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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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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乾樹◎

漫天洪水的盡頭, 美杜莎甩動著蛇尾,冰冷陰森的豎瞳盯著面前的男人,嗤笑一聲:“想不到你身上還有這等能力,居然可以抵消我的石化。”

顧長泊默而不語。

進入秘境後, 他來到了一個城鎮, 天上下著豌豆大的暴雨, 打在人身上忒疼,他找了個地方避雨。

雨勢越來越猛, 一眼望去,竟像是老天在傾瀉水的源頭,聲勢浩大, 令人不敢踏出半步。

全城百姓盼著雨停下, 可它偏偏越下越猛,先是淺淺地鋪了一層地面, 然後沒過腳腕,再是爬上膝蓋,朝著腰部一路而去。

個子矮的只能站在椅子上, 凳子上,以免被淹沒。

好像就是剎那間,雨水形成了洪水, 裹挾著山泥樹木從那頭呼嘯而來,顧長泊聽到洪水的咆哮, 百姓的哭聲, 房屋的崩毀……

這座城, 似乎要被洪水沖沒了。

顧長泊護住周圍幾個百姓, 就脫不開身了, 因為他只有築基修為, 一旦飛上去必被這洪水的浪打到。

“如果,我還是元嬰期……”

但是沒有如果,他咬著牙用靈力百姓們托舉在上面,此時的洪水已經漫過胸口,呼吸漸漸困難。

這地方,好像就是要置人於死地,從一開始的小雨到現在一人高的黃水,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也根本沒有撤退的機會。

“有沒有活著的人,快上靈舟!”

“有沒有活著的人,快上靈舟!”

“有沒有活著的人,快上靈舟!”

顧長泊聽到了呼喊聲,用神識看見了一位架著靈舟而過的修士,腳上立馬一用力,帶著幾位百姓來到了靈舟上。

百姓們依偎在一起,對著顧長泊鞠躬,對著陳榮鞠躬,感激涕零:“謝謝兩位仙人。”

陳榮是這座靈舟的主人,他看到顧長泊很是高興,但是看到其餘百姓,臉色瞬間變了,大袖一揮,把他們推到洪水裏:“道友救這幫凡人幹什麽!”

百姓們臉上得救的笑容沒有出現幾秒,就被恐懼和絕望淹沒,他們甚至來不及求救,洪水又急又快,沒等顧長泊反應,就把他們沖到遠處,或是沖到底下。

洪水無情地吞噬了他們的命。

顧長泊難以置信,揪起陳榮的領子,厲聲道:“你在做什麽,凡人的命也是命,他們都已經上了靈舟,為什麽還要把他們打入洪水裏,為什麽!”

看到生的希望了,又被人活生生打碎,那該多麽地痛苦。

顧長泊恨不得自己從來沒上這座靈舟。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眼見著顧長泊誤會了,陳榮趕緊解釋道:“這座城的凡人都是假的,都是誘餌,是美杜莎為了騙我們修士建造的幻境之城,如果把他們叫上,我們很快就會被美杜莎找上了。”

假的?

顧長泊滿腔怒火一滯,看著滔天洪水以及被淹沒的城鎮和百姓,喃喃出聲:“都是假的嗎?”

陳榮:“當然是假的。”

“那你也是假的嘍!”顧長泊銳利的眼神猛然間盯著陳榮,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

陳榮表情一僵,而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不悅道:“你在說什麽胡話,我怎麽可能是假的,我要是假的我能救你嗎?”

顧長泊冷笑一聲:“正因為是假的你才會救我啊。”

“我們同時被金光傳送進來,你是怎麽知道這裏的凡人城鎮都是美杜莎制造的幻境?”

陳榮反駁道:“我和她交手過,我當然知道了。”

“那就更可笑了。”顧長泊一臉不信:“你全身上下這麽幹凈整潔,哪有半點和人打過架的跡象。”

他頓了頓,“更為關鍵的是,沒有哪個修士跟你一樣爛好心,洪水來了,不想著逃跑反而在救人。”

“而且,你特別肯定這裏有修士需要你救,喊了三遍,生怕我沒聽見。”

莫名其妙出現的洪水,莫名其妙出現的修士,顧長泊怎麽看都覺得蹊蹺,是以心中從未放松警惕。

“你倒是比那幾個修士機靈多了。”陳榮忽然身形變幻,由一個成年男子變成了一個柔弱的女子,嬌聲道:“本想和你好好玩玩,不曾想你這麽不給面子。”

女子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但是發尾處,赫然擡起了一個個蛇頭,朝著顧長泊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而與她柔弱無害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她那拖著三米長蛇尾的下半身。

蛇女美杜莎!

