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娘也真不容易，平時不就脾氣暴了點，你咱這些當晚輩的，讓著她點就是，怎麽也不能真跟她計較，你是不是？”

李采蓮現在開口就是羅翠的好，柳鵬程聽著心裏實在別扭，催她先是什麽事。

李采蓮嗔怪道：“還能是什麽事，她不就惦記著咱弟妹還有咱家三丫頭，要我也是，咱家可不就這兩個不省心？”

“娘了，天兒越來越冷，弟妹不回來就不回來，叫咱送點厚實衣裳什麽的，別給凍著了。”李采蓮又補充道，“對了，娘還這麽。”

“娘，咱弟這會正跟弟妹慪氣，她也不好插手，讓咱倆送，別讓咱弟知道了。要不然，娘不是也不好辦？”

柳鵬程點頭，嗯了一聲，心裏卻越發嘀咕了起來。

以往在家住的時候，恨不能把人家蔡綠桃往死裏折騰，怎麽這會兒又關心起來了？

“那也不對啊。”柳鵬程突然想起來了，“不讓咱弟知道，我上哪兒給找綠桃的衣裳去？”

這會兒李采蓮也不泛酸了，特別爽快，“還非得拿弟妹自己的？拿我的就是！”

見她樂意，又覺得蔡綠桃確實是可憐，柳鵬程就答應了。

過了兩三天，上午，柳葉兒剛忙完要送去給酒樓的點心，就聽見了李采蓮脆生生地喊著自己的名聲。

“嫂來了？今天跟一塊去賣豆腐？”柳葉兒手腳麻利地包了幾塊點心，“剛做好的，熱乎好吃呢。”

“喲，那我可不客氣了。”李采蓮進了屋，又回頭招呼柳鵬程，“你也進來呀，就個豆腐挑，誰還能偷你的？”

柳鵬程總覺得別扭，本不想進，被她這一催，也只得放下挑，進了五味齋。

聽是羅翠讓他倆來，給綠桃送禦寒衣裳的，柳葉兒心裏也勾了一道，笑了笑，“娘沒什麽別的？”

“沒呀，就惦記著咱弟妹呢。綠桃，嫂也不是偏向著誰，我覺得這事兒可是你不對，娘怎麽也是娘，咱不能拌兩句嘴，往後就都不見面了吧？”

蔡綠桃對羅翠那些人，早就惡心到了極點，這會兒聽她了這麽幾句，臉上那顏色別提多難看。

柳葉兒不鹹不淡地開了口，“嫂，綠桃自己心裏有數，針紮到誰身上，誰才知道疼，綠桃的事，除了她自己，別人誰也知道的不那麽清楚。”

這要擱在往常，李采蓮興許還會覺得柳葉兒的有點道理，但現在她想的可不一樣。

聽三丫頭這話，她這不是明顯在，自己是在管閑事麽？李采蓮心裏頓時就有了些不痛快。

“三丫頭你可不能這麽，別的事是別的事，一碼歸一碼不是？娘要不是真的關心，能讓我倆來送棉衣？”

她一開口，柳鵬程就急著扯她，李采蓮卻什麽也不走，“你扯我幹什麽，咱不是一家人？一家人兩句掏心窩的話，這還不行了？”

柳葉兒頓覺有些可笑，往常為了拌兩句嘴，李采蓮都能站在院裏，跟羅翠兩個人跳腳對罵，罵到她自己眼淚汪汪的。

現在才收了羅翠這麽點好處，她就立馬又覺得這個婆婆敦厚可親了，眼皮淺成這樣，她還能什麽？

“我覺得，娘真是對咱挺好的。這幾天我們那兩間屋翻蓋，娘院冷，替我幹了好些活。娘要是沒把咱當親生的看，能對咱這麽好？”

柳葉兒笑笑，“沒娘不好，咱不是誰也沒這麽麽？綠桃你先回後廚忙去吧，別耽誤了人家中午來吃點心的。”

