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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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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得了不得了,這司闕是捅了大簍子,得快些把畫青拉起來才行。可還沒等他接近畫青,打得六親不認的侍衛又將畫青推搡到了別處,畫青被踢來踢去,一時氣不過,掙紮著站了起來,認準了司闕就是狠狠的一拳。司闕被這一拳打懵了,兩方人見司闕被打了,一時都停下了。

司闕看清了打自己的人是素不相識的畫青,頓時發作,指著畫青就大罵起來。畫青被無辜地打了一番,也是惱怒至極,毫不遜色地同司闕對罵起來。

這二人吵得著實精彩,那群老家夥與司闕的侍衛竟都忘了打架的事,一起欣賞起這二人的口水戰來。木風長老在一旁急也不是,不急也不是,看到總算沒有動手了,心想且讓他二人吵一會兒,自己逃難似的走了。

木風長老回來剛剛喘口氣,一杯茶還沒喝完,就見我回來了,忙拉了我過來。

聽完木風長老的話,我暗道這下麻煩了,還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如今這二人吵得不可開交,我去了也是碰一鼻子灰。

果不其然,還沒到司闕院落裏,就聽見這二人的吵罵聲。

我進入院裏,一眼就看清了戰況,眼下是畫青占了上風,司闕雖明知自己理虧,卻也是一張嘴不饒人。我咳了一聲,有點尷尬地打斷了二人:“兩位停一下,停一下。”

畫青見我回來了,也就住了嘴,惡狠狠地瞥了一眼司闕,司闕回以同樣的眼神,不屑一顧地將頭轉了過去。

面對現在這個情形,我知道我應該要說幾句來緩解雙方劍拔弩張的氛圍,可想了半晌,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木風長老一直對我眼神示意,讓我將他二人先分開,我看了他二人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開口道:“今日不早了,依我看,大家都回去歇一下,改日如何?”

話一出口,我就看見對面木風長老絕望的眼神。

畫青聽到此話,挑釁地望著司闕道:“我今日就看在九凰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了。你記住,是本姑娘不計較了。九凰,我們走。”畫青說完就拉著我的手,似是想要將我拖出去。

司闕一聽此話又頗為不爽,大聲嚷嚷:“潑婦,是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你這般潑婦斤斤計較。”

畫青聞言又準備飛腳去踹司闕,我見狀忙拉住了畫青:“走吧走吧,去我屋子裏坐一坐,我去給你煮茶。”我轉過頭,示意司闕少說兩句,司闕這才不情願地住了嘴,隨後把怒氣遷到了那群圍觀的老家夥身上,罵道:“都給我滾,你們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給你們看。”

那群老家夥見今日已是沒戲了,就都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畫青又想反駁,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了出去。

☆、第 37 章

好不容易將畫青拖到了我屋子裏,我也是累得不行,將畫青直接扔在了椅子上。剛剛把岳啟明的事情處理完,又出了這煩心事,我的生活著實艱辛。

畫青立馬起身,直奔鏡子前,看了一眼,氣呼呼地指著自己的頭發,道:“九凰,你看,你看我的頭發,都快被那個賤男人扯下來了,還有,”畫青接著指了指自己的臉,把我拉到她的面前:“我臉上的青斑你看清楚了嗎?這個賤男人居然把我摔到了地上!老娘的花容月貌啊,老娘還要嫁人的啊,不行,我要去踹死這個賤人。”

畫青擡腳欲出去,似是又要出去鬧一番。

我一把拉住畫青,左肩頓時傳來一陣痛意,我只好松了手,道:“畫青,你別鬧了,今日之事就算了吧。我剛剛送走那娃娃,左肩又受了傷,實在是沒精力去管你們的小打小鬧了。你與其與他吵個不停,還不如在這裏幫我換一下藥。”

畫青一聽我受傷,也不管司闕了,連忙坐在我旁邊,說是要看我的傷口。

我將衣衫解開,露出受傷的左肩,畫青一見我左肩傷的不輕,皺眉道:“怎麽傷成這副模樣,你的藥呢,我給你換藥。”

我將懷裏的藥瓶拿出來遞給畫青。這些藥還是無妄老頭見我受傷了,心裏過意不去,下山之前塞給我的,說是這藥極為好用,算是誤傷我的補償。

畫青一邊給我上藥,一邊問我這傷是怎麽來的。

我將事情的經過講與她,她聽完之後不住地搖頭:“九凰,你還是太傻了,你怎麽沒給那老家夥一點教訓?要是我,非得拆了他的破屋子不可。”

我暗道我剛開始也是這樣想的,但一想到岳啟明還得仰仗他,就放棄了這念頭,權當我這幾日倒黴了。

畫青給我塗了一會藥,小聲道:“九凰,對不起啊。我不該給你添麻煩的。我錯了,我向你保證,我會壓住性子的,再也不同那人爭吵了。”

“你啊,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這樣,做事完全不顧後果,你可知那人是誰?”

畫青搖頭:“不知。”

“那人,是冥族最受寵的二皇子,司闕。”

畫青一聽,登時吃驚地掩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冥族二皇子?”

我點點頭。

“那又怎麽樣,明明是他的錯,哪怕他是天帝,我也不怕。”

我敲了敲畫青的頭:“你怎麽就不明白呢?他的個性我知道,不是那種陰險狡詐之人,但眾口難調,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歹人借此發揮,造謠生事。畢竟他的身份在那裏,有多少人想與他攀上關系,我就怕到時候他們找你的麻煩。”

經我一道破,畫青才明白了其中的厲害關系。

我望著畫青:“其實司闕人不壞,他就是一張嘴不饒人。當然這事是他的錯,你就壓住性子,忍一忍,不要再與他起口舌之爭。說到底,他是天機閣的客人,我們也不好指責他。”

畫青雖是滿口答應,一張臉卻仍是不服氣。

我搖頭,對說服畫青徹底絕望了:“算了算了,你們的事我也不管了,記得以後吵架在天機閣外面去吵。”

