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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遍地杜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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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遍地杜仲

包三兒很忙,比杜甫還忙,忙得都腳不點地了,每每回到後院都得天黑,如此王氏自然忍不住說嘴了。

“再沒見過你這樣的四品官,看看你這折騰的,也不怕讓人知道了說嘴。”

嘴上絮叨,王氏的手卻沒半點空閑,忙著收拾床鋪,好方便一會兒包三兒休息。白皙的臉龐因為忙碌而染上的一抹紅暈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生動。包三兒每每回頭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嘴角含笑。

和早先剛來的時候一個人的時候相比,這樣的日子真是好啊,好的讓人心裏總是軟軟的。

“說什麽嘴?都是多少年的鄰居世交,難不成咱們家有個官身,就搭架子什麽人都不理了?在沒有這樣的道理。”

包三兒擡起浸在木桶中的雙腳,利索的擦了擦,然後一個側身躺倒在炕上,然後就那麽看著王氏忙碌,眼睛跟著她轉來轉去的,明顯心裏沒想好事兒。

他這模樣王氏看在眼裏,忍不住羞了臉,輕啐一口,歪過身子一疊聲的喊了小廝進來將洗腳盆拿出去。

見著媳婦羞惱了,包三兒見好就收,立馬接著前頭的話繼續說到:

“再說了,人家也沒那麽厚臉皮,你看看那些來求的,大多都自己帶了杜仲膠來,還只帶了一雙鞋底子來讓我幫忙,這事兒做的多明顯,就是想讓我打個樣,剩下的回去自己幹呢。人家這麽識趣,再推辭,我都不好意思。”

要這麽說,確實不好推辭了,這會兒對鄰裏世交之類的很是看重,多少人因為一諾千金而散盡家財?這麽一對比的話,包三兒幹的還真是不算什麽。

可再有道理那也不能阻止王氏心疼男人不是?所以沒法子從這裏尋個說法的她不由的就尋了另一個借口來撒氣。

“說來他們眼睛也正是夠尖的,你這做出來才多久,竟是傳的都知道了。”

“一日日的食鋪裏要來多少人?又都是衙門裏出來的,聽個風都能聽出三五到拐來,更不用說這些了。再一個,你別忘了,那日宮裏的人來取的時候可是捧著走出去的,那架勢,難不成還指望能瞞住嘍?”

哎呦,你這怎麽當人丈夫的,明知道是為了心疼你,王氏才吐槽抱怨,怎麽能她說一個你堵一個呢?這日子是不想過了吧!看,王氏都惱了。

“行行行,你自己不怕累著,我白操這個心做什麽。”

說完脫下外衣往邊上那麽一丟,也不管燈還亮著呢,卷著被子就躺下了。一個側身,背對著包三兒不說,中間還隔了有一尺,鬧情緒鬧得十分直白明了。

“怎麽這就睡了?”

“睡了。”

“那我熄燈了?”

“嗯。唉,你幹什麽呢?別鬧。”

“怎麽能不鬧?別惱了啊。”

熄滅了燈火的內室裏,男子和女子低低的打著花腔,讓清冷的夜色也染上了幾許暖色。

包三兒忙了十來日之後,終於沒了找上門的人。說來這做鞋底的事兒畢竟容易又簡單,只要學過一次,回家自己哪怕做的難看些,厚薄均勻度差些,也一樣能湊合著用了。如此一傳二,二傳四,等著一二十人能開始往外傳,誰還會為了這麽一點子小事兒找上門來浪費人情?

如此,唯一能阻止京城人民穿上膠底鞋的也就只剩下杜仲膠不夠用這麽一個問題了。而因為這個問題,得了,那杜仲的火爆程度還用問?反正這天還沒到開春呢,各處派人手去尋找杜仲苗的事兒就已經掀起來了。

而與此同時,買地種樹也開始成了潮流。便是包三兒家附近的那些錦衣衛底層的人家,也多少參與了幾分。比如學著包三兒家那樣,在自家田地的邊上討些個樹枝插仟。甚至還有人直接將杜仲樹種到院子裏的。

“好在咱們反應快,去尋得地方又偏些,不然哪裏還有咱們家插手的份。”

“真這麽誇張?往北都有種了?”

