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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記錄的群星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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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記錄的群星線

「唔喔喔喔黑呀!」

「真好啊,真好啊!加碼押兩倍!」

「春翠,這個大姐真來勁啊,餵!」

「不過實力確實很好。」

雖說葉蓮仙女的身影從戰鬥區域消失,但戰鬥當然沒有因此變得輕松。對手是十二人副本級的魔獸——鵺。對付葉蓮仙女的克拉斯提,以及和艾利亞斯進行決戰的列奧納多都不在,這裏只有加奈美與珂佩莉雅兩人。不可能打得贏。

不過,激戰的魔法光與地形的崩塌,為此地叫來援軍。

「<天劍馬娘絕頭斷(虔誠聖刃)>!」

「總之盡管接近!塞滿這裏!」

出現的春翠與洋溢著身經百戰氣息的戰士造型男人,在鵺發動攻勢時冷不勝防朝它的側腹攻擊。

加奈美是戰士系職業,珂佩莉雅是治療系職業。這樣的兩人即使能拖延時間,攻擊力也不夠,不可能打倒鵺。不過此時九十級的春翠及她的同伴們加入戰局,可以說穩居不敗之地吧。

「話說這個人是誰啊?」

「<樂浪狼騎兵>的萬騎長——公會長朱桓。剛才在那裏會合的。」

「紅王派的家夥被副本怪物打倒了。我們跟著怪物走,發現冒出<常蛾>還有<月兔>等陌生怪物大打一場。原本以為是公會戰,卻比這還慘。」

「禁止撿來吃啦!」

發出沈重聲音使出回旋踢的加奈美大概什麽都沒想,不過珂佩莉雅試著補足推論。現在正在交戰的鵺剛才也在外面戰鬥過,討伐部隊循著痕跡抵達這裏。討伐部隊的隊長看起來是春翠的上司朱桓。

真是太幸運了。

主人加奈美率領的珂佩莉雅等一行人,在這座歐雷德大陸能獲得情報的渠道極少。

為了在瞬息萬變的社會情勢中繼續安然旅行,單純的戰鬥能力自不必說,此外,眾人也認識到情報與所屬勢力的保護不可或缺。

加奈美他們一行人(也就是包括珂佩莉雅)和春翠的公會是相互獨立的關系,因此雖然無法保證利害關系是一致,卻還是可以維持某種程度的合作吧。

只是,名為朱桓的男人說話時出現「紅王派」這個詞,是必須註意的事。如果珂佩莉雅的記憶正確(這是人類慣用的形容方式,珂佩莉雅的記憶是連貫的沒有缺損,所以沒有「不正確」這種事)。「派」這個字的意思是政治團體。聽朱桓的語氣,對方很可能和春翠所屬的<樂浪狼騎兵>敵對或對立。

在這種狀況下,依照珂佩莉雅的預測,主人加奈美也可能被卷入這場對立之中。

但是當前應該可以擱置,不成問題。

在這裏和<樂浪狼騎兵>設立共同戰線,無法否認將來可能蒙受某些損失,但是現在正面戰力確實缺乏八成以上,珂佩莉雅內心擅長計算的部分,認為至少也要在這場戰鬥中接受援助。

另一方面,珂佩莉雅在旅行途中萌芽成長的部分,認為無論是否和<樂浪狼騎兵>設立共同戰線,主人加奈美到最後還是會被卷入麻煩事,所以珂佩莉雅抱持不知道該說死心還是決心的態度,覺得自己只要成為主人的支柱就好。

雖然樣本數絕對稱不上多,但是說起來,依照旅行至今收集的案例,比起其他的要素,加奈美接觸麻煩事的概率,主要是和時間成正比。換句話說,每單位時間都會衍生一定次數的麻煩事,因為努力而成功避免麻煩事的案例不存在。

戰鬥越來越激烈。

在成員默契不足的大規模副本戰鬥,最重要的是獨立承受敵方攻擊的主坦,第二重要的是支撐主坦的補師。只要承受得住攻略目標的攻擊就不會突然滅團,進而有餘力思考戰鬥的下一個階段,也就是攻擊系職業能打出多少傷害。

