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癟犢子玩意兒？”

姜正好茫然的搖了搖頭, 他有點懵，丈母娘罵人罵得可真順溜，竟然有股子匪氣在裏頭？

“你聽誰說的？”

“店裏的老顧主了, 一個叫吳山的酒鬼, 特別喜歡用店裏的鹵味下酒。”

“可信嗎？”

這……姜正好猶豫了。

林可欣有了想法。“明兒我和你去店裏, 跟吳山見個面, 和他聊兩句看看。”

“嗳！”聽到這話，姜正好就放心了, 咧著嘴笑得很開心。

“咱們店裏的生意淡了幾天？”

“有幾天了吧。”姜正好數了數。“今天是第四天。”

林可欣道。“以後碰著類似的事情，哪怕只是一點點苗頭，也要在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是準備告訴跟娘說，春花給攔住了。”姜正好也挺無奈。“春花說娘時常往揚家跑, 惦記著姥爺的病，一來一回又傷神又費力，店裏也沒出什麽大問題, 就沒讓我說, 我尋思著，確實可以緩緩。”

“你倆都是好孩子。”林可欣笑得欣慰。“春花近段怎麽樣？我都好些天沒怎麽跟她說過話。”

姜正好樂滋滋地回著。“很好, 娘你放心, 春花好的很，肚裏的大娃兒都會自個動了。”

巖哥兒回來後，林可欣把事跟他說了說。“我明兒打算去鎮裏看看。”

“我也去。”

“如果是你，巖哥兒你會怎麽處理這事？”林可欣好奇的問。

巖哥兒似乎想到了母親會問起, 捋了下思緒回道。“我會去鎮裏探消息，小攤販也好，店裏的小二也罷，甚至是街道上的乞丐, 不拘哪種，我都會使點法子問個原由出來。”

頓了頓，他接著說。“這事發生時間短，不是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咱們消息慢了點，鎮裏的人消息卻是不會慢，想要知道個中原因，其實不用費什麽勁。”

“好。”林可欣眉開眼笑的應著。“明兒咱們分兩路，我問吳山，你去探消息。”

巖哥兒點點頭，應了聲好。

姜正好和吳山交情挺好，也知道他住在哪裏，吳山沒事一般都是下午過來買鹵味。

今個有要緊事，姜正好就讓丈母娘在店裏守著，他去將吳山拽了過來。

“娘，這個就是我跟你說的吳山。”

瘦小老頭吳山，沖著林可欣笑了笑。“林掌櫃，久仰大名啊！”說話文不文古不古，有點怪氣。

“娘，他就這樣。”姜正好怕丈母娘誤會。“讀了十幾年書，結果連個童生都沒撈著，性情難免有點怪。”

“嘿我說小子，你怎麽說話的？”吳山不高興了，哼了聲。“剛讓我過來時，好話一籮筐的哄著。”

姜正好沒在意。“我就說了句實話。”他還想貧兩句來著，忽得想起正事要緊。“你說說，潑臟水這是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林記生意太好，遭嫉妒了唄。”

吳山三言兩句就把他知道的道了出來。

聽說有人吃了他家的鹵味，天天吃，一頓都不落，原本很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中年漢子，突然就給病倒了，還病得不輕，往醫館裏花了一兩多銀子呢，這人才將將好起來，大夫說，他這病啊，沒別的原因，就是鹵味吃多了。

緊接著，就有流言傳出來，林記鹵味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就是因為鹵味裏放了不該放的東西，吃著讓人上癮，戒不了，要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中年漢子，怎麽會說倒就倒下，就因為吃多了林記的鹵味！

一傳十十傳百，話越說越不成樣子。

本來吳山也沒想說，這事一看就不簡單，背後有人在推，搞不好啊，沾上腥就甩不掉。

但是吧，昨兒他過來時，聽著姜正好跟他念叨了兩句，說店裏生意不好，愁得跟什麽似的，以為顧主們吃膩了鹵味，一個勁兒的問他鹵味是不是沒了原先味道好。

一下把他給急上了！都被人打到家門口了，這，這林記鹵味竟然不知道有人在打他們！

俗話說，讀書人才兩耳不聞窗外事，堂堂一個開店做生意的，消息咋也這麽不靈通了？可急死他了，林記一直沒動靜，他還以為憋著什麽壞水兒呢。

“這事兒怪我。”林可欣聽著老頭的抱怨，露出幾分歉意。“我家裏老父親身體不太好，沒怎麽顧這邊。”

“哦。”吳山了然。“怪道，怎麽突然間就有了動作。”

林可欣真誠的道謝，又送了一斤足量的葷鹵給他。

吳山也沒客氣，拿著兩斤鹵味大搖大擺的出了店子，走前還說了句。“可別到處嚷嚷著是我告訴你們的，老頭子我還想多活幾年。”

“他這脾氣。”姜正好解釋了句。“看著怪，說話也怪，心地挺好。”

“我知道。”