因為包三兒宅男的屬性,包明武和包明威兩個在包三兒一步步升官之後,就自覺的成了他的包打聽,每每有什麽事兒,他們都會跑來和包三兒說一聲,免得這個一門心思沈浸在手藝裏的弟弟知道了少了,那日出去和旁的官員碰上犯了忌諱。

這一來二去的……包三兒和其他官員碰面的事兒少之又少,倒是他們的八卦屬性被全面開發了出來。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誰成全了誰。

“可不就是嘛,以往人家都說江南那是遍地桑麻。呵呵,說這話的人真該往咱們這兒來看看,以後啊,咱們這是遍地杜仲了。”

“可有侵占田壟的事兒?咱們北方本就產量比不得南面,若是田地也被占了,那以後這糧價怕是又要漲了。”

“那不能,你也不想想咱們陛下是個什麽性子。說好了只往山地,荒地上種,誰敢胡來?一個不好,那可是要抄家的。”

說到抄家這個事兒包明武眉眼突然就跳了起來,動作迅速的往包三兒身邊那麽一貼,用一種和他那結實的武人體格完全相反的猥瑣模樣輕聲說到:

“告訴你個事兒,北面外城西北角中官巷那地方你知道不?”

知道,那是外城建好後,宮中一切內官們集資買下的地方,有一橫兩豎三條街,約莫百十來間屋子,這地方怎麽了?

“怎麽了,昨兒那地方被抄了一家。”

“啊?抄那兒?那可是新建的地方,還是專門給那些宮中不得志,老無所依的老內侍養老的地方,那地方有什麽可抄的?”

“若真是不得志的人住的地方,那自然是沒什麽可抄的,可若是個被人借殼藏東西的地方呢?”

啊!還有這樣的?是了,差點忘了,宮裏那可是有讀書處的,不少太監學問都能趕上翰林了,腦子快些,學個三十六計怎麽了?尋常操作是吧。

可這事兒怎麽外頭半點風聲都沒有?二十四衙門的內官該查的不都查了?這是又逮著誰了?

“誰?你再不能想到的,居然是有人告了那馮保了。”

馮保?包三兒心裏突的就是一驚。馮保本身沒什麽,雖然都說他政治才能不錯,說他在扶持幼帝的時候功勞不小,可他本性貪婪這也半點沒假,出事兒那是一定的,可如今這個時候……莫不是因為張閣老退了,有人就想從這馮保入手,然後清理朝廷張派的人了?

“不是,這事兒許還是宮裏相互傾軋的緣故,聽說告的也是個姓張的,叫什麽張鯨。”

張鯨?這人名字有些耳熟!許也是個歷史上有名的?不過只要不是涉及到張閣老,那他就沒什麽可多琢磨的,畢竟宮裏鬥爭嘛,想管也管不了是吧!

“是看上東廠了,還是看上秉筆太監的差事了?”

“都有吧。不過最關鍵的還是,那馮保老了,這麽大的年紀占著位置還不肯下來,下頭的人急了。”

這也是道理,當年嚴嵩為啥後頭那麽慘?除了本身不是什麽好人和政治鬥爭的因由,多少也有他占著位置時間太長,下頭的人看不到熬出頭的日子,聯手了的緣故。當官這個事兒,到了一定的層次,怎麽全身而退其實比一直勇猛精進更難。

“那皇帝怎麽處置那馮保可有聽說?那也算是太後的人吧,又有早年的情分在,陛下應該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吧。”

包三兒不知道馮保什麽時候死的,不過他大致記得應該是張閣老死了之後,要這麽算,這人出事兒怕是比歷史上要早啊!結局許是也會不一樣了?