基於這個意義,春翠找來的<樂浪狼騎兵>加入戰局之後,和鵺的戰鬥暫時迎來均衡狀態。

尤其是春翠與珂佩莉雅是高等級的專業補師,前線支援能力是在大規模副本戰鬥也十分通用的水準。

對於鵺強悍的雷電攻擊,現在已經不是賭上手中的資源聽天由命的回避戰略了,而是以專門職業的屬性防護魔法建立組織性的防護體制。

「主人,敵方增援。十六只怪物接近中。二十四秒後遭遇。」

「真近耶!」

「援軍來了,別松懈!」

「連這裏都闖進來了……!」

但是還來不及喘口氣,大廳就開始出現新的怪物。前衛物理攻擊型的<月兔>以及擁有狀態異常攻擊的飛行型怪物<常蛾>。

聽說這些怪物突然從山麓冒出來,多到擠滿地表。

「地形變得覆雜,無法定下索敵範圍。請原諒。」

「比我家的大老粗好多了吧!」

完全變成混戰。

大空洞受到崩塌的影響,好幾個鐘乳洞露出洞口。

說不定是數條地下通路交叉,強度變得脆弱的地帶一口氣坍塌,使得附近的地下空洞連結起來,成為現在這個地下空洞。

鐘乳洞角度與大小也各有不同,雖然不是絕對,但不可能警戒所有通道。

「第二波,遭遇,追加9。」

「煩死了!」

現在也有一條通道像是淤積汙水的下水管一口氣吐出淤泥般出現一群<常蛾>。

如主人所說,這是麻煩的對手。

要是接近吸入鱗粉,就會失去MP。不知道是參照哪種戰鬥數值,喪失的MP量不盡相同,目前不足以致命,但是累積造成的資源缺乏應該不容忽視吧。

不知為何抗性較高的<武鬥家>加奈美沖過去迎擊,是當下最有效的對策。

不過就某方面來說,這樣就會被牽制在這間大廳,考慮到主人的HP管理以及對抗鵺的大規模副本戰鬥,珂佩莉雅也不能離開這裏。

在敵人重覆進行一波波攻擊的這種大規模副本戰鬥,和一般的案例不同,物理或魔法攻擊系職業變得重要。總之必須打出傷害減少敵人數量,否則某處的坦克可能撐不住。

戰鬥越來越覆雜,更加白熱化。

不只如此,遠方響起像是巨大質量激烈沖突的重低音。就珂佩莉雅所知,這座山麓還有另外兩場決戰正在進行。

從回音速度與衰減程度判斷,這些戰鬥遠得不會影響到這裏,但是珂佩莉雅的內心產生焦躁感。

敵人接連出現。

就像是這座<狼君山>被妖魔侵蝕,孕育出魔物大軍。

主人稱為<克拉拉>的那名青年,珂佩莉雅沒有相關知識,不過青年應付的女性型怪物是<治療之典災泡浦斯>。雖然外形改變,但是從標簽串流來看,可能性高到幾乎可以斷定。看來強度有所提升,不過即使維持原本的強度,戰鬥能力也肯定和珂佩莉雅、主人加上艾利亞斯差不多,單一<冒險者>應該沒辦法應付。

拒絕珂佩莉雅治療的艾利亞斯也令人擔心。雖然沒觀察到戰鬥能力下降,但他那個樣子明顯受到負面狀態的影響。雖然不知道能否以珂佩莉雅的<狀態治療>回覆,但是不能置之不理。

珂佩莉雅是<牧師>。身為治療魔法的專家,肩負管理同伴體力與狀態的責任,甚至可以說超越「責任」成為自身存在的意義。

「主人,艾利亞斯先生的狀態異常。」

「嗯。」

「得去救援才行。」

「話是這麽說——!」

珂佩莉雅也將雙手的盾牌架在前方,從<神聖之盾>改為以<聖者制裁>攻擊。從蘊含太陽光輝的盾牌發射光屬性魔法的這個技能,是珂佩莉雅所持有威力近乎最強的技能,但是說來悲哀,這是僅止於<牧師>的最強。雖然讓數只<月兔>暫時失明,但要殺出血路還差得遠。

象是這樣投入寶貴MP撬開的敵陣縫隙,也被第六波增援填平。珂佩莉雅始終冷靜地放松原本緊咬的牙關,砸下巨大的鋼鐵盾牌。

預測功能發出警告,列奧納多正陷入危機。

雖然是珂佩莉雅的估算,不過艾利亞斯的攻擊力、耐久力、防禦力等加起來的戰鬥能力,達到列奧納多的百分之一百四十。而且是保守估計。要是和失去身體控制而忘我的艾利亞斯交戰,列奧納多應該會轉眼間喪命吧。

艾利亞斯雖然有點特殊,不過即使加入這一點考慮,兩人的能力也都歸類在<物理攻擊系職業>。<物理攻擊系職業>彼此交戰時有個特征,雖然在勢均力敵的時候你來我往,不過在平衡瓦解或是達到極限的時候,雙方的HP會一口氣消耗並且一決勝負。

小石頭零星從頂部落下。

在北方約六百公尺,接近地表的場所,艾利亞斯和列奧納多的戰鬥還在進行。雖然知道這一點,但是距離這麽遠無法確認雙方的狀態與HP。

從戰鬥時間逆向推算,列奧納多在這一瞬間喪命也不奇怪。

「主人。」

「沒問題的。」

加奈美頭也不回地說道。

「因為呱呱說過。。『退後,這是我的獵物!』。」

珂佩莉雅想指摘沒這回事,但是說來神奇,思緒空轉造成的演算能力低落好像

輕了。

「這邊再過不久也能扳回局勢。先打倒鵺——然後去找呱呱跟艾利艾利。順便也去接克拉拉吧。」

「是,主人。」

不過,這一瞬間來得比想象的快。

戰鬥的喧囂像是切斷般一下子遠離,至今如同雲霞蜂擁而至的敵方增援停止了。

壓力減輕。這肯定是攻擊的好機會。

來訪的寂靜告知遠方進行的戰鬥終結,不過珂佩莉雅和加奈美轉頭相視,為了一鼓作氣打倒鵺而擺出突襲的姿勢。



在充滿厚重死亡氣息的地下空洞,克拉斯提和葉蓮仙女緩慢移動並且繼續戰鬥。

仙女在鵺的附近時,鵺的巨大身體被克拉斯提利用為障礙物,為了確保自己和克拉斯提之間的射線,她試著轉移戰場,克拉斯提也因為這樣能打造出一對一的狀況而配合她。

「被詛咒之民——還真能撐啊。」

「無法全力奉陪是我的無能所致。」

克拉斯提淺淺一笑。

他確實抱持這句話字面所說的想法。

即使是現在這一瞬間,克拉斯提也一分一秒地接近死亡深淵。

原本<守護戰士>是守備力優秀的職業,卻沒有<補師>那種HP回覆能力。

當然也有克拉斯提選擇的技能組——「猩紅騎士」這種例外。不拿盾,主武器使用具備HP吸收效果的雙手武器<鮮血之魔人斧>,戰鬥時主要使用具備HP吸收效果的技能,實現<戰士系職業>本來不可能擁有的HP回覆能力。

