膜拜起來。

“那你們在祭祀什麽？”

李小白繼續問道，血神和邪神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有可能是兩回事。

他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就怕又冒出一個跟天外邪神一樣的家夥，把這方世界當作彼此爭奪的戰場，李大魔頭就算是真的魔頭，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我等以畜牲之血祭祀血神！”

老蠻子不敢隱瞞，生怕眼前這三位天神與血神一般厲害，反手之間就能讓整個部落人畜死絕。

崇尚強者，緊跟強者是這片雪域高原的重要生存法則之一。

“怎麽樣？”

萬裏聽著老蠻子怪腔怪調的漢話，實在是捉摸不到頭腦。

“一個叫血神的家夥，還吃不準是什麽路數。”

雖然未必是有意，但是老蠻子的話聽起來依舊不盡不實，讓李小白很難判斷，他也無法確認老娘手下有沒有一個叫血神的家夥。

“再問問，他們祭祀的血神到底是什麽人？”

萬裏總覺得這個血神有些可疑，尤其還是沾著一個血字。

巡邏隊員，須彌宮弟子落松死狀就是被抽取了全身精血，整個人枯萎而亡，多半與這個血神有所關聯。

“先去他們的祭祀之地看看。”

李小白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惶恐不安的老蠻子，對方的漢話也僅限於勉強交流，掌握的詞匯量極其有限，有時候不得不需要連蒙帶猜，想要繼續深入的問下去，就怕對方想要說的和自己理解的是完完全全的兩碼事。

“也好！”

意識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萬裏點了點頭。

這些蠻子完全不知道李小白三人跟他們供奉的血神到底有什麽恩怨瓜葛，依舊陪著笑臉，將三人奉為上賓。

當聽到三位天神想要去祭祀之地看看的要求後，老蠻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一個天神就能掌握整個乃野部落的生殺予奪，而三個天神同時在此，就算是血神親至也不是對手吧，這樣的要求，乃野部落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雪域高原的蠻子雖然野蠻粗卑，但是在識時務上卻與市儈狡猾的漢人沒有任何分別。

石堡外的積雪已經厚達兩尺多深，即使騎在馬上，行走也極為艱難，在看不到地面的情況下，外出完全依靠經驗，若是冒冒失失的往雪地裏沖，說不定會不小心陷進雪坑裏，只能等著來年才能挖出來。

不過對於李小白三人而言，厚厚的積雪卻絲毫不成問題，踩在飛劍上，幾乎貼著雪面緩緩而飛，根本不受任何影響。

根據老蠻子的指點，再加上朱易此前偵察的印證，三人很快找到了位於山谷盡頭的祭祀之地。

在山壁上的一片凹陷之處，有一片略為平整的巖洞，洞口極大，寬約六十餘丈，卻是不深，只有近二十丈，最深處有數條地縫，裏面隱隱泛著紅光，有熱氣流和硫磺味散出，似乎直通地火。

洞口附近隨處可見溫泉橫溢，其他地方是一片冰天雪地，這裏卻暖意融融，水汽升騰，還能看到些許頑強的綠意，仿佛初春。

“明明有這麽好的地方，這些蠻子為什麽不搬到這裏來，卻偏偏要住在谷地中央的石堡裏。”

看到這裏舒適宜人的環境，九毒門弟子朱易實在無法理解那些蠻子的想法。

“哈哈，朱師兄，這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李小白指了指不遠處，那裏可以看到一些誤闖到這裏，卻莫名其妙變成森森白骨的牛羊屍骨。

“小郞師弟說的沒錯，這地方是死地！”

雖然不明白死地形成的緣由，還是有些見識的萬裏立刻猜測到這裏是一處大兇之地。

畜牲死在這裏，蠻子不敢搬來居住，寧可在谷地中央堆石成堡，必然有其緣由。

“有兇險？”

朱易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他以為附近多半藏著兇手。

“這裏通著地火，往往會有毒氣彌漫出來，稍不小心，便會在不知不覺間被奪走性命。”

李小白知道靠近火山的危險，就怕是氣體中毒，渾身癱軟在地，眼睜睜看著巖漿一點點漫過自己的身體，一寸寸燒成飛灰。

“呵呵，有毒？我九毒門玩的就是毒，怎會怕毒！”

朱易忽然笑了起來，使毒避毒解毒，正是他所在的宗門最擅長的。

“呼吸放慢點，沒人給你收屍！”

