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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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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61(1)

◎入v三更◎

聽到劉培高聲喊到,眾人趕緊跪下行禮。

“都免禮吧。”皇上略微擡了擡手,徑直走到太醫身前,望了一眼安然躺在榻上的林望晚,才開口問道:“世子可好些了?”

幾位太醫顫抖著站起身,驚魂未定,還未想好合適的說辭,聽到當今聖上的問題,“撲通”一聲,又被嚇得當即跪在地上。

幾人相互對視了幾眼,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

皇上居高臨下,望著跪在地上的幾位太醫,神情威嚴,沈聲道:“朕恕你們無罪,但說無妨。”

“是。”一位中年太醫應聲,連忙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將身子彎得更低,顫聲答道:“回皇上的話,還請皇上饒恕老臣才疏學淺,學藝不精,並未能診斷出世子殿下身上的其他癥狀。老臣同幾位同僚一致認為,世子殿下的病情同往日相比,並無何異常,且豫王殿下也說世子殿下只是舊疾覆發,因而,老臣同幾位同僚商量過後,便差人熬制了驅寒的湯藥給世子殿下服用。”

倒也不是他們才疏學淺,學藝不精,而是世子殿下的病,實在很是少見。不然,也不至於這麽多年過去了,太醫院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卻依舊沒人能徹底根治好世子殿下的頑疾。

每每談論到世子殿下的病,太醫院裏的太醫個個都束手無策,只能兀自嘆氣,更遑論,今日突然發生了這麽個意外。幾人對此無能為力,思來想去後,便只能照著世子殿下往日調養身子的藥方,給他熬制湯藥,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

皇上心裏也清楚林望晚的病非同一般,便沒有同他們計較:“那可曾服用了湯藥?”

太醫答道:“還未,正在熬制。”

“劉培。”皇上喚了一聲,身旁的劉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示意身邊的人去膳房催促他們速度快點。

一群人噤若寒蟬,就這麽坐在營帳裏等著給林望晚熬制的湯藥。

好不容易等到膳房熬好湯藥,給林望晚服用過後,在場的人這才偷偷地松了口氣。

直到給林望晚餵完湯藥,沈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哪裏有問題。

難怪,從剛才進來她就覺得怪怪的,原來是一直沒有看到沈遲的身影。

然而,礙於皇上在場,她又不好直接問趙逸塵有沒有看到沈遲,便只能一直憋著。

剛接到消息,便風塵仆仆趕回獵場行宮的安遠候,因一心掛念著林望晚,掀開簾子進了營帳後並未註意到主位上的皇上,便徑直走到榻前。

安遠候屈身蹲在林望晚身前,滿眼心疼地摸了摸他虛弱蒼白的臉龐,才澀然開口問道:“江太醫,犬子的病如何?”

方才那位中年太醫答道:“回侯爺,世子殿下只是舊疾覆發,並無大礙。”

“如此便好。”聞言,安遠候頓覺欣慰,一顆懸著的心這才安然落地。

太醫院的太醫雖不能徹底根治林望晚的病,但調養林望晚的身子這件事,對他們而言已是熟門熟路,並不是什麽大問題,既然太醫說了並無大礙,那便是並無大礙。

安遠候緩緩站起身,準備歇歇喘口氣,便一眼看到了主位上的皇上,他心裏一驚,面上卻並不顯露分毫。安遠候大步上前,撩起衣衫,跪拜在地,道:“微臣聽聞犬子受傷的消息,心中萬分焦急,匆忙趕回行宮,未曾想到陛下在此,還請陛下恕罪。”

“平身吧,朕自然知愛卿掛念世子,又怎麽因此怪罪於愛卿。”皇上溫和地說道。

“謝陛下。”安遠候站起身,再次回到林望晚的榻邊。

偌大的營帳頓時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沈寂。

忽然,營帳的簾子突然被人從外面掀開。

眾人聽見聲響,一起側頭望向門簾的方向。

很快,一位太監模樣的人便慌慌張張地出現在眾人眼前。對於眾人投來的打量目光,他卻恍若視而不見,未對眾人行禮,便迎著眾人的目光,佝僂著身子徑直走到劉培身旁,並附在劉培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

