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就亮著盞油燈，昏黃的光影晃著，李采蓮赤腳站在地上，眼睛含著一汪淚，憋屈的不知成什麽樣了似的，誰也不看不搭理，更是一聲不出。

門口的空地上，已經堆放了好些被李采蓮扔出來的東西，有被褥，枕頭，還有幾件柳鵬程的衣裳。

李采蓮就那麽站著，披頭散發。

羅翠那屋的門敞開著，娘兒仨樂呵呵地看著，看耍猴似的。

“嫂，咱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大半夜的，你這……”

柳葉兒話還沒完，李采蓮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赤腳，蹬蹬地出來，抱起地上的東西，氣勢洶洶地就沖著院角落那個破爛窩去了。

一直怯生生站在那的蔡綠桃，不知道她這是要幹什麽，一聲嫂還沒喊出來，那堆東西就全讓李采蓮給倒在她被褥上了。

從動身，再到把東西扔下，李采蓮嘴裏是半點動靜都沒有，只有胸口急劇地上下起伏著，眼淚成串的掉。

柳鵬程也慌忙過來了，“你這幹啥？！”

他趕緊彎腰撿東西，撿起一樣，李采蓮就從他手裏奪下扔一樣，兩口一個忙著撿，一個撿起來就給扔，老半天了還是一地狼藉。

柳葉兒見這陣仗不太妙，這明擺著嫂的氣是沖著綠桃去的，但是這大晚上的，蔡綠桃也不是那種會惹事的人呀。

“嫂，你這火要是沖我來的，那你跟我，你這樣……我這心裏頭也是不清不楚的哇。”

蔡綠桃想勸勸李采蓮，低頭剛著撿，剛一拿到手，就讓李采蓮給劈手奪了過去。

東西抓手裏，李采蓮狠狠地給摔到了地上，抽噎著嚷嚷了出來——

“不用撿，撿什麽東西，我是給你送過來的！”

瞪著柳鵬程，李采蓮眼淚掉更兇了，“你不是心裏面疼她嗎，我當個好人，你沒臉開口，我有臉給你送來！你倆就在這過，往後你倆過！”

蔡綠桃臉都白了，“嫂你這亂什麽呢？！”

柳鵬程人老實，一著急就不知道怎麽，赤腳在地上來回踏著步。

柳葉兒一聽，趕緊去拉李采蓮，這不胡鬧嗎，別人不了解柳鵬程，她還能不了解？

就沖柳鵬程這性，別是對自己弟媳婦不能有那花花腸，就是給他銀，把他塞窯裏，他也照樣生不出那些念頭來。

柳鵬程急得嘴唇都幹起了一層白皮，“我是讓她進屋，可我是不是了我上外面去？這點事你也能鬧，這不，這不是瞎胡鬧？”

“我是看出你那點花花腸了！”李采蓮一抹臉，“手裏有兩個閑錢就想瞎折騰了，我不用你曲裏拐彎的，你不就想睡個新鮮的？那我這不給你送來了！”

李采蓮捂著臉，蹲在地上嗚嗚的哭，哭的住這旁邊的那幾家狗，都跟著一個勁叫喚。

蔡綠桃尷尬地垂著手，看樣是想躲，可她能躲到哪兒去？這個家，她連片遮風的瓦片都沒有。

“，先哄嫂回屋吧。”柳桂枝心急火燎的，“這地上涼！”

“那她也得樂意跟我回！”柳鵬程也有些惱了，先前還好好的，這變臉就變臉，他不也沒幹什麽？

這時候晚上太涼，連著在外面睡了好幾宿的蔡綠桃，有些著涼了，精神頭不好，還咳。

聽她在外面咳，柳鵬程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當時柳玉達帶著羅家幾個，怎麽去人家蔡家鬧騰的，他都能記著。

柳鵬程覺得，要不是家裏五丫頭惹出來的事，蔡家也不能家破人亡。現在要這麽對人蔡家的丫頭，太喪良心。

於是他就跟李采蓮商量，要不這兩天先讓蔡綠桃進他們屋睡，別真凍出個好歹來，他去外面湊合湊合。

本來還在被窩裏抱一塊甜甜蜜蜜的呢，李采蓮聽完就發了火，一腳就把柳鵬程給踹地上了。

再然後，就是柳葉兒他們來了見著的，李采蓮抓著東西往外扔，但凡是柳鵬程的，就一聲不吭地往外扔。

“你倆，這個天讓咱弟妹，在院裏一待就一宿，誰能在屋裏睡安穩了？”