沒說幾句話，就見巖哥兒進來了。

林可欣問他。“打探得怎麽樣？”又把吳山說得粗略講了講。

“這漢子原先就有病。”巖哥兒一張嘴，林可欣聽著，就知道他探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果然，就聽見他繼續道。“還是沈大夫給治的，見他家裏窮，沈大夫沒收錢，這事兒，鎮裏有不少人知道。這次事情鬧這麽大，也跟沈大夫有關系。”

“這話怎麽說？”林可欣問道。

巖哥兒長話短說。“因為這次也是沈大夫出手治的，沈大夫名聲好，話從沈大夫嘴裏說出來，大夥兒都相信。”

“不可能！”林可欣想都沒想的反駁。“沈大夫不可能做這種事，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事實就是這樣。”

林可欣坐不住。“我去趟普濟堂。”她不相信沈大夫會做這樣的事。

“巖哥兒。”姜正好看看小舅子。“你看著鋪子？”別看他人在鋪子裏，一顆心早就飛到普濟堂去了。

巖哥兒瞥了他眼。“關會鋪門，左右現在沒生意。”

說完，他就離開了鋪子。

想看熱鬧又不想關鋪子的姜正好，在店裏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最後，一咬牙一跺腳，把鋪門給關了，顛顛兒的往普濟堂沖。

林可欣來普濟堂，醫館裏挺熱鬧，有不少人在，這就有點罕見了。

“沈大夫，鹵味吃多了真的不好嗎？會中毒？”

“沈大夫林記鹵味是不是真的有毒？”

“沈大夫啊，那個漢子到底是不是吃了鹵味把身子骨給吃壞了？鹵味怎麽會有毒呢？不可能啊，我也經常吃，我就很好。”

“沈大夫我給我看看，我最近吃了好多林記的鹵味，我這身子骨有沒有問題。”

“沈大夫啊，我才懷的孩子啊，一直想要個孩子，一直沒懷上，好不容易懷上了，可不能出事，我家三代單傳啊！我也是天天隔三差五的饞林記的鹵味，我這肚裏的孩子會不會有什麽事？”

哇啦哇啦，亂亂雜雜的聲音，說得全是跟鹵味有關的。

林可欣聽了會，就覺得頭疼腦脹，腦子都暈暈乎乎，許是環境太過吵雜，看著這場景，她也忍不住想，難道真的是沈大夫？

念頭才閃過，旋即又搖頭否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屋裏頭的沈大夫大概也被吵得很煩很煩，向來溫溫和和的他，這回說話很是冰冷冷。“安靜！”

跟個菜市場似的店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訥訥地看著沈大夫，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般。

“我說過很多次，今天我再重覆一次，有些人身體狀況不太好，不適合一天三頓都吃鹵味，鹵味所用的香料，都帶有一定的藥性，於有些人來說這是補藥，對身體有好處，但是，老話說是藥三分毒，再怎麽喜歡吃，覺得好吃，也請不要每天吃，如果身體覺得好，沒什麽不舒服，也可以天天吃，每天吃個半斤一斤的沒問題，多了不行，尤其是身體不好，本身就有病纏身，少吃，盡量少吃！”

林可欣輕易的聽出，沈大夫沈穩的聲音下，像是一座即將要爆發的火山，只不過他隱而沒發。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點想笑。

然後，她確實笑了。好巧不巧，落進了沈大夫的眼裏。

“沈大夫。”林可欣一本正經的打著招呼。“一段日子沒來，你這裏生意真興隆。”

“咦，這女的怎麽有點眼熟？”

“好像是有點眼熟啊，在哪見過來著。”

“我知道我知道，林記鹵味店啊！舊年開張那天，我看見她，在裏頭忙活了一整天。”

“林記鹵味的，她來幹什麽？她來找沈大夫？”

“她怎麽還有臉出來在鎮裏，也不怕被扔臭雞蛋爛菜葉子。”

“就是，臉皮可真厚，為了掙錢什麽黑心肝的事都做得出來，我還真以為她店裏的鹵味有多好吃，買過不少呢，我呸！”

“我說她這樣的，咱們能不能告鎮長去？得讓她賠錢給咱們呢！”

林可欣回頭看向說話的人。“說什麽呢？大聲點，沒錯兒，我就是林記的老板，平陶村林寡婦。沈大夫打擾你一下，正好店裏有不少人，我問個事，最近鎮裏都在說，我掙黑心錢，往鹵鍋裏放有毒的香料勾得大夥兒都來買，有人還吃了我家的鹵味把身子骨給吃壞了，我就想問問，他身子骨不好，跟我林記鹵味有多大關系？需要林記鹵味負全部責任嗎？”

“不需要。”沈大夫斬釘截鐵的回了三個字。“這次舊病覆發，完全是他本人壓不住口腹之欲。我曾替他治病，全愈時，也曾再三叮囑他，該忌口忌口，又不是兩三歲的孩童，幾十歲的中年男人，活了大半輩子，自己管不住嘴怪得了誰？而且我很疑惑，他窮得連病都看不起，還是我給免費醫治，哪來的錢一天三頓不落吃林記鹵味？”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就沸騰了。

誰也不是傻子啊，多明顯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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