畫青為我換好了藥,坐下來同我說說了一會兒話,看我的臉色不太好,就強行趕我去休息。看見我躺在床上後,她為我掖好了被子,隨即走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覺得時辰尚早,還在遲疑著該不該休息。沒想到一躺在床上,我就似全身的骨頭散了架,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不出一會兒就睡著了。

還是天機閣的床鋪更適合我,我只覺得全身酥軟,似是要滲入身下的床裏,舒服異常。

待我醒來,外面已是艷陽初照。我拍頭,只覺自己越發糊塗了,原本只是想小憩,卻沒想到自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這幾日畫青很是勤快,每日準時地過來替我換藥,一邊換藥一邊抱怨:“你說天機閣上下就你一個女的,多虧了老娘還惦記著你,來給你換藥,否則你一個人,就算哭死了也換不了藥。”

我看著畫青臉上仍有痕跡的傷疤,不由得想起她與司闕這對冤家,頓時一陣冷汗,對她說道:“我倒是希望你少來這裏,就怕哪一天你與人拼命,我拉都拉不住。”

畫青白了我一眼:“白眼狼,老娘要是真不來了,你可不要後悔。”

“嘶,你能不能下手輕一點?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樣粗魯你怎麽嫁的出去。”畫青塗藥時手重,我一時吃痛,叫了出來。

畫青聽見此話,為我塗藥的力度又加重了幾分:“笑話,老娘的美色聲名遠播,怎麽可能嫁不出去?你不要在這裏給我唱衰。”

我緘默不言,暗道下次決不讓畫青這下手沒有輕重的丫頭給我上藥,人家東屏一個九尺男兒塗藥都比她好得多,還說自己嫁的出去。

好不容易塗完了藥,我如釋重負地穿上衣服,只想立即把畫青這丫頭提起來扔出天機閣。

窗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誰?”

“我是齊北啊師姐,方才有人來了天機閣,留了一封信,說是給你的。我們問他名字他也不說,送完信就走了。”

給我的信?我可不記得我與誰有這麽深的交情。

“進來吧。”

齊北推門而入,將那封信遞給了我,看見畫青也在,便道:“師姐,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

“嗯,謝謝了,你走吧。”

齊北不好意思地撓頭:“不謝不謝。”隨後轉身走了。

畫青見齊北走了,又開始不正經起來:“喲喲喲,還有人寫匿名信吶,讓我看看這是誰家的小公子。”

我推開粘上來的畫青,看見信的封面上的確寫著致唐九凰,一時感到奇怪。

慢慢拆開了信,目光頓時集中在最後一行。

落款的地方,寫著致信人:岳峰。

這封信,是岳峰寫的。

☆、第 38 章

岳峰為何會給我寫信?

我這才想起來,司闕之前同我說過,岳峰跟在我們的隊伍中沒過幾日,身體情況就好多了。他怕引來麻煩,就自己一人走了,也沒同我們告別。

信中所述,大意是岳峰已平安到達靈族,對救助之恩感激不盡,如若以後遇難,他必傾力相助。

我算算時間,他一個帶傷之軀,能十日左右回到靈族,也算頗為迅速了,如此看來,他的傷的確是已無大礙。

本是萍水相逢,他還能如此大費周章地寫信送過來,也是個頗具性情的人。

說起萍水相逢,我不由得想起了雲詔,那日我們在北冥淵九死一生,也不知道最後他拿到了那東西沒有。他能不顧自己的性命救我,我卻不能像岳峰一樣知恩圖報。但天下之大,我又去哪裏找已失蹤了幾萬年的遁罌門?

畫青湊了過來,將信搶了過去,看完了不住讚嘆:“嘖嘖嘖,不是我說,唐九凰你怎麽認識這麽多有頭有臉的人物。”

“談不上認識,只是見過一面罷了。”

畫青看完,將信丟給我:“沒意思,我還以為是哪個小子來勾搭你來著。”

“你腦子裏能不能想一些有意義的事?”

“這事怎麽就沒意義了,這事意義可大著呢。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還說這事沒意義 。”

我:“......”

我決定不同畫青討論這個問題了,否則遲早一日我會被她的話噎死。

“九凰,九凰,你在幹嘛?我來向你認錯了,你得罩著我,不然我以後怎麽在天機閣混下去。”門外突然傳來司闕的大喊大叫。

不好,是司闕來了。我看見畫青陰氣陣陣的臉,立馬按住了她。

這小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這時候來。

司闕一進門,就看到了我按住的畫青,頓時也變了臉色。隨後一言不發地走了進來,坐在離畫青最遠的椅子上。

“你有什麽事?”我問司闕。

司闕瞥了畫青一眼,對我說:“我沒事,我就是閑得無聊來看看你。”

看著這互相看不順眼的兩人,我只覺房間內尷尬異常,一時胸悶。突然我心生一計,便對這二人道:“青荒城內有家戲樓我很喜歡,現在時辰也不早了,要不,我們一起去看戲,吃些點心如何?”

果然,畫青與司闕都默不作聲。

很好,很好,你們都不去才最好,我一個人逍遙又自在。我喜不自勝地說:“那好,既然你們都不去,那我就一人去了。你們隨意喝茶,我走了。”

我如臨大赦,頓時就快步走了出去。我以為我終於可以放松一會兒,好好看一出戲,可沒想到還沒走出天機閣,這二人就追了上來,都說見我一人太孤單,想陪我一起去。

我:“......”

我孤單個鬼。

沒辦法,我只好把這兩尊閻羅帶在身邊去聽戲。

好在這二人除了冷眼相對,也沒起什麽口舌之爭。我挑了個高處的位子,坐在他二人中間。樓下戲臺上正是我最以往愛看的《隱雲祝》,我打起興致看了半晌,卻越發看不下去,只好一味地向嘴裏塞東西。司闕與畫青皆是冷眼看向戲臺,桌上的點心未動分毫,最後竟是我一個人吃完了桌上三碟點心,外加一碟瓜子。戲還沒看完,我就撐得不行,連一杯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看不下去的原因,竟是我餓了。

戲看不下去了,點心也吃完了,我只好心不在焉地繼續看著下面的戲臺。

“你們知道嗎,還有幾日,就是天族末生皇子的定親之日了。”

我突然聽見旁邊桌上三五個男子之間的談話。

“這末生皇子不小了,也是該定親了。你是從哪兒聽見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一個兄弟在靈族裏面當差的,說是這幾日天族內就在張羅這事呢,請帖都寫好了,這幾日就要發出去。我聽說啊,這次定親的排場可大著呢,連青荒城的城主都得去。你想想,這三族之內,怎麽著也有幾百來號城主吧。”

眾人一聽紛紛咂舌。

“這陣仗,了不得了不得。對了,這次與末生皇子定親的,莫不是那長老祝宇的孫女,祝棋?”

