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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水了,種不得了。”

好不容易攙扶著送走了趙阿婆,村長還沒坐下來和諸時軍說上一句話,又一人來了。

小鮮佯裝著打了個哈欠,說是要先去睡了,心裏卻嘀咕著:“他們在撒謊。”

她親手種出來的稻種,她還能不知道,播種那陣子,剛好遇到了鐵品空間“吃”了那輛鐵皮子車,沾了鐵品空間靈氣的稻種,那可是防蟲害一流,稻殼堅硬,就跟鐵皮一樣。

剛旺財嫂說稻種被老鼠偷吃了,她就已經在懷疑了,老鼠真要吃了那樣的稻種,準保消化不掉,得脹死了。

好好的正月十五,門庭冷落的的諸家前後來了二十幾批人,從遭老鼠偷到被遭雨水泡,最離譜的說法是一大早起來一看,米缸裏的稻種全都沒了影,就算村長再憨厚,再老實也聽出了些不對勁來。

“咋回事,這究竟是咋回事,二十幾戶人,近八百斤的稻種,咋全沒了。”村長急得直搔頭,諸時軍默不作聲著。稻種是村裏統一用一元一斤的優惠價從諸時軍那買過來的,幾乎是半賣半送了。

可還是花了幾千塊的稻種錢,加上村裏後期還要補貼的農肥錢,這稻種還沒種下去,葛村就要破產了。

“不成,今晚的事,我得去問問,”村長起身告辭了,連傘也不打一把,就走近了夜幕,看著他的背影,很是可憐。

葛村裏,先前討糧的那二十多人,都先後進了同一戶人家的房子。

錢永富接過了最後一口袋的稻種,數出了一百塊錢,打發走了最後一撥子村民。

王春華點著滿滿一地的稻種,“孩子他爹,你收那麽多稻種做啥,你不是和金大福說不種地嗎?種地有啥好,又苦又累的,弄得兩手泥巴。”

“你懂啥,這個是進口水稻,用來做種還是浪費了的。市面上賣脫殼的四塊錢一斤,一轉手我們就賺了一倍的錢,明個兒叫多多回來,倒手一賣,又是一筆錢,”支書瞪了老伴一眼,葛村就是有太多她這種愚笨的婦孺,才會到現在都還是一窮二白。

“好一個村支書,你要是肯分一半的心思在了村裏的事上,金大伯也就不用那麽頭疼了。”小鮮鑒著睡覺的借口,進了裏屋,後腳就跟著趙阿婆找到了錢支書家,說來說去,還是錢支書使得壞,真是個沒肝沒肺的黑心狗。

“把稻種都堆到角落裏,等兒子回來了,運到山下賣個好價錢,”錢支書夫婦倆在屋裏摸索了一陣,等到屋裏熄了燈後,小鮮賊賊笑了一聲。

第二天一早,錢支書被推醒了,“老頭子,不得了了。”和王春花過了大半輩子的錢支書還是頭一次聽見了老伴用上這樣的語氣。

“嚷啥嚷,大清早的,跟發羊癲瘋似的,”錢支書翻了個身,只覺得床上冰涼涼的,這一冰,可不了的,支書連棉褲都來不及扯上,軲轆爬了起來。

他家的瓦房居然漏水了,那可是前年年底才剛蓋好的,他要去找村裏蓋房子的黃麻子算賬去。

這一醒更了不得了,錢支書那間在全村都數得上號的氣派瓦房全泡水了。泡水的緣故倒不是因為房屋修得不好,進了水,而是因為他們家的屋頂破了個大口子。

“老頭子,那是啥玩意啊?好多稻子啊,”王春花嚇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是稻子,咋會有那麽多的稻子?還是一晚上長起來的?”錢永富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跑到了昨晚堆放稻種的墻角,那八百多斤的稻種不翼而飛了,屋子長滿了腿肚高的稻草,屋頂上也不知為啥破了個大口子,雨水不停地往裏灌。