李小白搖了搖頭，懶得解釋。

沒文化，真可怕。

氣體之毒，與草木礦石活物之毒完全是兩碼事，入口和沾膚之毒發作最快也要幾分鐘，而氣體中毒卻是當場毒發，迅猛而霸道，擋無可擋。

因為沒有考慮到這樣的地方，他並沒有準備防毒面具，也不知道毒氣彌漫的周期，隨手放出一個風幛，護住自己的身周。

看到李小白的舉動，萬裏疑惑一下，也跟著有模有樣的放出風幛。

真是大驚小怪，朱易卻是認為兩人太過小題大作，他搖了搖頭，什麽也沒有做，直接跟在兩人身後。

祭祀血神的地方位於巖洞深處一堆碎石中央的巨石上，距離通往地火的地縫只有兩三丈。

巨石經過簡單的平整，隱約可以看到釬鑿的痕跡。

不過對於缺少鐵器的蠻部來說，能夠留出鐵料配額，專門備下一支鐵釬，卻已是相當不易。

巨石上遍布深逾近兩寸的凹槽，最後匯聚至中央的一個面盆大凹坑，裏面還殘留著依舊嫣紅的血水，已經變得濃稠無比。

哪怕這裏通風極好，但是站在祭壇上，依然可以聞到刺鼻的血腥味。

“師弟，這裏是魔宗的祭壇嗎？”

萬裏看了看祭臺，望向李小白。

紫華山會盟，對方沒少在各個宗門的長老和宗主面前出風頭，甚至直接舉報魔宗的線索，尤其是那個祭壇及祭壇的用途，更是讓宗個宗門忌憚不己。

將生生的大活人變成可怕的邪獸，這種詭異的事情直接促成了原本即將分崩離析的術道會盟。

原本是天邪教的邪惡祭壇卻被李大魔頭扣得一手好鍋，直接栽在了魔宗身上，如此一來，術道弟子一旦發現天邪教的存在，立刻就會當作魔宗來群起而攻之。

是還不是，就在李小白的一念之間。

他皺著眉頭，在祭壇上來回踱著步，最後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魔宗的祭壇。”

沒有六芒星法陣，沒有石柱，沒有邪神丹，自然不是天邪教的祭壇，而聖宗更不會有這樣的東西。

“不是嗎？”

辨認“魔宗”祭壇上，對方有著權威性的發言權，萬裏不疑其他，表情有些失望。

若是能夠率先發現魔宗餘孽的線索，對他來說絕對是大功一件。

術道會盟統一行動的獎勵可經比宗門內部自己的獎勵要重的多。

“管這兒是不是魔宗，把那個血神揪出來再說！我術道宗門弟子可不是那麽容易好殺的。”

朱易的語氣裏充滿了名門正道的驕傲。

“如果是血神殺了落松師兄，他一定沒有走遠，就在附近！”

根據落松的死狀，再結合乃野部落不久前的祭祀，李小白猜測著那個什麽邪神距離他們並不遠，甚至正在暗中觀察著他們。

可惜琉璃心的籠罩範圍只有一百二十多丈，若是能夠達到千丈，恐怕沒有人能夠偷窺他。

事實上每擴張一丈，映入心神的信息細節就會暴增不止一倍，除非他的精神力再次暴漲，否則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信息倒映。

朱易殺氣騰騰地說道：“那就殺了那個蠻子部落，逼血神現身！”

前幾日若是落松回去報信，自己留下來等候，恐怕變成一具枯萎幹屍的就會變成他自己。

殺機這麽重，這就是術道中人嗎？李小白暗自搖了搖頭，說道：“殺若是有用，還要我們做什麽，直接讓劊子手當皇帝，當宗主好了，他們殺過的人，說不定比他們見過的人還多！”

萬裏聽出了李小白的不滿，連忙喝斥道：“朱易師弟，不可魯莽！”

“哼！師弟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朱易不敢與李小白頂嘴，怕萬裏收拾他，只好悻悻然的歪過頭認慫。

“先把這裏毀了再說。”

李小白腳踏飛劍，直接往洞外飛去。

殺人暫且不行，搞破壞卻沒有任何問題，三人祭起各自最拿手的法術，照準這條寬六十餘丈的山崖洞口一通狂轟濫炸。

巨大的轟響聲在山谷內回蕩，石堡內的蠻子們驚疑不定的伸長脖子遠遠眺望，卻只能看到祭祀之地方向升起些許煙雲，始終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沒一會兒功夫，整個洞口被法術炸得碎石崩塌，深逾二十丈的山洞完全被亂石填死，山壁也不成了形狀。

乃野部落就算挖上一百年，也休想將祭祀之地重新給挖出來。

老蠻子被其他人圍著，臉色有些難看，只不過乃野部落根本不是天神的對手，敢怒卻不敢言。

毀了祭祀之地，也沒有看到血神冒出來的朱易在返回谷地中央的石堡後，直接沖著會說漢話的老蠻子喝道：“老家夥，那個血神在哪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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