“廢話,這四海之內,能如此風光地與末生皇子定親的人,不是她還能是誰!都說這祝棋是個絕世美女,知書達理,當真是天下第一的窈窕淑女,讓人見之忘俗。哎,可惜了,我這輩子,怕都是沒機會見著這絕色了。”

“就你那熊樣,別說祝棋了,還是回家抱抱嫂子吧。”

聽聞此話,那桌上的幾人都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我只覺這笑聲刺耳,只好放棄了繼續聽下去,喚來小二再沏一壺熱茶。

如若那人所說的皆為實話,那天機閣必然在受邀之列。眼下師父閉關,天機閣內能代替師父去赴宴的,也只有木風長老和我了。我向來對這些宴會之事不感興趣,到時候再裝個病,把木風長老哄去就是。

這定親的二人,我恰好都曾有過一面之緣。祝棋的確如那人所描繪的那樣,絕色出塵,看起來溫婉有禮,是個不可多見的美女。至於那末生皇子,我倒是不太記得他的相貌。我見著他那日正好是青荒城的煙燈節,我在集市上正逛得起興,突然聽見人群中一陣騷動。我湊近了看,就見一個公子哥高高地坐在馬上,著一身白袍,身形挺拔,玉冠束發,兩條簪帶垂至腰間。我離得太遠,再加上懸在高處的燈籠十分晃眼,我一時看不清他的臉。不過一見著他,眾多女子就癲狂著追了上去,到把我驚著了。隱約中聽見人們討論起這位公子哥,說這位就是天族的末生皇子。

我看了看被一眾女子環繞的末生,暗暗咂舌,隨即離了喧嚷的人群,到底是沒看清他的臉。不過看那群女子爭先恐後的模樣,這末生皇子生得應該是很不錯的,與那祝棋也是郎才女貌,天設一對。

不知不覺,茶水又涼了,戲臺上的《隱雲祝》已將近尾聲,我卻渾然不知。

我嘆了一聲,難得有一次看戲我看得如此不用心,這都是拜畫青與司闕所賜。

☆、第 39 章

末生訂婚的消息雖是道聽途說,可過了兩日,天族的請帖就送到了天機閣。

那送信的天族使者是一個看起來極不牢靠的老頭。我原想著這事我不必露面,橫豎閣中還有木風長老這擋箭牌,沒想到這老頭非要把這請帖送到我的手裏才肯罷休。

我雖是不解,卻也只好依著他的命令,親自前來接了這請帖。

沒想到這老頭不依不饒,說他主子吩咐過,若是天機閣閣主不能赴宴,必須要由我來代替閣主出席,這樣才不至於失了體面。

聽著此話,我不禁有些不耐煩,怎麽天族這麽多條條框框的規矩,還非得我出席不可。他們不知道天機閣弟子的身份都是不能公開的嗎?如若每個人都知曉了我的面容,那我以後還怎麽替天機閣辦事?

那老頭聞聽此言,忙道:“唐姑娘不必多憂,我家主人吩咐了,唐姑娘可同烏閣主一般戴上面紗,不必以真面容示人。”

我一時語塞。

“既然這麽麻煩,還不如讓木風長老去赴宴。木風長老在我天機閣內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若是去,定不會失了天機閣的顏面。”

話一出口,對面坐著的木風長老就向我投來殺氣十足的目光。

沒想到那老家夥還是搖頭:“不可不可,我家主子說了,能代替天機閣赴宴的,只有唐姑娘,任何人都不行。”

我氣結:“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你不如告訴我你家主子是誰,我親自去同他說。”

木風長老見狀忙過來拉住我,對那老頭賠笑道:“有勞使者送帖,天機閣必不負所托,屆時唐九凰必準時赴宴,還請使者放心。”

我扔開木風長老的手,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只好作罷。

那老頭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回去了。唐姑娘,若是你真想找我主子理論一番,也可以。”

那老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家主子,就是這請帖之上的主人,末生皇子。姑娘若是想去,我自可以為姑娘引薦。”

我與那末生皇子毫無交集,若是我真跟著他去了,那我才是十足的傻子。

我搖頭:“不了,九凰領命就是。”

那老頭這才樂呵地走了。

木風長老在一旁幸災樂禍:“九凰,你就去吧。從這裏到思南山天殿,照你的速度,最多也不過半日的路程,權當是去看風景了。”

“這麽好的風景,木風長老你為何不去?”

木風長老一聽更樂了:“我也想去來著,但是人家只要你去,你說這我有什麽辦法,哈哈哈哈。”

我:“......”

我留下傻笑不止的木風長老,自己出去冷靜去了。

其實我不想去赴宴,也有自己的苦衷。

當初師父受天族之邀,前去天殿講學,我那時還小,師父就把我一同帶了過去,前來聽學之人也都是年歲與我相仿之人。我自幼在青荒城長大,初次來到天殿,難免對天族內的一切感到好奇,整日在天族內游蕩,闖了不少禍事。

闖的最嚴重的一次禍事,就是在那群聽學之人的飯菜裏混入了鄔石散。這鄔石散不具毒性,但所服之人會全身起疹。那些男童還好,只是那些女童都是出身高貴,自小就十分在意容顏,眼見面部被紅疹覆滿,她們皆是哭鬧不止,紛紛要求處罰我。師父為我在天帝面前說了不少好話,讓我親自前去道歉,這事才算不了了之,只是自那以後,那群女童就格外不待見我,處處與我作對。

這些雖都已是幼年之事,但我熟知她們的秉性,見著我了必會不依不饒,處處為難。雖說是我做了錯事,但一看見她們素日裏囂張跋扈的模樣,我也不覺有心中有愧。

只是這一去,難免要與這群女子碰見,為此我也是為難不已。

畫青一聽說我要去赴宴,立馬趕了過來,揚言要將我好好打扮一番,在筵席上艷冠群芳。

她那決然的表情把我嚇住了,我忙道:“我只是個去充數的,不需大費周章地打扮。何況那是祝棋的定親宴,我何必強出風頭。”

畫青斬釘截鐵地搖頭:“不行,你可是代表天機閣的人,你想想,你師父的顏面到時候就得靠你撐著了。你若是輸了風頭,你要天機閣的顏面往哪裏擱?”