柳鵬程也一肚憋屈，講理又沒法講，他太清楚自己那個四弟是什麽人。

他這麽一，李采蓮又蹦了起來，撕扯捶打著柳鵬程，“家都分了，這些破事也用得著你管？她男人不還沒死？！”

在屋裏看熱鬧的羅翠，這下可不樂意了，忽的起來，往外啐了一口唾沫，“哪來的騷蹄詛咒我兒呢！？你男人才死！我兒是狀元才，文曲星下來的，你咒他也咒不死！要死也你男人先死！”

上回撕破臉以後，李采蓮早就惡心透了羅翠，當下也不甘示弱，尖尖的嗓音，直沖著就把羅翠給頂了回去，“沒死放著自家新媳婦不管？！他那屋裏我不信還睡不下兩個人！”

羅翠掐腰，肥厚胸脯一挺，“就是睡不下怎麽著！騷蹄你還想過去睡還是怎麽著？！咱就這麽塊屁大點地方，嫌棄礙事了你倆走就是，誰還攔著你倆了！？”

怎麽在罵街這方面，李采蓮也不是羅翠的對手，被臊的紅透了臉，氣的眼冒金星，也回不了羅翠幾句。

占了上風的羅翠，得意洋洋，越罵越是精神抖擻。

李采蓮氣的身上都發抖，嗷的一嗓門就哭了起來，哭的地動山搖。

柳葉兒實在看不下去，指望柳鵬程去哄估計也夠嗆，只得上前去拉著她，“嫂，咱別鬧了，大半夜的這麽鬧，這不是上趕著叫人家看笑話？”

她倆往常關系好，只要她勸兩句，李采蓮多少還能給她點面，誰知道今天柳葉兒的面不好使了，李采蓮不光沒停下，動靜還比剛才剛誇張了。

“誰愛看誰看！嫁了這麽個男人，我早夠了！人家要是笑話，那也不是笑話我！反正你哥心裏頭也沒我，凈裝著別人，別人凍兩晚上都是天大的事兒，要了他的命，我在那麽個透風漏雨的破屋裏天天住著，誰還管過我？！”

李采蓮嗚嗚地哭，使勁捶著柳鵬程，“賺的銀也不知道想留給誰，我受天大的委屈，他都不當回事！不成，我得把她男人喊出來問問，他娶回家的，是不是還得我家伺候著！”

柳葉兒一個沒攔住，李采蓮就拔腿上了柳玉達門前，咣咣砸門。

砸了沒兩下，柳玉達掛著眼屎，出來了，一臉的不耐煩，明顯是睡了，又被鬧騰了起來。

不用李采蓮開口，柳玉達一把就推的她一個趔趄，上去一腳就把蔡綠桃給踹地上了，隨手抄起來條柴火，也不管下手的地方是哪兒，劈頭蓋臉就是打。

“狗日的騷娘們，就知道你是個破爛貨！扒灰扒不了，就想往咱哥屋裏靠是不是？再敢鬧騰一回，我打死你！”

柳玉達這一通拳打腳踢，自己可算是打痛快了，打著哈欠就摔門回了屋。

蔡綠桃默默從地上爬起來，沒哭，眼神裏卻落了層灰。

李采蓮有點嚇懵了，空張著嘴，不嚎了。

柳鵬程悶頭撿起地上的東西，瞪她一眼，“這回你舒坦了？”

沒再拉她，柳鵬程自己憋著氣回了屋。

李采蓮臉上紅了白，白了紅，捂著臉又開始嗚嗚咽咽。

柳葉兒姐倆沒轍，只得是一個哄，一個勸，廢了好半天的力氣，才把李采蓮給哄回了屋裏。

回了隔壁，柳桂枝心裏有點惱，“你咱怎麽就記不住呢，上回不就為了綠桃，跟嫂鬧了那麽一場，還敢管人家的閑事。”

柳葉兒苦笑，這事兒哪有那麽簡單，“你看不出來嗎，咱嫂這是借題發揮呢。”

柳桂枝眨巴眨巴眼睛，“嫂不就心眼了點，還有別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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