為了獲得更強的HP回覆能力,必須提升影響回覆比例的傷害值,為此大多選擇雙手武器的這種技能組,必然失去盾牌這個防禦裝備。換言之,這個技能組的成立條件,在於以HP回覆效果提升的賬面耐久力,必須超過失去盾所降低的防禦力。

對此,現在克拉斯提因為「無法以治療魔法或設施、物品等手段回覆HP」這個詛咒的效果,處於禁止回覆HP的狀態。換句話說,現在克拉斯提的猩紅騎士技能組不只無法回覆HP,也無法利用盾牌的防禦力,只是一具毫無優點可言的木偶。

當然,雙手武器的強大攻擊力還是可以運用,卻也僅止於此。即使攻擊力較強,也遠遠比不上像是<刺客>的專門職業。

「<血紅雨斷>!」

克拉斯提使出的攻擊帶著深紅的光輝,將葉蓮仙女所伸出的像是蛇的三條觸手一起斬斷。這道紅光原本會奪走敵方HP回饋給克拉斯提,但是這個效果從剛才就不曾發動。

「再一下。」

沒砍掉的觸手從腳邊伸過來,甩向克拉斯提的腰部裝甲。雖然沒強到貫穿卻留下沖擊,HP再度微幅下降。剩下百分之十七。

從剛才就反覆如此。

更糟糕的是,葉蓮仙女的攻擊好像和堪稱克拉斯提代名詞的猩紅騎士技能組同樣具備HP吸收能力。在她攻擊克拉斯提的同時,克拉斯提對她好不容易造成的傷害逐漸痊愈。雖然不到立刻完好如初的程度,但她似乎可以減輕損傷。換句話說,葉蓮仙女的HP比表面所見還要充沛。

現在的克拉斯提背負缺陷,絕對不算強。

不過這和勝負是兩回事。

能夠在繼續戰鬥的同時思考這種事,可以說就證明了這一點。

(也看得出某些事嗎……)

克拉斯提察覺到仙女——恐怕是覬覦這塊土地的侵略者在想什麽。或許比束縛在秋葉原的<圓桌會議>眾人理解得更深入。

總體來說,她們是篡奪者。

這些外來種覬覦這塊土地可以形容為魔力或能量的豐富資源。能發揮超常的力量,戰鬥能力匹敵大規模戰鬥的怪物,而且擁有智慧,垂涎塞爾迪希亞世界。克拉斯提直覺想到的是歐洲列強在大航海時代發現新大陸時的行徑。這個想法應該和真相沒差太多。

她們擁有的武力大概強到可以恣意影響這個世界吧。

不過克拉斯提露出餓狼般的笑容揮動斧頭。

勝敗的問題連想都沒想過。不需要想。

→需要連結用的資源。

→投資吧。

命令位於胸口中央的閘門啟動。

在克拉斯提的印象中,這扇門的風情就像是豎立著多利安式圓柱的壯麗神殿大門。滿是雕刻工藝的大理石門扉後方,有一座卷動著液態光輝的水泉,克拉斯提將記憶投入泉水,就會誕生虹色的光輝。

<追憶之斷裁>這個專有名詞浮現在腦海。看來這是將記憶轉換為能量的技術。

能量沒有可以套用的單位,所以轉換效率不可能說得清楚,不過以克拉斯提的主觀來看高得難以形容。光是放入一小匙的記憶——例如無聊派對上的馬丁尼味道;在阿姆斯特丹水壩休閑步道忽然纏上的圍巾觸感;親戚厭惡瞪視的視線——就能獲得成千上萬的MP。

克拉斯提立刻使出從<挑釁咆哮>接到<雙手猛擊>的大規模範圍攻擊。

在<幻境神話>,MP是難能可貴的資源。處於非戰鬥狀態的時候不用費太多工夫就能迅速回覆,但是以克拉斯提這種水準的等級與裝備,在戰鬥時每分鐘還是只能回覆數十點。在沒有<賦予術師>或<吟游詩人>支援的戰鬥,認定這是幾乎不會回覆的資源準沒錯。

這種寶貴的資源從胸口中央的微型閘門洋溢到全身,速度是每秒數萬點。MP不曾從最大值改變。光是溢補的量就超過消耗的量,所以看起來不會從最大值減少。不只如此,身體各處冒出搖蕩的虹色光輝,包括攻擊力、防禦力甚至是技能的<冷卻時間>等戰鬥要素都獲得強化的樣子。

以燒灼空氣的氣勢揮動的利鋒,給予葉蓮仙女確切的傷害。

硬化的觸手和克拉斯提揮動的武器進行兩回合、三回合的交鋒。

<幻境神話>時代的<守護戰士>不可能做得到的每秒傷害輸出,使得葉蓮仙女的美貌臉龐因為驚愕而扭曲。

「這種斬擊是……」

「是餘興才藝喔。」

克拉斯提以平靜語氣回答的同時,毫不隱瞞駭人的笑容往前沖。以像是沖撞的近身強打封鎖對方的反抗,接著是以攻擊當成防禦的連擊。處於這種狀態可以不必擔心MP用盡。「燃料」要多少有多少。

受驚僵住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仙女開始拼命防守。

在這種局面的戰鬥,反倒一切都是攻擊兼防禦。不會用到卸力或閃躲等技術。一邊是巨大斧頭,一邊是從袖口長出的無數觸手,就只是一味以重視次數的招式攻擊對方。稱得上防禦的招式,只有對彼此攻擊進行的攻擊。沒成功擊落的攻擊會命中對方。

