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軟糯香甜的糕點，南星說道：“我已經跟爹爹說了，等那位神秘高人有空，就帶咱們過去，請他好生給你看看。”

狄飛驚唇角上揚，南星看著，拿了一塊他那邊的“條頭糕”吃：“你這邊的很好吃？”

狄飛驚微笑：“你說‘咱們’。”

南星紅了臉：“我就是一時口誤……別說這種羞人的話，我才剛有些喜歡你……”

狄飛驚收不回拼命上揚的唇角，只好低下了頭。那日的馬車啊，就特別懂事。在快到府裏之前，也不知軋到了什麽石頭木塊，反正是突然顛簸了一下。閉目靠在車壁的南星自然是被震到了。於是狄飛驚也顧不上什麽禮不禮的，就去扶。扶住了才發現人家根本沒事。握著一只滑嫩到不可思議的手，更不可思議的是，這手竟然沒有抽走。

再去看南星的面色，面染紅霞。狄飛驚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這是默認？

這狀態一直持續到馬車停下，他們的手也一直牽到了馬車停下。

從那會起，狄飛驚就覺得自己這身武功很是不好了。他從來沒這麽想活著，想長長久久的活著。

狄飛驚低著頭。可惜，他再低，南星也“看”得清楚，那面色，一看就是想到了什麽。南星只覺得臉都要冒煙了。忽然聽到有熟悉的聲音，也不用回頭，“神識”一下就看到是王小石、白愁飛和溫柔幾人在逛街。

這三人的狀態，就明顯是白愁飛擡頭挺胸只往前走，溫柔追著白愁飛，王小石追著溫柔。

看他們行進的方向不是這邊，南星也放心了，就很不想和他們打交道。忽然想起來，問道：“你說白愁飛是不是喜歡雷純？”

狄飛驚不像無情他們，會守著禮不議論別人私事，他樂意跟南星討論一切。“我收到情報，雷純上京途中被白愁飛所救，同王小石、溫柔四人相處的很是和睦。只是雷純半途忽然離了他們的隊伍，只留下一張有淚痕的素箋，無只言片語。”

“這都能知道？”好吧，畢竟做了這麽多年的大堂主。再想想他剛才的話，南星眼睛都睜大了：“欲語還休？雷純是幾個意思，她也喜歡白愁飛？”什麽眼光！

狄飛驚道：“雷純小姐一早就替雷總堂主管理‘六分半堂’事務了，她是個極會利用自身優勢的女子，善於抓住一切機會。雖然不會武功，卻比許多武林高手都更難對付。”

評價很高啊，莫名有點不開心。“你們這種腦子好使的人，是不是比較容易惺惺相惜？”

狄飛驚點頭，他沒錯過南星一瞬間眼睛稍微睜大了些，心情很是愉悅的道：“我與大公子聊天之後，確實有惺惺相惜之感。”

南星一噎，“好吧。”

狄飛驚忽然問道：“不喜別人叫無情公子為‘大爺’？”

南星扯扯嘴角：“你不覺得叫‘大爺’很難聽嗎？外面攬客的小二、貨郎、妓人、茶酒博士不都滿口‘大爺’、‘大官人’的。尤其是妓館那邊，有妓人捏腔拿調拐著彎的喊‘大爺’……”發抖。

狄飛驚笑道：“這麽一說，我也覺得稱‘大公子’比較好。”

兩人閑話著，吃完了糯嘰嘰的“條頭糕”，準備回家去。剛好這會，轉了一圈的白愁飛三人又轉回到離南星他們挺近的地方了。

溫柔似是終於忍不住，抱怨起來：“我們看你在樓裏心情不好才特地叫你出來逛街，誰知道你出了樓也也一直黑著臉，跟誰欠了你八百吊錢似的。”

白愁飛愛理不理地說：“我就是這副模樣，看不慣可以不看。”

王小石剛開口叫一聲：“二哥……”

溫柔沒好氣地道：“那日在‘三合樓’，他跟純姐說話時可不是這樣。真有種，現在就去‘六分半堂’尋人家多好，也不枉當初江上又歌又舞的表現一場！”

白愁飛也忍不住了，當街大聲道：“我樂意怎樣，你管不著！少在這裏壞我的名聲！”

他們是邊走邊吵，南星聽了一陣，看他們走遠，也沒有繼續聽下去的興趣了。跟狄飛驚一起回府：“我看蘇夢枕和楊無邪每天忙的很，怎麽這副樓主、三樓主閑成這樣。”

狄飛驚習慣性的低頭：“忙是自己樂意的，很多時候，想偷閑還挺容易的。”

南星笑道：“你也偷懶？”

狄飛驚隨著她笑，也微笑：“誰都會的吧。你不偷懶？”

南星很有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語氣道：“我不‘偷’，正大光明的‘懶’。”