顧長泊第一時間就想到她的石化能力,卻見美杜莎雙目緊閉,似乎沒有下手的意思。

美杜莎身姿妖嬈,為了和顧長泊面對面說話,特意把蛇尾放下去,白凈的臉上浮現一絲玩味的笑意:“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死的嗎?”

顧長泊沒反應。

美杜莎“嘖”了一聲,自顧自說道:“我一說帶著靈舟去救他們了,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跳上來。”

話音一轉,“可是,人類就是這麽貪得無厭,我救了他們,他們不僅不感激,還想著殺死我霸占我的靈舟。”

“你說,他們該不該死?“

該死,的確該死。

顧長泊是這麽想的,但是沒說出來。

他感覺有點無語,誰進了一個陌生古怪的地方都會提高警惕的好吧,這些人倒好,貪婪地想奪人靈舟,活該被美杜莎耍得團團轉。

美杜莎摸了摸蛇發,安撫躁動的蛇腦袋,柔聲說道:“我覺得他們該死,所以,我睜開了眼睛,把他們全都石化了!”

說到“石化”二字,美杜莎猛地睜開了眼睛,對上了顧長泊的視線。

四目相對。

顧長泊呼吸一窒。

只有築基的修為,使得他在美杜莎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他之所以直接戳破她的真面目,也是覺得自己逃不掉了。

逃,又能逃到哪裏去,這周圍可全是洪水!

與其被淹死,不如被石化,死得無痛一點。

只是……妹妹怎麽辦,他說過要好好照顧她的,要失約了嗎?

正在等死的顧長泊迷蒙間劃過這個念頭,卻聽見美杜莎慘叫一聲。

“石化失敗了?!”

顧長泊看著吐出一口老血的美杜莎,求生的欲望瞬間湧上來。

他不知道為什麽美杜莎石化不了他,他只知道,他可以活下來了,他要找到妹妹,不能失約……

而在另一片地方,發生了一場生死危機。

梨落萬萬沒有想到,她眼中的親姐姐居然把屠刀揮向了她——

在她因為和妖獸打鬥受重傷後,黎央面無表情地舉起了她的劍,狠狠刺入她的後心,狠毒地說了一句:“去死吧,去死吧!”

轟——

宛若天打雷劈,梨落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不能思考,她的姐姐,那麽溫和善良的一個人,突然間面目猙獰,喊著要殺她。

而且黎央不是說說的,她的劍,距離自己不過短短幾厘米。

梨落根本沒有想到防備自己的親姐姐,加之她重傷在身,靈力散亂,這一擊眼見著要得手。

要死了嗎……

死在了親姐姐的手上……

砰——

黎央得逞的笑意一僵,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彈飛出去,連撞十幾棵樹木才停下。

她只有煉氣期,肉身不強悍,被撞斷了肋骨和腿骨,渾身上下都是傷口,鮮血從頭皮,嘴角緩緩滲出。

“啊!”黎央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她天賦止步於煉氣期,家裏人心疼她,照顧她,一直嬌養她,從未讓她吃過什麽苦頭,因此這斷骨之痛,她又怎麽能忍受得了。

梨落怔怔的,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她活下來了!

她不知道黎央為什麽沒殺掉她,反而被摔斷了骨頭,但是她會把握住這個機會,反殺黎央!

梨落看著自己這一身重傷,苦笑一聲,這都是為了保護所謂的姐姐受的,結果人家非但不領情,還要至她於死地。

殺黎央之前,她要得一個答案。

“姐姐,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梨落的劍倏地橫在黎央的脖頸前,“我就想問你,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才會讓你對我下殺手?”

梨落期待著黎央說自己是被人控制了,腦子不清醒了,不是有意殺她的。

但是,她失望了。

黎央是真的想殺她,那種嫉妒扭曲,狠辣陰森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她,“天之驕女,家族的未來,呵呵,同為黎家的女兒,憑什麽我就只能止步在煉氣,憑什麽我只有百年壽命,憑什麽我只能靠養顏丹才能維持現在的容貌,到底是憑什麽!”