臉頰流血的克拉斯提,滿心歡喜投身在這股熾烈的暴風中。

課題在他手中逐漸解開。葉蓮仙女在他手中逐漸邁向死亡。可能性逐漸收斂為勝利或敗北的結果。這段路途每一步都是快樂。克拉斯提即將獲得新的結果,新的果實。

「為什麽,為什麽?」

但是有人不樂意見到這種事。

就是正在交手的當事人——葉蓮仙女。

她不甘心般咬牙切齒,轉身以毫無防備的背部朝著克拉斯提。雖然絕對不是看見女性柔軟的曲線而躊躇,但克拉斯提的猛攻出現瞬間的空當。這是提防未知反擊的結果。

這果然是仙女的反擊。

灰色的觸手發出粘稠聲響,像是海嘯從葉蓮仙女腳下出現,發出吼聲一口氣逼近。

然而不是朝著克拉斯提逼近。

觸手錯開角度殺向巖石後方,瞄準一臉呆楞像是雕像站著不動的花貂突襲過去。在像是拉長的時間中,花貂好像想要大聲喊些什麽。

→妨礙攻擊。

→做不到。

→以<即刻互援>代為承受傷害。

→射程超過。

雖然連忙想保護,但是克拉斯提做不到。

<守護戰士>保護同伴的戰略是以控制仇恨值為主流,在同伴即將受到傷害時直接

掩護的能力遠遠比不上<武鬥家>。如果場中有<武鬥家>或許另當別論,但她不在視野範圍。一邊移動一邊進行的激戰將戰場分開了。

和花貂視線相對。她露出像是為難又像是謝罪的表情。下一瞬間,她就被無數觸手如濁流般撲過來的灰色浪濤滅頂消失。

貂人族只不過屬於非戰鬥型的亞種精靈,這樣的傷害太巨大了,只會造成致命傷。

然而,沒變成這種結果。

巨狼求聞像是一道流星沖過來。

大概是為了趕上而用盡所有能力吧。憑著先前展現出來的銅墻鐵壁般防守的敏捷身手,要閃躲葉蓮仙女的攻擊肯定輕而易舉,但是求聞為了拯救花貂而露出毫無防備的側腹。做出聰明判斷的賢狼不是選擇自保,而是選擇速度。

即使付出生命為代價。

雙眼洋溢深邃理解神色的狼,一邊流出多到嚇人的血,一邊銜起花貂的頸子,一躍就回到克拉斯提的腳邊,在把她輕輕地放到地面之後,滿足般低吼躺平。

接著,化為溫柔閃耀的七彩光泡。

您尋求的難題在世間隨處可見。

您的課題,您的世界之所以簡單,是因為您不要求力量,對世界無所求。

我認為您要稍微貪心一點,您的周圍才會變得幸福。

擁有能力的人就應該擁有相應的欲望。我的主上,您說對吧?

——感覺聽到一個沈穩的聲音

光泡飛向天空,留下一條指尖纖細的女性斷臂。套著<D.D.D>的一截制服,從靠近肩頭的位置被砍斷。這是████的手臂。



吸幹求聞的生命,大幅回覆體力的葉蓮仙女嫣然一笑。

克拉斯提剩下的HP只有少少的百分之八。

相較之下,葉蓮仙女的HP超過百分之六十,而且還在回覆中。

這是足以確信勝利的差距。即使透過<追憶之斷裁>能夠獲得幾乎無限的MP,沒有HP回覆手段的克拉斯提,應該完全不可能從現在再度反敗為勝吧。

「我嚇了一跳。」

「……」

「雖然你應該不記得了,但不愧是天帝、王母都想收入家門的<冒險者>——我問一次,你還是不想歸順我們嗎?」

「我保證你在犬族會是過得富足的類型。」

聽到這句話,克拉斯提維持平靜的表情笑出聲。

真是滑稽的女性。

她有察覺自己表明是在向狗說話麽?

或許她想相信對方是狗。

懶得正經回答她。

「記得是擁有虎牙的<魔女之典災布可妃>吧?」

「唔!難道你的記憶……」

某塊拼圖「哢」一聲拼上的同時,血流加速成為激流。克拉斯提眼中蘊藏理解的快感,無懼一切的微笑。

「被奪走」的現實連接成為回路。

意識裏的手臂深深伸進閘門到肩頭,在如同內臟般溫暖的虹色大海摸索。讓呼氣顫抖般的熱度,其真面目是覆雜的情感。是愉快,也是煩躁。喜歡與憤怒共存。

雖然難以形容,不過這份心情只有熱量。任憑這份心情的驅使,像是撕裂般奪回。

「詛咒呢——你的咒縛怎麽了?」

「詛咒並沒有解除喔。」

如同克拉斯提所顯示的那樣,這個半透明的視窗浮著負面狀態的詛咒。

——<魂冥咒>

——HP停止自然回覆。

——無法以治療魔法或設施、物品等手段回覆HP。

——密語功能停止。

——無法跨服務器移動。

——失去記憶。

然而……

「上面沒寫不能取回失去的記憶。」

如他所說,新的條件像是滲出來般逐漸追加。

仙女花容失色狼狽不已,克拉斯提回以猙獰的笑容。

溶化在虹色的記憶透過閘門回收。取回來一看,選擇放下這些記憶的原因就顯而易見。

克拉斯提已經預見自己會取回這些記憶。

因為確定搶得回來,所以交出去當成融資擔保。

因為知道遲早會回來,所以放心暫時交付出去。

克拉斯提在<七瀑城塞>附近山上被<災禍之心>的失控波及之後,來到浮在七彩海面的絕海孤島昆侖。他在那座島上遇見異形之魔女布可妃。克拉斯提拒絕隸屬於她,結果被施加詛咒失去絕大部分的戰鬥能力,放逐到歐雷德大陸中央的荒原上。和布可妃邂逅的記憶也被剝奪。