“哎呀,不會是菩薩知道我們挪了村裏的稻種,來報應了吧,”王春花嘴裏阿彌陀佛著,她長那麽大還沒看過一夜長成稻子。要不是腳下踩著半尺深的水,她還真以為是做夢呢。

錢永富夫妻的腳下的水裏,飄著一層看不見的綠色。

“說啥屁話,你是上回吃屎吃壞了腦子是不?還楞著幹啥,去找把鐮刀拿來,趁著村裏還沒人發現,把那些玩意砍了,真是活見鬼了。”錢支書喝罵著,看著一屋子的家具都泡了水,連米缸子都進了水,急得只想罵爹。

屋頂破了個大口子,要花大價錢去修,家具又進了水,又是一筆錢,最糟糕的還要數那筆平白無故花了出去的買稻錢,那可是花了他近兩千塊錢了。

村長金大福也起了個大早,想挨家挨戶去村民家問問具體的稻種問題,腳才剛出了大門,就留意到家裏的屋檐下,靠著一包包整齊的稻種,最上面的稻種上,還用筆畫了只老鼠。

“難不成,還是偷了米的老鼠把稻種運了回來,”村長看看四周,沒人呀,再看看那些稻種,不就是早前他發給村民的那些稻種嗎?

下了半個多月的雨總算是停了,村長重新得了稻種,甭提有多樂呵了,一早就扯著村廣播站的喇叭,讓村民挨個過來領,並一再說明,這一回要是再丟了稻種,可就沒得賠了。

正月十六,正是春寒乍暖時,天空出了個太陽,葛村的地頭上,諸時軍撚著胡須,看著地裏變得肥沃起來的土壤,不住地點著頭,春播就要開始了。

79 男孩心海底針

從開春一直到秋收,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

葛村的村貌也跟著變了樣,撇開個別的例如錢支書那樣的人家,葛村的村民每戶人家拖家帶口著,全都下了農田,往往還是大人在地裏耕種,小孩在田埂上是撒歡跑。

中間其實還發生了幾次小風波,不過在村長的調解下,也都化解了,轉眼到了秋收時節,葛村的家家戶戶都裹上了毛巾,紮上了褲腿,在地裏忙碌著。

秋收過後,地頭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小孩們挎著個籃子,在地裏撿著遺落的稻穗。村長站在了村頭的,看著各家各戶割下來的一地的稻谷,樂得連門牙都要笑掉了。

八月十五的前夕,村長拎著一瓶二鍋頭,拿著幾個鹵豬腳,找上了門來:“大豐收啊,老爺子,每畝產量足足有八百斤啊。除去吃喝,群村每戶人家都可以賣掉幾千斤的稻子。”村長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樂呵了,他想著只要把稻子送進了農糧站,那錢就跟打開了的水龍頭一樣,嘩啦啦地流過來了。

“也不是啥特別值得高興的事,和去年小鮮和蓮嫂那三畝地比起來,產量下降了近四成,”諸時軍也看過那批新收下來的稻子,輪顆粒和去殼後的凈重都遜色了很多。

“老爺子啊,咱不貪多。第一年種,村民們都還手生。等著我們把白龍潭的水再灌進地裏,養些草魚,地裏的產量也就上去了。今晚咱不談那些煩心的事,小鮮呢?快出來,你金大伯給你帶了好吃的豬腳來啰,”村長扯著嗓門,沖著屋裏喊了幾聲。

“不用叫了,那孩子最近去看李師傅雕銀去了,沒到天黑是不會回來的。”諸時軍看著小鮮漸漸有了要好的小夥伴,心裏就跟喝了半斤老酒似的。暖融融的。

葛村村外,這時夕陽才剛過了村頭老槐樹的樹冠,地上曬著的稻谷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東南苗寨裏,冶子和小鮮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看著李曲奇手中的動作。