梨落一時楞住,心裏五味紛雜。

黎央繼續控訴,壓抑許久的感情宣洩於扣,她一時間都忽略了身上的疼痛:

“你知道嗎,我的天賦是可以救回來的,只要把和我八字符合的人的根骨奪下來,安在我的身上,我的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父親他說不行,為什麽不行,我是她親女兒啊,外人的根骨奪了也就奪了,比得上親女兒的重要性嗎!啊?我恨死他了!”

“我也恨死你了,整天在我面前擺姐妹的譜,卻連我要什麽都不知道,我需要你那假惺惺的同情嗎,我需要你一點屁用都沒有的安慰嗎,我需要你那個破鏡子嗎?”

“我和你裝這麽久姐妹,就是想要你的根骨啊,你懂不懂!”

黎央說到後面,已然癲狂,她看向梨落,突然變得委屈和可憐:“落落,你把你的根骨給我,好不好?我找人算過了,他說我們的八字很符合,只要你把根骨給我,以後你要什麽我就給什麽。”

梨落握劍的手有點不穩,她想起之前那麽多親密無間的日子,一時間有些諷刺,“所以,你只是為了我的根骨。”

她想起自己翻遍藏書閣,就是為了找到治療黎央的古籍;她拿著積蓄拜訪了五度門所有丹藥大師,就是為了治療的可能性;她勤快地做任務,拿貢獻點,是為了自己嗎,那是為了給黎央兌換美顏丹啊!

梨落眼尾通紅通紅的,把眼淚逼了回去,冰冷道:“你不配。”

你不配做我的姐姐!

“看在父親和母親的面子上,我不殺你。”梨落長劍一揮,鋒利的刀刃帶出了一縷頭發,“黎家家規,斷發斷情,從今以後,你我不再是姐妹。”

“如果我活著出去,我會把事情如實告知父親,一切由他處置。”

梨落利落轉身,腳下輕點,消失在黎央面前。

“落落別走,姐姐一個人好害怕,我不要你的根骨了,只要你陪在姐姐身邊。”黎央瞬間慌張,她伸出手挽留,卻只抓到了一手空氣。

身後的聲音似乎響在耳邊,梨落狀似不在意地離開,但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她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下來,臉色灰敗了些許。

兩行眼淚刷地落下,一滴一滴,猶如珍珠斷線,淒美地落在地上。

以前她哭,黎央會第一個跑出來安慰她,但是現在……她寧願從來沒有這個姐姐。

這破碎的姐妹情,終究給她帶去了無法彌補的傷害。

林音音感受到氣運之中夾雜的極致悲傷,沈重得仿佛壓住了呼吸,不禁攥緊拳頭,你們千萬別出事!

周州的紅蓮業火極為霸道,紅牙毒蛛一沾上就陷入了絕境,好像是一息好像又是一個世紀,它在火焰中化作了飛灰。

“這毒蛛懷孕了。”周州把紅蓮收回,冷靜地說道。

所以,死的不只是它,還有她腹中的小蜘蛛。

不過這些都與他們無關了,他們本就是對立雙方。

林音音撫摸著被蛛絲洞穿過的肩胛骨,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傀儡絲線,跟這蛛絲可是一模一樣!

她思緒百轉,不管怎麽樣,當下最重要的是破陣,離開這個地方。

然後,她會用千機引找到哥哥和梨落!

“茍助,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你會和我五感共通,我能感覺到什麽,你也同樣可以。”林音音把他放出來,吩咐道:“你要做的,就是找出陣法的入口!”

茍助一聽,瞬間起了小心思,要是林音音死在這裏,那他豈不是可以解放了,所以他假裝找不到入口就好了……

“記住,你只會死在我之前!”