這就是克拉斯提來到這塊土地的背後過程。

不過這段記憶如今回到克拉斯提手邊。

吵鬧公會的監察員、早熟的妹妹、可靠的副官,還有魯莽慵懶公主的記憶也一起回來了。註入空隙的這些情報,令克拉斯提露出不同於面對仙女時的微笑。

對於自己的浪漫主義,近似苦笑的情感滿溢而出。

即使曾經有記憶或連結,能夠獲得的利益也沒什麽大不了,即使如此,克拉斯提也沒有樂於獻出自己記憶的癖好。

體內仇恨心熊熊燃燒的原因也判明了。

自己已經在昆侖和敵方首領對峙過。取回記憶的現在就明確知道了。瞧不起這邊,厚臉皮現身篡奪的女妖,在克拉斯提心中已經是殲滅對象。完全不打算放過。包括面前的葉蓮仙女(泡浦斯)與西王母(布可妃),對克拉斯提本人與記憶拉弓的家夥全都是敵人。在記憶明朗化的現在,對方真正的名字也顯示在狀態窗口。這就是她造假的極限吧。

葉蓮仙女他們那群人,恐怕甚至和<大災害>之謎有關。

他們應該也擁有對現在這個世界有用的情報吧。

不過這絲毫不構成讓他們活下來的理由。

「只不過是恢覆記憶——狀況完全沒改變吧!」

「一點都沒錯。」

但是這又如何?

克拉斯提打從一開始就不在乎狀況。

重點在於要獲得結論,以及尋求結論的動機。

克拉斯提壓縮剎那的間距,將不是噴血而是揮灑虹光的斧頭劈下。如果喵太看到這一幕,或許會從這個甚至超越<冒險者>極限的動作,感覺到跟一彥相同的東西。但是現在,克拉斯提為誕生的喜悅顫抖,像是高歌般揮動鋒刃。

克拉斯提直覺理解到昆侖位於何處。

在天空的另一頭。對於現在的克拉斯提來說遙不可及的地方。

不過敵人在那裏,他決心消滅這些敵人。

所以將會抵達那裏,插入利牙吧。

自己曾經以為一輩子無法獲得而疲憊、倦怠至極的東西,就是課題,是敵人。

輕聲要他放棄的人們,或許總是以親切心態對鴻池晴秋,對克拉斯提這麽說,這些人卻不是仰慕克拉斯提。

不過,仰慕克拉斯提的人們要他抱持希望。妹妹、高山、利潔這麽說,孤猿、利長也這麽說。回想起來,以前櫛八玉也這麽說。蕾妮希雅以親身跳入火坑的覺悟展現希望為何物。即使早就知道自己的能力做不到,那個倔強的公主也沒有放棄希望。

曾經放棄對周圍抱持期待,這份期待或許會被打碎。明知如此,克拉斯提依然緊抓不放。這不是軟弱的行為,是高尚的行為。那天晚上,克拉斯提看見這份高尚。

若要冒險,傳送到異國的這個狀況不就是求之不得嗎?達人、同伴、難關與寶物,都確實存在於這片純白的大地。

回想起來,城惠、艾紮克甚至是前往北方的威廉,不也都想在這片大地刻上自己的痕跡嗎?

鴻池晴秋——克拉斯提現在真的是自由之身。

這份實感為手腳關節註入隨時想飛奔而出的活力。

當然必須回大和才行。<D.D.D>是舒適的場所。即使不曾意識過,這也是克拉斯提的寶物。沒有被奪走的打算。

不過,看來要打倒所有敵人才能抵達那裏。說不定等人來迎接比較快。

大概是被克拉斯提內心靜靜沈積的無色憤怒震撼,葉蓮仙女以嘹亮的聲音下令。一無所有的空間聚集七彩泡泡,冒出好幾只巨蛾襲向克拉斯提。

「這種程度——」

克拉斯提砍斷了。

巨大的雙手斧如今像是紙工藝品般輕盈,不,是四肢充滿無窮無盡的活力,依照克拉斯提的意志屠殺敵人。

「召喚的月之軍力無限多。即使你再怎麽超乎常理,但要如何對抗此等數量呢?何況你的生命已經是風中殘燭。」

焦急的仙女接連下令進攻。

晃著大肚子滑稽撲過來的<月兔>,克拉斯提將數只一起引誘過來,順勢砍掉兔子揮動的搗杵。

在操作微型閘門的同時,克拉斯提也放空內心拉近距離。

半步,然後再半步。

發出沈重聲響的弦月斧,終於重創仙女的觸手束。

以蠻力砍斷的這些觸手化為虹色,被斧頭吸收成為紅色的脈動。這是原本已經失去才對的HP吸收能力。

「——!所有回覆方法應該已經封鎖了啊?」

「你們的詛咒破綻百出喔。」

克拉斯提視線掃向半透明視窗。<魂冥咒>顯示的內容逐漸加上紅色閃耀的文字。

「不過可以再度取回記憶。」「不過可以奪取<典災>的HP。」

人生這個演算裝置是以生命來驅動的。

運用這個原理的虹色水晶灣,對於克拉斯提來說是易於連接的外部演算裝置。他收回虹彩能量,在詛咒追加註釋。

城惠在軍用帳篷中慢慢說明的記憶在腦中播放。

他命名為<契約術式>這個技術的概要與可能性。

要訣在於風險支出或報酬必須配得上契約行為的重量。以<幻想級>材料為首的莫大費用,為了保證契約履行能得到的效果而消耗,彼此的合意成為點火的關鍵。

「你在說什麽……?」

「你或許不懂吧。簡單來說,你的主人做的太過火了。」

是的。

城惠從世界基底挖掘出來的是「均衡」的思想。

<契約術式>能實現的願望,大概遍及想象得到的所有範圍。強力到恐怖的程度,專門用來實現願望,只是以實現願望為目的,可說是城惠本人化身的口傳。不過其中也存在著明確的極限與限制。其中之一就是制作契約書所花費的成本。