對李采蓮這種眼皮淺，又特固執已見的人，柳葉兒明白多了也沒什麽意思。她在這聽聽也就算了，實在犯不著讓蔡綠桃聽了生氣。

而且這時候，綠桃也確實忙，後廚上午要是空著，中午就不夠賣，偏偏李采蓮可不這麽想。

她那臉頓時很微妙的一沈，心裏別提多不舒服。

怎麽她也是當嫂的，柳葉兒這不誠心給自己臉色看嗎？

她一點面都不給自己，自己不就是覺得娘挺好的，想勸勸弟妹，用得著這麽快就把綠桃給支開，不讓她在這兒了麽？

李采蓮心眼，平日裏的確是比不上羅翠那些人一肚壞水，可她心眼確實。只要是誰沒順著她，立刻就得往別的地方去想。

當下李采蓮也不吭聲了，一肚的不樂意。

柳葉兒從來都不是個心眼的人，這點家氣的想法，她也沒想到，見李采蓮不話了，還沖她笑笑，“再喝杯茶吧嫂。”

“不了。”李采蓮皮笑肉不笑的，還故意把茶杯往前推了推，“這還欠著你十兩銀呢，我可聽你們這茶挺貴的，再喝多了，我倆啥時候能給得起這銀？”

柳葉兒微微一楞證，權當是聽不出李采蓮話裏有話，“瞧你的，嫂，我還能管你倆收茶水錢麽？”

李采蓮懨懨地起來，沖著柳鵬程，“走呀，再拖拖拉拉，這豆腐你賣還是不賣了？”

柳鵬程有些事，心裏清楚，可這種根本就不至於怎麽樣的事，他還真不知道怎麽開口，連忙就跟著李采蓮出去了，心想早點離開也好，不用留在這兒繼續讓三丫頭為難。

柳葉兒也沒挽留，她看得出來李采蓮不高興，那包點心李采蓮走的時候也故意不拿，還是柳葉兒追上去，硬塞到柳鵬程懷裏的。

走出去幾步，柳葉兒也回了五味齋，柳鵬程這才把豆腐挑一放，有些急了似的，“你剛那是幹什麽，好端端的怎麽又不樂意了，跟三丫頭甩的是哪門臉色！”

李采蓮瞪大眼睛，又委屈又氣，“你眼睛瞎了？耳朵聾了？那是我給她甩臉色？那明明是她給我甩臉色看呢！”

柳鵬程是一萬個不明白，“三丫頭對咱，從來都沒虧欠了啥，你她怎麽給你臉色看了？我就在旁邊，我怎麽就看不出誰給你臉色了？”

“她半句都不願意聽我，我跟弟妹句話，她都得快把弟妹推走了，這不是給我臉色看是什麽！？”

李采蓮氣的不行，“不就是咱現在得用著她，管她借了十兩銀麽，這就不把我這個嫂當回事了！”

柳鵬程啞口無言，“我看，是你心眼太，全是你自己想的！”

“那是你妹，你肯定向著她。要我，你快點賺銀，賺夠了咱趕緊還給她，省得我這個當嫂的還得一天到晚受姑的閑氣。”李采蓮撇著嘴，“我就是受不得這個閑氣。”

想了想，李采蓮又道：“往後再去她那，你自己去，我可不去看人這個臉色了。”

五味齋內，武悶頭收拾完了李采蓮他們坐過的地方。

唐景雲冷不丁探出一根指頭，探到柳葉兒面前，“瞧瞧，是什麽？”

“芝麻。”柳葉兒看一眼，“天天在廚房打交道，難道還能不認識芝麻？”

“錯。”唐景雲輕笑一聲，“是你嫂的心眼。”

柳葉兒噗嗤一聲笑噴了，“就你會抖機靈！”

笑過了，柳葉兒那臉上又成了苦笑，以往她還真沒看出來，她這嫂，心眼竟然真就這麽。

不過她倒是不怎麽著急，村裏翻蓋房快，尤其他們就住了兩間，壓根就用不了多少日。

這會兒她不是覺得羅翠好麽，柳葉兒也不什麽，等羅翠臉上那層假皮往下一撕的時候，看她還覺不覺得這個娘好。

回家的時候，隔壁門大開著，柳葉兒往裏掃了一眼，進度還真是挺快。

來也巧，她只掃了這麽一眼，居然迎面就被李采蓮給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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