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去雁兒胡同，怎麽了？”

小武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姑娘你去那兒幹嘛呀？”

在他認識的人裏，住在雁兒胡同的，總共就吳良一家子，這會兒吳良還在衙門裏面蹲著呢，這時候去吳良家，這不是去挑事兒的麽？

再說了，他可聽說……

斟酌再三，小武偷偷摸摸，壓低了聲音，道：“姑娘，我可聽說那個劉大姐，不是什麽好惹的，脾氣大的很。”

吳良剛跟柳玉喜惹出來了這檔子事兒，他們這時候過去，不是擺明了誠心要挑事兒嗎？

柳葉兒回的倒是淡定，“我知道。”

“知道咱還要去呀？到時候要是鬧起來不好看，是誰也不好看啊。”

柳葉兒沖他笑了下，“你就把你的心給安安穩穩放在肚子裏，我跟你保證，絕對鬧不起來。”

小武心裏仍舊是不踏實，但柳葉兒既然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依了她的，老老實實包好了兩份東西，跟著柳葉兒去了。

到了雁兒胡同，還沒進去小武就有點打怵，“姑娘，真去啊？”

“不去還能是喊你出遛彎兒的不成？”柳葉兒提著點心盒子，“別楞著了，跟我去。”

小武不得已，只能跟著去。

吳良家住在雁兒胡同深處，小武以前來過兩回，倒是不難記得，從外面一看，就知道是尋常人家。

拍了半天門，裏面才有人出來應聲，開門的是個身形瘦長的婦人，長了雙圓溜溜的眼睛，再配上那高顴骨，怎麽看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院子裏還有兩個歲數不大的娃娃，正在互相打鬧著，穿戴的整整齊齊又幹凈。

不算大的院子裏，被規整的幹凈整齊，墻角有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婦，正在瞇縫著眼睛曬太陽。

柳葉兒一眼就能看出，操持這個家的人，必定是過日子做事的一把好手，即便是家裏男人不在了，照樣看不出來這個家有什麽蕭條的跡象。

婦人開門以後還算客氣，“姑娘找誰？”

“這可是劉大姐家？吳良，是不是就住在這兒？”

提到吳良的時候，劉大姐那臉色頓時就沈了沈，也是在這時候，才見到了柳葉兒身後的小武，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起來。

然而這劉大姐，卻也不是個對誰都不講理的人，只是用手攔著門邊，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你們找那個短命鬼幹什麽，自己幹了喪良心的事兒，還在衙門裏頭蹲著呢，你們不是都知道？”

頓了頓，劉大姐又道：“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來幹什麽的，不過，如果是要銀子，那還是算了，誰知道那個短命的東西到底藏哪兒去了，反正我們一家子老小，是什麽也沒見著。”

劉大姐說的這是實話，吳良賺的那都是黑錢，肯定不可能拿回家。而且上回為了不用進衙門，給完了柳玉喜，自己剩下來的那點，也早就拿出來了。

“劉大姐，你別多想，我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是專程過來跟你賠不是的。”柳葉兒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的點心盒子往前一推，神色誠懇。

小巷子裏頭安靜的很，對於市井小民來說，吳良被關衙門裏面，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因為這，胡同裏的左鄰右巷，一個個天天在家都恨不能把耳朵眼睛貼在吳家，仔細聽著他們家有什麽動靜。

這會兒又有人聽見了，好奇地探出頭來，一個個都想看個究竟。

見柳葉兒不像是真來挑事兒的，又不想讓鄰居看了笑話，劉大姐雖還有些不情願，也還是讓開了一道縫，讓他們進去。

“先給倆孩子吃點，這些留給老人吃。”柳葉兒捧著食盒，小孩子聽見有點心，上來就高興的不得了，劉大姐卻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

“你們來到底是幹什麽的？”劉大姐皺眉，“那短命的東西是幹了醜事，但我們真不知道。”

柳葉兒嘆口氣，“劉大姐，你千萬別多想，我真是來賠不是的。吳良是怎麽出的事，你們怕是還不知道吧？”

劉大姐眼圈一紅，嘴上罵著吳良，心裏到底還是不忍心，“誰知道那個挨千刀的到底怎麽想的，衙門裏的人都來了，這會兒誰還有個不知道！”

“劉大姐，你別怨我，我其實原來也沒打算，非把他給弄進衙門才算完事兒的。”

柳葉兒這開口一解釋，換來的卻是劉大姐的嗤之以鼻。

“行了吧，人現在都已經這樣了，說什麽也晚了，東西你們要留，那留下也行，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我是說真的，他要不是在我們點心鋪子有了個姘頭，也不至於膽子就敢那麽大。”

柳葉兒唉聲嘆氣地道了一句，劉大姐的眼睛頓時瞪大了起來，一臉的不敢置信，“姘頭！？你把話說清楚了，姘頭是怎麽回事！？”

柳葉兒早就料到了，吳良雖然一肚子的花花腸子，但他又格外懼內，在外面跟柳玉喜有一腿這件事，說什麽也不可能讓自家媳婦知道。

“也是我沒註意，等我知道的時候，他們倆私底下早就已經黏黏糊糊的了。”柳葉兒做出一副懊惱的模樣，很是後悔不疊似的，“要不我怎麽會趕過來，非要跟你們家賠個不是呢。”

劉大姐這會兒火氣上湧，牙都跟著咬的咯嘣作響，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綠。

“我就知道那個短命的東西，平常時候也沒那麽大膽子！弄了半天是跟人家好上了，怪不得！”

劉大姐沒地方撒氣，對著地上就狠狠啐了一口，“這個王八養的！出了事，一家子跟著受罪，找樂子的時候倒是沒想過家裏還有人！”

狠狠罵了幾句，劉大姐硬是咬著牙，把後面那些個罵人的話給吞了回去，興許也是不想讓鄰居跟著看熱鬧。

“那，那個小妖精，也關進去了？”劉大姐鐵青著臉，“這事可不是一個巴掌就能拍響了的，要關，可不能就關那個短命東西吧？”

柳葉兒挪了挪步子，嘆口氣，為難道：“真要是這樣，我今兒也就不來賠禮道歉了。我家五丫頭，不光沒進去，連帶我也一塊給恨上了。”

劉大姐一楞，“你家？”

“實不相瞞，劉大姐，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但這件事，實在是我家五丫頭的不是。”

柳葉兒重重嘆口氣，眼看著劉大姐那臉色變了又變，像是要動手的樣子，趕在那一刻之前，柳葉兒眼圈先就紅了。

“我是五味齋當家的，吳良先前在我們這做事，實在又勤快，我也壓根沒想著他們兩個能……”

柳葉兒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劉大姐，我家那個五丫頭，從小就讓她娘給嬌慣壞了，任性的很。”

“知道這件事以後，我頭一個想著的就是，怎麽才能把這事給壓下去，千萬別再鬧大了。”

“五丫頭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清楚著呢，怎麽也不能把所有錯處全都推到吳良一個人頭上。那時候我也說了，只要她願意認個錯，我也就既往不咎了，誰知道——”

柳葉兒搖搖頭，苦笑，“誰知道她那個性子，真是管不了。我這麽說也是為了她好，誰知道她還記恨我上了，要不是她非要把事情鬧大，鬧的不可收場了，最後怎麽也不至於非得讓他給關進了衙門啊！”

劉大姐聽的越發氣惱，可她又並不信柳葉兒，她都說了那是她家的五丫頭，一家人，哪有可能不互相袒護？

“劉大姐，我要是真跟她互相袒護，她也就幹不出現在這種叫人氣不過的事兒了！”柳葉兒又是感慨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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