<契約術式>的契約書一定要特地制作,為此需要符合願望規模的高額材料。真的得用到<幻想級>之類的材料。此外為了制作契約書以及簽訂契約,城惠在同等級職業擁有頂級容量的MP也會失去大半。實現願望需要付出代價,而且必須配得上願望。不只如此,<契約術式>需要當事人的同意並簽名才會生效。城惠確實擁有解開戈耳狄俄斯之結的劍,不過揮劍需要對方的認可。

<契約術式>不是萬能的魔法,反倒是效率很差,笨拙又迂回的手法。這是克拉斯提聽城惠說明之後的印象,恐怕也是城惠真實的想法。

反過來看,<魂冥咒>確實強力。懲罰內容的惡質程度,在能夠死而覆生的這個世界,甚至可以說比死亡更具攻擊性。

效果很強,太強了。

對於攻擊者來說過於順心如意,對於克拉斯提來說過於不利。

若是和<契約術式>相比,這個詛咒效率太好了,無需對方同意,過於單方面決定,同樣是這個世界的魔法技術,兩者差距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這就是<魂冥咒>的脆弱性。在城惠所說的<魂魄理論>的均衡世界裏,這種壓倒性的效果極度不穩定。

如果說克拉斯提同意就算了,只算是單方面生效的這個詛咒,至今依然好歹發揮效果的原因,只不過在於等級一百五十的超高階人物<魔女之典災布可妃>以MP深深烙印的關系。不過現在的克拉斯提,即使面對等級高兩倍的高階人物,如果只看MP的話就擁有對抗的手段。

必須有信賴。

或者是對等。

至少要合意。

理應絕對無法違背的<契約>,克拉斯提輕易撕毀。克拉斯提絲毫沒有可愛到服從這種不講理的詛咒。

陷入半恐慌的葉蓮仙女伸出尖銳的鉤爪,克拉斯提以鐵塊般的護手捏碎她的手臂,使勁揮動之後扯斷。

克拉斯提毫不留情,立刻使出<破甲重擊>,將組成仙女手臂的物質完全消滅。這麽一來葉蓮仙女也和高山一樣變成獨臂了。克拉斯提剛才的攻擊,以外溢的MP全部進行魔力層面的強化。

「什麽?如此不守法紀豈能原諒——」

「奪走他人記憶貶低為傀儡的你沒資格這麽說。」

贏太多的危險性都不知道,所以連二流都不如。

搔抓全身神經的痛楚令克拉斯提露出微笑。這份痛苦是勝利所需的成本。壓倒性的勝利、壓倒性有利的契約或單方面的榨取都不需要。即使這麽做能獲得暫時性的勝利,也不會成為持續性的勝利。

克拉斯提想要的薄冰勝利,是克拉斯提為了避免贏太多,也為了繼續贏下去所需的現實。

克拉斯提殘忍如寒風,在仙女身上刻下傷痕。一道,又一道。

克拉斯提合仙女的HP逐漸接近,拮抗,相等。

「先前一敗塗地的我,學習到關於<冒險者>和<古代種>的知識。讓艾利亞斯墮落,限制你的行動,確切的勝利明明已在我手中——我沒大意,非常清楚你的暴力性。為什麽?是什麽原因……」

你在這個時間點就大意了吧?克拉斯提心想。

只拿對方暴力性當成評定標準的時間點,就不知道多麽掉以輕心了吧?

想用彈珠買下曼哈頓島嗎?