劉培臉色一變,立刻彎腰附在皇上耳邊,低聲稟報了些什麽。

嘉元帝聞言也是神色一滯,但隨即便恢覆如常,淡然道:“林愛卿先在此等候,朕還有事務未處理,便先離開片刻。”

“恭送陛下。”眾人起身,躬身恭送嘉元帝。

皇上才剛離開營帳,安遠候便立刻大步上前,快速走到沈遙和趙逸塵身前,拱手行了個禮:“王爺。”

趙逸塵也拱手回禮:“侯爺不必擔憂,本王方才已經派人去請譚大夫了。”

安遠候再次拱手:“有勞王爺,只是不知,譚大夫何時才能趕到這裏。”

“最快兩個時辰。”趙逸塵在心裏算了算時間,道:“大抵還要再等上一個時辰,譚大夫便能趕到這裏。”

“怎麽還要這麽久?”沈遙望向榻上的林望晚,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這麽久。她擔憂地問道:“那世子殿下現在怎麽辦?就只能一直這麽等著嗎?”

“也只能如此。”趙逸塵深深地望了榻上的人一眼,眉心微擰,若是早知林望晚是如此沖動,不計後果的性子,那他定不會輕易同意和林望晚比試。

活了兩世,趙逸塵自認,自己對林望晚已經足夠了解,但今日發生的這一意外,才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記憶中那麽了解林望晚。

或許,對於林望晚而言,同趙逸塵比試這件事,早已成為他心中的執念,且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若真是如此,那上一世的林望晚,該有多壓抑自己。

上一世,自沈遙同趙慕溪成婚,沈家便被默認為是四殿下趙慕溪一黨之後,兩人便因黨派之爭,以及各自立場的不同,越走越遠,從之前相見恨晚、把酒言歡的摯友變成了兵戎相向、各為其主的陌生人,亦或是敵人。

而自從兩人分道揚鑣後,林望晚便再也沒有提起過想要同豫王殿下比試之類的話。既然林望晚不提,趙逸塵也不會主動提,一是因為兩人所處的位置與立場不同,二是因為林望晚的身體大不如前,兩人在這種情況下比試出來的結果毫無意義可言。

並非趙逸塵輕視林望晚,只是事實確實如此。

“王爺。”

趙逸塵回過神,側頭望向沈遙,問道:“何事?”

沈遙說道:“師父給世子殿下開的藥方,我還記得,要不要寫一份給太醫院的太醫,看看能不能用?”

“好。”

一旁的婢女聞言,還未等豫王殿下吩咐,便立刻走到書桌前,給豫王妃準備好筆墨紙硯。

沈遙提筆片刻,卻不知該如何下筆。

這麽多人圍在她身邊,每個人或是滿懷期待,或是好奇,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讓她很是緊張。而且,一想到自己那醜到拿不出手的字,沈遙更加覺得窘迫難堪。

沈遙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擱下筆,求助似地看向身旁的趙逸塵,放低語氣試探道:“王爺,要不,還是我念您寫吧。”

趙逸塵見沈遙一臉糾結為難的模樣,心裏很快便猜出了緣由。他輕勾唇角,點了點頭,便重新執起沈遙放下的筆,帶著笑意道:“說吧。”

沈遙托著下巴回憶了片刻,而後便一口氣念出了自己記得的所有中藥名。

“沒了。”

趙逸塵寫完最後一味中藥名,便將寫好的藥方交給江太醫,說道:“這是前些日子,宮外一位大夫給世子開的藥方,江太醫同其他幾位太醫一起看看,是否可有不妥?”

幾個太醫湊到藥方前,仔細閱讀著藥方上的中藥名,看完後,幾位太醫面露難色,相互對視了一眼。

沈遙見幾人露出如此神情,不確定道:“這藥方有什麽問題嗎?”