制銀燈吐著長長的焰苗,李曲奇的手微微一抖,還沒來得及冷卻凝結住的銀水被挑開了。手腕再是一晃。一根形如菊瓣的銀片被拉帶了出來。李曲奇制作出來的銀片和別人的不同,不是敲打出來,而是用了一筆一絲勾出來的。

過了約莫二十分鐘。他的手上就多了一朵小巧的野山菊造型的銀花,“厲害,”小鮮看得連嘴都要合不攏了。

“這算啥,我阿爸雕的龍才好看呢,栩栩如生那,就跟活龍一樣,”冶子驕傲著,就好像那朵銀花和某條銀龍都是從他的手裏變出來的。

“你得意個什麽勁,早幾天,善因師父的課上,讓我們畫只雞,你還不知化成了啥樣子,整班人都笑你呢,”小鮮踮起腳刮了一下冶子的鼻子,她的個頭一年下來也沒見長高,倒是冶子和地頭的野草似的“嗖嗖”直往上長。

“我是照著小豬的樣子畫得,火雞就是長那樣的,”冶子還不服氣,那天課堂上,他還特意偷偷將小豬揣在了懷裏,一筆一劃都是對著樣的,可畫一出來,全班包括善因師父沒一人說他畫得是雞。

“冶子,別偷懶,去一旁雕個喜鵲樣式出來,成天只知道偷懶,”年初時,李曲奇把制銀工坊裏的老式風箱換成了腳踏式的,這就省去了冶子的拉風箱的苦差事。

“小鮮,你也來試試,就雕個簡單些的,梅花好了,樣式就造著你手鐲上的‘鏤梅’,”李曲奇和冶子媽一樣都很喜歡小鮮這丫頭,看著機靈,嘴巴也很伶俐。

天暗了些,李曲奇催著兩小孩停下手來,該是時候吃飯了。

“冶子,你雕得是喜鵲嗎?”李曲奇虎起了臉,冶子嬉笑著,鉆出了工坊。

“冶子爸,我也先回去了,”小鮮跟著冶子跑了出去,李曲奇嘆了口氣,這兩孩子,幹啥事都沒得省心,他隨手將兩塊雕廢了的銀塊丟在了鍋爐裏。

工坊裏空了下來,兩塊銀塊上,一只是“小豬”翻版的火雞型喜鵲,另一塊上,是一個梅花的花苞。鍋爐的餘火還在燒著,那個梅花的花苞栩栩如生,銀雕竟似活了般。

冶子媽收拾好了晚飯,等著父子倆回家,剛見了冶子找了手電筒出去,說是送小鮮回家,後就見了李曲奇低頭皺著眉進了屋。

“咋啦,孩子又惹你生氣了,遲點開飯,冶子送小鮮回家去了。”冶子媽在旁詢問著。

“冶子今年也十三了,出了年我想讓他去各處學習下,”東南苗寨裏,能制銀的工匠已經沒幾個了,冶子雖說調皮,但他打小就跟著李曲奇制銀,學銀,耳濡目染著,制銀這門絕活他要是真肯上心,是一定能學好,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啥,你要讓娃跟你小時候一樣,挑著擔子去山裏替人制銀?他太小了。”冶子媽有些不樂意,李曲奇常年都不在家,這要是再讓冶子四處學習,去做個游匠,那她還真是沒法過日子了。冶子媽將鍋蓋往了爐竈上一丟,背對著李曲奇,生起了悶氣來。

“你也知道,冶子是天生的學制銀的好手,他三歲就能區分我做的銀器和其他工匠做得銀具,七歲時就能偷偷替你打出個腳鐲,要不是你心疼他制銀時。燙傷了手,這幾年他的技藝又怎麽會一直沒有進步。”李曲奇那一輩的制銀人。靠的是勤勞刻苦,很多刀工和手法全都是一鑿一雕琢磨出來的。