克拉斯提不知道先前一度打倒葉蓮仙女——典災泡浦斯的正是加奈美一行人。即使知道,他的應對方式也不會變。在這個時候,他也沒想過對葉蓮仙女說明敗因。

身處戰鬥的他,只是聳了聳肩。

不知何時,周圍堆起逐漸染成虹色的<月兔>與<常蛾>屍體。兩人交戰的餘波,使得它們甚至無法報一箭之仇就化為屍體。

看來仙女期待的軍力用盡了,

「你誤會了吧。」

克拉斯提以挖苦的聲音告知之後,高舉宣告死亡的一斧。

甚至不值得拖延。

無限的可能性如今消失到黑暗。

事物的路線逐漸聚合,結果逐漸統合為一。

解答的時間到了。終結的時間到了。

「我不是被限制行動,只是在休養生息,艾利亞斯也應該只是迷了路吧。」

「一派胡言——!」

「請節哀。」

發出沈重聲響揮下的<鮮血之魔人斧>,將葉蓮仙女從頭頂到下體劈成兩半,繼續深深插入鐘乳洞的堅硬石地。

周圍揚起塵土,回音傳遍巨大的鐘乳洞。

寂靜籠罩四周,戰鬥的喧囂有如幻覺。

在靜悄悄的微暗中,克拉斯提抽回斧頭發出沈重的摩擦聲,以失去興趣的雙眼看向曾經是葉蓮仙女的物體。

不久,該物體化為沸騰的七彩泡泡。

和所有問題一樣,通往解答的路才有意義,一旦結束就只不過是褪色的過去。

仙女斷氣了。

敗因是過於小看對方,過於讓自己位居優勢。

如果不抱持敬意,應該不會想要理解吧。

而且如果沒理解,就無法戰勝實力相當的對手。

反過來說,想勝利必須向對方抱持敬意。

她忽視這個微小卻重要的真實。

「勝負判定——只是如此而已。」

克拉斯提輕聲說完踏出腳步,在恢覆寧靜的鐘乳洞往回走。他走沒幾步回頭時,表情已經沒有瘋狂般的熱氣,將跑過來緊抓的花貂抱起來。



「嘿,嘿,英雄你腿軟了喔!你有認真打嗎?中央公園抱著吉娃娃的老奶奶都比你行耶?」

「放肆!」

艾利亞斯沈重到誤以為是這座山本身的雙手劍高高舉起,卻踉蹌踩穩左腳。說來很不甘心,但列奧納多的指摘沒錯。哪怕是剛出生的小鹿也比艾利亞斯走得更穩一點吧。

與其說是下劈,不如說是重心被劍的重量拉扯,揮下妖精大劍<水晶之清流>。

如同全身浸水的抵抗使得艾利亞斯板起臉。這股抵抗在每一瞬間增加拘束的強度,明明只是劈劍的動作,卻像是在鉛塊裏行動。結果艾利亞斯的攻擊像是孩童揮劍玩樂般的稚嫩攻擊,大約削掉列奧納多HP百分之一的一半又一半。

只有表情散發兇光,全身卻因為泥巴與塵土臟透的列奧納多看來也疲憊至極,艾利亞斯的攻擊造成與其說是下砍更像是下壓的效果。列奧納多裝出無懼一切的表情想要架開,腳卻絆倒踩了好幾下。

「完全沒傷害喔,<刀劍術師>!」

「看看自己的HP吧,蛙人!」

艾利亞斯氣喘籲籲大聲回話,將雙手劍插在巖盤。他連站都站不穩,以劍支撐身體調整呼吸。

列奧納多的HP所剩無幾。

即使彼此都沾滿泥土,光看數字的話,艾利亞斯好像必定能獲得壓倒性的勝利。但是這表面上的事實。為了將剩下百分之二十五的HP削減到現在這樣,艾利亞斯重覆攻擊一小時以上。一般不用三十秒就能造成的傷害,他用盡渾身力氣,真的是以燃燒靈魂的氣魄達成。

以激昂的心情可以將HP打到剩下百分之十左右。

接下來的每一個百分比,都像是空手挖掘大鋼鐵巖盤般困難,艾利亞斯的動力已經只剩下賭氣。

已經逐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位於這裏,艾利亞斯仿佛在洪流中拼命抓住巖石,只以「非得克服詛咒」的念頭站在這裏。

身體動作明顯愈來愈差,揮動能力衰弱到連自己都不忍直視。「無法將戰鬥對象的HP削減到最大值的百分之二十五以下」,這個<妖精之詛咒>總是限制艾利亞斯的行動。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現在的艾利亞斯好像可以跨越這個限制。實際上他將列奧納多逼入奄奄一息的絕境。然而<妖精之詛咒>並未解除。從掐著艾利亞斯的這個束縛來看就很明顯。

列奧納多就只是專註承受艾利亞斯的攻擊。

這恐怕是不簡單的考驗。習得精湛武術的<冒險者>們,擁有半自動回避攻擊的本能。列奧納多以自己的意志就停止這種行動。

水流卷動的艾利亞斯魔法劍,連巖石都能斬斷。列奧納多毫無防備面對這樣的劍。不只是必須壓抑恐懼,劇痛也走遍全身吧。

艾利亞斯當然知道這種事。

在傷害衰減的極限環境進行數百次的攻防。這次數足以傳達彼此內心的想法。

「餵,英雄,你什麽時候清醒的?」

「……」

艾利亞斯語塞了。

如列奧納多所說,如今他幾乎感覺不到精神的混濁。

雖然不時頭疼,但是自己被葉蓮仙女這個女妖誆騙,還對同伴舉劍相向的記憶很鮮明。

即使是被操縱的,但是被操縱的這個事實是燒灼肺腑般的屈辱與罪惡感,進一步來說,不只是被操縱,脫口而出的那些話語是悶在內心,屬於艾利亞斯自己的自卑感,所以難受程度變本加厲。

之所以沒能停止戰鬥,極端來說只不過是賭氣。

也可以說是超越至今「百分之二十五」的詛咒之後,著迷於自己逐漸造成的傷害。

不過,被看透的艾利亞斯甚至放棄持續至今的攻防,低下頭來。

「列奧納多……」

「沒關系啦。別露出那種表情。」

傷痕累累的列奧納多挺胸這麽說,踉蹌走向艾利亞斯,然後一拳打向他的臉頰。

一點都不象樣的拳頭。

腰部沒出力,高舉的拳頭還將拇指握在裏面,坦白說完全是外行人。但艾利亞斯連躲這種拳頭的體力都沒有,淒慘挨這一拳之後向後踉蹌兩三步跌倒。即使想護住身體,全身的反應也很遲鈍,整個人從臉部先摔在巖地上。他對如此滑稽的自己冷冷一笑。

「怎麽樣?」

「就算你……問我……怎麽樣……」

艾利亞斯像是木偶倒在巖地,就這麽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而放棄,只勉強讓身體成功仰躺。