畫青總是能將我堵得說不出話來。

“對了,光說我了,你怎麽不去?”

畫青立馬苦了臉:“我去?我哪裏敢去。三族內幾百號城主都去赴宴了,我若去了,我爹還不得抓住機會,四處為我說媒。我才不去,老娘還要多浪幾年,我爹那麽想把我踢出去,我偏要逆了他的心意,死活不嫁。”

“有你這樣的女兒,實在是你爹人生中的一大憾事。”我不由得發出感慨。

畫青才不會思考她爹的憾事,轉身就著手準備我赴宴的衣裳去了。

沒經過我的允許,畫青就開始翻起我的衣箱來,一邊翻還一邊咋呼。

“天哪,這件衣裳我好久之前就見你穿過,你居然還沒丟?”

我:“你給我放著。”

“唐九凰,你這件是女人的衣裳嗎?”

我:“這是我的易妝服,執行任務的時候穿過。”

“你這裏怎麽都是這種黑乎乎的衣裳,太醜了,就沒一件好看的,我都不想再翻了。”

我:“......”

我極少買衣裳,外出時也不過幾件練羽裳來回換著穿,衣箱中的衣裳大多是夜行衣,也難怪畫青如此嫌棄我的衣裳。

畫青極度嫌棄地丟了那些衣裳,拉著我就風風火火地出了天機閣,說是要親自為我挑選衣裳。

畫青眼光甚高,她帶著我幾乎把青荒城的店鋪逛了個遍,才勉強挑了幾件她中意的衣裳。

光是衣裳還不夠,畫青又忙不疊地跑去給我買首飾,還不住地數落我:“你說你,堂堂一個天機閣大弟子,連件首飾都沒有。你不要給我指你那幾個簪子,那幾個簪子戴了這麽久,一看就是暗器。”

我只好閉上了嘴。

畫青在首飾店裏頗為豪爽,選了一堆首飾,各種翡翠黃金打造的手鐲項鏈。畢竟花的是她爹的錢,畫青買起來倒是毫不心疼,我卻暗暗為她爹淋了一把汗,也理解了為何他老人家逼著畫青嫁出去。這樣的女兒若是再不嫁出去,他一輩子打拼出來的身家老底也就快壽終正寢了。

我提著畫青為我挑選的首飾,只覺得分外沈重。心想這要是全戴在了我身上,那可當真是累得慌,可是也不能辜負了畫青的美意。思來想去,決定到時候撿一兩件素凈的戴上,其它的挑個日子,給畫青的爹送回去,可不能白白地占了他的便宜。

☆、第 40 章

宣明七百八十四年五月初九,天帝一脈居住的思南山四處張燈結彩,人潮來往,普天共慶末生皇子與祝棋結下良緣。

我挑了一件較為素凈的衣裳換上,畫青則幫我梳妝打扮半晌。一番簡單的梳妝完畢,我帶上賀禮就趕赴那思南山。

這次天族當真是大手筆,臨時加闊的天殿竟也容下了幾百號人。我跟在送禮的隊伍中,擠進了熙熙攘攘的天殿裏。天殿正堂之上坐著的,就是天帝——末嘯天。天帝執掌天族一脈七百多年,看起來卻仍是精明幹練,眉發不露灰白,雙眼稍顯狹長,目光轉停之間,仿佛能看清殿堂上所有的人。

話說回來,天族每隔五百年就會換選族長,能者勝任,這末嘯天執掌天族的時間也不算長,以往的每任族長執掌天族的時間都不會低於一千五百年,照這法子推算,末嘯天的確還算是年輕的族長。

天機閣在這四海之內還是有分量的,我一進去,就有侍衛註意到我面戴白紗,便知曉我是天機閣派來的人,特意過來將我引至殿前,這裏有早已為我設好的位置。

殿前之人,都是頗有身份的人。我剛坐下來,環視四周,便發現了熟人。

靈族岳川與岳冕父子就坐在不遠處。

天帝座下,為首的左右兩張桌子上,一張桌子坐著靈族之人,那另一張桌子上坐著的,應該就是冥族之人。難怪我見那張桌子上寥寥數人,他們的皇子司闕此時正在天機閣內玩得不亦樂乎,怕是沒時間過來參加這種宴會。

除了冥族與靈族外,還有數張略小的桌子,坐著天族的眾位長老。據我所知,在天族一眾長老間,有三位長老的身份尤為尊貴,其中就包括祝棋的爺爺——祝宇,還有一位就是那花花公子陸邕衡的父親——陸幽,剩下的那位頗為低調,我一時也忘了。

可能是顧念我師父的情面,我的位置也被安排在那一眾天族長老之間,一人獨坐一桌,也是寬敞得很。

剩下的數百人,大多數人的身份都是城主,被劃分成八人一桌,浩浩蕩蕩地占據了天殿的中殿與後殿,看起來頗為壯觀。不一會兒,外間送禮的大部分人都陸續入場,尋著位置坐了下來,原本喧鬧不已的天殿也漸漸安靜起來。

“諸位,安靜一下。”正殿之上的天帝突然發聲,話語遒勁有力,有如洪鐘,驚得我頓時就放下了茶杯。

“今日是我兒的定親之日,我將大家召集至此,是想讓四海八荒的人都能見證我兒的幸事,同時這也是我天族的幸事。今日大家不必拘束,我天族已呈上最好的美酒與佳肴,與萬眾同樂!”