江太醫猶豫片刻,答道:“老臣同幾位同僚並未看出有何不妥,只是……”

這藥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主要是,這副藥方的效果過於溫和,對林望晚的病狀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沈遙突然有些不自信了,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想要收回那張藥方。她拉了拉趙逸塵的衣袖,囁喏道:“王爺,要不還是等著師父過來吧。”

“那便等譚大夫到了再說。”趙逸塵說著便收回了江太醫手裏的藥方。

“王爺,藥方能否借老臣看一眼。”安遠候突然開口說道。

趙逸塵心裏雖疑惑,卻依然將藥方遞給了安遠候。

安遠候仔細看了看手裏的藥方,覺得上面的各味中藥名都異常眼熟,他仔細回憶了片刻,猛然記起,自己身上似乎還隨身帶著譚大夫給林望晚開的藥方。

安遠候騰出手在懷裏摸索片刻,終於找到那張被自己妥帖保存好的藥方。他極為小心地展開藥方,與手裏的這張相對比,確認兩張藥方上面所寫的藥名除了順序不同之外,其他都一模一樣,這才放心地手裏的藥方交給一旁的宮女,並吩咐道:“照著這副藥方的藥,熬制好了給世子殿下服用。”

“是。”

這次的速度倒是很快,沒過多久,宮女便將熬制好的湯藥端了上來,並準備給林望晚餵藥。

“下去吧,讓本候來即可。”安遠候接過婢女手中溫熱的湯藥,將沈睡著的林望晚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才耐心地給他餵藥。

餵完一碗藥下來,花費了不少時間,看得旁邊的沈遙無聊到都快睡著了,實在忍不住,便偷偷躲在趙逸塵身後小聲打了個呵欠。

安遠候極為小心地將林望晚放回榻上,剛回過頭,便看到豫王妃沈遙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他起身朝著兩人拱手行了個禮,道:“王爺和王妃先回房休息吧,老臣在這裏守著就行。”

趙逸塵望向林望晚的方向,並不放心,便側頭對沈遙說道:“你若是困了便先回房休息吧,不必在這裏等著,等林望晚醒了,我再去叫你。”

聽到趙逸塵的聲音,方才還困得睜不開眼的沈遙,困意頓時消了一大半。她揉了揉雙眼,逞強道:“不必,我還不困。”剛說完,又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主要是房間裏好冷”。

這聲音雖放得極低,但聽覺一向靈敏的趙逸塵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聽了進去,他不覺低笑一聲,剛準備說些什麽,便聽到沈遙打了個噴嚏。

“可是感染了風寒?”趙逸塵擔心不已,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並立刻吩咐太醫過來給沈遙診脈。

“沒有。”沈遙吸了吸鼻子,帶著輕微的鼻音解釋道:“大抵是方才起來時,穿戴衣服多花費了些時間,受了些涼,所以才會覺得有些難受。”

話雖是這樣說,但當江太醫出現在沈遙的面前時,她還是乖乖地伸出右手。

江太醫替沈遙診過脈,並沒有診出有何異樣。他收回手,拱手答道:“王妃雖受了些涼,但身體並無不妥。”

沈遙剛想隨聲附和江太醫的診斷,然而話剛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聽江太醫又繼續說道:“王爺若是放心不下,那老臣可替王妃開一副驅寒的藥方,服用一次便可。”

“啊?”

江太醫說完最後這段話,沈遙瞬間便高興不起來了。她蔫了吧唧地低垂著腦袋,悶悶不樂道:“可我並未感染風寒,不需要服用驅寒的湯藥,而且中藥好苦,我不想喝。”

趙逸塵見沈遙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心生不忍,也就不好再勉強她,最後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妥協道:“既然不想喝,那便不喝。”

沈遙立刻提起精神,擡眸望向趙逸塵,想要確認他這話是真是假。

沈遙這一擡頭,趙逸塵這才註意到她自己綰的高馬尾。他望著沈遙額前有些淩亂的頭發,有些想笑,然而礙於有外人在場,便只能強忍著笑意,問道:“這是誰給你綰的發?”

“我自己綰的,怎麽了?”沈遙擡眼望了望自己額頭上飄逸的碎發,並未看出有何不妥,但趙逸塵強忍著的笑意仿佛在告訴她,自己的頭發好像就是有些不妥。

沈遙雖一臉茫然,但仍然自顧自說道:“方才出來得急,便自己順手綰了。”

趙逸塵斂了笑意,站起身,柔聲對坐著的沈遙說道:“先回房去,我給你重新綰一遍。”

“可是我還不困。”沈遙使勁瞪大雙眼,努力想要證明自己並不困,也不需要回房休息。

趙逸塵故意嚇她:“那便喝藥?”