林音音聲音一重,茍助體內的黑氣被勾動,痛感瞬間上來,茍助嚇得不敢想了,他恭敬道:“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林音音方才起身,在四周走動起來,讓茍助能夠感知到面前的場景布置。

若是茍助安安分分,便罷了,若是他想做些小動作,那她就送他上西天吧。

林音音面無表情地想著。

茍助的神識莫名打了個寒顫。

紅牙毒蛛死後,一切陷入了死寂。

茍助在林音音的五感下,看到了很多細節,比如呈現五行八卦分布的小蛛網,看似散亂實則規律排布的陳乾樹,蘊道法則的石子……

“如此精妙!”看著看著茍助一臉震驚,“這是什麽大能設置的陣法?”

短短的時間內,他就受益無窮。

林音音聞言,眼睛瞇起:“你的意思是,你破不了這個陣?”

她大有一副“他解決不了陣法就解決他”的做派。

茍助一個激靈,被絕妙陣法勾起的火熱迅速消退,他都忘了,他的小命還捏在別人手裏。

他極速否認:“沒沒沒,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破陣的。”

“最好是這樣。”林音音睨了一眼他,而後望向了別處。

茍助瞬間松了一口氣,再也不敢得意忘形,老老實實地研究起這陣法的構成。

季流鄔晃悠了老半天,啥也沒發現,反而被蛛網勾到了衣衫,惡心得他當場換了一身衣服。

話說音音身上的衣服染上了血跡,也不幹凈了,他是不是應該主動遞上衣服。

可是,他沒有準備女修的衣裙。

季流鄔心中大恨,這送上門的機會就浪費了。

“小心。”周州殺死了一只偷襲的小蜘蛛,擡頭看向他:“這裏不安全,你別心不在焉的。”

小蜘蛛的屍體就落在季流鄔的腳邊,通體赤紅,呲著毒牙和八支大腿,一看就不好惹,可想而知要是被它偷襲成功,季流鄔免不了要吃苦頭。

季流鄔回過神,心下後怕,拍了拍周州的肩膀,“謝了,和尚。”

周州:“善。”

“我去,那個小蜘蛛,不是魔王蛛嗎?”

“它有什麽用?”林音音聽到茍助激動的聲音,冷靜地問道。

“吞噬血肉!”茍助咽了一口唾沫,“項術的魔王殿就有一池子的魔王蛛,誰不聽話,他就把誰扔進去,一下子就把人吞噬殆盡了,那場面我看到了都發怵。”

林音音:“這麽膽小還敢給項術做事。”

她的語氣平平淡淡的,但是茍助楞是聽出了嘲諷的意味,他漲紅了面皮,“我可是九級陣法師,他敢對我動手不成?”

林音音挑了下眉,“他要是不敢對你動手,你怎麽混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茍助:……好吧,無力反駁。

項術這個狗東西,過河拆橋,他給魔王殿做出了這麽多貢獻,拿點資源怎麽了,居然扶持了一位八級陣法師,還任由別人陷害他。

要不是他跑得快,連人帶魂都要死在魔王殿了。

茍助被打擊到,蔫蔫道:“魔王蛛吞噬血肉之後,會產生一種極為堅韌的蛛絲,項術喜歡那它做傀儡的絲線,當初您身體上的絲線,就是……”

他小心翼翼的,不敢說了,因為林音音現在的面色特別可怕。

項術,傀儡之王!

他平生最得意的作品就是第365號傀儡——林音音!

他操縱她去學刺繡,泡茶,繪畫,書法,詩詞……讓她在凡世過一個大家閨秀的日子,學完之後,他就把其他人全殺了。

因為,他們沒有利用價值了。

他教了她任何事情唯獨沒有教她法術,她身懷靈根卻毫無修為,畢竟她只是一個傀儡。

“傀儡,只要聽話就好了。”項術欣賞著他的傑作,滿意地牽起笑意。

但是,終有一天,他受到了傀儡的反噬,因為他的傀儡不是鐵皮銅心,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是在無數被操縱的傀儡之中存活下來的人!

項術擄掠了無數城鎮,把他們都制成了傀儡,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師長……無一例外。

而活下來的,只有兩個傀儡!

一個是殺伐器具,第300號;一個是精美器具,第365號!

林音音是她父母取的名字,但是在項術面前,她的名字只有一個——365!

不知道花了多少歲月,不知道度過了多少無數黑夜,她終於有了反抗的力量,她要把整個魔界摧毀——

十八位魔王死了一半,魔王碑同樣破碎,再無重生的可能,而項術,茍活了下來。

當她發起殺機的時候,項術竟然拿了哥哥當擋箭牌,她遲疑了半秒,仍是穿過了哥哥的身體刺入了項術。

那一刻,悲從心來,她知道這世上她唯一有關系的人要走了。

因為,她的哥哥就是300號!