冶子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必然會毫無保留的將技藝傳授給冶子。

“那也得讓孩子上完學,至少也要高中,總不能讓他當個睜眼瞎,”冶子媽自知理虧,她也明白丈夫讓冶子學制銀並不是簡單的為自己尋個繼承人,而是為了東南苗寨。

東南苗寨多年來都很受國家政策的照顧,全都是靠了李曲奇的政協委員的頭銜。現在寨裏找不出個出挑的人。冶子勢必是要頂了那個擔子的。

“就一年時間,我帶著他四處走走。遲一年讀書也沒啥,他那脾氣不磨磨,去中學裏還指不準要闖啥禍。遲點他回來你和他說說,”李曲奇沒再多說,四處走走學學,也能磨掉冶子毛躁的脾氣。

白龍潭的上空掛著一輪漸圓的明月,預示著八月十五即將到來。

“都快八月十五了。小鮮,善因師父說。過了今年我們就不用去寺廟裏上課了。我姆媽說要送我去鎮上讀初中,”冶子伸直了手,按著手電筒。其實月色那麽好,有沒有電筒都是一樣的。

“去鎮上?那不錯,你那大塊頭,在了班裏早就不合適了,”小鮮說話可不客氣,她聽大人們說,冶子的年齡早該上初中去了。葛村就有幾個去鎮上讀初中的大孩子,一個月回村裏一次。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鎮上讀書?反正你的書也念得和我差不多,你還會說善因師父都不會說的嘰裏呱啦的洋人話,”冶子還不知道他的求學計劃已經多了份變數。他早就懶得去寺廟裏讀書了,可要是去了鎮上,就看不到小鮮那張湯圓似的臉了。

冶子想著,手裏的手電筒止不住擡高了些,直直照在了小鮮的臉上,看她怎麽回答。

“我要是去了鎮上,外公就沒人陪了,”諸時軍是有提起過,等到初中就送小鮮去貴陽的中學讀書,說是他在那有個朋友,不過那也得好幾年以後的事了。

冶子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他忽地停住了,手中的電筒立刻轉向了白龍潭。

手電筒的光束照得並不遠,冶子的心裏,有股毛毛躁躁的怪異感,他調回了手電筒,往空中掃了掃。

剛才出門時,天上還掛著月亮,西邊不斷有鉛色的雲滾滾而來,月亮很快就被遮掩住了,天空只留下了個雲色的光斑。

“不好,我們得快點往回走,這裏離葛村比較近,我們快往村子裏走,”就在冶子說話的那陣空檔裏,一股風從白龍潭吹卷而來,風過之處,樹木發出了可怕的欲斷聲。

橫跨在了白龍潭上的那條鐵索橋上,數百塊鋪好的木板被掀開,砸向了天空。潭子上升起了一條水龍,只沖向水面。

“喀拉”一聲,索橋的左側鐵索硬生生被水龍折斷了,沖到了岸邊的冶子和小鮮及時剎住了腳步,一時之間,兩岸飛沙走石,迷得人連眼都睜不開了。

“我們往回走,”冶子話才落地,天空的烏雲破開了個巨洞,雨水傾斜而下,“找個地方先遮遮,”冶子熟悉地勢,他記得附近有一個廢棄的守山棚子。

山林間,風連根拔起來樹齡不長的樹木,冶子抓住小鮮,專揀了林木高大遮風的路跑,不敢有絲毫松懈,好大的風雨,他在山裏住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了這樣大的風雨。

兩人踉蹌著,幾乎是連滾帶爬著找到了那座守山的棚子,冶子剛用力抓住了小鮮,用盡了氣力,一進棚子,腳就軟在了地上。不知為何,在了這座棚子旁,風雨小了很多,小鮮定了定心神,掃視著四周,棚子的旁邊,栽著一棵杉樹。

小鮮想不到紅槐大巫師所說的另一棵龍杉就種在這裏。

見了龍杉後,她似是想起了什麽,也不顧棚子裏的柵欄搖晃的厲害,爬上去登高一望,這一望,心猶如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揪住了,“外公!葛村!”