全身像是燙傷般火熱,以這個意義來說,鐘乳洞冰涼的巖地好舒服。感覺這股熱度正是愚蠢的自己本身,大地正溫柔責備著他。

「好爛的拳頭……就像是外行人。」

「哼。」

艾利亞斯自己都覺得講得很傷人。

明明造成那樣的困擾,明明還想取人性命,明明都是自己的錯,艾利亞斯卻連率直謝罪都做不到。說起來,<妖精之詛咒>此時此刻依然束縛著艾利亞斯。二話不說就襲擊列奧納多,而且連攻擊都沒完成。傷害他人的罪悲感,以及連徹底傷害都做不到的自卑感,在內心糾結在一起。

對於詛咒的自卑感,以及有如重油折騰身心的後悔念頭,如今將艾利亞斯束縛在黑暗底部。

被葉蓮仙女誆騙是事實,但艾利亞斯自己也知道這不是全部的原因。證據就是即使狂熱狀態平息,化膿般隱隱作痛的負面情感還是沒消失。

列奧納多像是註意身體各處般謹慎坐在艾利亞斯附近的巖地盤腿,呼出好長一口氣。從HP來看,列奧納多比艾利亞斯更接近「死亡」。

艾利亞斯的HP剩下約百分之十,但列奧納多不到百分之二。可以說是瀕死狀態。

當然,HP表示的是承受傷害或打擊的身體指數,和體力或疲勞的累積無關。所以兩人的疲憊不是HP直接造成的,就算這麽說,雙方在這種極限狀況幾乎沒有兩樣。

「為什麽陪我做這種蠢事?」

艾利亞斯問。

列奧納多只要有心,可以結束艾利亞斯的生命一百次。列奧納多最後百分之十的HP,對於艾利亞斯來說是萬裏的距離,但是艾利亞斯的HP對於列奧納多來說肯定不是如此。

雖然稱不上只要一招,不過呼吸兩次的時間肯定就能將HP打幹。列奧納多一開始架著武器,但是到最後不惜收刀回鞘,也要配合艾利亞斯的自暴自棄。

這是艾利亞斯不明就理,無法理解的行動。

對於這個問題,列奧納多稍微睜大雙眼,聳肩嘆氣。這個態度像是「你在說什麽傻話」的挪揄,艾利亞斯覺得難為情。

雖然不認為自己聰明,不過應該是笨到骨子裏了吧。

經過這次的事件,艾利亞斯對自己的存在感到心灰意冷。

他滿心想燒掉至今被拱為<古代種>英雄或最強騎士而意氣風發的自己。沒能救出同胞也沒能拯救<大地人>的自己毫無價值,甚至覺得是無藥可救的罪惡。

不過,這樣的艾利亞斯聽到列奧納多說出意想不到的話語。

「那個<妖精之詛咒>,已經解除了吧?」

艾利亞斯大吃一驚,甚至忘記疼痛與疲勞彈起上半身,即使禁不住強烈的痛苦,依然大喊「沒那回事——!」抗議。即使大半聽起來只是呻吟也要這麽抗議。

「你不是把我的HP打倒百分之二十五以下嗎?」

聽他這麽說就發現,詛咒確實可以說是緩解了一部分。

但是沒這麽簡單。

因為列奧納多一無所知——即使察覺這個說法是瞧不起列奧納多的高傲想法,艾利亞斯內心也無法停止像是這樣將自己的做法正當化。雖然自己都覺得這樣卑鄙又惡劣,扭曲到差點崩潰的靈魂依然像是尋求逃離的路,甚至要依賴這種像是狡辯的想法。

「憑那種速度實在追不上……我什麽都做不到吧!」

所以他沒能承受列奧納多的視線,移開目光高喊。

這正是逼入絕境的殘兵敗將采取的搪塞態度。

「這樣啊。」

列奧納多看來不在意艾利亞斯的虛張聲勢。

某處射入的陽光是宣告一天結束的棗紅色,通知藍色的夜幕已經低垂。在失去陽光慢慢變暗的洞窟裏,彼此的魔法武器釋放像是戰鬥餘熱的奇妙光芒。

在這樣的照明下,兩人就只是靜靜不動。

艾利亞斯不知道該怎麽做,也沒有任何能說的話。

「——艾利亞斯,說起來,你的願望是殺生嗎?你內心某處想殺生,所以想拋棄無法殺生的詛咒嗎?」

「……咦?」

列奧納多這個問題,艾利亞斯聽得懂字面上在講什麽,卻想不透其中的意思。他不知道列奧納多在問什麽。

想殺生嗎?

比方說,想殺列奧納多嗎?

沒這回事。

肯定沒有。

那麽,自己為什麽想拋棄這個詛咒?

為了保護同伴,保護人民。

某種東西奇妙地扭曲。

勉強讓上半身靠在大巖石邊的艾利亞斯,目不轉睛看著沾滿泥巴與血,傷痕累累的手心。熟悉卻臟透的手。即使聽到列奧納多這麽說,也不知道什麽事情是怎麽回事。大概是戰鬥的餘熱,使他無法察覺列奧納多想表達什麽。

艾利亞斯對於變得笨拙的自己感到厭煩,但全身的疲勞不準他自由。

「雖然沒見過,不過妖精會做這種事嗎?妖精命令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說起來,這真的是『詛咒』嗎?」

「不是……詛咒?」

艾利亞斯咀嚼這句話慢慢理解之後,猛然看向列奧納多。

這是他連一次都沒想過的可能性。

艾利亞斯覺得<妖精之詛咒>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融入身體無法分割的組成要素,甚至不曾特別註意。

那麽,這個身體上的障礙是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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