“好吧。”沈遙瞬間沒了氣勢,只得站起身,乖乖跟著趙逸塵回房休息。

臨走前,趙逸塵並不放心林望晚,便特意叮囑道:“本王先送王妃回房休息。稍後若是有譚大夫到來的消息,還有勞侯爺差人來給本王說一聲。”

安遠候頷首應聲。

“那本王同王妃便先失陪片刻。”趙逸塵說完,便拉著沈遙的手離開了。

眾人起身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躬身行禮:“恭送王爺、王妃。”

兩人回到房裏,趙逸塵便動手給沈遙脫了禦寒的鬥篷。

“先休息,等醒了後我再給你綰發。”

“嗯。”沈遙應聲,並自己脫了身上的衣衫交給趙逸塵,蹬掉腳上的鞋子,便一咕嚕翻滾進了榻的裏面,並拉了冰冷的錦被蓋在身上。

沈遙將自己的半張臉埋進錦被裏,只露出一雙圓圓的杏眼,眨巴了幾下,一臉無辜地望著趙逸塵的方向。

趙逸塵褪去身上的衣物,取下發冠,滅了燭火,便也上了榻,躺在沈遙旁邊,同她共用一床錦被。

雖說是共用一床錦被,但因這裏的錦被足夠大,而兩人又隔得遠,因而,兩人的中間便無端多了一條很寬的縫隙出來。

沈遙感受著從大開的縫隙裏不斷湧入的冷風,身上有些發冷,便下意識想要靠近趙逸塵,這樣,不僅能減小兩人中間的縫隙,還能減少湧入的冷風。

往日裏,兩人雖是同床共枕,共用一床錦被,但因為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找了一個很合適的借口——借著看話本的由頭,兩人便總是相擁著入睡,所以,中間並不至於會空出一條如此寬的縫隙。

“要是有話本就好了。”沈遙小聲感嘆道。

要是有話本在身邊的話,她就可以借著讓趙逸塵幫她翻頁的理由,舒服地窩在趙逸塵懷裏看話本。

當然,看話本是其次的,能挨著趙逸塵才是最主要的。

“過來些。”趙逸塵道。

沈遙楞住,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若是覺著冷,便過來些,這樣也暖和些。”趙逸塵又一次重覆道。

好了,這下可以肯定不是幻聽了。

沈遙心中暗喜,這可是趙逸塵主動開口叫我過去的啊,可不是我逼他的啊。而且,這我要是拒絕的話,那我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嗯。”沈遙應了聲,便滿心歡喜地往趙逸塵懷裏挪,待人全部挪進趙逸塵的懷裏後,便乖乖躺著不再亂動,手臂也自然地搭在趙逸塵腰間。

“睡吧。”

“嗯。”

好暖和啊。沈遙心想。

“王爺。”沈遙突然想起趙逸塵方才說的話,開口問道:“我記得師父說過,世子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已經好了許多,雖不能像你們這般無所顧忌,但之前的他相比,可以不用再像從前那般處處小心提防,即使偶爾吹吹風也是可以的,可是,今日怎麽會突然發作?”

趙逸塵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輕聲答道:“他大抵是,將自己壓抑得太久了。”

林望晚的病,病了許多年了。

這些年,安遠候為他找尋了許多名醫,卻絲毫不見成效。剛開始,林望晚以為自己身上的病只是一般的病痛,並沒有多嚴重,只要積極配合治療,定會有所好轉,並會慢慢痊愈。

那些個太醫大夫讓他喝什麽藥,他便喝什麽藥,哪怕再苦也不皺一下眉頭;讓他一日喝幾次,他便一日喝幾次,從不曾落下一日;平日裏不讓做什麽,便不做什麽。

然而,即使他喝了許多湯藥,卻不見好轉,當許多名醫經手,卻都無從下手時,林望晚才不得不承認,並沒有人能醫治自己身上的頑疾,也就是從那時起,他不再抱有任何期待。然而雖並不抱什麽希望,他也沒有心灰意冷,也沒有因此一蹶不振,仍然還會積極配合治療,積極喝藥。

那時的林望晚想著,即使治不好,但若因此能多活些日子,那也是極好的。

安遠候夫婦見林望晚並不在意,心裏也寬慰不少。

只是,林望晚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比任何人都在意,他只是,別無選擇罷了。

林望晚已經不再抱有幻想,只想如此過完一生。他壓抑著自己如此過了六七年,後面不知道還有多少年,也會這樣壓抑自己。就在他已經很好地接受了會這樣壓抑一生時,卻突然出現一個譚大夫,說只要遵醫囑,便醫治好他身上的頑疾。