80 滔天大難(三更)

黑山風大雨大,山的另一邊,僅僅是一個白龍潭之隔,風肆雨虐,近千棵樹木攔腰而斷。落石如雹紛紛而下,大量的水卷帶著渾濁的泥水從山頂滾滾落下。

“糟糕,是泥石流。”冶子緩過了口氣,上前一看,也跟著一驚。山區坡地陡峭,碰上雨季,是很容易產生滑坡泥石流,可這幾年兩邊村寨都相應政府號召,種植了很多林木。雷公山那頭的樹木怎麽會這麽不堪一擊。

冶子是不知情,小鮮是隱隱約約知道的,為了修水壩的緣故,山腰最陡峭的位置也就是諸時軍原本鍛煉的地方,修了個石頭水壩。砍伐了大批的樹木,其中就有那棵龍衫。

“沒事,葛村在山的另一頭,不會有事的,”冶子寬慰著小鮮,她的衣服上還滴著水,眼大瞪著,整個人似癡了般。

“我得回去。冶子,你快回寨子裏,叫紅槐大巫師過來,就說...龍衫毀了一棵,叫她一定要趕過來,”小鮮做勁咬了咬舌頭,讓心智更加清醒些。

冶子聽著不明不白,什麽龍杉,小鮮又要怎麽回去,索橋已經斷了一邊。叫紅槐大巫師過來又能有啥用,這會兒該讓葛村的村長金大福立刻轉移人群,註意避災才對。

冶子想越想越覺得不對,想再出口詢問,可眼前哪還有小鮮的影子,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發慌,冶子遲疑了下。往苗寨的方向跑去,跑了約千餘米後。腳下慢了,最後停在了雨水中。

“不成,我不能丟下小鮮一個人,”冶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角發熱,放很往回跑去。

葛村那一頭,倏然而至的傾盆暴雨也是殺得正在吃晚飯的村民一個措手不及。

好在大多數人家家裏的谷子都已經在傍晚時候,裝進了袋子,堆到了自家的屋檐下。村長和諸時軍坐在了屋子裏。看著屋檐上的雨水連註而下,猶如小瀑布般。

“看著天氣。小鮮一時間怕是回不來了,”諸時軍皺起了眉來。

“沒事,山裏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待會就停了。這場雨下了後,秋燥該差不多了,我明天就下山去糧食收購站問問,那邊能出多少的價錢,一村的糧食還是賣給了政府收購站比較妥當。”村長一口喝幹了半杯酒。再往嘴裏塞了片豬耳朵,還沒嚼幾口,又停住了:“老爺子。你有沒有聽見啥動靜。”

“外頭的風雨聲不大對勁,大福,估計山那頭有威脅。那個水壩不會有事吧?”諸時軍趕忙從屋裏翻出了雨衣,剛才天才剛落了幾滴雨時,他就讓蓮嫂先回去了,從村口吹進來的風聲般嘶聲作吼著,雨水被夾帶著撞擊在了窗戶和門上。村落裏時時能聽見瓦片落地的聲音。

“應該不會吧,早幾天秋收時,支書還說今年水稻能豐收多虧了水壩裏的水的及時澆灌,那時候壩子看著也是結結實實的,”村長說著,也坐不住了,也跟著找了把雨傘,門才一推開,一個迎面風打來,就是連村長那樣風吹日曬的老皮也覺得火辣辣的疼。

兩人合力才將門推了回去,用門閂頂住了。門上還是一陣陣劈裏啪啦的雨水風聲,門閂貼著門板,隨時有被撞開的可能。

“老爺子,你說該不會真的是動了白龍潭的龍氣。”村長幾十年來還沒經過這樣的風雨架勢,要不是村裏幾乎家家戶戶都蓋了結實的大瓦房,這樣的風雨一來,可是要出好幾條人命的。

