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落石“大將軍府”迎來了換人布防之後的第一次考驗。

所有容易藏人的角落都早早燃了極亮的油燈，一目了然。以“大將軍府”二門裏為圓心，層層布防。每處院落都有高手坐鎮，侍衛整夜不間斷巡邏。另有擅用暗器的好手在隱蔽處站崗，一旦發現擅自行動的可疑人員，可以直接射殺。

考慮到用重兵的人最怕遠程攻擊，所以弓/弩手也全副武裝的待命，只要一聲令下，即可在瞬間將人射成篩子。

如此，將整座府邸劃分成幾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專人負責調度，可互為支援，也可獨立防禦。若有人敢來，那就是送死。

此時天剛黑，人的精神正好，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細細聽著周圍的動靜。他們可不敢走神，畢竟那刺客不挑時間，什麽時候來都有可能。而且那倆人已經四天沒打上來了，若是今天再不來，那就是五天。布防的人都緊提著一顆心，雖說不該這麽想，但都暗暗覺得，來了他們也就放心了。

……

府裏有沒有能藏住人的地方都不要緊，因為南星根本就沒打算藏。

正大光明的往府邸大門口一站，雙手掄起巨斧，原地轉了兩圈之後松手。巨斧本就甚重，附上內力之後更是重逾千金。甩飛出去直接撞碎了大門和門後花崗巖的影背墻。因為速度過快，使得兩聲巨響幾乎合成了一聲。

“神識”之下，南星“看”得清清楚楚，對威力還挺滿意的。飛身而起躲開了接連射到的五六枝快箭，在後面趕過來的人靠近她斧子之前，沖過去將斧子拎了起來。重斧在她手中沒有分量一般。

總有那覺得別人都是花架子的人物最先沖上來，用自己的身體證明了確實不是花架子。

南星重斧一掄，沖上來攻擊的兩人同時被掄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哀嚎吐血。

將聲音變換的沙啞深沈，一雙重瞳的眼眸明明白白的擺出來，南星說道：“本座不想濫造殺孽，爾等速速退下，可保性命。”

聲音並不大，卻是滾滾傳開，如同在所有人耳畔說話，聽得人汗毛倒立，有心驚膽戰之感。

這是這位“巨斧客”第一次開口，露了這手後，準備圍攻的眾人腳下也猶豫一瞬。金銀珠寶是很好，高官厚祿更難得，但總要有命才能享受不是。

南星要的就是這個局面，越多的人來圍攻自己，蕭劍僧那邊就越好得手。他並不在這邊，而是去一處民宅“行兇”了。要弄死淩落石現任的情報頭子，明面上是不想暴露“巨斧客”的身份，現在還要再加一條，給追命騰地方。

而關於這個人，蕭劍僧也跟南星解釋過了。他是淩落石的情報頭子，也是淩落石的“花鳥使”。除了收集情報之外，只要聽到誰家有寶物、有美人，都上報給淩落石。間接死於他手的人不計其數，而他本人，也在一次次上報與否中，成了除開淩落石之外最不能惹的人。

蕭劍僧解釋起來比較麻煩，說了一大堆的話。南星則眨著眼睛概括道：“通風報信的‘狗腿子’？”

蕭劍僧一噎，隨後點頭：“確實。”

南星裝個有胡子的老學究樣子，捏著下巴說道：“我可以幫你吸引布防的人，讓你輕松的殺那‘狗腿子’。不過殺了之後你得請我吃頓肉去，要真羊肉，上次那家店子用狗肉冒充羊肉，可難吃死了啊。”

蕭劍僧失笑：“成交。”

……

於是，被稱為“小寒神”的蕭劍僧，刀法淩厲有攻無守的蕭劍僧，少言冷俊殺人不眨眼的蕭劍僧……第一次在殺了人之後摸走了屍體身上的荷包。好在運氣不錯，荷包裏有銅錢和碎銀子，還有幾顆金瓜子，夠帶南星吃好幾頓飯了。

連蕭劍僧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放平常，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現在卻做得很順手。才相處多久，該說小師妹實在很有本事了嗎……

這邊府邸的布防可沒法和“大將軍府”相較，只是目前情況特殊，得淩落石重用之人也被列入保護範疇。各人府中一旦有事，放出信號，便可得到最迅速的救援。

南星要做的就是盡可能鬧出大動靜，讓護衛隊哪怕看到了那邊的信號，也沒工夫過去。

且今天這一戰，讓南星有了些別的感受。

巨斧在手，碰上以巧勁用輕兵器的人實在是壓制的很。而這些人裏即使是輕功最好的，也和南星差著不止一個段位，所以打起來基本沒壓力。

讓她生出別的感受的不在眾人的武功，而是氣勢。整座“大將軍府”，除去堅守崗位護主的人之外，過來圍攻南星的高手加護衛不下五百。這裏就不得不佩服調度之人的能力了，知道單個上去就是送死，而死傷多了，後面的人就會畏縮不前了。所以這些人得了命令，是一起發動攻擊的。