他未曾想過,會有這麽一日。

喝藥喝得比往日都積極,身上的衣物也比往日更厚。

他照著譚大夫的藥方喝了幾日,身體果然好了許多,甚至不用再像之前那樣,每日都需要喝藥,只需要每隔幾日喝一次便可。

本以為,會以這副殘敗身軀虛度餘生的林望晚,沒想到,自己竟也會有這一日——策馬奔騰,肆意撒歡,仿佛回到年少時那些恣情縱意,輕狂瀟灑的日子。

沈遲和沈遙離開後,兩人便開始比試,一開始趙逸塵並沒有發現林望晚什麽異樣,但到後面,林望晚卻仿佛像是忘記了自己還生著病一般,二話不說,便上手脫了自己身上的鬥篷,輕裝上陣,同趙逸塵比試。

等到林望晚從馬背上摔下去時,趙逸塵這才發現林望晚與方才有些不同。

他將自己身上的衣物脫下來包裹著林望晚,便趕緊將人送了回來。

聽完趙逸塵這段話,沈遙唏噓不已,提到林望晚的語氣中多了些憐憫:“世子殿下,怎麽會如此——?”

“執著嗎?”趙逸塵接過沈遙的話茬,輕笑一聲,說道:“林望晚自生病後,這一生所求的也不過兩樣,一是能同心愛之人共度餘生,二是能同我正式地比試一場。如今,他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上一世的自己抱憾而終,林望晚大抵也是。

未能同心愛之人共度餘生,也未能同自己無所顧忌,酣暢淋漓地比試一場。

而自己,雖然無災無病,卻沒有林望晚好多少,甚至,遠遠比不上林望晚。

上一世的趙逸塵,即使手握滔天的權力,總覽朝政,卻依然沒能將沈遙留在身邊,也沒有坐到自己夢寐已久的龍椅上,甚至,還因沈遙一句無心之話,將大部分兵權交還給了趙慕溪。

當時的他,若是料到沈遙會有那一日,那他便如何也不會如沈遙的願。

只是,他雖有無盡的權勢與財富,卻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望著沈遙在深宮裏郁郁而終,香消玉殞。

但既然上天讓他重活一世,那他便如何也不能讓那些事再發生一遍。

這一世,那龍椅,便換個人坐吧。

“哎。”沈遙關註的重點總是有些奇怪,她八卦道:“世子殿下竟然有意中人嗎?那他怎麽還沒成婚,他不是比你還年長兩歲嗎?”

趙逸塵無奈一笑:“你以後便會知道的。”

並非是林望晚不想成婚,只是他的身子並不允許。

“好吧。”沈遙撇了撇嘴,又繼續八卦道:“那大哥呢?大哥不是也比您年長兩歲嗎,他怎麽也還沒成婚?他有沒有意中人?”

“這些你日後都會知道的。”趙逸塵倒是有些意外,沈遠道如此寵愛沈遙,可為何連這些都不曾告訴過她。

大抵還是把她當小孩子吧。

“好吧。”沈遙還想問,但想到趙逸塵也不一定願意說,而且已經有了些困意,她便打消了繼續八卦的念頭,閉上眼準備休息。

有趙逸塵陪在身邊,沈遙很快便入睡了。

熟睡後的沈遙,憑借喜歡溫暖的本能,一個勁地往趙逸塵懷裏鉆。

然而,雖說有趙逸塵陪在身邊,但沈遙的安穩覺依舊還是沒能持續很長時間。睡熟沒多久,門外便忽然傳來陣陣小心又急促的敲門聲。

睡夢中的沈遙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被嚇得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嚶嚀,無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似是在表達自己的不喜。

趙逸塵感覺到懷裏的沈遙睡得並不安寧,便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背部,以安撫她的情緒,待懷裏的人舒展眉頭後,他才壓低聲音,向門外的人問道:“何事?”