“你現在還有心思提這些事,你忘了,村裏還有幾戶住得是頻危的屋子,都是孤兒寡母的人家。還有這麽大的風雨,裝好的稻米一旦浸了水,再被雨水一沖,今年這一年全村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諸時軍的思路還很明晰,他以前在卷煙廠當廠長那會兒,經過一次洪澇災害。搭在當前,首要的就是人員安全,再就是物資。這時候,不能亂了陣腳,一定要穩住人心和情緒。

“你看我這腦子,多虧了你啊,老爺子,”諸時軍的話猶如當頭一個棒喝,讓金大福清醒了回來,都啥時候了,還想著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我這就出去,讓全村的漢子出來幫忙人員撤離和物資轉移。”金大福顧不得外頭的風大雨大,作勢就要沖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諸時軍哪肯拉下,一年多下來,他早就跟這個村子結了不解之緣。

“老爺子...”金大福哽咽著,調過頭去,擦了擦眼角,他想拒絕,可是村裏留守的男人中,五十歲的占了大半,現在這樣的緊急情況,多一個人幫忙就能少一分損失,“好,我們這就出去。”

兩人披著雨衣,沖進了雨幕裏,雨衣在如此的風雨中,難以蔽體。前方沖出了幾道人影,“村長,”是三狗子的聲音,他剛蓋好自家的那輛鐵皮子車,就聽到了旺財嫂家小孩和女人的哭叫聲。

“三狗子,把人全都叫出來,我和老爺子先去旺財嫂家救人。你找了人立刻去白阿婆家看看。救好人後,到村口集合,把家裏的軲轆車全都推出來,統一把稻子送到村廣播站。”被雨水一淋,再加上身旁站了個諸時軍,金大福只覺得底氣足了很多,有條不紊地指揮了起來。

村裏的廣播站建在了半山腰上,地勢高,地基也打得牢,稻子運送到那裏,就安全了,幾個轉移好的人員也會被安置在了那裏。

“老爺子,你留了小鮮一個人在家裏?要不要送到我們家?”三狗子知道蓮嫂回了家,這樣大風大雨的。留了一個小孩在家總是不好的。

諸時軍沒多說,就算回答。聲音也被風雨一卷而空,他不擔心小鮮,苗寨那邊該比村裏安全,只要是小鮮沒有在山路上行走,那就是安全的。

黑漆漆的天幕下,是一條看似沒有盡頭的山路。形如螻蟻的小人影在了風雨裏蹣跚著。小鮮不敢大口呼氣,一呼吸混了雨水的風就劈頭蓋臉的嗆進了喉嚨裏,生生要把人嗆死。

近了,再幾步就是近了。越近白龍潭。風雨就更烈,腳下稍不小心。人就會被風卷進了水潭裏。臨潭而站,昔日恬靜如秀女的白龍潭此時已經成了副怒海驚濤的景象。

翻起的水浪能吞下了浮木和飛鳥,水越深越高,誓有淹過橋梁沖垮兩邊山岸的趨勢。

小鮮呼了口氣,兩只腳用了些力,牢牢地釘在了岸邊。放眼看去,山上泥水四溢,再遠一些。村裏的廣播站的方向。似有螢火般的光點在閃動。

水潭的正中,那條升空的水龍的發源處,是一個深不見底。能吞沒一切的漩渦激流。似是龍吟又似是獸吼的聲音,從潭子底發出。小鮮看了看山那頭,“只要找到了那棵被砍伐的龍衫,仙液一定能讓樹木再生。如此的話,潭底的那條惡蛟就能被再度壓制住。”小鮮心裏只有這樣的一個想法。

那條通往雷公山的鎖橋掛在了水面上,在了風浪裏岌岌可危。從黑山到雷公山的這條索橋長約兩百米,憑著小鮮現在的雲騰術,是過不了如此遠的距離的。

蜈蚣狀的閃電劃破長空,雲層裏如壓低了的人咽喉,咕嚕嚕地醞釀著雷聲。

“唰”地一聲,小鮮從岸旁的一棵古樟樹上撕下了一塊長長的樹皮。“抱歉了,這會兒可顧不得你的臉面了,”閃電照亮了她的臉,任憑是誰這會兒看到了小鮮,都會詫異於從她的身上發出的那股氣勢,全然不像是一個幼童。