我離得太近,只覺這話語聲震得我耳鳴不已。話語剛落,外面就進來了眾多侍女,替在座之人端上了美酒佳肴。我處在天族的一眾長老之間,既不喝酒,也不劃拳,與那些上了年紀的長老更是無只字片語可講,實在是聚不到一塊,不久便獨剩了我一人。

我一個人倒也逍遙自在,吃了不少點心,也品了數杯名茶,就是不敢沾一滴酒。

這酒聞著倒是挺香,但一想及那晚上我陪畫青買醉時的眾多糗事,也就不敢輕易嘗試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現在不過午時,而請帖上說這宴會要持續到晚上,這算來算去,我還是要在這裏捱上一下午。偏偏這天機閣就來了我一人,我若中途溜走,不消片刻就能發現。

早知如此,我就是背也要把木風長老給背來。

我只好又無聊地嗑了一會兒瓜子,突然想起來,今日這宴會是末生與祝棋的定親宴,怎麽我來了許久,還不曾見過這二人。

這二人,才應該是今日宴會的主角。

我暗道我果真是吃糊塗了,這對養眼的佳人都還沒見著,就想著溜回去,實在是對不住那些在外面翹首以盼、想進來看看的人。

正如此想著,打後殿裏就進來了一對引人註目的俏佳人,一路談笑風生,向前殿走來。見他二人所穿的喜服,想必就是末生與祝棋了。

隨著那二人走近,我才看清了那二人的相貌。

祝棋與我初見時的模樣並無不同,溫婉嫻靜,一看就是有教養的高門小姐,全身上下都完美地挑不出一出瑕疵。她的一張小臉上漾著幾抹緋紅,尤其是望見末生後,那種小女兒的姿態當真是我見猶憐。至於她身旁的末生,我那日在青荒城沒瞧清楚,今日一看,果然不枉當日一眾女子的追逐之態。末生膚色白皙,五官極為精致,卻又似他父親一般,精致的眉宇間帶有淡淡的傲氣,與他人言談間是極有分寸的進退,唯有一點過頭的霸氣,其在臉上浮現時,也是足以讓人信服的王者之姿。

只是末生那雙眼睛,我卻似在哪裏見過,感覺熟悉得很。

末生似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在我費力回想那雙熟悉的眼睛時,末生的目光突然轉向了我,隨即一頓,停住了步子,嚇得我趕緊低頭,喝了幾口茶水壓驚。

末生停頓了一會兒,隨即繼續走向前殿。我看著末生的腳步挪向了正堂之上,方才擡起頭。他的眼神當真是讓人瘆得慌,我才見了一眼,就嚇住了。我暗罵唐九凰你真是不爭氣,你可是天機閣大弟子,如今被一個眼神嚇成這樣,你對得起你閉關修煉的師父嗎?

我稍微平覆了一下心情,再回想起末生的眼睛,不禁又覺得十分熟悉。難不成,我之前見過末生?

想至此,我又望了一眼站在正堂之上的末生,他這副模樣,如果我見過,必是會留下印象。沒想到他又註意到我在看他,一雙眼睛竟是又要移過來。

我頓時扔了手裏的茶杯,匆忙走出前殿。什麽熟悉的眼睛,我怎麽同畫青一樣了,必是我的記憶出了偏差,我確信我之前不曾見過末生。

一想及末生那瘆人的眼睛,我決定還是出去透透氣。

天殿裏熱鬧,天殿外面也是人聲鼎沸。我記得天族有一處園子極為漂亮,眼下正是仲春,想必那園子裏的花正開得精彩,想至此,我便出了天殿,尋起那園子來。

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我尋起園子來也是尋得極為迷糊,一番左轉右轉,就已不知道身在何處,最後也顧不得找那園子了,亂走一通,倒是見著了許多原來不曾見過的景色。不一會兒我便行至一條幽狹的石子路上,走了片刻,突然瞧見前方有數人走來,我掩身於一顆大樹旁,仔細瞧了會兒,赫然發現那領頭人是岳川那老匹夫,岳冕正跟在他身後。

說來也奇怪,岳川來赴宴,只帶了岳冕一人,岳峰卻不見蹤影。

眼下我可不想碰見他們。

我趁著距離尚遠,就沿著小路離開了。小路盡頭是一處荷池,外設白玉欄桿,荷池左側有一亭臺,紅磚綠瓦,遠遠看去,亭臺內似是坐了不少人。

眼下還未到荷花開的時節,荷池裏也是綠油油的一片。我沿著欄桿,走了不消片刻,只覺荷池裏的清氣著實讓人感到舒服,因此便在荷池旁多逗留了一晌。

不一會兒,就向我走來了兩個衣著不俗的侍女,說是她們的主子有請,邀我去賞荷臺上一坐。

原來那座頗為講究的亭子叫賞荷臺,我看了一眼賞荷臺,上面坐著幾位女子,遠遠看不清長相。既然她們都派了侍女過來,我也不好拒絕,只好跟著她二人去了賞荷臺。

走至賞荷臺,裏面的侍女將簾子拉開,邀我進去小坐。

裏面坐著約六七個女子,十來個侍女都站在一旁,我掃了一眼,不禁奇怪。這些女子穿著皆為不俗,一看就是富家小姐,但都是生面孔,為何會主動邀我來坐。

待我坐下,那為首的女子忙叫侍女為我端茶。我端了茶,只覺那為首的女子盯了我許久,只好不自在地一直喝茶。

見我一語不發地喝著茶,那女子突然笑道:“看了九凰姐姐是不認識我們了。”

她這聲姐姐叫的我嚇住了,我可不記得我有過這群妹妹。

那女子慵懶地繼續說道:“九凰姐姐倒是把我們忘了,可我們倒是一直記得姐姐。姐姐在我們飯菜裏混入鄔石散的事,不知姐姐可還記得?”

☆、第 41 章

我扶額,頓覺今日實在是個不適宜外出的日子。前幾日我還一直擔心碰見這幫“故人”,心想到時候到了天族就乖乖坐著,哪也不去。如今倒好,末生一個眼神就把我嚇出了天殿,還碰見了這幫人,實在是倒黴得很。

我尷尬一笑:“當日之事,還是九凰年紀尚小,做了這等錯事,自然引以為戒,哪敢輕易忘記。”

“哦,是嗎?那姐姐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我:“......”

