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很多趕來相助的豪傑不願上京，如息大娘請來的高雞血、韋鴨毛等人。但是舒無戲向他們透露，說是官家有意查辦傅宗書一黨，他們上京，至少還能指正黃金鱗、顧惜朝等人的所為。

在看到黃、顧二人被上了枷，裝在囚車木籠之中。其餘如鮮於仇、冷呼兒等人，也是鐵鎖加身，絕不是做做樣子之後，這些人也就紛紛答應一起進京了。

南星找了個時間將青桐就是當今官家的事告訴了無情四人。四人表情不一，冷靜一會之後，卻都是驚喜的。

追命仰頭喝幹了葫蘆裏的酒，大笑道：“忽然就覺得渾身都有力氣了！”

無情則一臉了然：“怪不得對我那麽大火氣，原來是過來之前差點挨揍。”

南星鼓著臉：“爹爹就沒想要打我好不好，不然哪會當著楚先生的面那麽說。”

無情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笑著看天賞月，可把南星給氣的不行。

鐵手手上的傷已經好全了，“早就說你是個小福星，果然沒錯。”

冷血暖暖的笑著，點頭：“嗯，福星。”

鐵手目光又飄遠了些，問道：“那楚先生過來又是為何？”

他們在這裏說話，除了說話，也是要防備稍遠處楚襄和戚少商的談話被人聽了去。

南星托著下巴，“既然最上面都換了自己人，我就想做些事了。做事得要人啊，楚先生說戚少商很有能力，是個可用之人，我就想試試能不能把他也收攬一下，幫我做事。”

無情問道：“你想做什麽？”

南星指指他身上蓋的薄毯：“這個用著怎麽樣？暖和嗎？”

無情沒想到她忽然問這個，伸手摸了一下又柔軟又輕薄的毯子：“不錯，很暖。”

南星道：“這不是我‘芥子’裏的東西，是普通山羊的毛做的，用的是羊身上貼著皮長的那種又細又軟的毛，禦寒效果只比皮子差一點，但是重量可比皮子輕的多了，特別適合做成衣服穿在袍子裏面。”

無情看她：“想養羊？”

南星道：“也是，也不是。我還不至於讓楚先生廢這麽大勁找個養羊的。不過說起來也差不多，我想讓戚少商去幫我收羊。”

“收羊？”無情疑惑。

南星笑道：“總算有你問我的時候了。”轉頭問冷血，“小豹子，京裏的羊肉可好吃？”

冷血毫不猶豫的答道：“不好吃。柴、瘦、膻，還貴。”

大宋以羊肉為上品，皇宮之中甚至每天消耗數千斤羊肉。上行下效，民間富人也以吃羊肉為主，豬肉那是貧民才吃的東西。可是大宋境內又沒有什麽適合大量養羊的地方，只農戶們養上一群又怎麽夠。於是，羊肉就越來越貴，上等的肥羊更是難得。

南星道：“還是我‘芥子’裏的那些西夏羊、遼國羊好吃吧。”

冷血點頭，“不過還是你拿出來的‘風影羊’最好吃。”

南星笑道：“是啊，可惜‘風影羊’不能養，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些西夏、遼國羊了。”

無情道：“你想做榷場？”

大宋在邊境所設的同鄰國互市的市場叫做“榷場”。

南星想了下：“算是吧。不過，我這‘榷場’和別處不大一樣就是了。別處為賺錢，我嘛……算是為賠錢好了。”

無情腦中想法一閃：“你想怎麽做？”

南星道：“收羊制品。羊毛線、羊毛料子、羊肉幹、羊皮子、羊奶粉子這些都要。換給他們金銀、糧食、藥材。價格嘛，要高到他們不想來大宋‘打草谷’才是。”

自古最富不過打仗，讓人連搶的想法都沒了，可想而知會是個什麽價格。

南星道：“反正我‘芥子’裏有的是金銀，爹爹說，市面上銀子太多了不是好事。那我就去外國花。讓整個西夏、遼國，都去給我養羊、做羊制品。”

無情道：“你是想爭取研制火/藥和火器的時間？”

南星露出一個並不甜美的笑：“才沒那麽委屈，我是在算計，想不動聲色的坑死他們才對。”隨手撿個樹枝在地上畫羊玩，“他們厲害，在於騎兵出眾，那麽大的草場自然適合養馬。現在，我大肆收羊制品，價格高到養馬的人覺得虧死了，讓他們要麽去養羊，要麽去給我做羊制品。而羊這東西，之所以不好大量的養，在於它們實在很能吃。放在草地上，不光能把草吃完，還愛啃草根。簡直是群羊過處，寸草不生。養上幾年的羊，我看他們拿什麽地方養馬去。”

安靜的很，倒是冷血嘟囔：“羊這樣難養啊。”