早一刻還長在了樹身上的樹皮,還透著股樟木的香氣,樹皮又韌又結實。小鮮用力扯拉著樹皮,在確定無疑後,往鐵索橋上走去。

單根鐵鏈似秋千般,木板全都被掀翻吹沒了,只剩下那根鐵鏈,在風裏左右搖晃不止,做著最後的掙紮。

身後,冶子氣喘不止地跑了過來,“小鮮,回來,你跟我一起回去。”他的叫喊聲還不及出口,就止住了。已經遲了,冶子掩住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那一幕,他也不敢出聲,只怕出了聲,小鮮一個分神,就掉進了潭子裏。

天空中濃雲炸雷,水潭裏激流連天。

將樹皮一折,小鮮兩手緊抓住樹皮,只見她單腳蹬在了岸邊的巖石上,風將她的身子吹得如同一片過江的葦葉,又似一枚劃破風雨的箭刃。

風如梭,雨如註,這些都擋不住小鮮前進的腳步,幾個來回,她人已經在了對岸,小鮮籲了口氣,拔腿就往那棵斷裂的龍衫所在跑去。

“冶子。你立刻會寨子裏去,叫寨民緊閉門窗,”冶子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紅槐大巫師煞白著臉,看著那個漩渦和往了山上跑去的小鮮。

“婆婆,我要去幫她,”冶子低下了頭,眼裏有淚水在打轉,為啥婆婆和小鮮都叫他回去,他也想幫忙呀。

“立刻回去,這裏你幫不上忙,”紅槐大巫師身上是一襲苗族的長袍,藍色的布沾了水後,成了黑色。

冶子頓了頓,他才只有十三歲,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控制住心裏的委屈和倔強,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妄為,他扭頭往苗寨跑去。

“孽蛟,你竟想吞了整個葛村?”紅槐大巫師擡頭看向天空,只見天空的雲層團聚在一起,成了一條蛟形,蛟口大開,正是對準了雷公山的方向,情況岌岌可危。

81 收服萌版小白蛟

葛村那頭,也亂成了一團,三狗子沖進了搖搖欲墜的房屋,勸說著還在瓦礫堆裏找東西的白阿婆。趙阿婆的房屋是幾十年前的木頭房,破木板經大風一吹,破得破,爛得爛,好在木頭分量輕,砸在了人身上也不礙事。

“三狗子,你甭管我,”趙阿婆哭喊著,陪了她幾十年的老屋子,在風雨裏垮塌了。老伴沒了,老屋子也沒了,這該死的雨,連她最後的一點棺材本也全都埋了。

“阿婆,村裏人都往山上去了,您家稻子呆會也會送到山上去,咱村有諸老爺子,還有村長,還有豐收的水稻田,日子會和朝天椒一樣紅火。”三狗子急著要將趙阿婆架在了身上,就往外拉扯。

“稻子,對喲,我還有稻子,”方才還癱在了瓦礫裏不肯動彈的趙阿婆,手腳靈活著,一把拎過了唄木頭板擋住了的稻子,動作之矯健連三狗子都自嘆不如,“還楞著做啥,想當年婆婆挑著一百斤的谷子滿山跑,你娘都還沒個影兒呢。”

村長抱著旺財嫂的小女兒,催著村裏的婦孺往山路上走。這雨大的離譜,就像是天上漏了個洞似的,才二十幾分鐘的功夫,水就漫進了村子,瓦房雖說牢固,可修得地勢都不高。不少人家裏都被迫打開了門,一些村民也披上了蓑衣,往山上轉移。