那女子淡淡一笑:“姐姐既已忘記,我也不為難姐姐。今日我叫姐姐來純粹是為了喝茶而已,姐姐不必拘束,叫我聞穎即可。”

“這位是語浣妹妹,這位是蝶舒妹妹,還有這位,是藍澈妹妹,你們原本都是見過的,姐姐可能忘了。那幾位是從靈族遠道而來的妹妹,姐姐不認識也不打緊。”

聞穎一一向我介紹在座之人,我也一一點頭,算是示意。

眾女子你一句我一言,倒是聊得暢快。

賞荷臺名不虛傳,坐在這裏,荷池裏的景色一覽無餘。我無心去聽她們之間的對話,只好心不在焉地看著荷池,想找個借口離開此地。

突然一位靈族女子驚呼一聲,眾人皆齊齊向她望去,只見這女子正睜大眼睛,望著荷池。

“你們看,眼下正是四月,一池荷花都還未打苞,那裏卻有一只紅蓮,開得甚是好看,你們說奇不奇?”

紅蓮?我也被勾出幾分興致,朝那女子所指方向望去,確有一支紅蓮,在滿池的綠荷裏搖曳不停,也是獨有一番風韻。

不過這紅蓮,外形非凡品,應該是集了這地的靈氣後所生。遠遠看去,紅蓮四周似還圍有金色的霧澤,繚繞飄動,甚是好看。

眾人都望著這支紅蓮,不住地讚嘆。

“這突現的紅蓮,一看就是靈物,恰逢今日天族聖事,當真是好事成雙。”聞穎笑著說。

“如此,我倒有個提議。”一直不甚安靜的藍澈開口道。

“今日我們相聚於此,又恰逢紅蓮盛開,實乃緣分。這紅蓮盛開是個好兆頭,我們不如來比一比,看誰能站在這裏,一箭射中紅蓮,那這代表好兆頭的紅蓮就歸誰了,大家覺得如何?”

語浣和蝶舒立即出言附和,那幾位靈族女子也表現得對此事頗有興趣。

聞穎看了我一眼:“不知九凰姐姐覺得此事如何?”

我點點頭:“自然是可以。”

聞穎放下茶杯,道:“既然諸位都對此事有興趣,那我們就來比試一番。采兒,去拿弓箭來。”

不一會兒,那喚做采兒的侍女就拿了弓箭進來。

藍澈最先拿起弓,只是她拿弓的手法不對,看似標準,實則無力,根本無法射到那距離尚遠的紅蓮。果不其然,藍澈一箭射去,箭矢在半空裏就落了下來,所落之地離紅蓮尚有一段差距。

我搖頭,這力度顯然不夠。

接下來的數人與藍澈並無不同,手腕處不發力,只是射箭的動作看起來流暢漂亮,實則無用。

藍澈見此,急道:“聞穎姐姐,我知道你比我們都厲害,你快來試一下,怎麽這紅蓮看起來離得不遠,射起來卻如此費勁?”

“我可比不上九凰姐姐。”聞穎望了我一眼,隨即拿起了弓箭,瞄準那紅蓮。

藍澈所言不假,與之前的數人相比,聞穎握弓的手法的確熟練得多,其力度也把握得恰好,一看就是經常練習之人。

只是可惜,聞穎握弓許久,卻在開弓最後一刻洩了力,似是力度不夠。那箭就落在離紅蓮咫尺之地,差一點就能射中。

眾人皆是發出了可惜的感嘆。

聞穎無奈地將弓遞給我,笑道:“還是讓九凰姐姐試試吧。”

我看了看手裏的弓,思考片刻,轉身就將這弓交給了藍澈。

藍澈不解地看著我。

“姐姐這是何意?”見我將弓交給了藍澈,聞穎好奇地問我。

“諸位都想射下這紅蓮,取個好彩,但九凰對這好彩沒有興趣,既然如此,何不把這機會讓出來?既然方才諸位都未射中,那便從頭開始,再來一番。”

藍澈聞此,一時有些激動:“你這是看不起我們?”

聞穎立馬止住了她:“無妨,藍澈妹妹且再試一番,不可辜負九凰姐姐的一番心意。”

藍澈不服氣地看了我一眼,瞄準半晌方才射出一箭,只是這落箭之地依舊離紅蓮尚遠。藍澈有些氣惱地扔了弓,轉身坐在桌上喝起水來。

接下來的數人依舊是不長記性,一番射下來,又是無人射中。我看了看這架勢,眼下能射下紅蓮的,恐怕也只聞穎一人了。

聞穎拿起弓瞄準了一番,搖搖頭,又放下了弓,望著我:“九凰姐姐,既然你不想討這彩頭,那你可否幫我射一箭,如若中了,那便是我的彩頭,如何?”

我剛想拒接,聞穎又道:“都是我方才用力過大,此時雙手有些顫抖,實在是無法射箭,還望九凰姐姐幫我一把。”

聞聽此言,眾女子都紛紛附和起來,讓我幫聞穎射出一箭。

我嘆了一口氣,想來她們以為我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必是不會射箭。

我見眼下不好推卻,只好答應了聞穎,接過弓箭,聞穎在我耳邊低聲說:“九凰姐姐,我可是想要奪得彩頭的,你可不要讓我失望。”我看了看那紅蓮,射中它與我而言並非難事,於是便點了點頭。

我舉起弓,看準了紅蓮,松開左手,箭矢朝著紅蓮襲去。

眼見那箭矢即將射中紅蓮,半空裏卻不知從哪裏飛出兩支箭,一支擊落了我射出的箭,另一支恰好襲上紅蓮,那紅蓮轉眼間就被箭矢裹挾著送上荷池一旁的楊柳樹上。

這變故生得突然,賞荷臺上一眾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頓時驚得沒了聲響。

眼見聞穎即將到手的彩頭被截胡,我也有點納罕,想看清射箭之人,奈何那射箭之地被簾子擋住,無法瞧見,只好起身去掀了簾子。

掀開簾子,看見那站在荷池一旁,手裏握著弓箭的人,我著實驚訝。

這人一身紅妝,不是方才還在天殿正堂之上的末生嗎?