各種長/槍、長戟、大刀一起招呼，配合上遠處不時射來的冷箭和暗器，秉著不殺人原則的南星是真有些應接不暇了。

且她之前交手的人，哪怕是強如諸葛先生、懶殘大師那種頂級高手，戰鬥也是試煉而已。像今天這種許多人拼命的狠勁，確實讓她有些吃不消。

現在的南星是很理解什麽叫“蟻多咬死象”了。不想殺人的碰見拼命的，怎麽都是吃虧。有那麽一瞬間，憋屈的難受的南星很想就開了殺戒，跟這些人好好鬥一場的。但是這念頭轉瞬即逝，性命何其寶貴，這些人又多是為了銀錢官位來的，誰知道裏面有沒有好人？但凡殺錯了一個，後半輩子就自責去吧。

沖上來的圍攻南星的算是“普通高手”，用錢招募來的人消耗起來也不可惜。而遠處觀戰的人才是“大將軍府”真正的“頂級高手”，他們護衛在淩落石身邊，等著他的命令再行動。

淩落石本人就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他比誰都明白，人力有時盡。且這種用重兵的人，只要源源不斷的消耗下去，總有力盡的時候。到那時再換身邊的“頂級高手”上去，便可確保能將人拿下。他心裏已經想了一百零八種折磨人的方法，很期望這“巨斧客”別那麽快死，他才能好好的玩一玩。

觀戰的地方是府中的一處閣樓，離大門處甚遠，仗著地勢高和這些人目力好，才能看清大門處的情形。

淩落石正在心裏給“巨斧客”施用一百零八道酷刑，猛然感到一股沖天一般的殺意席卷而來。而且感受到這股殺意的人顯然不止他一個。

錚錚數響，護衛在他身邊的高手們紛紛兵器出鞘，嚴陣以待。而大門處的攻擊也似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停滯了片刻後才又繼續。

殺意鋪天蓋地一般襲來，只一瞬間又退了個幹幹凈凈。眾人互相看看，若不是旁人也持了兵器在手，他們更願意相信這是自己的錯覺。

片刻停滯之後，大門前的戰鬥繼續，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但閣樓上這些高手們顯然不那麽認為。

淩落石就看到手下“斑門五虎，五大皆兇”的斑星、斑紅、斑青、斑花、斑虎五人收兵器的手已經有些不穩了。

按淩落石的脾氣，他應該馬上就發作這五個膽小鬼一番。但現在，他偏偏不想發作。因為即使沒表現出來，但他自己清楚，那一瞬間，他也是怕的。能發出這等滔天殺氣的人，該有多強？雖然殺氣不代表實力，但至少淩落石自己自認做不到。

大門處的戰鬥繼續，閣樓上的人也很快鎮定了下來。“斑門五虎”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丟人了，斑花忽然道：“恭喜將軍，這刺客果然如傳言中一樣，並不敢殺人，咱們不妨利用這點，定能將他拿下！”

淩落石並沒有答覆他，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他從來沒覺得頭頂這麽涼過……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南星再次跳開老遠。前仆後繼的侍衛們也沒當回事，因為這場戰鬥都換了好幾個地方了。不斷有被打傷甚至被自己人偷襲的暗器、箭枝射傷的人倒地無法動彈。若都在一個地方打，早就邁不開腿了。

不過這些人沒想到，“巨斧客”這次跳開後掄起斧子擋開了射過來的箭枝，又用那種響在所有人耳邊的聲音說道：“時辰到了，本座就不跟你們玩了。淩大將軍，後會有期。”

閣樓中的淩落石只覺得一道寒意順著脊柱直躥到了頭頂，這感覺讓他極為不適，卻又沒什麽辦法。一時氣得眼睛都發紅了。

等南星繞了大半個“危城”，把所有追蹤的、巡邏的兵丁侍衛都繞得暈頭轉向，甚至已經懷疑“巨斧客”是不是有好幾個同夥之後，才踏著輕快的步子來到了和蕭劍僧約定的地方。

蕭劍僧已經在這等她很久了。蕭劍僧很急，但是再急也不敢去打探消息，他深知自己沒南星那麽好的輕功。

好在打著追蹤刺客名頭跑出來的追命過來報了信，說南星無恙，蕭劍僧這才放下心來。兩人就南星那一瞬間爆發的殺氣探討了一陣，雖說也沒探討出什麽結果來，但敬佩之情那真是如滔滔江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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