那個殺伐器具,手下無數性命的傀儡……

林音音回憶此,胸前起伏,氣息略有不穩,季流鄔眼尖地察覺到不對,回頭擔憂道:“音音,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剛才的傷口覆發了?”

林音音牽起他的袖子,露出了依賴的笑容:“三師兄,你在我身邊我就好了。”

慶幸的是,那日無力地倒在血泊中,被師尊撿了回去,花費十年把她的生機搶救回來,成為了他的小弟子,還碰見了四位特別好的師兄,還有活潑的梨落。

她在這世間,又多了可以牽掛的人。

季流鄔心頭一跳,林音音這樣子也太犯規了,誰能拒絕這麽一個軟乎的女主呢,他大義凜然道:“師兄會一直在的。”

直到把你攻略為止。

林音音點頭,收斂了外洩的情緒,平靜道:“這陣法的突破口,就在這魔王蛛上面,它喜食血肉,或許需要餵食它這種東西。”

季流鄔默然,“這,我們不能割自己的肉吧。”

“魔王蛛會吃同類。”林音音簡單說了一句,問道:“剛才那只魔王蛛怎麽來這裏的?”

季流鄔回憶道:“我換了身新衣服後,它就突然蹦出來搞偷襲,不講武德。”

周州一臉問號:“靈獸有武德嗎?”

季流鄔:“……有。”

林音音看著三師兄這身衣服,潔白如新,仿佛被熨燙過一般沒有褶皺,穿在他身上一副仙氣飄飄的模樣。

究竟特殊在哪裏呢?

“我在衣服上噴了點香水,會不會是這個東西?”季流鄔想起了什麽,驚道。

周州:“可一試。”

林音音:試試。”

季流鄔把獨家香水拿了出來,一個手掌大小的透明瓶子,盛著粉紅色的液體,他打開了瓶口,讓香水散發到空中。

“這是特制的香水,揮發特別快,沁入衣服後,氣味很快就會消失,除非仔細聞否則是聞不到的。”

林音音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做揮發很快,不過幾息,這粉紅色的液體已經寥寥無幾。

所幸,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

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十米開外,百米開外,千米開外,受到香水的吸引,所有魔王蛛忍不住爬過來,就像被迷了魂一樣。

密密麻麻的數量,令人驚起一身雞皮疙瘩。

林音音想起和秦拓在測試空間經歷的蟲災,當時也是這麽個場景,把後者嚇得不輕。

“蜘蛛有點多。”季流鄔皺眉,封住了瓶口,香水立馬停止散發氣味。

周州見魔王蛛到了,手中的紅蓮脫手而出,直指其餘小蜘蛛,飛過之後就留下一地的屍體,勢不可擋。

然後,季流鄔把所有小蜘蛛的屍體彈入魔王蛛裏面。

頓時,響起魔王蛛進食的哢嚓哢嚓聲,有點毛骨悚然,然而三人面色嵬然不動。

飽餐一頓後,魔王蛛們懶洋洋地吐出了蛛絲,一時間,密林呈現出一片白色的海洋,三人飛到半空中,俯視下面。

“你覺得,這陣法破解的可能性是多少?”林音音問著茍助。

茍助面色糾結,“五成吧,這血肉氣機還不夠強。”

林音音淡淡道:“那就繼續,直到氣機滿額為止。”

她和其餘二人說明了一下情況,如法炮制地吸引魔王蛛,餵食其同類。

量變到質變!

剎那間,空氣中湧動著不同尋常的氣息。

頭頂的天空刷的變得鮮紅,宛若血的顏色,與地上潔白的蛛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轟隆隆——

天地被勾動,發出巨大的動靜,似乎是感知到大量生靈的滅亡,巨響中帶著一絲悲鳴。

“血肉陣法,獻祭生命就可以打破陣法。”茍助在一邊總結道。

其實要不是看到魔王蛛,他都想不到這個陣法去,因為他看到的所有線索,都在指向這是個生死陣法——找到生門方能出去!