趙逸塵本想起身下榻,但奈何沈遙一直抱著他,他便只能任由沈遙抱著,保持這樣的姿態同門外的人說話。

門外的人也知道自己吵醒了豫王殿下,然而皇上吩咐的話,他也不敢忘,只得提著一顆心,顫抖著聲音答道:“王爺,皇上讓奴才請您過去。”

“本王稍後便過去,你先下去吧。”

“是。”門外的人,得了命令,也就不再逗留,便快速跑開了。

雖然兩人談話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沈遙和趙逸塵離得如此近,最終難免還是吵到了沈遙。

“王爺,是師父過來了嗎?”沈遙未睜開雙眼,便迷迷糊糊地問道。

“不是。”趙逸塵柔聲答道:“皇上有要事找我商議,讓我過去一趟。你自己再多躺一會兒,我很快便回來。”

沈遙收回自己的手,答道:“好。”

趙逸塵松開懷裏的人,翻身下了榻,給沈遙掖好錦被的角,這才去找了自己的衣物穿上,又快速給自己束了發,披上鬥篷,才開門出去。

沈遙遲遲沒有等到趙逸塵回來。

她在榻上等了許久,感受著趙逸塵躺過的那一處位置慢慢變冷,直至完全沒有了熱度,也依然沒有聽到趙逸塵推門而入的聲響。

沈遙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再躺下去的心思,便也跟著起身。

她找了自己的衣衫穿戴好,才坐在銅鏡前開始綰發。

然而才剛拿起木梳,沈遙又開始嘆氣,趙逸塵明明說好給她綰發的,結果現在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望著一頭又多又長的黑發,沈遙不僅心累,手也酸,又再次隨便綰了個高馬尾,便披上鬥篷,滿意地出門了。

她先去了營帳,卻沒有看到林望晚和安遠候等人的身影,也沒有看到趙逸塵的身影。

大概是換到林望晚的房間了。沈遙心想。

“世子殿下呢?”她隨便拉住一個恰巧路過的宮女,問了林望晚現在所在的位置。

宮女恭敬答道:“回王妃的話,侯爺方才便已經將世子殿下送回他休息的房間了。”

“世子殿下的房間在哪?能帶我過去嗎?”沈遙問道。

宮女帶著沈遙去了林望晚的房間,她跟宮女道過謝,便讓她先下去忙了。

沈遙推開門進去,果然看到了在榻上躺著的林望晚,和一旁坐著的安遠候,以及還在一旁診脈的太醫,只是,依然還是沒有看到趙逸塵的身影。

沒在這裏嗎?難不成還留在皇上那裏商議要事,沒有回來。

“侯爺。”沈遙問道:“請問您看到豫王殿下沒?”

安遠候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但依然如實答道:“豫王殿下在皇上那裏。”

“怎麽去了這麽久?”沈遙小聲嘀咕了一句,便轉身離開,打算自己去找趙逸塵,然而沒走幾步,沈遙便又停住了腳步。

她轉念一想,既然趙逸塵留在皇上那裏還沒回來,那就說明兩人還沒商量出一個合適的結果,自己要是現在過去,好像並沒有什麽實際的用處,也是白搭。

糾結一番後,沈遙還是選擇繼續留在這裏,等趙逸塵回來。

“世子殿下現在好些了嗎?”她關心道。

安遠候答道:“比方才好了些,但至於其他的癥狀,江太醫他們也診斷不出來,因而,還得等暮兒蘇醒過來才得知。”

沈遙寬慰道:“侯爺您不必擔心,我師父很快就過來了,等他到了,一切便都會好起來的,世子殿下也會安然無恙的。”

安遠候拱手道:“多謝豫王妃關心。”

一番寒暄過後,兩人便相對無言。

沈遙有些不自在,想要起身離開,但想到自己出去了也無事可做,還找不到趙逸塵所在的位置,便只能繼續在這裏等著。

過了大約半柱香後,房間的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

聽見聲響,沈遙便下意識地看向聲源的方向。

“師父,您來了。”見到是譚大夫,沈遙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嗯。”譚大夫慈愛地摸了摸沈遙的頭發,問道:“世子殿下現在如何了?”

