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望，南司晏和曲嫣的心裏都湧動著難以言喻的特殊感覺。

但此刻並不是聊天的好時機，負責監察營養艙的醫務操作員突然驚呼：“糟糕！殿下，這位女士吸收營養液的速度正在減緩！”

南司晏走到營養艙後，查看光屏上的身體檢測數據。

他皺眉，用星際語言沈聲問道：“為什麽腦部圖有斑點？”

操作員回稟道：“這正是無法吸收高濃度營養液的原因。根據身體檢測的結果顯示，這位女士極可能曾經被反覆幹涉腦部記憶，造成了一定的創傷。即使她活了下來，以後也有非常大的概率患病。”

南司晏心底狠狠抽痛了一下，但他的臉上沒有顯露，沈篤地吩咐道：“降低營養液的濃度。”

操作員道：“如果降低濃度，那麽她的衰老仍會繼續，只是相對慢一些而已。”

南司晏頷首，沒有再說什麽，他轉頭吩咐安德烈中尉：“加派人手接應，救出布魯博士。”

“是，殿下！”

南司晏回到營養艙的透明艙板前面，放輕語氣，對曲嫣說道：“別擔心，我一定把你平安的送回地球。”

曲嫣在營養艙內眨了下眼，苦笑道：“我現在是不是老得不成樣子了？”

南司晏揚唇，淡笑回道：“不，你依然是個美麗優雅的女士。”

曲嫣知道他在安慰她而已。

她問道：“身體的衰老，是無法逆轉的吧？”

南司晏沈眸，一時沒有回答。

確實無法逆轉。

即使以藍焰聯盟最先進的技術，也只能做到用機械器官替換老去的器官。

人的壽命可以很長，但外形如同機器人，絕不是她那個時代的人能接受的樣子。

“殿下，布魯博士和他的孩子已經救出來了！”安德烈中尉前來稟報，“飛船墜落，我們的人活捉了愛莉小姐。請殿下指示，要如何處置這兩個人？”

“關押愛莉，等我有空再處置。馬上帶布魯博士來見我。”南司晏停頓了一下，望了曲嫣一眼，改口道，“不用了，我去見他。”

布魯博士剛被營救出來，正關在一間小艙室裏，腦袋後依舊被武器頂著——這回是南司晏的機器人士兵。

南司晏邁著大長腿走入艙室，也不廢話，開口便道：“博士，我知道你被我母親下了命令，不允許透露關於‘喚醒計劃’的細節。”

布魯博士嘆了口氣：“是的，殿下。”

“如果你真的效忠聯盟皇室，就不應該聽從愛莉的命令，把曲嫣從地球綁架過來。”

“殿下，我是被逼的，愛莉小姐抓了我的孩子，威脅我。”

“那你就應該知道，是誰救了你和你的孩子。”南司晏沒空跟他多周旋，直接命令道，“我現在要你做三件事，只要辦成了，從前的事既往不咎。第一，我要你把曲嫣安全的送回地球。第二，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必須給我恢覆‘喚醒計劃’的全部數據。第三，在我處理完軍機要務後，將我傳送到曲嫣被綁架之前。”

布魯博士對於前面兩件事早就心有猜測，並不驚訝，但對於最後一件事，有些不確定，問道：“殿下，您所指的曲嫣被綁架前是……被愛莉小姐綁架前，還是被……”

南司晏果斷地道：“被我母親綁架之前。”

布魯博士大吃一驚：“殿下，您要改變歷史？！”

南司晏忽然勾了勾唇：“果然，你們當初綁架的是曲嫣，並不是曲婳。”

布魯博士頓時閉嘴。

不小心被套話了！

南司晏卻道：“套你的話只是其次，我確實要改變歷史。曲嫣無辜，她平白無故就沒了幾十年的光陰，變成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布魯博士喏喏道：“那麽只要穿越回到她被愛莉小姐綁架之前，就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南司晏眸光幽冷：“你們對她做過什麽，心裏有數。她被綁架來執行‘喚醒計劃’之後，你們在她腦子裏進行過多少次的人為幹涉？”

布魯博士再次閉嘴。

當初，大家只想喚醒殿下，誰管地球女孩的死活。

殿下當時精神力微弱，自然不帶記憶，但曲嫣卻不是。

他和團隊經過測試，發現不能讓曲嫣帶著記憶做任務，否則她無法投入於新構建的故事。

那就只能反覆擦除她的記憶。至於會不會造成腦部損傷，並不在大家的考慮之內。

“我必須把她原本的人生還給她。”南司晏俊美的面容沈冷，不容置疑地道。

“但是……改變歷史引起的蝴蝶效應，殿下您可考慮過了？”布魯博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一旦改變時間線，‘喚醒計劃’不曾發生，那麽您會遭遇什麽，難以預料。”

南司晏冷冷看他一眼。

這就是他們拿一個無辜女孩作為祭品的理由？

不管他將會遭遇什麽，曲嫣都必須好好活著。

……

曲嫣回到了地球，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床上。

外面的門鈴一直在響。

曲嫣緩了緩神，撐著床面爬起來。

她低頭一看，手背青筋微凸，布滿皺紋。

她心頭微驚，卻也並不意外。那個叫南司晏的藍眸男人說了，她身體衰老的跡象無法逆轉。

曲嫣下床去浴室照鏡子——鏡中人白發蒼蒼，面容輪廓仍然能看出年輕時的美麗，卻已然老去。

大約快八十歲了吧？

也許，距離她壽終正寢也快了。

曲嫣心底一陣冰涼，勉強吸了一口氣，揚起一個笑容。

她走到大門，從貓眼望出去，外面一直在猛按門鈴的是她妹妹曲婳。

大概是急壞了。

曲嫣沒有開門。她現在這副老態的樣子，任誰看見都要嚇壞。

曲嫣背靠在門板上，緩緩閉上眼，腦海中回憶起不久前在那神奇的星際宇宙，那個男人說——

“別害怕，你不會老去，也不會有任何意外。”

“你原本應該過著青春洋溢的快樂人生，是我欠你的。”

“我在這裏對你承諾，你的人生將會回到原本的軌跡上。”

“對不起。”

曲嫣回想著，只覺得眼底酸澀，不知道為什麽眼角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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