確實不一樣,盟友還活著,情分也沒消耗盡,煽風點火的大半不敢出頭,如此哪怕再有不是呢,有這麽些人的臉面在,皇帝也要寬容幾分,終究是伴著他長大的老人不是。

“那不能,咱們這陛下真說起來,心還算是軟的。你看看以往那些,最終送了命的才幾個?只要不是太過分,總能留下口氣的。”

果然,自己的判斷還是有點道理的,包三兒心裏暗暗有點小爽,然後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笑著調侃道:

“那就是要錢了。就抄了這麽一處?”

一說這個要錢,包明武也笑出了聲,再也撐不住剛才那種樣子,一屁股坐穩了,喝了口茶,這才揭了底。

“我聽錦衣衛裏頭的人說,馮保的宅子不少,不過才抄了三處,那馮保就立馬求饒了,許是找人給出了主意還是怎麽的,一路哭著,將財務親手送到了宮裏,還明言自己只留下了一千兩養老。”

“呀,若是這樣,那皇帝反而不好嚴懲了。”

果然,能在宮裏混出頭的,能在歷史上留名的,都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這一招以退為進用的還真是不賴。

“可不是,不但是沒嚴懲,反而另外從哪些財物裏取了五千兩給馮保,並留下了那中官巷的房子,說是讓馮保就在那兒養老。”

“若是這樣,那這馮保以後可就穩了,皇帝親口說的讓他養老,還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周圍那麽多宮裏人看著的情況下,誰還敢落井下石?”

“可不是,這作威作福了半輩子的老家夥,居然是這麽一個結果,怕是很多人都沒想到。就他那搜刮的本事……真是老天沒開眼啊。”

說這話的時候,包明武的嘴角有些下拉,表情十分的覆雜。那人功勞雖然不小,可在外頭的名聲卻很不好,說貪腐,這真細查,這老家夥絕對能排前幾位。如此結局……

“別人怎麽想和咱們有什麽關系?老天爺也沒空管這麽多。”

看著包明武的笑,包三兒掃了一眼就給出了這麽一句。太監臟,難道朝廷那些官就不臟了?說貪腐,那都一樣,不定仕宦家還更厲害些呢,只是人家做的隱秘,你們未必知道罷了。

至於名聲?左不過是爭權奪利下的口水仗,太監人少,又只集中在一處,沒文人宣傳手段高罷了。真說起來,太監裏也有高人:比如鄭和,七下西洋的壯舉,幾個文人能做到?而文人裏呢,貪官更多,刮地皮天高三尺的比比皆是。

這種隔著高墻和他們不相幹的事兒,包明武哪怕覺得自家老三說的有些偏頗呢,也沒心思爭嘴。只扯了扯嘴角,然後幸災樂禍的下了個總結。

“反正吧,咱們那陛下,這一回又發了筆大財!這財運,你說,咱們皇帝該不是財神爺下凡吧。”

嗯?這個比喻!很好,你很有前途,皇帝肯定很喜歡。

作者有話說:

有關包三兒當了官還姿態這麽低的問題。

1.他那官就是個廟裏的菩薩,看著好看,其實啥用沒有。手下人每一個,具體官職沒有一樣,權利管轄沒有一分,你說他能幹嘛?

2.古人對重情重義很看重,貧賤之交不可忘,也是義氣和品格的一種。他自然不敢瞎來。

3.包三兒本就是個匠人出身,性子平和,又是多少留存了幾分人人平等的思想。所以沒將自己看的太高。

4.明中後期,武人的地位普遍不高,三四品武官給六七品文官作揖的大有人在,戚少保能保住軍隊指揮權都得靠抱大臣臭腳,如此他自然更不敢張揚。

5.他家還有兩個兄弟都是底層微末小官呢,他看不起別的小官,那他兄弟會怎麽想?

諸多因素合在一處,包三兒就成了這麽一個沒架子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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