南星笑笑：“其實挺好解決的，種草，把草割下來餵羊就是了。不過這是咱們這邊想出來的法子，西夏、遼國世代游牧，就算明告訴他們這樣更好，他們也不會照做的。割草可比放羊勞累多了，需要的人力也多很多，有那功夫，他們應該寧願多養些羊吧。”

冷血認真的點了點頭：“也是。”

靜了一會，無情道：“是個辦法。戚少商的‘連雲寨’常年抵禦外族，與他們稱得上是仇深似海，心性上，確實能做這事。他本人武力上佳，也可自保。不過你可想過，這事若傳回宋土，定有許多不明真相的宋人抵制，說你這是流富於外，其心可誅。”

南星道：“所以就看看戚少商擔不擔得起‘忍辱負重’四字了。不過我覺得還是換個名字和身份吧，免得以後沒法做人了，後續的計劃也不好展開。”

無情道：“還有後續？”

南星道：“自然有的。等咱們這邊快要將武器做出來了，就讓這位‘收羊富豪’死一死好了。殺人的罪名扣在西夏或是遼國皇室的頭上就是，到時候，就看看沒了出路的百姓會亂到什麽地步吧。”

無情秀氣的指尖輕撫蓋在身上的毯子：“再後面，是不是‘最富莫過打仗’了？”

南星點了點頭：“就是這樣。”流出去的好東西自然也要收回來才是。

又靜了一會，鐵手用他比常人大很多的手撫一撫南星的頭：“雖是‘算計’，卻能少死很多大宋將士，啾啾做的是好事，不必如此失落。”

南星喃喃的道：“其實我覺得，外民也是民，雖然有深仇……算了，等他們徹底並入大宋國土，再想辦法對他們好些吧。”

追命樂呵呵的將葫蘆遞過去，讓南星給他灌些酒進去：“果然還小啊。一邊想出了辦法，一邊又難過。不過這才是你，若是真的雲淡風輕就執行了計劃，我還要奇怪一下呢。”

南星拎出一小壇酒灌在追命的葫蘆裏，又將壇子塞給他：“你是沒見過我殺人，我可是一次性殺了好多人，爹爹說，我被西夏叫做‘修羅槍神’呢。”

追命胳膊肘靠在南星肩上：“那這修羅，可真是最可愛的‘修羅’了。”

南星擡頭：“你竟然誇我，真難得。”

追命喝酒，順便伸手揉亂了南星的頭發。

再晚些，終於談完話的戚少商和楚襄走出了樹林。戚少商單膝點地，對南星行了大禮，口稱“主公”。

南星鳳眸一挑：“楚先生都告訴你了？”

戚少商恭敬道：“是。”

南星問：“你願意跟我做事？”

戚少商道：“戚某所為，為國為民，九死不悔。”

南星道：“那麽……合作愉快。”

追命笑出聲來：“還以為你繃得住，沒想到這麽快就松下勁來。”

南星伸手扶起戚少商：“不然呢？說些威脅的話，然後再表示跟我混一定有好處？這事我不愛做。”

楚襄在一旁說道：“無妨，這人是我招攬而來，自有我來負責。若他生出二心，我必親手斃之。”

南星看看戚少商：“算了，上了賊船，你也就別想下去了。”

無情皺眉：“什麽‘賊船’。”

南星吐吐舌頭：“不是‘賊船’。明明是抵抗外族，覆興大宋的大船，為國為民，值得人九死不悔的大計劃！”

這下，大家都滿意了。

……

回了京城，黃金鱗、顧惜朝、鮮於仇、冷呼兒幾人都被投入了大牢。

上京的路上，他們已經被龍八警告過了。形勢如此覆雜，官家聖心難測，只有保住了傅宗書，他們才有機會東山再起。所以這些人已經想好，要將罪責扛下了。而龍八也跟他們保證，一定會保住他們的性命，若是理想的話，可能就只是個“停職察看，以觀後效”而已。

知道內情的南星他們不急，明白哪怕這些人說出花來，傅宗書這次也跑不掉了。但是他們知道，別人可不清楚。跟著一路上京的豪傑們，一個兩個的跑去將黃金鱗等人嚇唬或者羞辱一番，雖然知道沒什麽用，但至少心裏舒服些。

像傷勢頗重的穆鳩平，幾乎天天忍著疼，也要到囚車旁刺顧惜朝幾句，還一直想找個沒人的時候對顧惜朝拳腳相加一頓。不過戚少商知道後，就親自攔住了他，要他好生養傷，別讓看守囚犯的兵丁難做。

不知是不是錯覺，南星總覺的見過楚襄之後，戚少商身上那種暮氣沈沈、生無可戀的感覺就消失了。整個人比意氣風發之時還更多了一種沈穩的氣質。

無情倒是不意外：“心中裝著大事的人，想來就不會在意小節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