“支書家的人呢?”村長查看了一圈,也沒看到錢永富和王春花夫婦倆。他們家的地勢高,可是也經不住這樣的大水漫。

“快點。把值錢的金銀首飾全都包起來,還有那一千多塊的化肥錢。雨水那麽大。只怕村子都要被沖垮了,趁著人還不亂,先吧值錢的全都收起來,一面被那些貪便宜的摸了去,”錢永富和王春花在屋裏收拾著,嘴上還不知恥地數落著,也不想想全村最愛貪小便宜的,也就只他們一家子了。

錢永富還不忘往屋外張張,看著村裏的人推著農用軲轆車。一趟趟地往山上運著稻谷。“那群笨蛋,稻子泡了水。糧食站哪還肯要,幸好我當時沒腦子發熱,跟著他們一起瞎起哄。”

夫婦倆收拾好後,跑出了臥室,屋檐上傳來陣響動。

“老頭子!”只見錢家屋梁上的早前補過的那個大口子又塌了下來,一根橫木砸了下來,恰好砸在了錢支書的腰上,王春花的喊叫聲。驚動了外頭的村民。

村民中還有幾分氣力的。空出了輛軲轆車,把錢支書連拉帶拽拖上了車。王春花抽搭著,臨跑前還不忘拎住自家那只正下蛋的母雞。一行人在風雨中往山上摸去。

走到了半山腰,前頭提著燈的村民停了下來,周邊一片漆黑,風雨聲全都消失了,天空沒有一絲光亮,整座山靜悄悄的,所有的人包括葛村都好像被封在了一口大甕裏似的。

耳邊是風聲,身上是雨水,小鮮已經摔了好幾跤,也不覺得疼,她此刻只知道,要快點趕往龍衫所在,活了十幾年,沒有一次像今天一樣,如此焦急。

“師父,外公,”小鮮嗆了口水,手腳並用,叫喚著兩名長輩的名字,好像那樣就能給她帶來了使不完的氣力。她的身上,綠色的光芒越來越亮,擋路的樹木和枝椏自動避開了。離龍杉只有幾步之遙了。

一陣怪風卷起了幾塊巨大的山石,小鮮匍匐在地,平地打了個滾,靠在了那棵龍衫的樹樁上,不等她緩過氣來。四周的空氣稀薄的讓人窒息,雲層不停地往山上壓來,天空中那個張開的龍嘴大張著,葛村的那邊,都已經被似雲又似龍口的雲層包裹住了。

龍形怪雲還在往下面壓來,轉瞬就要轉而吞噬了小鮮。

“小女娃,快躲開,”一條五彩花斑蟒蛇從潭上游來,聽著聲音是紅槐大巫師的。那團龍形怪雲中沖出了一條白色的水蛟,頭頂是一枚剛生出來的鋼角。

“太遲了,菜花蛇。小丫頭你就隨著整個村的村民一起進了我的肚子吧,”蛟龍發出了陣刺耳的怪笑聲,它的嘴僅離小鮮十米之遙,而這時,五彩花蟒紅槐離小鮮還有數百米的距離。

小鮮身後還抵著樹樁,聽了那句話後才知道狡猾的水蛟已經將整塊村域都吞進了肚子。

那條惡蛟已經好幾次對她行兇了,一定是自個兒身上帶著的靈氣吸引了它。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非但沒有被嚇退,反而身姿如燕,人往空中一條,雙手做了環抱狀,騰到了空中。

“小女娃,你快回來,我答應了冶子一定要帶你平安的回去,”五彩花蟒在水裏快速地游動著。

“嘎嘎嘎,幾百年了,足足幾百年我才找到了主人之外的修仙人,還是個女娃娃,好一副沒張開的皮囊,”蛟龍見了,也不躲閃,它剛用興風布雲,吞了半座雷公山,這會兒正是腹飽懶得動彈,見了小鮮自動送上門來,只待大張著口,一口就吞了她,呼出來的腥臭味讓人作嘔。

“甘蔗苗,吃飯了。”小鮮大叫一聲。

叫聲才過,奇跡發生了,雷公山上空的烏雲如見了陽光的冰霧,一瞬間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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