末生望了我一眼,隨即沿著白玉欄桿,走到那楊柳樹下,取下了紅蓮。末生扔了箭,手持紅蓮倚在樹上,便向賞荷臺望過來,似是在欣賞什麽。

我雖是不解,但我射這紅蓮畢竟是為了聞穎,他取走了我也不惱。我回過頭對著聞穎抱歉地一笑,表示我也無能為力,誰讓他爹是這裏的主人呢。

聞穎一改之前的溫和面容,咬牙切齒地盯著末生,那神情,似是恨極了他。

我暗道這聞穎看起來也不是個心胸狹隘之人,如何一支蓮花被搶就引起她如此的恨意?

突然亭子外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是誰這麽大膽,連天帝今早放在荷池裏好生養著的萬壽蓮都敢動?”

“這萬壽蓮可是天帝特意栽培的,是誰將它射下來了?真是豈有此理。”話音一落,我就見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聽其語氣,再看其穿著,似乎是掌事的老嬤嬤。

我突然就明白了過來,好一幫姐妹,原來是故意誆我過來去射那紅蓮,好治我一罪。這老嬤嬤,應該是她們之前吩咐好的,時機一到就現身,好來抓個現行。

當真是姐妹情深。

那老嬤子進來,見聞穎一行人臉色不對,一時住了口,眼色試探性地望著聞穎。而聞穎此時也是面色慍怒,無暇與那老嬤嬤搭上一句話。

我冷笑一聲:“嬤嬤當真是手眼通天,隔著這麽遠都知道那萬壽蓮是被射下來的,這手段,怕是四海無人能及了。”

那老嬤嬤臉上一時青一時白。

“射中萬壽蓮之人,是天族少主末生,老嬤嬤這般想害我,還不如先看看情況再說話,否則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可就不太好看了。”

我掀開簾子,老嬤嬤一眼看見末生手裏把玩的萬壽蓮,頓時面如土色。

我故意提高音調,繼續說道:“若真是想害我,還不如動動腦子,想一個周全的計劃。且不說我今日沒射中萬壽蓮,就算我射中了,你覺得我會害怕嗎?堂堂天族,統一四海幾萬年,其一族之首,豈是心胸狹隘之人?試問天族族長是否會因一支花而開罪我天機閣?我天機閣不隸屬任何族,卻能被三族奉為座上賓,你以為這些都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當真是荒謬。我唐九凰今日代表天機閣前來,不是來讓諸如爾等陷害誣蔑的,還請嬤嬤自重。今日之事,若嬤嬤想繼續深究,九凰自然奉陪到底,不過那些妄圖加害我的人,一個也別想逃,嬤嬤可得想清楚了。”

老嬤嬤忙跪在地上:“是我一時叫豬油蒙了心,還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人的錯,還請姑娘寬宏大量,放過我。”

我笑著扶起了她:“嬤嬤不必憂心,我自然是不會揪住嬤嬤不放的。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你且告訴你那些愛養狗的主子們,這人啊,要是養狗養多了,就會變得跟狗一樣,四處亂咬,說不定哪天就被看不慣的人給收拾了。要想保住一顆腦袋,還是謹慎一些好。你可記住了?”

老嬤嬤看了一眼聞穎一行人,又看了看我,忙不疊地點頭:“記住了記住了。”

我轉身,對著亭內的一行人告辭:“今日多謝諸位妹妹款待,九凰告辭了。”

聞穎咬著牙:“姐姐好走。”

我掀開簾子,出了賞荷臺,那楊柳樹下的末生早已不見蹤影,我卻站在哪裏想了半晌。不知那末生箭取萬壽蓮是有心之舉,還是誤打誤撞,無論如何,他今日都算是幫了我。看他的樣子,似是早就知道了賞荷臺內一群人的勾當。

不過聞穎一行人,當真是叫人惡心。

我搖了搖頭,離開了此地。

☆、第 42 章

原本想一賞天族美景的我被聞穎一行人擾亂了好心情,只好無精打采地隨便挑選路徑。我現在早已全然沒了方向的概念,心想就這樣轉下去,總會遇見侍衛,到時候就讓他們帶我回去便是。

如此想著,已是過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我四處轉悠,竟是連一個侍衛也沒見著,不禁有些喪氣。

想這被世人稱道的天族內部竟是一個侍衛都沒有,也是奇哉。

我雙腿酸痛,便尋了一處可以坐下的地方,準備休息一晌。剛剛坐下,一個不好的念頭突然閃過,驚得我立馬站了起來,繼續去尋人。

想我唐九凰可是天機閣大弟子,若是被傳在天族的園子裏迷了路,更是了不得,不行不行,還是先尋著人要緊。

如此又尋了許久,終於讓我在一處花圃裏見著了人。

遠遠望去,那人似是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同一群毛茸茸的兔子嬉鬧。我見狀忙加快了步伐,那孩子似是也註意到有人靠近,向我這邊瞥了一眼。

奇怪,我看著那孩子的側臉,只覺分外地像阿恬。

我想再走近一些,仔細看一番,可那孩子一見我過來,立馬轉身走了。這怎麽行,好不容易碰著一個人,哪有不問清路就讓她走的道理。

無奈之下,我只得喚她,可她卻置若罔聞。不得已,我飛身朝她掠過去,沒想到這個孩子身手不比我弱,雖是在行走,卻徑直將我甩在了身後,我好一會兒都追不上。

我們就一直這樣僵持著,好不容易將其追上,她卻一閃身進了一間宅子裏。我看這宅子甚大,裏面應該有人,便擡腳走了進去。

這處宅子布置得甚是雍容華貴,其主定是天族內頗有身份的人,莫不是我碰見的小女娃,是個天族公主?

看了看空蕩蕩的庭院,我有點頭疼。就算那小女娃不是公主,這麽大個宅子裏,一個侍衛都不曾見著,也是極不尋常的。

只是想尋個普通侍衛,卻偏偏一個都見不著,我氣到語塞,難不成今日天族的侍衛都集體中風,全體出逃了嗎?

