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話，柱子果然急得張了張嘴。他和胡玉枝的事，家裏的人基本已經都覺察到了，杜梨和胡大剛沒有出面阻止，便已經表明了支持的態度。

“玉枝姑娘……真的，真的願意麽？”

大約是在心時掙紮了那一會兒，柱子才將頭偏到一邊，臉色通紅地說著。

他平日本是個極淡定的人，會露出這幅表情，著實是難得。

不過杜梨這時也無心再逗他玩，只有些生氣地道：“你當她給你做的那些衣裳是白做的？不用花心思？”

自從幾個月前回了家後，柱子的衣裳便一直都是由胡玉枝親手做的，從夏天到冬天，如今起碼也做了不下十套了。

沒想到這呆子竟還問這樣的話，簡直是氣煞人了！

見杜梨說完就直瞪著他，柱子這才微微定了定心神，覆又朝一直沒出聲的胡大剛望了一眼，道：“我自是想娶她進門，如果主子和夫人沒意見的話，那這件事還請你們為我和玉枝作主。”

說著，這家夥還一本正經地跪倒在地上，直直地看著杜梨要求道。

見他答應得這般爽快，杜梨立刻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書架上的木盒子拿下來，從裏面取了些錢出來給他。

“這就當是你今天過年的獎勵，你那屋子裏缺些什麽，這段時間便自己布置齊了，問名納吉、納征、請期這些，就交給我同你主子辦。”

柱子一聽，立時歡喜得笑起來，一張冷淡的臉上浮出難得的笑色，傻笑了兩聲便朝杜梨和胡大剛點了點頭。

杜梨看著他接過錢轉身離開，便又坐回了躺椅上去。不想眼睛還沒瞇起來，就聽胡大剛在對面道：“回房間去，晚上太涼。”

杜梨只得又從椅子上站起來，給睡醒的欽宇餵了一回奶後，便同胡大剛雙雙回到房間裏睡下了。

第二日，天氣不太好，天色陰沈沈的，風也刮得有些大。

杜梨和胡大剛洗漱完畢，剛抱著孩子坐下來準備吃早飯，就聽到外面響起敲門聲。待謝嬸應了門進來稟報時，他科才知王氏竟在昨天晚上上吊自盡了，死前還打碎了屋裏所有的東西。

得知這個消息，杜梨甚是震驚。她從未想過，像王氏這樣的人，竟也會想到用這樣的法子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想必，昨日晚上定是她這一生中最難熬的一晚吧！

“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想著，杜梨便用絲帕拭了拭嘴角，將懷裏的欽宇交給茶靡，便同胡大剛到房裏換了一身白色的衣裳，一起往胡有財家去。

昨日辦喜事的爆竹屑尚未掃幹凈，散在院中滿滿一地，大紅的喜字貼在門窗上，喜慶而張揚。

不想才過去一夜，這些紅色便要被白色所取代，喜事也變成了喪事。

杜梨感慨著走進院裏，一進門就聽到有嗚咽的哭聲從豬圈旁邊那間小屋裏傳來。她和胡大剛對望了一眼，拾步走過去，到門口便看到胡有財和新進門的餘氏正雙雙站在門內，表情說不出的陰郁難看。

“爹。”

雖對胡有財的為人不恥，但也改變不了他是胡大剛親爹的事實。

聽到杜梨的聲音，胡有財這才悻悻地擡頭朝她和胡大剛看了一眼，淡淡地朝他二人點了點頭，便又將視線移開了。

好好的親事被王氏就這麽弄毀了，他此時一定在心裏把王氏罵了不知幾百遍吧。

那邊餘氏看到杜梨和胡大剛，立時揚起嘴角朝他們笑了笑。她的模樣生得雖不是十分漂亮，卻還是有幾分姿色，再加上人年輕，皮膚白皙有彈性，眼神靈動流麗，自然比人老珠黃的王氏要好看許多。

大約是因得王氏的事，她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只微微一牽嘴角後，便立刻閃身從小屋裏出去，到正屋那邊去了。

見她離開，胡有財嘆了口氣，沒說什麽，也跟著走了。

杜梨和胡大剛這才得以進門，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一看，才發現伏在床上哭的人正是胡玉枝。

胡進貴和胡二寶兩人站在她身後，一個表情悲傷，眼角泛紅，一個神色卻有些不耐。

杜梨站在原地朝他們看了一眼，便立刻走到胡玉枝身邊去，擡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胡玉枝的心裏這時大約滿滿都是失去母親的悲傷，所以只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又繼續伏在王氏身上哭起來。

胡大剛大約是怕她被嚇著了，也趕緊走過來，以保護的姿態，挨著她站在旁邊。

“人死不能覆生，還是節哀順變吧！”

思來想去，杜梨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慰胡玉枝，只得依葫蘆畫瓢，學著從書上看來的話勸了胡玉枝一句。

胡玉枝哭得哽哽咽咽的，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連鼻尖都是紅的。

“謝謝大嫂，你和大哥好不容易來一趟，就到正屋那邊坐吧。”

說完，她也跟著站起來，用袖子把臉上的眼淚抹盡，轉身領著胡大剛和杜梨朝正屋那邊走去。

在胡玉枝起身的那一瞬間，杜梨也終於看清王氏現在的模樣。

這女人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顯然過得並不好，整個人比往日瘦了一大圈，一頭花白的頭發也盡數白完，變成了一頭銀絲。往日松松垮垮的臉上，如今也溝壑縱橫，眼窩深深的陷下去，連嘴巴也變了形。

大約是心理作用，她突然覺得有一絲瘆人，見胡玉枝轉過身，她便也立刻跟著轉了過去，然後大步走向門口。

不得不說，她心裏其實還是有一絲內疚的。

雖然海東青啄瞎王氏的眼睛是個意外，但畢竟這件事情也是她有意安排的，若那日晚上她沒有有意敞開屋門放王氏和胡二寶進去，或許後面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大約是感受到了她心裏的矛盾，走在旁邊的胡大剛突然伸過手來拉住她，並在她掌心上輕輕捏了捏。

“別想那麽多，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聽著男人低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杜梨突然覺得心裏一松。

還好有這個男人在身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有人跟她一起分擔。想著，杜梨不禁轉頭進他笑了笑，兩人一起跟在胡玉枝身後進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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