狄飛驚被她可愛到了：“大公子可是頗為頭疼呢。”

南星想起已經好幾天沒做功課，無情送來的文書資料也沒看的事實來。趕緊換話題，想不起來就不存在。“你剛才看到白愁飛了嗎，覺得他怎麽樣？”

狄飛驚道：“蘇夢枕是在養虎為患。”

南星點頭：“嗯嗯，你繼續說。”

狄飛驚道：“我對此人也有所了解，幾年之前，就是我下令讓‘六分半堂’外分堂盡力拉攏於他，甚至許出了第十三分堂堂主的位置。只是這人野心頗大，也很是高傲，看不上十三堂主之位。”

南星道：“所以他跑去做‘金風細雨樓’的副樓主了。”

狄飛驚道：“這人，才幹、能力是有的，只是野心太大。且他的心思不在建功立業上，而在如何走捷徑，除掉擋在前面的人，自己上位。”

南星恍然，“所以你才只給白愁飛‘十三’堂主之位？這樣一來，擋在前面的人很多，夠讓他為‘六分半堂’出很多力了。”

狄飛驚讚許的道：“就是這樣。”

南星道：“看來，蘇夢枕在這塊還真不如你。”

狄飛驚心情很好的道：“也不能這麽說，蘇夢枕有自己的考量。他的身體實在壞的厲害，沒有那麽長時間看王小石慢慢積累功勞。靠結拜之義強行提升兩人的位置，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南星看他：“你都知道蘇夢枕更看重王小石了？！”

狄飛驚很享受南星現在的眼神，很驚訝，很崇拜，帶點不可置信的樣子。“原本不知道，後來你跟他們有了交集，即使討厭白愁飛，也不喜歡溫柔，還是同他們有所交往。想來也只能是因為那位王少俠了。能讓你特地結交，同時也讓蘇夢枕看重的……是懶殘大師門下還是天/衣居士的弟子？”

南星真的很佩服了，“厲害啊。”

這是最簡單的誇獎，狄飛驚平生聽過的讚美之詞無數，但出自她口的這句總覺得格外順耳了。

南星忽然道：“怎麽又扯遠了，接著說白愁飛。”

狄飛驚不緊不慢的道：“白愁飛此人，其實去‘六分半堂’遠比在‘金風細雨樓’合適。和蘇夢枕比起來，白愁飛的想法太過功利，也太不擇手段了。兩人從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南星點頭：“我覺得也是這樣，可真要我講，卻講不實質的東西來。”

狄飛驚道：“多年交鋒，我恐怕比蘇夢枕的親信還要了解他了。蘇夢枕敬畏天理，白愁飛卻崇拜權勢。這是最根本認知的不同。蘇夢枕身在□□，卻做著正經生意，緊守著良知。而白愁飛，從他以前行事就能看出，這人追求的乃是一個‘贏’字。他想一直贏下去，一旦失敗了，換個身份換個行業，也要‘贏’。這是行事手段追求不同。”看南星聽得認真，又繼續說道，“蘇夢枕之前一直不曾宣傳他的夢想，我和雷老總還曾慶幸了好久。不過現在也開始宣傳了。‘還我河山’四字的分量，遠比他想的重。”

南星心道：這裏還有我的功勞呢。

狄飛驚繼續說道：“蘇夢枕所為，當得起一句‘為國為民’。可白愁飛則是想要一飛沖天，做那人上之人。這便是人生追求不同了。”

南星心裏實在是佩服。狄飛驚總結的這些，在她那亂七八糟的夢裏有專用名詞的，叫做“三觀不合”。一個敬畏天理，一個崇拜權力。是世界觀不同。一個站良知，一個站贏者，是價值觀不和。一個努力為國為民，一個努力是為了做人上人，這是人生觀不同。

南星這想著，狄飛驚已經說道：“除非蘇夢枕提早將人除掉，否則，他與白愁飛之間必有一戰。”

南星問道：“那你看好誰？”

狄飛驚道：“自然是蘇夢枕。不過也要看他……或者說，得看你願不願意他贏。”

南星看他：“怎麽講？”

狄飛驚道：“若你想他贏，好生治療他的身體，像救治‘捕王’李玄衣一般。那再來幾個白愁飛，再使出渾身解數，也鬥不過一個蘇夢枕。若你不想他贏，只需放任不管，那白愁飛還真有幾分勝算。只要他熬得住，熬到蘇夢枕有油盡燈枯之相時，想來不重權勢的王小石也不會出面跟他爭搶。那會，白愁飛就是有實無名的‘樓主’，將病重的蘇夢枕架空，便是很容易的事了。”

南星笑道：“看來，我至關重要啊。”

狄飛驚也笑道：“一直都是。”去牽她的手，她沒躲開。啊，剛才的條頭糕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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