正想著,一旁的院子裏清脆的異聲響起,我聽著奇怪,何況這裏的侍衛集體又出逃了,便向那園子走了過去。

走至裏間,見有一方精雕細琢的石桌,被成團的花叢圍繞。石桌上,有一個男子喝得酩酊大醉,方才那聲響就是掉落的酒瓶破碎時發出的聲音。

我喜極而泣,不枉我走這一遭,這回終於是見著人了。

我走到石桌旁,用力拍了拍桌子,他紋絲不動,看來的確是喝醉了。他的頭深埋在臂彎裏,我看不見他的容貌,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的頭掰了過來。好不容易我將他的頭掰了過來,他似乎被我弄醒了,一雙眼睛毫無征兆地睜開了。

我頓時嚇得松了手。

怎麽又是末生?

方才還在賞荷臺旁雙箭取蓮,甚是威風,怎麽轉眼間就喝成了這副樣子,連喜服都給扔了?

末生先是睜開了眼,後來又緩緩坐了起來,許是喝大了,面上浮現些許紅暈,一雙迷離的眼睛就直直瞪著我,看得我心裏發毛。

我努力保持著鎮靜,咳了數聲道:“末生皇子可知道去天殿的路往哪裏走?”

末生瞪了我一會兒,搖搖頭。

“那末生皇子可有貼身侍衛,煩請我借你侍衛一用。”

末生又搖了搖頭。

我:“......”

我扶額,算了算了,還是去找那個小女娃吧,這末生皇子喝醉了就跟傻子無異。

轉身欲走,忽聽背後末生嚴肅的聲音傳來。

“大膽,私闖我天族,你可是有什麽企圖?”

我轉過身,有些好笑地看著末生,這皇子是在發酒瘋?

末生見我笑了,語氣更加嚴肅:“不許笑。”

末生本就生得好看,白皙的臉上染上一絲紅暈,竟顯得格外動人。我湊近了,見他眼眸迷離地似是要滴出水來,一時玩性大發,伸手蹭了一下他的鼻子。

末生往後退了一點,臉上愈發紅起來,睜大眼睛瞪著我,一時沒說話。

“我就笑了,末生皇子你能奈我何?”我笑著又蹭了一下他的鼻子。

末生深深地看著我,忽然起身,不知要去哪裏,卻沒想到才邁出兩步,身子就搖晃個不停,眼見是要摔在了地上。我見他醉酒甚是有趣,但也不能讓他摔在地上,便忙出手扶了一把,沒想到末生徑直靠在了我的身上,我一時有些受不住,險些拽著他一同摔倒。

好不容易扶起了末生,我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讓他摔在地上,橫豎摔一跤又不會有麻煩。末生似是覺得哪裏不舒服,便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頭耷拉在我的懷裏。

我哭笑不得地望著末生,心想你倒是挺能幫我切斷退路,今日可是你的訂婚宴,我們這副模樣怎麽敢出去。

為今之計,只有先找個地方,將這末生安置起來。

我看了看他方才醉酒的石桌,便道:“你聽得見嗎?我同你商量一下,你先坐在這裏,行嗎?”

末生卻還是能聽見我說話的,搖搖頭:“我要回寢殿。”

“你......”

居然還挑地方?我真想把他扔在這裏。我自己都不知道路,誰知道他寢殿在哪裏。

末生用手指了指,道:“在那邊。”

我只好忍氣吞聲,任勞任怨地將他扶了過去。這宅子當真大得很,待我將末生扶進殿裏,只覺雙肩都快麻木了。我見著一張床,也不管是不是他的了,直接將他扔在了床上。他的一只手還是拽著我的肩不肯松手,直接將我也拽到了床上。

我推了幾次,他的手卻是有力得很,一直推不動。

我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末生,他此時已睜開了雙眼,似是失了神,直直望著我。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幾下:“你酒醒了沒?醒了就把手拿開,我要走了。”

末生還是搖了搖頭,道:“睡覺,安靜。”

我氣結,你倒還有心情睡覺,我卻連出去的路都不知道。

我語重心長地對末生說:“我們商量一下吧,我現在迷路了,實在是耽誤不得,你把手拿開,讓我走行嗎?”

末生油鹽不進:“睡覺,安靜。”

“你,誰要在這裏睡覺,你給我放開!”我用力地推末生的手,實在是沒心情陪他繼續在這裏耗下去。

末生皺眉:“安靜,不要胡鬧。”

“誰才是胡鬧,你快放開,我還有急事。”我推了半晌推不動,一時有些煩悶,卻見末生忽然湊近,我瞧見他奇怪的眼神,不由得問道:“你怎麽了?”

末生輕輕一笑:“我們見過。”隨即伸出雙手,將我的臉環住。待我還在回想他那句話時,他的臉已經欺了上來,在我額間輕啄一口,似是蜻蜓點水。

我呆住了一晌。

我這是,被占便宜了?

了不得了不得,這末生醉酒了居然四處親人,這要是傳出去祝宇他老人家非得殺了我。我推開了末生的手,只想快點離開這裏。

末生一把就把我攬入懷裏:“我說過,不許動,睡覺。”

“誰要和你睡覺!”

末生拉過我,在我額間啄了一口。

“你......”

末生又在我額間啄了一口。

末生似是十分得意:“你若再吵再鬧,我便又來。”

我:“......”

沒辦法,我只好放棄了抵抗,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心想這人當真是人面獸心,若不是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我早就將他揣在地上了。

末生渾然不知我的打算,見我終於安靜了下來,就順勢將我抱住,閉上了雙眼。我原想掙脫,但一想及他說的話,頓時放棄了,只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窗外的暖陽越發明亮,空氣裏也漂浮著好聞的花香,不一會兒末生就睡著了。

見末生睡得挺香,不知為何我也感受到了陣陣困意,隨即枕在末生的手臂上,昏沈沈地睡去了。

末生的袖袍上有淡淡的香氣,我只覺夢裏都是這種香氣,讓人心神舒暢,睡得格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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