想到這,他不禁後怕,要是被誤導了,他們可能會被困死在這裏,苦苦尋找那個根本不存在的生門!

天地在顫抖中漸漸合在一起,天往下壓,地往上升,燦爛的紅色和純潔的白色即將撞在一起。

而在兩者之間,陣法的出口出現了。

“走!”

林音音他們不敢有所遲疑,立馬進入了那個閃著光芒的通道。

離開的瞬間,她發動了千機引,大量氣運流失,她面色白了一個度,說是死人臉也不為過。

還好他們正在傳送中,季流鄔和周州沒發現她的異常,而等他們來到新的地方之後,她的面色已經恢覆正常了。

新的地方是片山頭,翻過這片山,還是山,越過那片山,依舊是山,如果你站在半空俯視下面,就會發現全是山。

季流鄔的神識蔓延出去,全是大山,他下了定論:“這是片山海。”

“是的。”說完,周州眼中閃過異色,“貧僧似乎聞到了血腥味。”

“音音……”微弱的女聲悄然響起。

林音音立馬往聲音的來源看去,看清楚的那一剎那,心間不由得劃過痛苦,她迅速扶住梨落,讓她自己靠在自己身上。

梨落慘白的面色帶著一絲安心,就像受傷的小獸看到了信賴的人,卸下了所有防備和警惕:“音音。”

她又輕聲喊了一句,得到林音音的回應之後,心中壓抑的情緒終於忍不住爆發,她哭著,抽噎著,幹澀的眼眶再次流下眼淚。

她哭得很小聲,小心翼翼的,讓林音音很是擔憂,拍了拍她的肩膀,哄著她:“別怕別怕,我在呢。”

林音音掃了一眼,發現梨落背後有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嘴巴動了一下,終究沒說什麽。

她探入儲物袋,抓住血參頭頂的紅繩,一把把它從裏面揪出來,吩咐道:“放血。”

“幹嘛這麽粗魯嘛。”血參小小聲地嘀咕,但是也不敢違抗她的意思,忍痛在身上劃破了一道口子。

林音音捏著梨落的下巴,溫聲道:“張嘴。”

精血往下滴,落入了梨落的口中,冰涼的身子瞬間被暖意席卷,背後癢癢的,原是生出新的血肉筋脈。

傷口立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潔白皙的皮膚。

“好多了。”梨落驚喜道,虛弱的聲音也有力了許多。

季流鄔有點羨慕梨落,受了傷可以正大光明地躺進女主的懷裏。

過了一會,梨落的情緒穩定下來,她看見面前站立的兩個帥哥,瞬間不好意思了,“音音,你怎麽不早說,我的臉都丟完了。”

林音音笑罵道:“重色輕友,過分了。”

實際上為梨落的狀態感到開心,先前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差點把自己嚇死。

現在有力氣擔心自己有沒有在帥哥面前丟臉,顯然狀態恢覆得不錯。

林音音簡單說了一下情況:“金光把我們帶到了萬空秘境中的古神遺跡,這裏面都是他設置的陣法,只有破陣才能進入下一關。”

“我不知道有幾個關卡,但這是我們唯一的生路,秘境核心應該就在關卡的盡頭,只有到最後一關,才有可能出去。”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時間破陣,如果破陣的同時,能找到其他人,就最好了。”

梨落點點頭,她最先抵達這個地方,所以她說出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希望對破陣有幫助:“我是和黎央一起進來的,沒走多久就碰見了一棵成精的大樹,它修為深不可測,好在沒有對我們下殺手,只是被它打了幾下,就放我們走了。”

“那黎央……”林音音遲疑道。

“我不知道,後來我們就分道揚鑣了。”梨落果斷搖頭。

林音音從她的反應,拼湊出了真相:黎央趁梨落重傷,對梨落下手了。

還好有氣運之力的存在,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梨落斂去眼中的覆雜之色,其實她心裏很清楚,沒有她的保護,只有煉氣期又骨折又嬌生慣養的黎央,不可能活下來了……

她繼續道:“除了那棵成精的大樹,路上我沒有碰見別的妖獸,周圍除了樹木還是樹木,連水源都沒有。”

林音音聞言,思忖片刻:“我去和那棵大樹會會。”

此時,人臉大樹矗立在原地。

撇嘴哀嘆一聲:“哎。”

它有點後悔把許清澈送走了,一個人太無聊了,而後它又想起先前那兩個小姑娘,她們怎麽還不來找它玩。

是不是迷路了?