沈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慚愧道:“師父,我給您丟臉了,我什麽也沒看出來。”

譚大夫笑得和藹,道:“無礙。”

安遠候見到來人是譚大夫,也趕緊起身迎上去,拱手道:“有勞譚大夫跑一趟。”

“侯爺不必客氣。”譚大夫背著醫藥箱徑直走到榻前,從裏面拿出脈枕,拉出林望晚冰冷的手,三指搭上他的手腕,替他號脈。

片刻後,譚大夫一臉凝重地收回自己的手,並貼心地將林望晚的手放回錦被裏,避免受涼。

安遠候見譚大夫一臉凝重,心裏焦急萬分,連忙問道:“譚大夫,犬子的病情如何?是否又加重了?”

沈遙也著急問道:“師父,世子殿下怎麽樣了?”

譚大夫摸著花白的胡須沈思片刻,緩緩開口答道:“是比前些日子嚴重了些,但所幸並無大礙。只是,此次蘇醒過來後,世子殿下需要臥床多修養幾日,不可受風受寒,否則,病情會加重,屆時,老朽也無能為力。”

“多謝譚大夫。”聽到林望晚還有徹底根治的希望,安遠候激動得老淚縱橫。

譚大夫繼續說道:“藥方還是同前些日子那副一樣,等世子殿下蘇醒後,便立刻讓他服藥。不知,那副藥方安遠候是否還留著,若是沒有,老朽重新給你寫一副。”

安遠候道:“還留在身上,並且,王妃對這副藥方有些印象,方才又給老夫重新寫了一份。”

譚大夫倒是有些意外:“你才看過幾次,怎會都記下來了?”

沈遙羞澀一笑,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沒有記得很清楚,還忘了些。”

譚大夫和藹一笑,起身離開榻前。

較為年長的江太醫見到譚大夫已經給林望晚號完脈,便也跟上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季太醫?”

譚大夫先是一楞,但隨即便反應過來,打量著眼前的人,朗然一笑:“江太醫,一別多年,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啊。”江太醫也朗然笑出聲,道:“方才見到安遠候拿出的那副藥方,老朽便覺得異常眼熟,沒想到竟是出自季太醫之手。”

譚大夫感慨道:“沒想到,一別多年,江太醫竟還記得老朽行醫的小習慣。”

江太醫微微一笑,道:“季太醫的醫術如此之高明,太醫院又有誰記不住呢。”

譚大夫謙虛道:“江太醫謬讚了。”

一旁的沈遙聽得雲裏霧裏,江太醫為什麽叫師父季太醫?師父不是姓譚嗎?而且,師父什麽時候又成了太醫?

等下一定要好好問問王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沈遙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兩人聊天敘舊,勉強從兩人的對話中提取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但作用並不大,她依然還是雲裏霧裏的。

待兩人敘舊結束,沈遙還是沒有等到趙逸塵回來。

“怎麽還不回來?”沈遙托著下巴嘆氣,無聊至極,好像還有些餓。剛這麽想著,她便聽到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侯爺。”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何事?”安遠候走到門邊,打開門望向門外的人。

門外的太監恭敬答道:“皇上請您現在過去。”

“知道了。”安遠候回頭同幾位太醫打過招呼,便由太監帶路去了皇上的宮裏。

安遠候離開沒多久,沈遙見譚大夫在這裏守著,便也起身離開了房間。

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會兒,沈遙想著趙逸塵會不會不知道林望晚已經被送回了房間,所以還在營帳裏。這麽想著,她便往營帳的方向跑去,去的路上,遇見打獵結束,正在陸陸續續趕回來的世家子弟及武將將軍。

沈遙這才註意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她暗忖片刻,便繼續往營帳的方向跑,然而還沒有跑到營帳門口,便遇到剛好回來的沈遇。

“二哥。”沈遙興奮地朝著沈遇揮手。

沈遇瞧見沈遙,便立刻跑到她身邊,連忙問道:“遙遙,你遲哥呢?”

“嗯?”沈遙苦著臉搖了搖頭,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下午醒來後就沒見到他。”

“那林望晚呢?”

“世子殿下今日舊疾覆發,到現在都還沒蘇醒。”

“你遲哥沒有同他在一起?”

“沒有。”

“王爺呢?那王爺呢?”沈遇也顧不得那麽多,著急道:“王爺在哪?快帶我過去。”

沈遙擡頭望了望四周,沒有找到皇上所在的位置:“王爺在皇上那裏,已經去了很久了,還沒有回來。”

“現在過去。”沈遇不由分說地拉上沈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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