早知道就不把她們兩個甩那麽遠了。

人臉大樹百無聊賴地想著,要不沈睡回去吧,反正都睡了這麽多年。

正當它要闔上眼睛的時候,一個人影穿梭在林間,迅速來到它的面前。

人臉好奇地俯視下面的女修,“你是找我玩的嗎?”

林音音淺笑一聲:“我不是來找你玩的,我是來跟你做個交易的。”

“交易?”人臉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

“我能讓你不受大樹的本體限制,讓你自由行走!”

人臉不屑的表情變得震驚。

多少樹精因為本體桎梏,無法脫離原地,她竟然說她可以幫它!

說來可悲,植物修成人形,是被此界的天道法則壓制的,若沒有特殊的機緣,它們一輩子都會困在原地。

哪怕神識探出數十萬米,它們的身體依舊動彈不了,而這將成為它們致命的弱點。

陳乾樹也不例外,它辛辛苦苦修煉到渡劫期,眼見著可以一步飛升,卻連本體桎梏都突破不了,這讓它很是受挫。

所以,當蕭非說可以幫它修成人形後,它果斷地跟過去了。

沒想到,等來到的卻是被做成了陣眼!

陳乾樹是制作大型陣法的好材料,更別說是它這種渡劫老古董,蕭非布置完陣法就離開了,他騙了它,他從始至終就沒想過兌現諾言。

陳乾:什麽古神,浪得虛名,我呸。

陳乾樹痛罵了蕭非一頓,又淡定下來,於他而言,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紮根,問題不大。

陳乾樹壽命悠長,它光是沈睡,都用了十幾萬年,中途醒過幾次,發現那個古神都作古了。

嘿嘿,活該,熬都把你熬死!

陳乾開心地放聲大笑。

而後的歲月中,它不知道度過了多長時間,一睜眼居然看到了兩個小姑娘走在林間。

陳乾樹脾性溫和,它不是那種打打殺殺的妖獸,遇見人類的第一想法是——和他們玩一下!

真的只是玩,但是它忽略了自己的力道,明明只是輕飄飄一揮,她們就飛出了十萬八千裏,到現在都沒個影。

而後,他又碰見了許清澈,那個耳聾的殘疾少年,身殘志堅,倔強地修煉到了金丹期,讓它很是佩服。

所以,它給他機會讓他和同伴團聚。

話說,眼前這個說要助他自由的女人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裏看見過?

陳乾樹想了一會,恍然大悟,許清澈說要出去的時候,它給了三個光幕讓他選擇,而這個女人就在第一個光幕上面。

也就是說,她和那個少年認識!

那她的人品,應該信得過吧,陳乾樹想著,決定給她證明的機會,“那你說說怎麽讓我變成自由身?”

林音音不驕不躁,琉璃色的眼眸淺淺地落在它身上,勾唇一笑:“你身上有六道天道法則的枷鎖,而我能打破它。”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每提升一個境界,陳乾樹身上的枷鎖就會多一道,是以現在是六道枷鎖!

而在林音音的氣運之眼下,她甚至看到了第七道枷鎖的影子,淡淡的,但是確實存在。

也就是說,陳乾樹渡劫飛升,是遲早的事,到了那時它身上的枷鎖會害死它,因為,法則不允許它飛升成功!

或許,它也知道法則的意思,所以這些年它一直在沈睡,什麽也不修煉。

但是,終究有那一天的到來。

陳乾樹本來只是隨便聽聽,一點也不抱期望,但是它沒想到,這個女人說得竟然這麽準確,它身上的確生了六道法則枷鎖,這也是它無法脫離桎梏的原因。

她,有點東西的。

陳乾樹變得認真起來。

林音音察覺到它的改變,面色波瀾不驚,這在她的意料之中,沒有植物能夠拒絕她的條件。

林音音右手一擡,粗壯的氣運瞬間撞上法則枷鎖,兩相消融,三道枷鎖齊齊斷掉!

陳乾樹感覺到無形的壓制去了一半,那種時刻背負的大山一般沈重的壓力陡然一輕,它此刻不曉得是什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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